梅爾也說不清假扮成唐納凡·瑞安夫人是一種什麼感受。但在她看來,瑪麗,愛倫·瑞安——她扮演的這個角色,無疑應是一個相當無聊的人;此人除了喜歡趕時髦、修指甲一類的事情,沒什麼正經事可做。 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巧安排。真是太棒了,她邊想邊邁步走到了露天平台上仔細欣賞著月光下泛著銀輝的塔霍湖。 房子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這是一幢兩層樓房,設計新穎,風格獨特,舒適美觀,極富現代氣息。房屋裝潢很有品位,醒目的色調顯示出了其主人的個性。 瑪麗·愛倫·瑞安和唐納凡·瑞安——一對來自西雅圖的新潮夫婦——到這兒來只有一個目的。 他們最想要的只是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小孩。
前天一到這兒,梅爾就覺得這幢房子很不一般。她從未想討聯邦調查局會如此迅速地給他們提供如此舒適的住宅。那天塞巴斯蒂安很隨意地提到這幢房子是他的一份財產——是他六個月前一時高興買下來的。
是巧合還是巫術?梅爾這樣想著,感覺挺有趣。鬼知道是怎麼回事。
“寶貝,准備好在這個城鎮過夜了嗎?”
梅爾轉過身去,陰沉著臉對塞巴斯蒂安說:“不要以為我們假扮成了夫妻,你就可以用那種肉麻的字眼稱呼我。”
“罪過!罪過!”塞巴斯蒂安邊說邊來到了平台上,站在那兒觀賞著夜景。梅爾不得不承認,身著黑色晚裝的他確實是個美男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塞巴斯蒂安說。
“我把買的新衣服都換上了。”她說道,盡量不露出埋怨的口氣,“一切遵照你的設計,從頭到腳。”
“你真是一個善於合作的好伙伴。”聽了這句輕描淡寫而不帶惡意的嘲諷,梅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強笑了笑。他抓住她的雙手讓她來了一個360度的旋轉。不錯,塞巴斯蒂安想,紅色的晚裝褲無疑是最佳選擇,配上合體的銀白色夾克衫,還有她耳朵上的紅寶石耳環,從上到下,十分協調。“你看上去美極了,不過言行要盡量與你現在的身份一致。”
“我討厭穿高跟鞋。另外,你知道理發館的人是怎麼擺弄我的頭的嗎?”
他抿嘴一笑,打了個響指。新做的頭發十分光滑地梳向腦後,再蓬松地分向兩側。“做得棒極了!”
“你說得倒輕巧。你沒遭受那份罪:幾個帶著法國口音的、瘋瘋顛顛的女人往你的頭發上噴上一層黏糊糊的東西。鬼曉得是些什麼東西,然後把你的頭發又是削又是燙的,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程序直到你忍無可忍甚至想大喊大叫。”
“這一天一定很難熬吧?”
“這還沒完呢!我還得去修染指甲。你簡直難以想象——那些人拿著指甲剪、指甲銼以及散發著一種怪味兒的小瓶指甲油朝你走來。她們跟你大談她們男朋友的事情,問及你諸如性生活一類的私事,你還得做出一種樂此不疲的樣子。她們簡直非要讓我去做面部美容才罷。”她聳聳肩,一臉的苦相:“要不是我找借口說我得回家准備晚餐的話,真不知道她們還會怎樣擺布我。”
“總算是死裡逃生。”
“如果今後我必須每周去一次美容院,我想我寧願現在就了斷自己。”
“振作起來,薩瑟蘭。”
“對!”她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好了一些:“當然,給她們編造謊言,四下傳播說自己如何找了個能干的好丈夫,如何擁有了這麼大的一幢豪華住宅以及夫婦二人辛苦了多年只為想要一個孩子卻總是事與願違等等這些並不難辦。她們特別容易輕信諸如此類的事情。我不厭其煩地跟她們說我們夫婦四處求醫問藥,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生育檢查,吃了多少種幫助懷孕的藥,結果卻一無所獲。我們想去收養所領養一個孩子,但收養所想領養孩子的夫婦名單已列出了一長串。她們聽到後都深表同情。”
“干得著實漂亮!”
“還有更值得慶賀的事呢!我打聽到了兩個律師和一個醫生的名字。據說那位醫生是一位很有名氣的婦科專家;兩個律師,其中一個是女修指甲師的表兄,另一個據說去年幫助這女人失去生育能力的嫂子抱養了兩個羅馬尼亞的嬰兒。”
塞巴斯蒂安停了一會兒說:“說吧,我聽著呢!’
“我想我們應該查清此事。明天我打算到那個健身俱樂部走一遭。當她們擺布我時,我可以再打探打探。”
“沒有法律規定說你在健身俱樂部不能享受桑拿浴和按摩。”
梅爾窘得有些手足無措。謝天謝地,她褲子上有兩個寬大的口袋,總算找到了可以放手的地方。“這讓我感覺……我知道你為這個案件花了不少金錢。”
“我有的是錢!”塞巴斯蒂安用手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梅爾的下巴頦:“如果我不是心甘情願,我完全可以不這樣花錢。我忘不了你帶蘿絲去找我時,蘿絲絕望、期待的眼神,也忘不了弗羅斯特太太。我們都是為了破案。”
“我明白,”梅爾伸手抓住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腕:“我應該感謝你,而不是一味地發牢騷。”
“不過你很會抱怨。”看到梅爾笑了,塞巴斯蒂安吻了她一下。“好了,薩瑟蘭。讓我們賭上一把,我自感運氣不錯。我們會贏的。”
銀宮是一座帶賭場的大型旅館,但它只是塔霍湖沿岸眾多新建成的旅館中的一座,裝修得富麗堂皇,潔白的天鵝在大堂的水池中游來游去,一人多高的花瓶裡異國情調的花兒嫣然開放。裡面的工作人員身著漂亮整潔的工作套裝,打著銀白色領結,扎著寬寬的腰帶,儀表優雅。
他們二人走過幾家環境優美的商店。商店裡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從價格不菲的珠寶、裘皮大衣到低廉的T恤衫,應有盡有。梅爾想,商店緊挨著賭場,這足以吸引那些贏錢的人把錢都花在旅館裡。
賭場裡聲音嘈雜。整個大廳回蕩著硬幣進出吃角子老虎機時發出的叮當聲,還有喧嚷的人聲,賭盤輪子轉動的卡噠聲,嗆人的煙味兒、酒味兒以及香水味兒。當然,還有金錢的味道。
“聲名狼藉的娛樂場所,”梅爾評價道,一邊又向沒有窗戶的一面牆上望去,牆上是騎士和美女畫。
“你想玩什麼?”
她聳聳肩說:“全都是騙人的把戲。想在這個賭場發財就像劃著獨木舟逆流而上,你也許會前進一兩步,但早晚你會被急流沖垮的。”
他輕輕地擰了一下她的耳朵說:“別太小家子氣了,我們是第二次蜜月旅行,記得嗎?寶貝。”
“呸,真煩人。”梅爾說著,莞爾一笑,“好吧,咱們去買些炸土豆條吃。”
梅爾選擇從玩吃角子老虎機開始。他們決定一邊玩一邊觀察周圍的人和事。他們將會在這兒見到傑斯伯,加姆。這個人手中持有帕克蘭的借據。梅爾明白,要采取下一步行動還需要好多天的時間。
她不停地輸掉手中的錢,偶爾也贏回幾美元,接著又把贏回的錢再次投入老虎機中。梅爾發現當她旁邊的玩家贏得滿堂彩時,老虎機吐出硬幣發出的嘩啦啦的響聲,那人的尖叫聲,震耳的鈴聲,閃爍的燈光,這一切都對她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吸引力。
這真令人身心放松。梅爾想,她扭頭對塞巴斯蒂安一笑說:“我想賭場老板不用擔心我會贏了他的錢。”
“也許吧,如果你的賭藝不那麼高的話。”梅爾用手去抽動老虎機上的控制桿兒,塞巴斯蒂安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突然間燈光一閃,鈴聲大作。
“噢!”老虎機嘩啦啦吐出硬幣,梅爾睜大眼睛驚呼道:“噢,噢!我贏了五百美元!”她興奮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抱住了塞巴斯蒂安,給了他一個響吻:“我贏了五百美元。”梅爾隨後忽然明白了什麼,怔怔地看著塞巴斯蒂安:“噢,天哪!唐納凡,你玩花招。”
“這是什麼話?智勝機器不叫耍花招。”
他能感覺到她臉上那種復雜的表情。一方面她覺得應該光明正大地玩,另一方面又因他幫她贏了錢而興高采烈。“走吧!玩21點時你會把手中的錢輸個精光的。” “好吧。玩21點更刺激。” “絕對!” 她大笑起來,開始把硬幣捧進老虎機旁邊的一只小桶裡:“我喜歡贏。”
“我也一樣。”他們用目光掃視著那些玩21點的賭桌,小口喝著香檳酒,看上去就像一對感情深厚的情侶在享受夜生活。塞巴斯蒂安時刻在關注著她,時刻伴隨著她,而梅爾盡量不把這些當真。
他們是一對“情侶”。是的,但並非真的在相愛。他們相互關心,彼此尊重——但這與幸福一生還相距甚遠。她手上的戒指只是一個道具,他們同居的房屋僅是一種掩護,僅此而已。
總有一天戒指得物歸原主,她也不得不搬出這所住宅。他們也許會繼續交往,至少在某段時間內會這樣,直到為各自的事業面各奔東西。
以前沒有人久留於她的生活中,她對這一切已慢慢學會接受,或者說早已習以為常。可是現在,一想到與他分離,一想到生活中沒有了他,一種空虛感向她襲來,幾乎使她無法承受。
“怎麼了?”他本能地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頸部撫摩著:“你太緊張了。”
“沒什麼,沒什麼!”即使塞巴斯蒂安遵守規則,不去透視她的心思,他的感知仍然敏銳異常。“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玩21點。走,我們試試這種玩法,看看結果如何。”
他沒有繼續追問,雖然他相信情況並非簡單得如她所言,一定還有更令她煩心的事折磨著她。他們選擇了一個每注5美元的賭桌坐了下來,他的一只手環繞在她的肩上。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梅爾的玩技不錯。她的干練和機敏使她在最初的一小時裡與莊家難分勝負。塞巴斯蒂安不用想就知道梅爾正在觀察她的四周,同時也正在把她看到的一切逐一銘記在心——大廳的保安人員、攝像機裝置以及二樓安裝的單向透明玻璃鏡。
塞巴斯蒂安又要了一些香檳酒,邊喝邊開始了他的偵察工作。
緊挨他坐的男人一面想著如何出牌,一面擔心他老婆懷疑他有外遇。他身旁的妻子,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想象著發牌的人赤身裸體會是什麼樣子。
塞巴斯蒂安不去管她,由著她去。
梅爾另一側坐著一個牛仔類型的男子,他大口喝著波旁威土忌酒。他總是贏,雖說每次贏的數額不大。國庫券、牲畜及如何發牌之類的事情攪得他腦袋亂作一團麻,同時還夢想著身旁的“小牝馬”要是獨自一個人來的該多好。
塞巴斯蒂安忍不住暗自發笑,心想梅爾若知道被人稱作“小牝馬”,不知該作何反應。
塞巴斯蒂安神游於整個賭桌。周圍人給了他各種各樣的印象——厭倦、興奮、絕望,還有貪婪。這時,他在他正對面那台賭桌上玩牌的一對年輕夫婦身上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婦,來自哥倫比亞。這是他們來此度蜜月的第三個晚上。他們這樣的年紀是不該來這種場合的。他們愛得神魂顛倒。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他們認為這種極富刺激感的賭博確實值得人們花上幾百美元去賭一把。
他們現在賭得只剩下50元錢了,不過他們該時來運轉了。
塞巴斯蒂安“看到”了那個小伙子——對,他叫傑利。桌上的牌已到15點,傑利猶豫不決,不知該抽那張牌。塞巴斯蒂安暗中為他加了一把力,傑利改變了主意,鬼使神差般地把手伸向了另一張牌。打開一看,哇!竟然是6點。傑利驚喜得睜大了眼睛。
塞巴斯蒂安運用自己深高莫測、妙不可言的戲法,使傑利的賭資先增至兩倍,後又到了三倍。這時這對年輕人笑得上氣不搔下氣。
“他們真是財源旺盛啊!”梅爾評價道。
“嗎。”塞巴斯蒂安呷了一口香檳酒。
顯然,這種善意的鼓勵影響了傑利,他開始加大賭注。其他桌上的圍觀者一聽說3號賭桌有人贏了大錢,都一窩蜂似的湧了過來。他們有的拍手叫好,有的過來拍拍傑利的肩膀,而此時傑利已稀裡糊塗地贏了3000塊錢。
“噢,傑利!”他的新婚妻子,也就是凱倫,抱住他說:“也許我們應該到此為止。這些錢足夠我們分期付款買一幢房子了。我們還是見好就收吧!”
對不起,塞巴斯蒂安想,同時稍微驅動意念去影響凱倫。
凱倫咬咬嘴唇對傑利說:“不,我們繼續來。”她把頭靠在傑利肩膀上大笑起來,“這簡直就像玩魔術。”
這句話提醒了梅爾,她的目光從手中的牌上移向了塞巴斯蒂安,瞇起眼睛說道:“唐納凡。”
“噓!別出聲。”塞巴斯蒂安拍拍梅爾的手說,“這樣做,我自有道理。”
正當幾乎有點忘乎所以的傑利想著要不要把賭注增加到1萬的時候,一個身著禮服看上去十分壯實的男人向傑利的賭桌走了過來,梅爾這才明白塞巴斯蒂安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來人看上去氣度不凡,皮膚曬得多少有點發黑,下巴留著一撮金黃色的胡子,頭發修剪得與他的臉型十分相稱。梅爾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種對女人特具吸引力的男人。
但她馬上就對那雙眼睛產生了反感。盡管那雙眼睛在笑,但裡面放出的淡藍色的光卻讓梅爾感到脊背上直冒涼氣。
“這家伙賠慘了!”梅爾小聲嘀咕道。她感覺塞巴斯蒂安的手霉了過來緊挨著自己的手。
人群再次歡呼起來,莊家又在19點上輸給了傑利。
“今天你真是吉星高照啊。”
“老兄,跟你說吧,”傑利抬頭看看來人,目光有些恍惚,“我以前一個子兒也沒贏過。”
“你是住在這個旅館嗎?”
“是的。我,還有我的妻子。”他緊緊擁抱了一下凱倫說,“我們這是第一次進賭場。”
“那麼請允許我以個人的名義向你們表示祝賀。我叫傑斯伯,加姆,這是我開的旅館。”
梅爾歪著頭望了塞巴斯蒂安一眼說道:“見到這家伙可真不容易。”
“確實繞了個彎兒。”塞巴斯蒂安隨聲附和道, “不過很有趣。”
“呣……不錯,那麼你的男女主人公今晚是不是也該退場了?”
“噢,是的。他們是該退場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梅爾說著拿起酒杯站起身來,繞過去朝對面的賭桌走去。塞巴斯蒂安說的一點不假。那對年輕夫婦一邊連聲向加姆致謝,一邊手忙腳亂地准備離去。
“歡迎下次再來。”加姆對他們說:“我們希望每位客人都能乘興而歸。”
加姆轉身要走,梅爾看准加姆往回走的路,迎著他走了過去。她忽然猛一抬手,手裡的香檳酒灑得到處都是。
“對不起。”她用手去擦拭加姆被酒打濕的衣袖,“我真笨!”
“沒什麼,都怪我。”他撥開身旁正在離去的人群,掏出一簾手絹去幫梅爾擦手,“我想我剛才是走神兒了。”他瞥了一眼梅爾空空的杯子道:“我欠你一杯酒。”
“不,謝謝你,本來杯裡也沒剩多少了。”她微微一笑說道,“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有意向你求教一下牌藝。我們剛才坐在那對夫婦對面的賭桌上玩,但卻不像他們那麼走運。”
“這麼說我確實欠你酒錢了?”加姆拉住梅爾的胳膊,正在這時塞巴斯蒂安走了過來。
“親愛的,酒是讓你飲用的,不是讓你往別人身上灑的。”
梅爾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隨後笑著拉住了塞巴斯蒂安手說道:“我已經道過歉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加姆肯定地說,同時向塞巴斯蒂安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紹說:“傑斯伯,加姆。”
“唐納凡·瑞安。我的妻子,瑪麗,愛倫。”
“很高興認識你們。你們是這旅館的客人嗎?”
“不,事實上我們剛剛搬到此地。”塞巴斯蒂安滿懷深情地望著梅爾,“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蜜月旅行。我們想在此呆上一陣子,然後再回去做生意。”
“歡迎到我們社區來。現在,我真的該請你們喝酒了。”他向一個來回走動的侍者招了招手,示意她拿瓶酒過來。
“你真是太客氣了。”梅爾用贊許的目光掃視著四周,“你這地方太吸引人了。”
“我們現在是鄰居了,我希望你對這兒的設施滿意,另外我這兒還有一所相當不錯的餐廳。”加姆說著用目光審視著他們倆。女的首飾雖然不華麗卻價格昂貴,男的衣著精剪細裁,十分考究。兩人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他喜歡的就是這類主顧。
侍者拿了一瓶酒來,重新換了杯子。加姆給他們斟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做什麼生意,唐納凡先生?”
“經營房地產。最近幾年我們一直住在西雅圖,不過現在覺得應該變換一下環境。干這行我可以各地到處走走。”
“你呢?”加姆又問梅爾道。
“我最近才辭去工作,也算有一段時間了。我想我喜歡料理家務。”
“噢,有孩子嗎?”
“沒有。”梅爾不自然地笑笑,低下頭望著手中的杯子,“不,還沒有孩子。不過我想這地方氣候宜人,湖邊風景又不錯……會成為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地方的。”梅爾說,聲調中隱隱帶有一絲絕望。
“肯定會的。希望你們喜歡銀宮,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好了。”
“噢,我們一定還會來的。”塞巴斯蒂安很肯定地說道。“演得像極了!”加姆走後,塞巴斯蒂安小聲誇著梅爾。
“我感覺也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喂,你說我們是回賭桌繼續玩牌呢,還是像醉鬼似的東游西蕩?”
塞巴斯蒂安輕聲笑著,用手去拉梅爾,想吻她一下,可又停了下來,把手搭在梅爾肩頭,“哎,你看那邊……有時事情還真順!”
“你說什麼?”
“繼續喝香檳酒,親愛的,要面帶微笑。”他輕柔地把梅爾轉過來,擁著她邊說邊朝輪盤賭賭桌走去, “你看那邊那個女人,那個站在樓梯口與加姆談話的紅頭發女人。”
“是的,我看到了。”梅爾頭靠著塞巴斯蒂安的肩膀說,“大約5英尺半高,110磅重,膚色較輕,28歲,或許30左右。”
“她叫琳達——或者說琳達是她現在的名字。她帶大衛住進汽車旅館時是以‘蘇珊’的名字登記的。”
“她是——”梅爾幾乎要沖上前去,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來這兒干什麼?”
“和加姆鬼混,同時等著做下一樁生意。”
“我們必須弄清楚他們知道多少,弄清他們與人販子頭目是什麼關系。”梅爾陰冷著臉喝完了剩下的香檳, “你照你的方式做,我按我的方法來。”
“我贊成。”
當她看到琳達向女士休息室走去時,她把手裡的杯子用勁往塞巴斯蒂安手裡一塞說:“我過去一下,你替我拿著杯子。”
“好吧,親愛的。”他望著梅爾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
梅爾坐在一張形狀不規則的梳妝台前耐心等待。她重新塗了口紅,又往臉上撲了一層粉。過了一會兒琳達走過來,緊挨梅爾在她身邊另一張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梅爾又開始精心描畫起來。
“呸!”梅爾厭惡地說道,一邊仔細瞅著自己的指頭,“我剪壞了一只指甲。”
琳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說:“真讓人心煩,是嗎?”
“可不,尤其是我今天早上才讓指甲師修剪過。真倒霉!”她把手伸向包裡去找指甲銼,她明知道裡面根本沒有指甲銼。“你的指甲漂亮極了。”
“謝謝!”琳達伸出一只手看著, “我有一個很出色的指甲師。”
“是嗎?”梅爾移動了一下身體,翹起了二郎腿:“我想……我和我丈夫剛剛從西雅圖移居此地,我確實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美容師和健身俱樂部一類的地方。”
“這個旅館有當地最好的美容師和健身俱樂部。不過,非旅館的客人進俱樂部,入會費會高一些。但請相信我,你的錢會花得很值的。”琳達邊說邊甩一下自己那頭茂密的長發,“這裡的美容院也是一流的。”
“謝謝你的好意,改天我一定去俱樂部看看。”
“告訴俱樂部的人是琳達讓你去的,琳達,哥拉斯。”
“我會的,”梅爾說著站起身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不用客氣。”琳達一面塗著珠光唇膏一面說道。她想,如果這個女人加入俱樂部,她將得到一筆可觀的回扣。做生意就得這樣。
幾小時過後,梅爾趴在床正當中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她身穿一件寬松的睡衣——這是她最喜歡的休閒裝。漂亮的發型也早已用手揉得亂蓬蓬、不成樣子了。
銀宮是一個應該好好利用的地方,她想。好吧,就從明天開始,先加入健身俱樂部,然後再到美容院預約一次美容,或是預約一次他們能提供的其他服務。但願這些服務不是“折磨”。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也許還能碰到琳達,與她套套近乎,就女人間的話題聊上一整天。
“你到底在想什麼?薩瑟蘭。”
“第二個計劃。”她心不在焉地說,“萬一第一個計劃失敗的話,我可以采用第二個計劃。喂,你說在腿上打蠟去汗毛會不捨很疼?”
“我也說不准。”他用手指尖輕輕在梅爾的小腿上劃著,“個過,我覺得你的腿已經夠光滑了。”
“你知道,我得在那種地方呆上半天。我總得讓她們有事可做吧。”她仰臉看著塞巴斯蒂安,後者就站在床邊,穿了一條寬松的睡褲,正在開一瓶白蘭地。
梅爾想,我倆看上去就跟一對夫妻似的,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在上床之前隨便閒聊。
想到這兒,梅爾在記事本上亂塗著,她問:“你真的很喜歡那玩意兒?”
“什麼玩意兒?”
“你手裡的白蘭地。我總覺得它像藥一樣。”
“大概是你喝的不是上等的。”塞巴斯蒂安遞給她一只小口大肚酒杯,梅爾用胳膊肘撐起身體嘗了一口。塞巴斯蒂安跨到梅爾身上,兩膝外撐,坐在自己內收的兩腳的腳後跟上。“你還是很緊張,”他邊說邊給梅爾揉起肩來。
“大概是有點興奮。我開始覺得這很可能會有成效的。我是說我們的工作。”
“就要見成效了。你在給你可愛的長腿打蠟時,我會到加姆所在的俱樂部打高爾夫球。”
梅爾沒覺得塞巴斯蒂安給她的白蘭地有什麼好,扭頭對他說:“那麼,我們要比一下誰的收獲大了?”
“肯定。”
“我肩胛上有個傷疤。”她像一頭小貓一樣拱起身子。 “對,就是這兒。我想問問你今天晚上那對夫妻、那對大贏家的事。”
“他們怎麼了?”他把梅爾的睡衣往上推撩,很愜意地在撫摸著梅爾又窄又長的脊背。 “我知道你想用那種辦法把加姆吸引過來,但這好像不太公道,你說呢?讓他一下子贏了1萬。”
“我只是對他的決定有所影響。而且,我想加姆販賣兒童得來的錢遠遠超過這個數。”
“是呀,是呀,如此說來這倒也公平。不過那對夫婦——要是他們再去賭,而且把襯衣都賭輸了,那該怎麼辦?也許他們不會就此罷手的。而且——”
他笑了笑,在梅爾脊背正中吻了一下說:“這些我早已想過了。傑利和凱倫會在郊區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一幢漂亮的房子,他們的朋友會對此驚羨不已。他們兩個將達成默契,用完花光這筆錢,以後將不再賭博。他們將會有個孩子,在婚後第六年會有一場較大的感情危機,不過他們會重歸於好的。”
“是嗎?”梅爾在想這樣的生活她能不能適應。“要是像你所說的就好了。”
塞巴斯蒂安嘴裡說了句什麼,沿梅爾的脊背從上到下印上一串吻,“你為什麼不忘掉他們而想想我呢?”
梅爾笑了笑,把白蘭地放到床頭櫃上,“或許我會的。”她猛一翻身坐了起來,塞巴斯蒂安差點被掀到床下。梅爾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就勢俯下身去,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你跑不掉了。”
他咧嘴笑笑,咬住了她的下嘴唇,“是的,是的。”
“我要對你實施一會兒管制。”她吻著他的鼻尖、臉頰、下巴,然後是嘴唇。“從你嘴裡飲白蘭地要比從酒杯裡飲味道好得多。”
“再試試,看是不是真是這樣。”
她眼裡含著幽默,嘴唇移過來,深長的一吻,“呣——的確更好。我真的很喜歡,唐納凡。”她把自己的手指與塞巴斯蒂安的交叉相握,又去吻塞巴斯蒂安的脖子,看到塞巴斯蒂安一動不動,沒有絲毫要掙脫的樣子,她很高興。
她挑逗著塞巴斯蒂安,吻著他的身體,撩撥著他的欲望,也撩撥著自己的欲望。她能感覺得到塞巴斯蒂安身體的什麼地方溫暖,什麼地方涼一些,什麼地方脈動堅實有力。她喜歡塞巴斯蒂安的體形:寬寬的肩膀,結實光滑的胸脯,一吻就猛一收縮的平平的小腹。
她也喜歡手指在塞巴斯蒂安身上滑動。自己的手比他的膚色要白一些,指上的戒指在明暗對比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她把臉貼著他的臉蹭著,心頭湧動的不是一般的溫情,而是一股像酒一般熱烈的從地下泉眼中噴湧而出的深情,這種情感徹底淹沒了她。
她感到喉頭發緊,兩眼灼灼,一顆心在融化……她長出一口氣,又吻住了塞巴斯蒂安的嘴唇。
塞巴斯蒂安一邊感受著梅爾的親吻一邊想,今夜,她成了巫師,她有了支配他一切的天賦才能,帶走了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需求和他的未來,把這一切都捧在了她的手心。
他喃喃地傾吐著對她的愛慕,一遍又一遍,只是他說的是祖先凱爾特人的語言,梅爾聽不明白。
他們一起動起來,在床上翻滾著、仿佛這床是一片令人陶醉的湖。月亮漸隱、夜已深沉時,他們已彼此消融,懾服於對方的魔力了。
當梅爾從塞巴斯蒂安身上坐起時,她的身體在燈光下閃著微尤,兩眼充滿著歡情,燃燒著愛欲,塞巴斯蒂安心想他從未見到過梅爾這般美艷動人,自己也從未這般健壯。
你求我應,他們又融為一體。這一刻是那麼甜蜜,那麼熾熱,那麼美妙。
她再把他抱得更緊些,身上掠過一陣幸福的顫栗。
他倆的手握在一起,緊緊相握,沖向另一座峰頂。
及至兩人筋疲力盡,渾身綿軟,她把頭埋在他懷裡,絲毫也沒覺察到自己已兩眼潮濕。當塞巴斯蒂安伸手抱住她時,她又是一陣顫抖。
“就這樣,”她喃喃如囈語,“整夜這樣,別走開。”
“我不會。”
他抱住她,她沉浸在愛河裡,在困乏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