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脫軌的小插曲,就這樣宣告結束。
希晴還是每週固定時間去裴宇澔那裡幫忙掃地、拖地,兼洗衣服,儼然是個免錢的鐘點女傭,就算畢業之後亦然。
六月畢業後,大肥和童童因為不住在北部,包袱款款各自回到溫暖的家,惡魔裴宇澔則是在等兵單,堅持要留在台北,更是理所當然的把她這個免費小女傭壓搾到最高點。
而可憐的希晴會這麼閒,是因為上帝開了她一個小小的玩笑。四人中最用功的人竟不能順利畢業,因為,要搶修大一時不慎被當的體育學分。
真是--含恨!
因此,同在台北的她逼不得已成了裴大少隨傳隨到的伴遊。
像現在,她正陪著裴大少爺逛街。
「妳覺得生日禮物送什麼最好?」裴宇澔俯身看著玻璃櫥窗裡琳琅滿目的飾品。
「這問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炎炎夏日,她為什麼不能躲在冷氣房裡看電視,偏偏要來外頭活受罪?
彷彿快被烈陽烤乾了,希晴只能有氣無力的回答。
「總不能每次都送一樣的,總是要有變化啊!」裴宇澔選了一條差強人意的項鏈,請專櫃小姐將它取出來。
專櫃小姐朝他燦爛的微笑,對他介紹得十分仔細。
和裴宇澔出門最大的缺點,就是站在他身邊會自動隱形,眾人所有的焦點和目光全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尤其是女人,會像麥芽糖一樣會黏在他身邊不放。
「變化?」
「嗯。」近看後不甚滿意,裴宇澔又指著另外一條要求參考。
「你又換女友了?」聲音有點大,招來專櫃小姐不悅的一瞥。
「我的女友很固定。」他反駁。
哈!哈!希晴暗暗乾笑兩聲。
「晴晴,過來。」突然裴宇澔抬眼望著她。
「幹嘛?」
「幫我試戴。」
「不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絕,那種金碧輝煌的飾品根本就不適合她。
「乖,」他像哄小孩一樣笑瞇了眼,「聽話,試一下就好了。」
「不要!」她的態度很堅決。
「你們是男女朋友嗎?」看他們口氣親暱不像普通朋友,專櫃小姐試探的問。
熱氣一瞬間衝上臉部,希晴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多跳了兩下。
「不是,我眼光沒那麼差。」她飛快地接口。
裴宇澔雙眸微瞇,心頭有些不快。
奇怪?他都不怕打壞行情了,她是在擔心什麼啊?
「是嗎?」知道少了一個威脅,專櫃小姐很高興地點頭。
「她是我家的小女傭,專門替我擦地、洗衣服的,」他依舊笑容滿面,溫柔的語調卻是飽含危險,「過來,小女傭!」
聽他當眾這麼叫她,希晴氣得牙癢癢的,卻是沒有膽子再拒絕。
她乖順的過去試戴那條金碧輝煌的頸煉,果然才戴上去,眾人一陣蹙眉。
真的是「俗」到最高點。
「真醜。」裴宇澔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因為真是醜到慘不忍睹。
希晴氣鼓了雙頰,他的形容就不能婉轉一點嗎?也不看看是誰強迫她戴的?
猛地,一條鑲著黑珍珠的長頸煉吸引住她的目光,這個設計款她在電視廣告有看過,當時就喜歡得不得了,沒想到現場看到更讓她心動。
哇∼∼單價直逼五位數耶!
「妳在看什麼?」瞧她目不轉睛,裴宇澔好奇的也湊過來。
「沒有。」她趕忙移開視線。
「這條嗎?」示意專櫃小姐拿出來,他挑眉,「想不到妳眼光還挺好的。」
「看看而已。」沒有預算買,她是不會做傻事的。
「試戴一下。」他故意拿起來誘惑她。
「不要!」
「試戴又不用付錢,」他將她拉回身邊,「真的不試一下?」
他的話成功的蠱惑了她,或者乾脆說她對他根本就沒有抗拒力,希晴順從地在鏡前撩高秀髮,露出雪白頸項好方便他替她戴上頸煉。
溫熱的掌心輕輕摩擦到頸後敏感的肌膚,希晴突然覺得寒毛一根根豎起,電流沿著脊椎竄入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鑲了兩顆黑珍珠的長型頸煉,靜靜地躺在她的鎖骨上,襯得她頸問線條更加雪白修長。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會,空間、時間為之凝結,明明只是戴項鏈的舉動,現在卻變成一種再親密不過的行為。
「很……漂亮呢!」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迷濛。
可看在他的眼裡:又來了,幻化成狐狸的眼神。
鏡裡的黑瞳仍是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眨也不眨一下。
眸中合色的火焰在跳躍。「妳喜歡?」他的嗓音幹幹澀澀的。
「我想每個女人都應該喜歡,你覺得呢?」拜託,別再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她,還有也別用像對女朋友的口氣跟她說話。
她的心臟負荷不了太劇烈的刺激。
「……還好。」好不容易,他終於打破這奇異的氣氛。解下珍珠頸煉還給專櫃小姐,他悶悶的離開金飾店。
希晴沒開口叫住他,心中惴惴難安。
剛剛他的眸光太過詭魅,和平常不太一樣。
他……該不會是發現她喜歡他了吧?!
「嗯!有可能,」電話那頭傳來吃洋芋片的聲音,童瑄對希晴的懷疑抱持正面態度,「畢竟,宇澔不是個很遲鈍的人。」
「那就糟糕了。」希晴嚇得喃喃自語。
「這樣不是很好嗎?省了告白這項程序。」
「不好,一點都不好,這只會讓我和宇澔見面時覺得尷尬。」
「希晴,」童瑄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妳究竟想怎麼樣,妳自己心底清楚嗎?妳寧願一句話都不吭,就這樣偷偷摸摸的喜歡裴宇澔嗎?你們都畢業了,妳確定不藉著這個機會試試看嗎?」
希晴頓了頓,如果照實說不想,不知道她會不會被童瑄給打死?
「上次的事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我不想再鬧得大家不愉快。」希晴保守的回答。
「我倒覺得上次的事是一個很好的教訓,」另一頭傳來童瑄略顯奸詐的笑聲,「所以,這次妳一定要把握機會。」
因為跟朋友吵個架就會魂不守舍的,童瑄才不相信裴宇澔只把希晴當作朋友那樣單純,這當中一定隱藏了什麼秘密。
「把握什麼機會啊?」希晴眼半瞇,她開始後悔打這通電話問童童的意見了,瞧童童一副揚風點火的樣子,事情只會愈弄愈糟。
「如果妳不敢說,我願意代勞。」童瑄像巫婆的笑聲益顯興奮。
而此時,一道高挑含笑的身影隔著透明的落地窗站在希晴身前,她揮手回應。「不跟妳說了,改天再聊。」
「這麼急?妳在哪裡?」
「餐廳,」就說改天再聊了,還那麼多問題,「和朋友吃飯。」希晴輕描淡寫想帶過。
「吃飯?」童瑄的聲音揚高八度,「和誰?」
「楊毅宇。」
「什麼?妳和他單獨兩個人嗎?」
「對,沒錯,先這樣囉!」不管童瑄還在哇哇大叫,希晴當機立斷馬上收線。
再說下去,不知道又要多久。「不好意思,我朋友很愛碎碎念。」希晴充滿歉意的微笑。
「不會。」楊毅宇微笑。
他被長舌的江蘋訓練得很好,這不算什麼。
「今天出來,是有些話想和你說清楚。」等餐點都送齊後,希晴先開口。
「說清楚什麼?」楊毅宇笑問。
「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太適合。」她字字斟酌,深怕傷害到他人的自尊心。
誰說告白很難?其實,要當面拒絕一個人更不太容易。
「我知道。」聽見她的話,楊毅宇並不覺得意外或是驚訝。
「你知道?」
「今天請妳吃飯,主要是為了上次騙妳出來陪我看電影的事賠罪。」他舉起玻璃杯,「我單純的只想跟妳做個朋友。」
聽他這麼說,希晴臉蛋微紅,覺得自己真是小題大作了,「那並不是你的錯,都怪裴宇澔沒說清楚。」她埋怨。
楊毅宇還是笑。
其實她長得很漂亮,烏亮發垂在肩上,泛著柔柔的光芒,牛奶色的肌膚看上去膚質極佳,不用上粉就晶瑩剔透。
只不過裴宇澔總是將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妳有喜歡的人嗎?」冷不防他丟出問題。
「耶?」他的問題太過直接,害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該不會……」他故意拉長尾音,「是宇澔吧?」
這是他的直覺。
聞言,希晴當下被牛排噎住,她連忙喝口冰水,老半天順不過氣來。
「真的是他嗎?」雙手輕輕在桌上交握,楊毅宇似笑非笑的問:「沒想到我真的猜對了。」
「誰……誰說的!」希晴紅著臉反問。
「不必別人說,我也猜得出來。」語氣悶悶的,他心裡有些不快。
兩個人年紀都一大把了,還玩好朋友的遊戲?尤其是裴宇澔,當初請他介紹時就一副為難的樣子,最後,竟給他出一招男主角是別人的戲碼,鬧得兩人剛見面時既尷尬又生氣,現在回想起來,他擺明就是存心搞破壞嘛!
這小子,不回敬他一點顏色瞧瞧,絕對說不過去。
不過,這需要希晴的配合。
惡劣的玩笑在楊毅宇的心裡成形,他重新掛上笑容。
裴宇澔,你等著接招吧!
「宇澔,今天人家生日,你準備了什麼送人家?」像搪瓷娃娃般粉雕玉琢的精緻美女撒嬌似的窩在裴宇澔懷裡,一雙大眼眨呀眨的。
唇線微抿,裴宇澔瞳光一閃。「禮物就是我,」他給她一記響吻,「這樣還不滿足嗎?」
娃娃女嘟著唇不甚滿意,哪有人這麼敷衍?
「不然,等等妳選樣東西,我買給妳。」他哄道。
「那還差不多。」搪瓷娃娃咕噥。
「那走吧!先請妳吃大餐。」他斂下的黑眸裡,掩住心神不寧的種種情緒。
一想到自己特地大老遠從台中飛奔回來,二話不說買下的不是娃娃女的生日禮物,而是那條無關緊要的黑珍珠墜煉,心裡就五味雜陳。
他和晴晴之間一向就不是那種會互送禮物的矯情,偏偏他又把和晴晴的關係複雜化。
「你明明就有買,想給我驚喜嗎?」娃娃女不死心,從他外套口袋找出綁著蝴蝶結的精緻黑絨盒子。
「那不是給妳的。」他想也不想從她手中奪回,神情顯得很不悅,「別隨便翻我的東西。」
娃娃女怔住,今天是她生日,他沒買禮物就算了,還對她口氣這麼嚴厲?淚水用最快的速度在眼底凝聚,轉眼就要潰堤。
「我就知道其實你一點都不愛我,」她誇張地吸吸鼻子,「人家生日沒禮物就算了,還大聲凶我。」
裴宇澔煩亂地歎氣,他現在沒心情哄女人,真的!
就在彼此僵持之際,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化解了緊窒的氣氛。
「宇澔嗎?」是楊毅宇愉快的聲音。
「是你。」按按隱隱抽疼的額角,裴宇澔沒好氣的應。
遇到這傢伙,準沒好事。
「口氣真差,」楊毅宇掩不住笑意,看來心情很好,正好和裴宇澔形成最強烈的對比,「你情人節有空嗎?」
「我們兩個男人一起過嗎?」發現娃娃女已經目不轉睛的在看電視,裴宇澔不禁對她眼淚收放自如的功力感到有些吃驚。
「拜託,是自己帶伴,OK?」
「情人節我有事。」裴宇澔一口回絕。
「你不來啊?」隔著電話仍能感覺楊毅宇濃濃的失望。
「真的有事。」那天正是晴晴的生日,而他,早在半年以前就答應要空出時間。
「好吧!不勉強你,」楊毅宇準備收線,「本來想說晴晴也要來,所以找你一起。」
「你說哪一個晴晴?」裴宇澔耳朵很尖,聽到重點。
「還會有哪一個晴晴?」楊毅宇笑得非常開心。
「問你認真的。」裴宇澔冷冷地接話。
一向就不是挺好的脾氣,再次接受嚴格的考驗。
「就是希晴啊!」像中樂透頭彩一樣,楊毅宇惹人厭的笑聲就是不停歇。
「你叫她晴晴?」這句話問得非常慢。
「嗯,很奇怪嗎?」
「你們什麼時候又聯絡上了?」晴晴這兩個字一向是他的專用,連大肥都識相的叫希晴名字,這傢伙有什麼資格叫她晴晴?
真是愈想愈生氣。
「什麼什麼時候?」
青筋在暴跳,裴宇澔不禁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在繞口令嗎?我在問你,你什麼時候和她走得那麼近?」
「那麼凶幹嘛?」像是故意挑釁他,楊毅宇得意忘形的笑永不止息,「我們一直都有聯絡啊!」
「一直?」裴宇澔挑眉,「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晴晴為什麼不告訴你?」楊毅宇說得無辜,「可能是你跟她不夠熟吧?」
「我跟她不夠熟?」聽見楊毅宇火上加油的話,裴宇澔只覺得如果繼續聊下去,他很有被活活氣死的可能,「你跟她就很熟嗎?」
「我跟晴晴當然很熟。」語氣中的曖昧不容忽視。
「不准你叫她晴晴。」每聽楊毅宇叫一次,裴宇澔的血管就會爆掉一根。
「為什麼不行,」楊毅宇冷笑,「全世界我最有資格這樣叫她。」
終於聽出哪裡不對勁,裴宇澔黑眸微瞇,「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耶?」楊毅宇故作震驚,「晴晴沒告訴你,我是她男朋友嗎?」
什麼叫作「耶?晴晴沒告訴你,我是他男朋友嗎」,當聽楊毅宇說完這句話,裴宇澔只差沒當場氣到腦溢血,他馬上二話不說,殘忍地將淚眼婆娑的搪瓷娃娃掃地出門,完全沒有心情陪她做餘興節目。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打給杜希晴,迎接他的永遠是語音信箱,他忍住摔爛電話的衝動,厲眸微瞇。
電話聯絡不上沒有關係,他乾脆在她家樓下等她,就不相信遇不到人!
不過,現在接近零晨一點了,為什麼她還沒有回來?
遠遠地,一名女性的身影快步走近,她低著頭,讓他無法確定來人究竟是不是杜希晴?
「晴……晴?」人一走近,他試探的問。
女人受到驚嚇的抬頭,那張慘白的臉不是晴晴還會有誰?
「妳怎麼了?」發現到她的不對勁,他直覺握住她的手。
一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希晴如釋重負的淚水瞬間在眼眶裡凝聚,她害怕地朝後望了眼,撲進他的懷裡。
裴宇澔對她的投懷送抱有著些許的錯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有人在跟蹤我。」埋在他胸膛的小臉,發出微弱的聲音。
濃眉緊蹙,黑瞳凌厲地掃向空無人煙的小巷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剛,他跟我有一段路了。」小手遲遲不肯將他放開,希晴緊繃的情緒暫時還無法放鬆。
小巷道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物,可能躲起來了。
「妳怎麼這麼晚回來?」都幾點了?單身女子走夜路當然危險。
「來交班的人睡遲了,所以下班比較晚。」
「那妳的手機怎麼沒開?妳可以打給我。」想到她的安全堪虞,他一時竟忘記他來此的主要目的。
不安地抿緊唇,她鬆開手。「最近我一直接到奇怪的電話,不是不出聲,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她的臉色愈說愈白,「所以我關機不想接。」
神色霎時變得僵冷難看,裴宇澔胸口的怒火直翻湧。
這是惡意騷擾,會不會和跟蹤她的是同一個人?「妳先上車吧!」他幫她打開車門。
「去哪裡?」她一怔。
「先回我家。」
「不用了,我都已經到家門口了。」
「妳一個人待在家裡不怕嗎?」他譏誚地望向她租的樓房,「連最基本的鐵窗都沒有,如果歹徒半夜潛進去偷襲妳,妳要怎麼辦?」
隨著他的目光停在簡陋的公寓上頭,希晴心知肚明,他說的沒錯,的確不安全。
而且,真要放她一個人在家,她可能嚇得整晚都睡不著。
「我陪妳上去整理一些行李,」黑眸裡冷光倏地閃過,「妳先睡我那裡,別單獨回來。」
「可是……」
「可是什麼?」他不容辯駁地打斷她的話,「聽話就對了。」
他二話不說,往她住的方向走,大手不著痕跡地往後輕舉。
希晴心中一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他的步伐,握住故意留下來等她的手。
他今天適時的出現,安撫了她幾近崩潰的情緒。
還是--喜歡裴宇澔。
「妳在幹嘛?」裴宇澔忍不住開口詢問。
從他們回到套房開始,希晴就像個陀螺轉來轉去的沒有停過。先是將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棉被鋪在地上,還找出兩個枕頭放在上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家吧?什麼時候多出這麼多東西?
「鋪床啊!」希晴頭也不抬地回答。
一、兩天內不會回去租賃的屋子,總不能每天都睡硬邦邦的地板。
「妳要睡地上?」他不以為意,趴在柔軟的床墊上看電視。
「錯,」希晴笑嘻嘻地看他,「是你要睡地板。」
「小姐,」裴宇澔斜睨她,「這是我的地盤,我好心收留妳這無家可歸的流浪女,妳不但沒有心存感激,還想要我睡地上?」
「我是女生,」希晴眨著那雙水亮亮的大眼,「讓位是紳士風度。」
「妳休想。」他將拒絕的話語說的言簡意賅。
「我都幫你鋪得軟綿綿的喲∼∼和你的床差不了多少。」她討好地道。
「那妳睡吧!」他理所當然的接口。
「裴宇澔,」她氣得咬牙切齒,「你該不會真要細皮嫩肉的我睡這裡吧?你身為男人的風度呢?」
「妳不是說睡起來和我的床一樣好嗎?」他無辜地看她。
「你!」
「上來睡吧!」他拍拍身側的空位,「空間還那麼大,何必一定要睡地上?」
「孤男寡女同房就算了,還睡同一張床?」希晴反駁,「傳出去我還會不會有人要啊?」
「我發誓不會碰妳,」他舉雙手告饒,「不然,我們可以學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床中間放水好了。」
希晴氣呼呼地瞇眼。「你是在說笑話嗎?」
「我是認真的,」他揉揉眉心,「沒有包床套的棉被及枕頭,睡起來會舒服嗎?先姑且不論那是哪個前房客留下來的,這些東西塞在櫃子裡那麼久,誰知道有沒有長蟲或是帶黴菌,這樣妳也堅持要睡?」
希晴瞄了泛黃的床具一眼,不著痕跡地將小手移開。
聽他這麼說、,好像真的很髒耶!
「過來睡吧!」裴宇澔將身子往內移,「我發誓我不會碰妳。」他關燈、關電視。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不過,他再三強調會保證不傷到她的女性自尊。
「先開燈,我把東西收回去。」噘著唇,她咕噥。
「明天再整理吧!等妳收拾好,天都要亮了。」
「……那我要睡靠牆的地方。」
「什麼?」
「我要睡靠牆的地方,」希晴低聲重複,「這樣我才有安全感,才能睡得著。」
「……是。」高大的身軀往外挪。
見他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希晴咬咬牙,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他身上爬過去。
單人床的空間有限,無論再怎麼縮手縮腳,還是會有碰觸到的地方,希晴背對他蜷曲的像只蝦米一樣。
他的氣息充斥在她的鼻間,害得她心跳如擂鼓,難以入眠,一種奇怪的念頭從她腦海閃過--
如果他會侵犯她就好了。
想到她裸著身子窩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聽著彼此的心跳,當他性感的薄唇輕輕覆上她的……
雙頰突然像是被烈火焚燒般的紅艷,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傻了。
他人就在身邊,她竟然還在想著十八禁的畫面?!
「宇澔?你睡著了嗎?」她不自在地清清喉嚨。
「嗯?」睡意朦朧的聲音。
「今天還沒謝謝你。」
「傻瓜,我們是朋友。」他悶聲道,換個姿勢。
「是呀!我們是朋友。」她喃喃重複,再熟悉不過的酸澀感覺又再次爬上心頭。
裴宇澔沒有再開口,背對她的黑眸如星晨般晶亮,
他赫然發現,剛才的提議是個天大的錯誤,應該讓晴晴睡地上才對。
她身上散發純屬女人的香氣,淡淡的飄在空氣裡,擾得他年輕氣盛的身體精神特好、蠢蠢欲動,而他卻只能維持這種尷尬又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僵縮在床角。
這是他的床耶!為什麼要睡得這麼痛苦?
身旁的女人窩在牆邊沒有動靜,該不會是睡著了吧?
「該死。」他無聲地低咒。
最好她整夜都貼在牆上別動,以免他等等克制不了自己,獸性大發。
「今天要出去,就帶我的手機吧!」裴宇澔大清早逃難似的就趕著出門,頂著黑眼圈的他,臨行前不忘再三叮嚀,「千萬別一個人回去,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是。」睡意正濃的希晴如此回答。
她忘了裴大少是個大忙人,她就像個總機般手機接不完,更別奢望有多出的時間補眠。
早上九點十五分,第六通電話響起。
「這是裴宇澔的電話,他目前不在,」就算閉眼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希晴還是能機械式的回答,「有事請留言。」
「是……杜姊姊嗎?」電話那頭的女聲遲疑了一會兒。
全世界會這麼叫她的只有一個人,希晴稍稍清醒。「瑾函?」
「真的是杜姊姊,」徐瑾函輕快的嗓音有些刻意,「妳怎麼會幫裴學長接手機?」
「嗯……他有事出去了,手機忘了帶走。」
「忘了帶走?」徐瑾函的音量微微拔高,「杜姊姊,妳在哪裡?」
「我在……」話到舌尖警覺性的打住,希晴半坐起來,「怎麼了嗎?」
「沒什麼,聽妳的口氣怪怪的,妳在家裡嗎?」
「……不是。」她不打算說謊。
「那是在裴學長家嗎?」
希晴瞪著電話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應聲。「嗯。」
「這樣啊∼∼」徐瑾函尾音拉得長長的。
「妳有什麼事,我幫妳轉告給宇澔吧!」希晴突然對這個不是很熟絡的妹妹感到有些反感,「還是我請他回電給妳?」
「沒關係,不用了,我想和杜姊姊聊聊。」
「聊聊?」她和徐瑾函有這麼熟嗎?
「對呀!我有好多問題想問杜姊姊,方便嗎?」
看來她今天別想要睡了,希晴認命地歎口氣。「說吧!妳想要問什麼?」
「妳是裴學長的女朋友嗎?」
「不是。」
「床伴呢?」
「……也不是。」這女孩子問話真直接。
「那妳和裴學長會在一起嗎?」
希晴再度瞪了電話半晌,好不容易才慢吞吞地接口。「應該不會。」
以他昨天再三保證的態度來看,機率不大。
「那我就放心了,」徐瑾函發出一連串的笑聲,聽在希晴的耳裡,有種魔音穿腦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杜姊姊喜歡裴學長。」
「現在妳知道了。」
「不過,這也是預料中事,」完全不將希晴的淡漠口氣放在心上,徐瑾函自言自語的說:「裴學長有和我聊過杜姊姊,的確沒把杜姊姊當對象。」
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她話中帶刺。
希晴微微蹙眉,她還記得她小時候挺討人喜歡的,現在卻變得這麼……不可愛。
「杜姊姊。」倏地,徐瑾函音調一冷。
「嗯?」
「我喜歡裴學長。」
希晴沒回答,這不用徐瑾函說,她也能感覺得出來。
「所以,妳最好別阻撓我。」徐瑾函冷冷地警告。
她陰森的口氣教人打從心底感覺不舒服,希晴還來不及反應,徐瑾函已一聲不響就切了電話。
「這算什麼?示威嗎?」心情惡劣到極點的希晴咕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