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奕透過單向鏡,看著在另一個房間裡的人……
韓玄飛仍是沒有什麼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現在的心情。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出神,思緒已不知道飄向何處。
身邊打手們行刑的準備動作,他根本就是視若不見。現在的他,好像只是在悠閒地站在午後的花園裡,曬著太陽,任自己的神智飛蕩在清朗的天空中……平靜得甚至稱得上有點柔和的表情,看得旗奕心亂如麻。連拿著木棍、皮鞭的打手們,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監督行刑的小方,咬了咬牙,斜眼朝鏡子方向看了一眼,朝行刑者
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揚起的皮鞭在空中打了個旋,帶著撕裂空氣的聲音,落那個頎長削瘦的背影上……血濺射出來,像開出點點的紅花……
旗奕全身緊繃,他覺得,那一鞭像是落在他的心上……曾如此寶貝愛護的身子……他知道那薄衣覆蓋下的肌膚,光潔滑膩,沒有一點的瑕疵。他曾一寸寸地親吻過,愛不釋手的撫摸過……
鞭子一次次的落下,再捲起,蜜色的皮膚被鞭子一條條地帶起,留下交錯的血溝……
看著那赤紅的血中綻出的白的色彩,旗奕痛心的想,那一切已是往昔,那完美的身子已不復存在……
剛才的淡然神情已消失,韓玄飛帥氣的臉上佈滿痛苦的神情,汗水大量地滲出,滑下臉龐。他痛得渾身打顫,死咬著唇,吞下要衝口而出的慘叫。
接著鞭子後,是棍棒。一棍下來,他的腿骨立斷。韓玄飛的悶哼立刻轉為慘哼,臉色煞白地癱在地上。
皮鞭和棍棒交錯落下,鮮血如箭一般的射出,翻開的肌肉下是森森的白骨。韓玄飛雙手緊緊摳住身下的地板,全身發顫,痛苦不堪。他感到自己身上好幾處的骨頭都被打斷了,斷開的肋骨像是刺進了腹部,血從他嘴裡咳出。
他本能地想避開直擊在他胸口的木棍,剛一抬頭,皮鞭已抽打在他的臉上。血一下子狂流而出,額頭火辣辣地抽痛,鮮血模糊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腥紅……
旗奕看不下去,背過身去,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隔壁的聲音依然清晰入耳,鞭子落在皮膚上的聲音,木棍擊打在人身上的悶響,甚至是骨頭的斷裂聲,但就是聽不到一聲的慘叫。
旗奕腦中一片空白地看著對面的空牆,聽著那可怕地聲音。
站在他邊上的劉明致,心情沉重地看著旗奕,看著他滿臉的失措、痛心。他走到單面鏡前,看著那血腥的行刑場面。
倒在血泊中的人,兩條腿已被打斷,血大量地從嘴中湧出,死死摳著地板的手指慘不忍睹,指甲全被摳得斷裂……可那人還是不出聲地忍著那不該是人能忍受得了的痛苦。
打手們拉起韓玄飛因死命摳著地板,已是血肉模糊的雙手,用老虎鉗夾住他左手的小手指,狠命一鉗。一聲脆響,手骨立斷!
韓玄飛痛哼出聲,整個人向後傾倒,全身抽搐著。他急速地喘著氣,失去焦點的瞳孔茫然瞪視著天花板。
左手的五隻手指指骨很快被一一鉗斷,韓玄飛痛得昏都昏不過去,渾身抖得幾乎散架,卻仍然沒有發出讓嗜血的打手興奮的慘嚎聲。
連打手們都覺得有些迷惑:這樣還不夠痛嗎?怎麼連慘叫聲都聽不到?幾個人互相看著對方,再看看手裡的刑具,感到有點糊塗。
他們停了一會,扔掉手裡的木棍皮鞭。其中一人拿來一把尖利的刀,慢慢刺入那已看不到一塊完好肌膚的身子,深深地扎進大腿骨裡,一轉。隨著讓人驚心的聲音,腿骨裂開了。
刀子拔出,又插入手臂手軟軟地癱下。四肢的骨頭被逐一插入,連續的斷裂聲讓人心驚。
韓玄飛持續地慘哼著,全身抖得越發厲害。他那瘦削的胸膛急劇地起伏著,眼神渙散,可僅剩的理智讓他仍不願叫出聲。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快點失去意識,不管是死、還是暈,只要能感受不到這種酷刑,就是短短一會也好。
可是,那些人不願讓他暈過去,在火裡被燒得通紅的鋼絲鞭子已打上他的身子,如火燎炮烙。所到之處,身體立刻被燒焦,發出刺鼻的味道。代替木棍的鐵條打碎了關節,帶著火花的鞭子瘋狂落下。
韓玄飛痛得如同被人刀斫斧劈,被生生凌遲。他在地上無意識地翻滾著,痛哼著,只求能速死,好擺脫這種非人的折磨。
半側著臉監刑的小方受不了了,他示意打手們停下,走到被肆虐得已不成人形的韓玄飛身邊。他把冷水潑到韓玄飛的臉上,看著他.有點清醒過來。
「你向我們求饒吧!你好好的求饒,我就讓你快點死去!」
韓玄飛神智不清地呆看著面前的小方,沒有反應。小方又再說了一遍,他有點明白了。這個曾在日本和他並肩作戰的人,想給他個乾脆的了斷。
他帶著感激,微微朝小方扯出一個很淡的笑,閉上眼睛……
小方呆呆地蹲在韓玄飛面前……半晌,他站起來,又看了一眼鏡子,走回角落。
屋子裡靜默了一會,打手們面面相覷,眼裡有不忍和佩服。他們集體看向小方,小方輕輕地點點頭。
木棒再次落下,這次是直接打在韓玄飛的頭上,血如雨般四濺,強大的衝擊力把韓玄飛打到牆角……劉明致清楚,那些打手也不想再繼續對這樣的人動刑,想快點解決掉他的生命,結束他的痛苦。
他轉身,對仍是呆坐不動的旗奕說:「奕哥,他快不行了,你不想看一下嗎?」
旗奕全身驚跳了一下,慌亂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入目的慘景一下讓他驚的瞪大眼,他往後倒退了一步,死死盯著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初次見面,那發著淡淡光暈的蜜色皮膚,精緻的五官和清冽的輪廓……曾讓他移不開目光的迷人……而眼前的人全身已找不出一寸完整的皮膚,血如泉湧,看不出有絲毫當初的形象。
修長有力的四肢、細長而略帶骨感的手指,如今癱軟在血中,已全部被廢掉;空氣中帶著皮肉被燒焦的氣味,濃烈的血腥味…他還記得,擁那個人入懷時,讓他貪婪吸吮的清爽氣息,純男性的味道……
旗奕心痛得說不出話來,胸口象被一團重重的石頭壓住……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好像還只是在昨天,還曾幸福地擁吻著;他還曾抱著那個激情過後的慵懶的身子,輕輕舔過佈滿細汗的光滑肌膚…
又一棒落下,那滿身是血的人撞擊到牆上,額頭裂開了一個長長口子…木棍繼續落下,胸前的骨頭又斷了,連帶著內臟都像是碎了,鼻子嗆出血來。
韓玄飛在劇痛中,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很近了,他有一點快要解脫的輕鬆。他勉強張開眼,看向那片鏡子……他知道,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就在那面鏡子的背後。
他想在臨死前最後一次的感受到他……旗奕……他終於能報仇了,自己死了,他會不會好受些?會不會少恨我一點?
好想你能抱我……好想能再看到你對我微笑……
我愛你!旗奕…
旗奕僵硬地立在鏡子前,難以置信地看著韓玄飛……他好像看到了韓玄飛眼裡有一抹笑意,清淡如風……
粗大的木棒重重打下,鮮血四濺!
溫和注視的眼睛失去了光澤,人往一邊徐徐倒下……
「住手!」旗奕脫口大喊。
在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那滿是鮮血的房間裡。他喘著粗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明致緊跟著他衝入房間,不等旗奕的吩咐,立刻和小方動手抬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韓玄飛。
「趕快給陳醫生打電話!快去!」劉明致盡量壓低聲音說,他不想驚動那個站在血泊中愣掉的人。
韓玄飛感到了陽光的明亮,及清涼的風拂過他的臉頰。窗外有小鳥在清脆地歡叫,帶著樹葉被陽光照射的清香。
剛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中的旗奕冷冷地看著他,陰冷可怖。真可怕,他不要那樣的旗奕,他喜歡旗奕總是一副疼愛他的樣子……
「你醒了?太好了,你睡了好久了!」身旁一個直愣愣的聲音一下帶回了韓玄飛的全部神智。他驀地睜大眼,映入眼廉是雪白的牆壁……
好痛!他剛一想動彈,一陣劇痛就讓他的舉動半途而費。疼痛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一切都不是夢!
那讓他瘋狂欲死的痛!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這一切都是真的,而我並沒有死!
我沒有死?
為什麼?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喂!」一隻手在他面前亂晃,韓玄飛動了動頭,看向那聲音的來源。
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
傻傻的!
韓玄飛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那張陌生的臉孔。
那頭湊了上來,「你不會傻掉了吧?我哥說你的頭被打壞了。」
「不過不要緊,我哥說我的頭也是壞的,但是我還是活得很好的,很開心!」那人嘻嘻笑著,像是在努力地安慰著韓玄飛。
「你哥?」韓玄飛從幾乎發不出聲的喉嚨裡擠出一點含糊的聲音。
「是呀!我哥叫劉明致,我叫劉明遠,你叫我小遠就行了。是我哥叫我來照看你的,噢,對了,我得去告訴我哥,你醒了。」
話音未落,那個人已跳起身,直衝出門。
沒一會,劉明致進來了。他走近韓玄飛的床邊,低下頭輕聲說:「你醒了?醫生說你會沒事的。」
看到韓玄飛迷惑的表情,劉明致又說:「我們現在在日本,你已經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你身上的骨頭再過一些日子就會長好,到時你就可以動了。」
他猶豫了一下,又開口,「是奕哥叫停手的。」
他似乎不知道該講什麼,過了一會,揮手叫過那個精神抖擻站在一邊的人,「這是我弟弟,一生下來頭腦就有點不好,但是很聽話,照顧人還是可以的。我想,由他照顧你比較合適。」
韓玄飛呆呆地看著劉明致,他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劉明致也半天不吭聲,那個劉明遠拚命左右扭動著頭,看看哥哥,又看看床上的人。
「我這樣做都是為了奕哥……」劉明致不看韓玄飛,用很輕的聲音說。
他轉過頭,「小遠,有什麼事就叫醫生,聽到了嗎?」
「聽到了!」很響亮的聲音回答道。劉明致點點頭,抽身而去。
「你身上包了好多布,」那個呆頭呆腦的聲音又響起,「我哥說你的骨頭全斷了,花了好久才接上的。」
韓玄飛低下眼,看到被紗布裹得嚴嚴的自己。
「不過,你放心,我會把你照顧得好好的。」劉明遠那張滿是笑容的臉又湊上來,很認真地向韓玄飛保證著。
韓玄飛沒有看他,移動全身上下唯一可以動的頸部,看向窗口……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死?
那樣子還不夠讓他洩恨?還想怎麼樣折磨我?
韓玄飛虛弱的閉上眼……只要他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