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郊外
旗奕下車,打量了下周圍秀麗的環境,看著走上來的手下。那人上前低聲說:「奕哥,我們檢查過了,沒有什麼情況。」
旗奕點點頭,輕吐了一口氣。回頭對跟著他下車的忠叔說:「我帶劉明致和周遠進去,你和其他人在這裡等著。」
「奕哥,多帶些人進去吧,這裡有我和小朱就可以了。」忠叔不放心地說。
「沒事。今天是東亞幾個大武器商每年的例行會議,伊勢家應該不會這麼膽大,生出什麼事。」旗奕知道從小就帶他的忠叔對他牽掛很多,而很早就失去父母的他也挺喜歡這種家人的感覺。他看著忠叔愁眉苦臉的樣子,微微笑起來。
「可聽說老伊勢死了,小的做事咄咄逼人的,根本不講什麼道義。」
「真有什麼事,我帶一堆人進去也沒用,反而叫人笑話。我叫人事先勘查過了,沒有什麼異樣。你們在外面小心點,看著點情況。」旗奕揮揮手,制止住忠叔想再說的話。
韓玄飛對這一切恍若未聞,一下車就隨手給自己點了根煙。
旗奕轉過身來,視線落在悶頭抽煙的韓玄飛身上,立刻露出寵愛的笑容,
「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抽走韓玄飛手裡的煙,旗奕順勢在他嘴上偷了個吻,愉快地看著他的臉如他所預料的一樣紅了起來,眼神也帶著薄怒。
旗奕吃吃地笑著:「乖乖在外面等我,我會在你嘴上被我親吻的感覺未消前,再回來親你的。」
韓玄飛使勁轉過頭去,恨聲道:「你這個變態、瘋子,快走!」
看著旗奕的背景沒入那間小屋,韓玄飛又陸續看到幾個帶著手下的人也步入其中,有幾個他在警局裡的資料上看到過,都是有武器走私有關的人。他現在才知道,他們每年都會在日本開個見面會,劃分一下勢力範圍,調解糾紛。
若是能在裡面裝個竊聽器,倒是可以一網打盡……不過,看樣子,伊勢家的安全設置搞得還很嚴密,到處都是他們的人。
小屋立在一個草地的中間,高低起伏的草地外沿的一側是一個小小的樹林,另外三面是流著涓涓清流的小河和平緩的草坡地。
韓玄飛他們站在稍遠處的樹林裡,可以看到整個小屋和周圍的全貌。他一直靠在樹邊看著那個正在開著會議的小屋,仔細地打量著各位武器走私商帶來的手下,盡量把他們的形象記在心裡。
風涼涼地吹過,黃色的葉子緩緩飄落在仍是青綠的草地上。秋高氣爽的天氣,蔚藍的天萬里無雲,雖然周圍站著不少人,但仍是靜得只聽得到風吹的聲音。
一片的詳和…….
韓玄飛站直身子,往前走了兩步,又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圍……那些被帶來的手下仍是靜靜地等著裡面開會的人,伊勢家的人在踱著步來回走著,連咳嗽的聲音也沒有……頭上的樹葉發出沙沙地輕響……他眉頭皺了起來,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伊勢家的人在不露痕跡地增多,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控制住其它人的手下,銳利的視線,空氣中浮動著不易察覺的殺氣……好幾個人都在不約而同地看表,表情僵硬地頻頻看著那間房門緊閉的屋子……
韓玄飛把手裡的煙掐滅,轉身向忠叔說:「我到一邊走走。」
忠叔猶豫了一下。
韓玄飛帶著點嘲笑地口吻說:「前面一片空闊,我走不出你的視線的。若我拔腿狂奔而去,你只要一槍打在我腿上就成了。」
他也不理忠叔的回答,就從樹林的邊上走出去。
樹林邊有個小土堆,擋在小屋和樹林之間。
這裡是防衛的最外緣。
車子是不許停在屋子周圍,許多人的手下都在盡量離屋近的地方等待著,但旗奕卻把人和車都留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樹林裡。小樹林地勢稍高,視線隱蔽,和屋子之間有幾塊半人高的石頭。
韓玄飛欣賞旗奕的這個佈置。這裡容易接應從屋子裡出來的人,但不易被人掌控,也方便了他的行動。
最外緣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林子的這一頭就只有兩個伊勢家的人成一組守衛著。那兩人並不是很專心,想必他們也認為自己這裡不會有什麼問題…….
避開監視的人的注意,韓玄飛悄然無聲地靠近,藉著土堆的遮掩接近這兩個人。
他忽地立起,在一人還反應不過來時,一拳打在他下頜,直接把他打暈在地。
另一人聽到聲音,剛一回頭,還沒看清出了什麼事,手裡的槍就被人奪去。一雙強有力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嚨,整個人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你叫我就掐斷你的脖子!」冷酷的聲音讓人相信這話的真實性,那個伊勢家的人頻頻點頭。手稍稍鬆了點,但仍卡在喉結上:「你們的計劃是怎麼安排的,說出來饒你不死!」手上的勁稍稍加重,再鬆開讓下面的人能發出聲音。
那人聽到這話,臉色一變,支支吾吾地不願說。韓玄飛陰森森地笑了下:「你要不要我立刻擰碎你的喉結,然後去問那個人?我想他看到你的屍體,一定會很願意講出全部的事情來。」
「不、不。我說,你別殺我!」那人清楚這個人一定說做說到,抖抖嗦嗦地講出伊勢新主人想把幾個主要武器商全殲於屋內,獨攬全局的計劃。
韓玄飛靜靜地聽完,一揮掌,那人哼也沒哼就暈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動,仍伏在地上抬頭看向周圍。他看到旗奕的一個手下悄然立在林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強將手下無弱兵。這是韓玄飛腦子裡閃過的念頭。
他比了個手勢,那人立刻藉著樹木的遮掩,避過監視他們的視線,來到韓玄飛的身邊。
「電話。」
低低的聲音。
小方問也不問,立刻掏出手機交給韓玄飛。
「旗奕,伊勢家搞鬼,你馬上出來!」韓玄飛把手機還給小方,拿起槍,慢慢起身,不露痕跡地向屋子走去。
小方伏在地上,對著林子裡的同伴打著手語,也緊跟著韓玄飛走了過來。
不一會,就看到旗奕帶著兩人大步走了出來。
門口伊勢家的人驚愕地看著這突來的變化,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看著旗奕離開他們的防守中心。
看到這一情況,別人的保鏢也露出了警戒的表情,開始向屋子移動。
韓玄飛加快腳步。
這時,屋門口出現了伊勢家新主的身影。他急速地跑出來,向外面的手下作出一個手勢。
韓玄飛一見,立刻飛奔向旗奕,猛地把他撲倒在地。
幾乎同時,槍聲大作,空氣中激盪著被子彈穿破的氣流,屋裡的人紛紛搶了出來。
由於事出突然,大部份人還沒出屋就被打死在裡面,衝出來的人在保鏢的保護下竭力逃生。一時間,裡面外面,各方的保鏢混戰成一團,預先做過佈置的伊勢家佔盡上風。
人不斷地倒下。
子彈的炸裂聲、人臨死前絕望地叫聲、受傷倒地的慘嚎,青綠地染上鮮紅的血色、血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剛才還洋溢著祥和氣息的原野,一下就變成了殺戮的煉獄…
在外面別的武器商的保鏢被監視他們的對手打得個猝不及防,立刻倒下一大片,餘下的人藉著汽車的遮擋勉強還擊;剛衝出屋的人又成了槍靶,一時沒找到躲避處的人立刻被打成了馬蜂窩。
最早出來的旗奕被韓玄飛推倒,馬上抱著翻了幾滾,躲在一個緩坡下,一齊向對方還擊。林子裡的忠叔等人,在槍一響時先發制人,幹掉身邊伊勢家的手下,全部衝出來要搶到旗奕身邊,卻一時被掃射來的子彈阻住。他們只好原地開槍,幫旗奕等人牽引部份的火力。
在外面的劉明致等三個人擋在旗奕的前面,開槍擊斃四周的敵人,韓玄飛掩護著旗奕往樹林的方向移動。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過大的火力就把他們阻住,兩人同時撲倒在地,一時抬不起頭來。
眼見其它的人被殺得差不多了,伊勢家的槍口漸漸都轉向旗奕這個方向,還有人開始從邊上包抄而來,形勢變得危急起來。
林子裡的人看著他們五個人被猛烈的子彈壓得動彈不得,全急紅了眼。韓玄飛把旗奕拖到一個石頭的後面,向林子裡的人大喊:「車!開車過來!」
旗奕的司機朱峰猛地被提醒,轉身衝上車,開著車象自殺似的衝了出去。他在槍林彈雨中一路衝到最前面,把車原地一打轉,橫在旗奕的面前,擋住了大部份射來的子彈。
旗奕、韓玄飛立刻上車。
車開動,旗奕沖外面的三人大叫:「快,快上車!」
劉明致在最後掩護,保護著兩個兄弟成功上車。
他正準備返身跑向車子時,一顆子彈飛射而來,直穿他的胸膛而過,他狠狠地跌倒在地上。他努力地想爬起身,但過重的傷讓他失敗。露出一絲苦笑,他用無力的手揮了揮,叫旗奕他們走,自己伏在地上用僅餘的力量開著槍。
旗奕一見劉明致倒下無法再起來,立刻命令停車,人就要往車下跳。
韓玄飛死命拉住他,喊:「你瘋了!快走!」
旗奕二話不說,一拳打在韓玄飛臉上,直把韓玄飛打得猛撞向車門。擺脫了韓玄飛的阻攔,旗奕紅著眼大叫:「掩護我!」,就往車下跳,連翻幾滾到劉明致身邊,把他往後拖。
朱峰和小方拿起車上帶來的衝鋒鎗,用強大的火力把對方一時壓制住。周雲也迅速滾到他們身邊,和旗奕一起把劉明致拉上了車
人剛上車,車子就如箭般衝出包圍圈。
在林中牽制對方火力的人也隨後上車,幾輛車一起快速衝出這個死亡之地。
車上,重傷的劉明致血流如注,失神的眸子呆看著車窗外。
周雲、小方急忙拿出急救箱,為他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旗奕打電話聯繫他們在日本有關係的一家私人醫院,讓他們準備急救。
放下電話,旗奕緊握著劉明致的手,用自己溫暖的手撫摸劉明致滲著冷汗的臉,低聲安慰他:「馬上就到醫院了,你會沒事的,堅持住!」
漸漸陷入昏迷的劉明致喃喃的叫著:「好冷,我好冷!倩…毛毛……」
旗奕脫下自己的外套,用它把劉明致失溫的身體包住,緊緊把他抱在懷裡,哽咽著說:「你沒事的,沒事的,你馬上就會好的,曉倩和毛毛會來看你的。」
朱峰煞白著臉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一路狂飆到醫院。
早就在門口守候的醫生立即把劉明致抬下車,直接送入急救室進行搶救。
急救室的紅燈亮著,外面的人茫然地等著醫生最後的宣判。
朱峰想抽支煙鎮定一下自己,但哆嗦的手怎麼也拿不住煙;周雲癱坐在地上,用手抱著自己發抖的身體,木視著急救室的門。其他的人僵立在過道裡,呆坐在車上,焦急地等待著自己兄弟的命運宣判…
時間一分分過去,三個多小時了,門裡面仍是一無動靜。
硬自鎮定的旗奕也支持不住了,他緊張地張開染滿劉明致鮮血的手,又神經質地握起,再張開,看著它抖得越來越厲害。
坐在一邊的韓玄飛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的,說不出的感覺。縱橫雖說是個犯罪組織,但他們之間親如兄弟般的感情卻讓人無法不感動。
旗奕,資料上顯示的一個心狠手辣的黑道份子,卻是對自己的兄弟如此的義重情深。他居然為救一個手下,不顧自己的性命,真是不可想像。
韓玄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頰,被旗奕重擊的部位隱隱作痛下手真重,毫不留情的一拳,他現在的臉一定是很夠看。
以這段時間來看,以旗奕的舉動來看,他是竭力地想讓我愛上他,那樣的小心呵護。今天為了他的手下,不僅下重手打了我,甚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我一眼……
韓玄飛瞟了眼在緊張得冒汗的旗奕。
他之所以要救旗奕,是不想讓他就這樣死掉,他還需要利用他毀掉整個縱橫。他也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讓他為那樣對待自己而付出代價。
可現在他的心裡卻對旗奕產生了一種敬佩的感情。士為知已者死,為了這樣的人犧牲自己的性命絕對是值得的,對於他的手下來說,一定是這樣的。
他真是個人物!可以說是一個梟雄吧……我鬥得過這種人嗎?韓玄飛第一次有信心不足的感覺。
門開了。
旗奕猛地從椅子上跳起,衝到門口,首先看到醫生走了出來。
「沒事了,還好送來的及時,已經脫離危險期了。」醫生微笑著說。
旗奕呆了一下,隨即大喜地向醫生鞠了一躬:「謝謝,謝謝,改天一定專程到府上致謝。」四週一下響起一片的歡呼聲。
車推了出來,所有人都擠了上去。旗奕俯身向已經有些清醒的劉明致,輕聲說:「你好好養傷。我會派人把曉倩和毛毛接過來的,你放心休息,一覺醒來就可以看到他們了。」劉明致聽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看了看周圍歡天喜地的兄弟們,滿足地閉上了眼。
韓玄飛沒有動,遠遠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興奮地笑著。一股暖流緩緩流入他的心底,他不自覺地微笑起來,那種快樂的情緒也感染了他。
看到被圍在中間的旗奕轉過頭看他,韓玄飛立刻把笑容收住,換成一副不是很自然的漠然表情。他看著旗奕大步向他走來,停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
旗奕真的是很高大的一個人,韓玄飛從上往上看著他,心裡突然深刻地覺得。他原來從來沒有真正地感受到旗奕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氣息,而現在他覺得旗奕就是一個王,一個天生的領導者。
他的霸道、強橫、溫柔、重感情……構成了他強烈的個人魅力,讓眾人傾倒,連我也……我亂想到哪裡去了!神經有問題!
他是個罪犯,罪犯!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韓玄飛有點慌亂地低下頭。
旗奕蹲下來,輕輕抬起他的頭,滿臉歉意地摸著韓玄飛被打得青腫了的臉:「對不起,我當時急壞了,下手太重了。」他把自己的唇湊上韓玄飛的臉。
臉上傳來的痛讓韓玄飛輕皺了一下眉,旗奕立即停住,把嘴轉向韓玄飛的唇,輕輕地親吻著。
旗奕這種向來不看場合的行為,讓韓玄飛又窘迫起來,他微紅著臉偏過頭,避開了旗奕的輕吻。
旗奕怔怔地看著他,半晌,長歎了一口氣,「玄……「他猛地把韓玄飛拉起,把他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裡。
他低下頭,不由分說地擒住那柔軟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韓玄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反抗。
兩個男人在擁吻、這裡是公共場合、他的臉很痛……可是現在他的心裡就是願意被旗奕這樣的親著,被旗奕這樣的抱在懷裡……他完全沉醉在旗奕的氣息中,任他張狂地肆虐著自己的唇,舌頭伸進自己的嘴裡糾纏。
吻像是永不停止般進行著。
韓玄飛整個人被親得發軟,意識一片混沌地癱倒在旗奕的懷裡,他只能靠旗奕的支撐,才不至於跌到地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旗奕才鬆開韓玄飛的唇,扶著他那幾乎要癱軟的身子。他那黑亮銳利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韓玄飛,用清晰得能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救了我!你救了我們所有的人!謝謝你,玄,謝謝你!」
他如此鄭重的態度,讓韓玄飛有點不好意思,他避開旗奕的眼睛,轉頭看向其他人。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用感激、佩服的眼光看著他。他得到了縱橫所有人的信任,天賜良機,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打入了縱橫的內部核心!
只是,本應是極為開心、得意的事,為什麼他卻感到難過和……內疚?他竟不敢去正視那些誠摯、信任的眼光,「我是警察呀,他們是罪犯,我內疚什麼?」韓玄飛心裡邊恨恨地罵自己,可仍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
「我愛你,玄,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旗奕再次把韓玄飛抱進懷裡,一直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
「我的寶貝……我一生都愛你!」
韓玄飛感到他的心隱隱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