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焰受夠了被人當物品般打量!
整個晚上,她都覺得自己像拍賣會上的商品,眾人在那上下打量著,好像在評估——她是否有成為雲龍妻子的「價值」。
被雲龍堵住嘴,想木出辦法扳回一城,無計可施下,她依舊得扮演訂婚宴上的「女主角」,這使得她的心情極差,厭惡他更厭惡妥協的自己。面對第N對來找他們恭賀的夫婦,她再也沒心情應付,連站在原地看雲龍負責應對都嫌不耐,敷衍一句要上化妝室就匆匆走開。
還來不及聊上幾句,就見冰焰寒著臉走開,柳名香不禁愣愣地問:「哎呀,兒子,咱們未來的媳婦怎麼了?」
「是呀,我們都還來不及自我介紹啊。」
看著妻子的關傲雲亦頗失望。
「想必……」著終年雲遊四海的父母,雲龍笑得溫厚自在,奉上不慍不火的調侃:「是被不該出現的人嚇到了。」好歹算是主人,他們才讓其他老人家先輪完,等到最後,果然換他們上場看準媳婦。
可惜哪可惜,那女人可沒那個心情、耐性讓人一一評鑒。
不知他有何「魅力」?撇開本來就愛湊熱鬧的唐傲雨不說,其他退任後逍遙四海的八位「傲」字輩龍首竟然也從世界各地陸續到來恭賀;否則這只邀請親朋好友的訂婚宴,豈會熱鬧至這番地步。
不用說,這些賊賊的老人家八成選了今天「溫故知新」;他們老人家打的如意算盤,肯定是在他們敘舊之餘,不但可以減減常年不見人的可恥,順道見見新生代的另一半。唐傲雨為首,老狐狸沒一個不狡猾。
「呃……兒子呀,你在暗示什麼嗎?」和丈夫交換一眼,柳名香對兒子嘿嘿笑道:「是你訂婚哪,爸媽怎麼可能不出席呢?」別以為他們這兒子老是笑臉迎人就肯定溫和好說話,他暗諷人的功力可是不帶髒話又一針見血。
把責任交接給下一代只是「慣例」嘛,這些小孩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老是動不動就暗諷他們老一輩自己逍遙,把做牛做馬的工作」嫁禍」給他們。等時機到了,他們不也可以輕鬆啦!
不過……與當年全都在二十出頭結婚,早婚早生的他們不同,這些孩子死拖活拖,到現在肯定都晚婚定了,沒那麼容易「解脫」倒是真的……這也得怪他們自己不爭氣,與他們這些老人家無關哪。
雲龍淡淡微笑,帶著輕嘲的眸中道盡所想。
沒開口,他的眼神已使得父母心虛僵笑,各自暗盜冷汗。有時候,他們自己也很懷疑,怎麼會生出一個那麼難以理解、思想無法捉摸的兒子。很明顯,兒子不相信他們會不曉得這樁聯婚「緣起」的真相。
反令眾人匪夷所思,絕非樂意從命,雲龍卻未曾抗議終身大事被擺佈。
* * *
找到離開宴會太久的冰焰,發現她已換掉禮服,正準備偷偷離開,雲龍冷不防擋住她的去路。
「打算去哪裡?」他笑問。
「走人。」沒想到會逮住,冰焰沒好氣冷哼。
沒有半點心虛,她的回答十分理直氣壯,像是這麼做理所當然。
雲龍挑了挑眉,神閒氣定的問:「忘了你是今晚的主角之一嗎?」以差點被未婚妻放孤島的人來說,他的反應實在太冷靜。
其實,他大可冷眼旁觀,任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反正,事後最傷腦筋的人鐵定不會是他。
沒有這麼做,只因他對自己的未婚妻多少起了點興趣。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為一個愚蠢的決定我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愈想心情愈差,她怎麼會無知到這種程度。
就算事關鹽城幫的存亡,也犯不著教無辜的她來犧牲。
要是今日軍崎和紹鑒他們保不住鹽城幫;改日,別人來犯也會保不住。關於鹽城幫是否能歷久不衰,其實根本是領導者的能力問題。
一念之差,她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想法,恐怕是錯得徹頭徹尾。
「嫁給我,當真那麼委屈?」雲龍好奇起來。
不管怎麼想,能嫁給他都應該是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啊!
「委屈、委屈、很委屈!夠清楚嗎?」冰焰鄙夷冷哼。笑話,不是心甘情願怎不委屈;從他的口吻,不難猜出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男人,永遠自大的男人。
「夠清楚了。」
「那你還不讓我走,別擋我的路。」搞不懂他,怎能老是保持一副笑笑、天下無大事的溫和模樣。
除了對好看的男人沒好感,她更討厭捉摸不定的怪胎。
「我想,是你不夠清楚,忘了我曾和你說過的話。」他笑,笑得深奧詭異。將他說過的話當耳邊風,是非常不智的做法。
無關雙方意願,她將是他的老婆,這已是她無從選擇的定數。
「你說過什麼了?」她懶得去回想他是否說過什麼重要的事,微瞇的眼眸透露出她的耐性正快速流失中。「我不但不清楚,也完全忘了。」
「你應該好好回想,當初為何同意這件婚事。」雲龍好脾氣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提醒和警告意味。
「你威脅我?」
卑鄙的小人!
「你接受威脅的,不是嗎?」否則她不會接受一樁如此荒謬的婚事。雲龍沉穩的回答幾乎氣煞她也。
他雖然不清楚這些人是怎麼說服她嫁給一個陌生人,但從她不情不願的態度,倒能猜到那些人「拐騙」她的理由,肯定是她重視或不能不在乎的事。
冰焰咬了咬牙,怒瞪他一眼就扭頭往回走。
可恨,她是接受威脅的沒錯!
想是一回事,她終究還是無法置鹽城幫存亡於度外。
四下無人,雲龍完美的唇角帶著些許邪氣微微上揚,人前總是無波無緒的俊眸漾起些微……準備逗弄獵物的興奮閃光。
嘿嘿,就是她了。
* * *
闕龍門 雲門總部
闕龍門的各個總部,在世界各地的主建築大致相同。
或許隨地形和土地空間而便得設計的構造不盡相同,但由於建築設計圖和程式最初出自於同個家族之手,所以主要機關和設計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闕龍門的建築,主要分為佔地寬廣的前後兩大進;兩進之間,由蔭綠青葸的松林所隔。
「前進」機關重重,為闕龍門下屬所居,由前至後分隔為許多「庭」,每一庭間皆有關卡,身份愈高者住愈後庭,也就是愈靠後進的庭間。平日,即使身份再高的闕龍人,末獲允許,沒有人敢擅闖後進。
雲門的後進亦同其他總部一樣,分為三閣六居,由前進所守護,為雲龍及偶爾到訪的其他八龍所居。
從雲門入口直通,經松林至底可達「暗黑閣」,通道兩旁則是各具特色的兩閣六居,每一閣和居之間,則有「中院」相隔。
雲龍所居位於後進西達通道的左側,是落在「銀雪居」和「風灑居」之間,與「玉笙居」遙遙在望的「雲海居」。
這些建築物傳承已久,接近半百,正顯示以往闕龍門領袖們,彼此間來往的熱絡。只是到現在,在時代快速變遷下,闕門九龍已非昔日九龍,忙得更不可開交,所以除了本門領導的居屋外,後進裡其他八所住處雖然保持著潔淨原貌,卻已不太發揮實用功能。
身為各門領導,九龍其實有權利改建;不過,就和其他八龍一樣,雲龍不覺這樣有何不妥,也不打算作任何變動。就算一年中,只有少數的機會互訪,猶如不言而明的默契,九龍仍為彼此保留專屬的居間。
在各自的領域,九龍顯然活得像皇帝,僅差在沒附屬個王宮大院。
要是九龍對「後宮」有興趣,不難想像此話成真的高度機率。
抬頭看著雲門設計極有獨特色彩的雲海居,冰焰不過是撇撇唇角,眼底隱著不耐,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自她進入闕龍門的領域之後,看到的都是令人歎為觀止的事物,機關重重不說,所見的景物更是壯觀非常。
然而,大開眼界的事物在她看來,只殘酷地反應出現,告訴她,為何渺小的她得接受一樁可笑的婚姻。
弱肉強食的世界,勢弱主宰了她的命運。
還沒正式過門,她就被送進雲門和末婚夫先行「同居」,恐怕此舉在於趕上「試婚」風潮,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意願。
想當然,她毫無選擇權利,試婚結果端看雲龍此試感覺。
哼,要是他老大一個不滿意,難保她不會步上被「退貨」的命運……等等……退貨?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想太多對你沒好處。」雲龍清朗的嗓音,冷不防在她耳邊響起。
瞧她鄙夷至極般仰視雲海居,想法快速在眼底飛轉,在令人失笑。像是跟他嘔氣,她沒給過他好臉色看,竟連與他有關的事物也一視同仁。
這麼不屑於闕龍門的人,她真是少數中的少數了。
「沒有權利主宰自己的命運,我連想事情的自由也沒有?」回望雲龍,她的語氣帶著濃濃嘲諷。
雲龍看她一眼,牽起她的手,往雲海居裡邊走邊道:「說話酸味別那麼重,憤世嫉俗,不會讓你的日子比較好過。」
他的動作太自然,讓她愣了數秒,才恍然想到要反抗。
「放開,我自己會走,用不著你牽我!」使盡吃奶的力氣還是抽不回手,她才發現他像外表斯文,力氣大得嚇人。
遇上他,她無法把持住對人的冷漠,乾脆算了。不然,她遲早會因為壓抑過度得內傷,這輩子就這麼抑鬱而終。
「女人,別這麼倔強比較好吧!」踏著穩定的步伐,雲龍淺淺調侃。
「愛怎麼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放開我!放開——」倔強?他竟然敢說她倔強——也不曉得是因為哪些王八蛋,她才會落到跟前可笑的處境。
掙扎間,冰焰忽然意識到她的雙頰逐漸燙熱起來,更急於掙脫他的掌控。
可惡,他害她的體溫莫名其妙上升,連心跳也加速。
她告訴自己,一定是太生氣才會這樣。
不但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雲龍還將她的手握得更牢,半點也不放鬆。她的手有些冰冷,然而終究是個女人,玉手是軟軟柔柔的觸感,握起來令人舒服而心情愉悅,和她給人的冷酷感覺大異其趣。
基本上,他的心仍是平靜的。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發現她放棄掙扎之後,雲龍也放鬆力道,像情人般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她有些僵硬,但他仍可接受。
啥叫作怎麼可能不管?冰焰感到怪異地盯著他,說服自己這不是妥協,讓他好好地牽著手是不作無謂掙扎,省得白費力氣。
反正全部的人都不曾在乎過她的意願。
「遲早,你都將是我的妻子。」他煞有其事的補上話。
刷青了臉,冰焰匪夷所思地瞪著他看。
「你該不會忘了你說過的話?」不好的預感在她心頭泛開。
「我說過什麼嗎?」雲龍微聳肩頭,儼然不打算為說過的話負責。
冰焰要自己沉住氣,深呼吸。「你說過就算將來我們真的得結這個該死千遍的婚,也不會對我的生活造成影響和改變,難道你忘了嗎?」
幾天前,他明明曾暗示她要有心理準備,他們將成為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才沒多久前的事,就算他記憶不好,也沒道理忘得一乾二淨。
這種惱人的氣憤,她可沒辦法忘懷……
「喔,我不能改變心意嗎?」雲龍笑笑,答案給得簡單。至於該死千遍——他可不記得他用過這類形容詞。
自從和她訂婚,幾個特別關心他的老人家連「問候」電話都沒打,自動放他耳根清靜,算來有好一陣子沒吵他。他的世界變得無比和平美好,怎麼也用不上「該死」等字眼。他也希望最好能就這麼一直和平寧靜下去。
幾個老人家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當然知道,無意拆穿而已。不過……原來有個末婚妻有這種好處,他以前竟然沒想到……
「當然不能!你憑什麼反覆無常?」冰焰雙頰飛紅,幾乎顯得激動起來。
開玩笑!若不是因為他那日的暗示裡有著那樣的「保證」,她怎麼可能在三番無奈之後,放棄任何打算,認命地送人云門當他老婆。
沒錯,誰教她就是放不下,無法置鹽城幫安危於度外。
她好不容易被說服,稍微安定的心再度被刺激得不安沸騰。
雲龍斜睨她一眼,緩慢地道出事實:「憑我高興。」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闕門九龍做任何決定永遠不需要理由。肯回答,是他今天心情好,否則他根本不需要向她多作解釋。
「你,你根本是霸道的獨裁者!」冰焰氣得無話可說。
「那又如何?」雲龍好笑地問,眼眸閃著趣光。就他個人以為,他可是九龍裡頭最好說話的人,離霸道和獨裁似乎有些距離。
嗯,她恐怕沒見識過真正的霸道獨裁。
「不如何!我要取消婚約!」她沒有多想即脫口大叫。
猛然一拉,冰焰整個人跌入雲龍懷裡,只見他俯低笑臉回答:「抱歉了,我的大小姐,這件事由不得你。」
難得遇到一個這麼有趣的女人,雲龍有點興奮,不否認,他對她的期許加深了幾分,令他拭目以待。
「你無賴!」冰焰逞強和他對看,其實他的驟然靠近讓她心慌不已。
外表出色的男人就是這樣該死,老是動不動就以各種方式勾引女人的心,活像有空就到處發情似的。
了不起,關在家裡當自戀狂不會,幹嘛出門害人!
* * *
「我懷疑……我是否長得不堪入目……」
說著,雲龍的俊顏逼近她的臉。
天外飛來的問題,讓本來想掙扎的冰焰愣住,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要是他這種足以令花癡瘋狂的長相叫作「不堪人目」,地球上大半的男人豈還有賴活著的勇氣?他們不全都自卑到想死,一個個排隊跳大海去了。
一定是她聽錯了。
「很難回答的問題嗎?」他的鼻息有意無意地緩緩吹拂在她的臉上。
「我沒聽清楚……」她皺起眉。
沒事靠她這麼近幹嘛,不知道他的呼吸跟著靠近,會讓人不自在嗎?更遑論彼此間不容錯辨的心跳。哼,就說他該死!
雲龍瞭解地微笑,再次道:「我問你,我是否長得不堪入目?」
照種種跡象顯示,在她眼中——他極有可能丑到應該無地自容。
「姓關的,你故意刁難我嗎?」冰焰悶悶地問,清亮的黑眸裡燃著火炬。即使已將雙手擋在兩人之間,也無法讓她覺得安全半點。
「怎麼會是刁難呢,我不過是提出我的疑問。」他真的不覺得是。
「不是刁難,你何必明知故問。」她不相信,冷言道:「你長得如何自己心裡有數,要別人奉承你,你的臉皮也未免太厚了。」
天知道有多少男人想生成他那張臉,好多點拐女人的本錢。但他長得有多俊是他家的事,她沒那個義務和責任去當他的馬屁精。
經過這些天,她仍沒有成為他未婚妻的實在感。
「我沒有要你奉承我,只是想知道你之所以那麼討厭我,會不會是你的「審美觀」有些不同於常人。」雲龍望進她眼底,含蓄的解釋。
看樣子,她的眼光並沒有「與眾不同」。
即使在她挑剔的眼中,他仍是好看、令人賞心悅目的一種。
那麼她對他的不滿,恐怕僅僅是來自一樁無法自主的婚姻。真是想不開哪,他也沒太多的選擇權,卻不像她老是鑽牛角尖,闖進死胡同裡就出不來。
「放屁,你審美觀才有問題!」她想踩他一腳,偏偏弄巧成拙,差點摔一跤,導致他抱得更緊。死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她自認體力尚佳,不算是手足無力的三腳貓,但遇上他卻全然無用武之處。
「嘖嘖,淑女怎麼可以口出穢言呢?」雲龍裝出訝異狀,存心逗弄她。
就資料所載,她是讓男人頗無可奈何的冰美人;不過她對人雖有禮而疏遠,通常仍是氣度一百、風度滿分。而這個擁有高度風評的冰美人,為了他居然不顧禮儀,看來他得重視自己的「魅力」,她不在他面前裝「酷」,是否也代表他存在對她別具意義?值得深究。
「憑我高興,愛說髒話、鬼話都是我的事。」冰焰以他用過的語氣回諷。被他擁在懷中,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一定是他抱太緊害的。
她的人生就這麼無聊嗎?非得在這浪費所剩無幾的青春歲月,和他老大討論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雲龍空出一隻手,輕輕自她的髮根處順撫而下,經過她小巧的耳垂,沿著她繃緊的輪廓,挑逗至她輕顫的唇。
「我想我有義務調教調教我未來老婆的說話藝術。」他魅惑地笑笑。
冰焰瞪著他,渾身僵硬而動彈不得。
單憑只手,他仍能輕易掌控住她的身體,不讓她趁勢脫逃。
迷眩的那一瞬間,她真的跌入他深邃似海的瞳眸裡,他擄掠的她心智無法思考,胡亂怨懟起……男人不該有對太美的眸子。
雲龍滿意她的安靜,失笑於她發愣中難掩慌張的不安。然而,他不過是輕輕地靠近她的臉,在她唇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這記吻,真的很輕很柔——就像不曾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