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她,她是無辜的。」
「放了她?」禿鷹獰笑,一把扯住洛倩倩的長髮,痛得她得驚呼。「她有多無辜不用你告訴我,扯上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是她不幸!」
想到夢龍和鬼索「同居」近一個月,什麼「好事」恐怕都已做盡,妒恨交加的禿鷹變得更瘋狂,加重的力道幾乎要扯下洛倩倩一頭烏絲。
「好痛!救命!鬼索救我、救我!」洛倩倩被禿鷹提著頭髮,那撕裂感扯得她頭皮極度痛麻。
由於過度害怕難受,洛倩倩終於在痛呼後暈了過去。
「倩倩!」要不是夢龍扯住他的手,鬼索差點衝上前。管不了禿鷹的形容詞是否不堪入耳,更懶得解釋。
「怎麼?捨不得舊愛?」禿鷹滿臉殘酷。
「別玩了,禿頭鷹。你到底要什麼,我嗎?」夢龍不疾不徐地開口,溫婉包容的語氣,像母親在輕斥蠻不講理的小孩。
在她眼底,禿鷹的確是個思想幼稚、無法自我成長的頑童。
「你給我閉嘴!我說過別叫我禿頭鷹!」禿鷹再度被激怒,猛然將手中的累贅甩在地上洩憤,瞪著夢龍平和美麗的臉,深吸口氣才道:「沒錯,我就要你!要你?一年前的事後悔!」
她面對任何大小威脅時,那洞悉一切且無所畏懼的神情始終教他透不過氣。該死!
「怎麼後悔呢?」她從善如流地詢問。
至目前為止,她倒是還沒體會到後悔的情緒,總得有人給她起個頭。笨老鷹最好順便教教她,「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禿鷹冷笑,哼一聲:「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那我只好等你的「馬上」□。」
他不急的事,她當然更不急。
看手下把暈厥的洛倩倩拉到另一角,禿鷹才對著鬼索道:「我讓你看個有趣的戲碼吧,看你心中的女神如何玩「變臉」。」
聽到禿鷹的話,他持槍的手下們都退開了些距離,將鬼索和夢龍留在中央位置。
「你是什麼意思?」鬼索不懂禿鷹想玩什麼把戲,眼中充滿防備。
鬼索原以為禿鷹要他帶夢龍來交換洛倩倩,在他帶來夢龍之後,便會依約放走洛倩倩,然而禿鷹卻不像有那種打算。
禿鷹不是單純地想報復夢龍?
鬼索專心瞪著敵人,沒注意到夢龍的身體僵了一秒。
看來,她最壞的預感即將成真……禿鷹愈來愈得意地邪笑著,沒錯過夢龍眼裡一閃而逝的慌亂,十分滿意他的恐嚇達成自己要的效果,冷不防地將一把槍丟給鬼索。
哈哈,她也有會怕的事,簡直是太令人興奮了。
「你這是做什麼!?」鬼索瞪著手中的槍,更加疑惑。
沒事丟給敵人一把槍,他懷疑禿鷹是哪裡有問題。
這笨鷹是腦袋透逗了嗎?
「那把槍裡的子彈只是空包彈。」禿鷹冷笑,命令:「我要你朝她放一槍,只要你照作,我就會放了你的舊愛。」
禿鷹看看手中的槍,看看不遠處的禿鷹,再看向不省人事的洛倩倩。
既然是空包彈,禿鷹為何要他這麼做?
令人費解!
「還不動手,你要逼我在你的舊愛身上多少留些「紀念」
是吧!」接收到禿鷹的眼神,禿鷹的手下便將昏迷的洛倩倩像抓小雞般提捉起來,拿把亮晃晃的刀,在她臉上威脅地磨來磨去。
不得已,鬼索臉色鐵青的轉向夢龍。
「動作快點!」禿鷹沒有耐性地催促,已迫不及待等著看好戲。
「別聽他的話做。」看鬼索舉起槍,夢龍終於對他道。
槍聲響起,後果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從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夢龍,在此刻心底感到莫名的悚懼。如果那聲槍聲所引發的「連鎖反應」,造成鬼索的生命受到威脅……不!她不要他出事!
預感強烈地敲著警鐘,讓她確信鬼索不會傷她,讓她知道鬼索會不知所措地任她妄?……最後受傷的一定是他。
鬼索愣在當場,動彈不得。這是第一次,他看著夢龍的臉色漸漸轉?蒼白,清靈的黑眸中盛滿他感到陌生的乞求。
她在害怕!
連死亡都不會在乎,為何此刻的她眼中有懼意,會如此反應!
「快點,不然我宰了她!」禿鷹不給鬼索太多思考時間,直接用槍指在離他不遠處由手下捉著的洛倩倩。
「保住你自己,不用對我手下留情。」鬼索沒了選擇,夢龍只好對他警告。
「我不懂……」鬼索的臉色始終不佳。
「你不用懂,只要記得我的話。」她明知徒勞無功的提醒他。
「是嗎?」
她總是說他不用懂,教他如何能明白?
「別再說些廢話,你們不要那女人活命了嗎!?」禿鷹惡聲惡氣地警告。
看鬼索再度舉起槍,夢龍閉上了眼,知道事情已不可挽回。
就算禿鷹說空包彈,鬼索在無法確定之下,仍不是朝著夢龍的身體開槍,而是偏離她的身體些許。以他的技術,也自然不會失誤打中夢龍。
鬼索扣下了扳機,然而響起的不只是槍聲……???
「不要開槍──」
「住手!」
「該死!是誰通風報信──」
「給我捉住他!」
「一個也別給我放過。」
「老大──」
「搞什麼!?」
「放肆!全給我住手──」
在鬼索扣下扳機、槍聲乍響的那一刻,場面失去了控制。
不知從哪兒竄出的各方人馬讓原本寬敝的倉庫人聲鼎弗。
唐傲雨、雲龍和管沖,看見鬼索將開槍前狂聲喝止,卻仍遲了一步。
而夢門人則由柯佐帶領,遲了唐傲雨一步飛趕而至。
接獲屬下密告,得知禿鷹任意妄?的行動,鷹派人馬繼而趕到。幾位主事者冷酷的表情,讓禿鷹明白大勢已去。
禿鷹全力抵抗企圖逃亡,多方人馬交會,使場面變得混亂不已。
兵慌馬亂之際,懊惱的懊惱,逃的逃,抵抗的抵抗,看戲的看戲,清掃門戶的清掃門戶,不知所措的亦大有人在。
唐傲雨和夢門人見遲了一步,只好暫時按兵不動。
鷹派人馬則和頑劣抵抗的派內份子糾纏,造成自相殘殺的局面。直至鷹派主事者對禿鷹心腹威嚇,自家人對付彼此的情況才稍微控制住。
鬼索立於混亂中,完全不受影響,發愣的目光只注意到一件事。
在夢龍耳際響起槍聲的那一刻,鬼索親眼看著她溫和無緒的眼神變了樣,雙眸睜開後盛滿令人驚懼的狂亂恨意,整個人的氣勢渾然不同,自她身上飆起的火焰張狂且跋扈,像個地獄來的索命使者。
地獄使者帶著滿腔殺意,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鬼索小心!亞書小時候被母親摀住嘴,親眼看著生父被人亂槍掃射而死,導致她後來一聽到槍聲就會失去控制,出現精神錯亂的雙重人格,將第一個看到的人當做殺父仇人,你別傷了她!」
所以就算她開槍也一定使用滅音手槍,夢門人亦同。
在重重的保護措施之下,夢龍已許多年未曾聽見槍聲。對那場生父被殺的場面完全沒印象的夢龍雖然無法抑制自己失去控制,對失去控制後的事也毫無記憶,但她卻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
不願失控傷人,所以她向來自愛。
管衝著急的警告,穿透混亂的嘈雜聲竄入鬼索耳朵。
毋庸置疑,此刻夢龍鎖定的「殺父仇人」正是他鬼索。他忽地想起她惡夢那夜,難不成就是因為……「殺!我殺了你!」
「亞書……」
鬼索閃過她的攻擊,她的攻擊卻變得更加淩厲,讓他首次見識她深藏不露的驚人身手。
一心取人性命的夢龍出手全無保留,招招狠辣狂毒。
夢龍欲置人於死地,鬼索只守不攻、節節後退,導致快速飛閃的刀光很快在鬼索的手臂劃出多道血痕。
該怎麼辦為他真的沒了主意……鬼索終於明白,在他開槍前夢龍為何說:保住你自己,不用對我手下留情。
從這一點看來,是否能代表她心底有他,在乎他勝過她自己?
問題是,他怎能只保自己,對她毫無顧忌地出手……旁觀局勢好一會兒,管沖忍不住詢問:「真的不用出手幫他?萬一小姐她……」
唐傲雨加雲龍再加上他,要制伏夢龍不算難事,問題是雨不准人動手。
「管叔,你先別急,耐心等會兒,雨這麼做有他的用意。」
雲龍安撫著管沖。
雨要徹底治好夢龍的心病,憑直覺下注,就賭這一次,怎容得任何人破壞難得的機會。
當然,雲龍覺得她的「病」再拖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才會認同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作法。凡事輕鬆看待的夢龍並不排斥接受「治療」,但會診多年效果不彰,闕龍門裡頂尖的精神科醫生全都束手無策亦是事實。
「可是萬一──」
萬一鬼索被逼到走投無路,不小心出手傷了夢龍怎麼辦?
「老管,你也安靜一點,別妨礙了我看戲的興致。」唐傲雨打斷管沖的話,神態還是滿不在乎的輕鬆。
「可是萬一──」管沖仍不死心。
「管叔,你的「萬一」多得比機率還高。」雲龍失笑調侃。
「可……」
「別再萬一了,老人家老說萬一吉利嗎?」唐傲雨不認同地挑眉,胡謅的語氣擺明是要管沖閉嘴,省得妨礙他看戲。
「可……」
「夠啦!」唐傲雨哼道。
「看戲要緊。」雲龍笑著接口。
管沖閉上嘴,不由得在心底默默哀歎:默契在這時候那麼好幹嘛!???
鷹派幾位主事者抓住令鷹派蒙羞的禿鷹,向唐傲雨承諾他日登門陪罪後,便將禿鷹綁回鷹派準備懲處。
一幫人走了,一攻一閃交手的兩人卻沒停過。
看戲的也沒走掉……基本上,鬼索的身手和夢龍不相上下,但由於他始終不還手,等於處在挨打的地位,相對情況也就對他愈來愈不利。他的衣服已被夢龍劃破數道口,血痕也染上數十道,顯然不知該如何收場。
「亞書,你醒醒!」他只能祈禱不斷的呼應能喚回她的心智。
此時的夢龍是猙獰、嚇人、無法溝通的,活像個催魂使者在討命,鬼索卻只擔心她會誤傷自己。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夢龍對他的呼喚沒反應,潛意識中懊恨自己無法取得仇人性命,淩厲的刀鋒更快速驚人。
「亞──」
說時遲那時快,鬼索一個偏差,讓夢龍的刀子狠狠刺中他的手臂,刀身深入肉骨,導致他的手當場血流如注。那鮮紅刺目的?色,像冬季雷般猛然擊入夢龍封閉的心,開了個口,讓她被禁錮的靈魂竄出。
「鬼……索……」她瞪著那傷口,猙獰的神態緩緩消失。
痛歸痛,鬼索還是因為她的回神而喜上眉梢。
「醒了就好,我還是喜歡這個你,雖然這個你讓我難以捉摸。」她呆愕的表情讓他苦笑,手臂的傷讓他緊皺眉頭。
「鬼索……」夢龍的眼眶蒙上霧氣,心底泛著感動的酸澀。這是她第一次自動清醒,而她有預感,她將再也不會受槍聲影響。
「你不會是為了我哭的吧?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儘管手臂劇烈的疼痛,但為了不讓她擔心難過,鬼索卻忍下痛楚,擠出笑臉開玩笑。
「你不恨我了嗎?」夢龍笑了,為他的努力。
鬼索仰天一歎,再度正視她時,僵硬地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經過這些事考驗,他相信她也是愛他的。他不想再折磨彼此的心,決定坦白說出心意。
「所以抵銷了你對我的恨?」她是知道沒錯。
鬼索搖搖頭,幾度掙扎後認命,才猶豫地告訴她:「告訴你一件好笑的事,你不准笑。」
「好笑的事不准我笑?」簡直是強人所難,哪門子的虐待方式。
「對,你要笑的話我就不說。」他突然彆扭起來。
「我不笑。」看出他的認真,夢龍也認真保證。
「我想……我從來沒有恨過你。」鬼索耳根子都紅了。
陰絕前兩天傳了一份調查報告給鬼索,上頭列明揚嗣私吞貨品,將高檔貨轉手賺取利差,不惜嫁禍他人,用劣質品掉包的種種事情;陰絕向揚威查證的結果是一切屬實。揚威對手下被追殺的事全無過問,只因揚嗣犯了地下交易的大忌。
無疑地,揚嗣的死是罪有應得。
身處非常環境的鬼索對揚嗣有抹煞不掉的感激,卻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也終於明白她親自殺揚嗣,是種自虐的寬宏大量。恨她的理由崩解,他根本無法壓抑對她如潮洶湧的愛意。這兩天沒有任何行動,只因他不知道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情,結果就發生洛倩倩被綁事件。
這又算哪門子的笑話?另類笑話?不過……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啊,不用他當笑話告訴她吧!
夢龍想歸想,眼睛始終望著他受傷的手。
刀穿肉骨,要一般人早痛暈過去了,她發現鬼索還真是身強體壯。
二話不說,她決定先拉他回夢門治療再論兒女私情。
給彼此一眼,唐傲雨和雲龍對笑,放下心中長年懸著的大石。
而唐傲雨瞥著管沖的眼神,就像在說:你看,擔心本來就是多餘的;如我所料,是個完美結局吧。
是是是,你老大最厲害了!這是管沖瞥回的那一眼。
還好受傷的不是小姐……其實,管沖只想著、也只在乎這件事。???
經過一陣子休養,鬼索的手傷已好得差不多了。
在他養傷這段時間,夢門「夢伊居」的各個角落裡,常可看到這對相依相偎、不多話,卻讓人感覺到對彼此依戀極深的情侶。
「我有預感我不會再做惡夢了。」此刻,夢龍正輕輕挽著鬼索於林道散步,美麗的臉上洋溢著淡淡幸福。
這些日子,有鬼索的陪伴,從小跟著她的惡夢竟不知在何時遠離。
「有我在,也不准你再做惡夢!」鬼索極認真的望著夢龍。
已認定彼此,他更決心守護他今生的最愛。就像常聽到的誓言──他們此生將禍福與共,不離不棄,直到蒼天可老、海水可枯、堅石可爛方罷休。
不管她是否需要人保護,鬼索決心這輩子都非當定她的守護神不可。
「真霸道。」她輕斥地笑了。
「你不滿?」鬼索挑高了酷眉。
「不,我喜歡你的霸道。」只因那是他心疼她的霸道。
無語凝視著嬌顏,鬼索突然將她擁抱入懷,深深緊擁,一切盡在不言中。
夢龍躲在他的羽翼下,感受到他想傳達給她的信心,感受到被呵護的甜蜜,嘴角的幸福笑意更深,也輕輕擁住他。
真情似江水,滔滔永不絕;
舊恨了無意,相思上心頭。
鬼索小心翼翼守護著得之不易的真愛,為她簡單的回應悸動心湖。
「夢龍」對他而言仍是令人不解的謎,然而他並不在意。
只要他知道她心裡有他的影子,願意讓他成為她的守護者,那已足夠。真的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