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有點不對勁。
月湟一隻手伸得大老遠,提著一個不太情願提的小玩意,那小玩意被他拎著頸部,懸空不太舒服地動來動去,使他的俊容更是皺得不人愉快。
照例,夏琳心一看見月湟出現,就是一副人侵者出現的驚慌不安。
問題是,當她發現他所提的東西和他臉上的表情時,她不知有多努力,才硬把滿腔狂笑的衝動逼回肚裡,只露出滿臉無辜的疑惑。
小狗?月湟提著一隻小狗於嗎?
可笑的是,他的表情……喔……她真的快笑出來了。忍住,忍住!眼下,她得扮演對一切怕生的失憶者,可不能為了一隻小笨狗破功。
月湟早習慣她拒他於千里之外,對她縮在角落的舉動沒多餘反應,只是一個勁盯著自己手中動來動去的毛球,彷彿那玩意才是他的天敵。
「那隻狗是……」
瞥向角落怯生生的人影,月湟挑起了眉,這還是她少數幾次先主動開口的紀錄——為了他手中這只莫名其妙的毛球!
看來不管是否失憶,女人對小動物永遠沒轍是定律。
「給你的,接好。」沒有再想,月湟直接把手中的小狗朝她扔去。
「噢——」夏琳心驚呼一聲.慌亂移動雙腳,去接被人當成無生命體扔過來的小狗。
要是她沒接好,這隻小笨狗就倒霉了,狗屁股鐵定得摔成兩半。
接住小狗,她鬆了口氣。
瞥狗狗一眼,朝它做個鬼臉,她才換成誠惶誠恐的表情轉向月湟問:「為、為什麼送小狗狗給我?」還是很膽小的口氣,但穩定許多。
那團毛球果真有其作用?真搞不懂女人!「不是我送的,是檉說怕你寂寞無聊,要我送這隻小白和你做伴!」
沒錯,就因為月龍在出門前,臨時交代他這蠢差事,他才落得必須與狗為伍!檉會交代他這種事,未免太奇怪了。
所以他才會覺得——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那女人待在月華閣已經整整一個月,月龍不但沒有趕她走的意思,這陣子還常和她在一起聊天散步。
這情況該不會代表……龍心震動?!
「它叫小白?」多沒大腦的名字,誰取的啊,真沒品味。
月龍很忙,常在各地來去,她知道月龍要去外地幾天的事,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思及她的感受,甚至丟只小笨狗來陪她。她是很感動他的用心,只可惜她對小動物沒啥好感哩。
只會吵人和吃喝拉撒的寵物,拿來欺負可以當消遣;但她喜歡不來,這下怎麼辦好?
話說回來,這隻小笨狗還真長得有夠醜的,一臉狗皮皺成這樣,實在丑到令人同情。
「那只笨狗叫小白,是檉取的名字。」想也知道,檉只是隨便取個名字,那隻狗甚至不是白色的哩。「檉說。你想替它改名隨你,現在它是你的狗了,」
「亞檉取的哦,」 她的狗?可不可以不要啊……老天。
算了,管他。等她回海島,直接把這隻小笨狗丟在這裡就好了。既然如此,管它要叫小白還是小黑,就——叫它小白吧!
小笨狗,我就暫時罩著你吧!等我離開上海,希望你夠好狗運,不會直接變成一鍋冬季進補的香肉。她歎息,望著狗想。
聽見她的低喃,月湟更覺得她和月龍之間一定有什麼事發生。
從她的口氣,他不難預測,那坨毛球就叫「小白」了。狗的名字是檉取的.所以她不會改。
檉以前從不允許女人喊他的名字,這女人去喊得這麼順口自然,想必是檉沒有反對過的緣故。
看來,他得去告訴桀這件趣事了……
=====
「我回來了。」
月龍踏人夏琳心所在的書房,口氣傲慢,像在宣告啥大事。
她選擇了靠窗、他靜讀書物時最喜歡的一張椅子,陽光自窗外淺淺灑落,在她身上跳躍著光子,仍是他所習慣的連身洋裝,膝上擺著一本厚厚的書,腿旁趴著他送的那隻小狗,畫面靜謐似水。
淺淺的感動,緩慢流過他的心口。
令自己失笑,他嫉妒那本書,嫉妒那隻狗。縱使他不會承認。
她看書看得太專心,連他回來都仍沉迷於書裡,未曾發現他的存在,所以他才會故意喊出聲,要她發現他已歸來。
他不在的日子,她似乎都很能自得其樂,他隱隱為此感到不悅。
夏琳心從書上抬起眼,朝他怯怯一笑:「我……我看到了。」廢話嘛!她又不是瞎子,有眼睛還會看不到?嘖。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打招呼,故意不想理我?」在月龍的世界裡,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腳下,以他的仟何氣息為主軸運轉。
他不習慣被漠視。
「不是啦,我現在才看到你回來了,剛才我看書看得太沉,沒發現。」她露出不安的神色,極無辜地急搖頭。
「哦……」月龍轉了眼神,慢慢踱步到她面前,視線由上俯下,落在她腿上的書籍,「你在看什麼書?」他突然想知道她的喜好。
就算失憶,一個人對事物的喜好觀點,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他發現她是怕生,但已經不會拒絕他的親近,這讓他開心。
「紅樓夢。」她笑得含蓄。
「這種老掉牙的愛情故事,有什麼好看的?」 月龍冷嗤,不予苟同。
他不贊同賈寶玉戲於釵裙,卻無所事事與怯懦,更不能理解林黛玉的自閉委屈。
一大屋子人以一個無聊小子為中心運轉,這種故事毫無建樹且可笑無聊,紅樓夢的故事,就像一個大鳥籠,關住了一大群不自由的人物。
悶,虛幻不實,卻得教人為其中的角色歎息。
「但它仍是中國的文學代表之一,寫的也不僅是愛情;貪嗔愛惡欲,生活百態中,人性才是它描繪的重點,總是有令人省思之處。」 她沒有諷意柔笑,輕糗,「你一定看過了,才能嫌它老掉牙。」
同一本書,不同的人看會得到不同的感想,每個人的思索方向本來自成一格,沒什麼好激辯。
不過是一本書罷了,除非真有人過度沉淪混淆故事與現實,以為自己是寶玉或黛玉,為癡情不得而亂而苦;否則,不過是一本書而已。
看完書 看書的人可以贊同、可以詆毀,那是看書人的自由;畢竟,一個人費了精神看完一本書,總有發表心得的自由。
她倒沒想過,月龍也會看這類書籍。
「別告訴我,我不在這幾天,你都在研讀紅樓夢……」頓口氣,他道:「稱學誰都好,就是別學林黛玉的可笑悲觀。」
書籍對月龍而言,只是閒暇的消遣品,沒有特別偏好的作者和書籍,他屬於雜食性的快速閱讀者,任何千奇百怪的書籍都看,看完才會有所感想。
書評和他人觀點是一回事,他從不拿來當作閱讀的參考。
「我只是隨便看看,不算研讀。」 忘了該顯得怯懦,她忽而興致勃勃地詢問:「男人不喜歡林黛玉那種柔美、弱不禁風的古典女子嗎?為什麼你不喜歡?」
女人若不悲觀些,豈能學來那種幽靜柔順。
現代女子和古代女人,就相差在這裡。撇開月龍這種身份、外貌、財富、權勢都無可挑剔,會讓女人想爭取而委曲求全的男人;這個時代的女人對生活,面對一般的男人,哪裡找得出像林黛玉那種認命到家的時代怪物。就算有,也極稀少。 她之所以閱讀紅樓夢,其實是有原因的——
趁月龍外出,怕家鄉的親人朋友擔心,她偷偷打電話回去.卻因此從雷羽那死傢伙口中得知,下次公演的劇碼就是《紅樓夢》。
那些死沒良心的劇團夥伴,趁她不在代為抽籤,替她抽中了個大簽王——林黛玉。
肯定其中有詐,她一定是被他們陷害設計了。
偏偏她暫時回不了海島,無法找那些傢伙質疑,只好先在這裡揣摩林大美人的思路。
她的個性與思想,都與書中的林黛玉相差極遠,這點讓她很傷腦筋。
「女人有的潑辣,有的溫柔,有的聰明,絕不會只有一個模式;男人也一樣,不同的靈魂創造不同的思想,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女人認命聽話。」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極為霸道,不管男女都要求百分之百那從,月龍陷入沉思。
他在做什麼?竟然和女人討論起這種無聊事。不過,聊起書,她似乎少了許多戒心,連眉間的緊繃也不那麼明顯。
「那我是哪一種?」她露出無辜的神情問,存心給他出個難題。最霸道的就是他了,還好意思說。
「你?」
「嗯,我們是夫妻不是嗎?我想知道在我失憶之前……」她紅著臉,一臉羞答答,「在你心中,我是哪一類型?」
呵,就眼前這個機會,來揣摩揣摩林黛玉的思想個性。
月龍差點被她問倒,不禁思索初遇時的印象,那也是他推一可參考的記憶。結論很明顯——和現在的地完全不同典型,絕對判若兩人。
「等你恢復記憶,你就知道了。」他微微失笑。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該怎麼辦?」她故意刁難。她當然會「恢復記憶」,不過得找一個良好的契機,
「不會的,就算你永遠想不起來過去,還有我在你身邊,沒有差別。」 以為她真的擔心,他出自本能順口安撫。
其實他挺喜歡她的說法,若她就一直這樣也不錯。對於她原本的個性,他捉摸不住,倒希望她就像現在失憶的樣子比較好。
對她和她的家人,或許有些不公平,但他現在不想放她走。不知何時會膩,但這些日子有她陪伴,讓他出差都匆忙結束行程,極想早日歸來。
她傻傻地望著他,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難以理解哪!
那麼溫柔的保證,彷彿愛她是天經地義,他們真的是夫妻一般。
可是,他們明明不是呀!難道,他是當真的?!不會吧,月龍愛上了「失憶」 的她?不,不可能的,沒有理由。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歎息。
等他知道她的失憶是假的,他會有什麼反應?會認為她存心耍他嗎?想到這裡,她瑟縮了一下,強忍住內心的不安。
「你是我的老婆,對你好有何不對?」他回答得極自然順暢,連自己都愣了一下。再過一陣子,或許他都會真以為事實就是如此。
自我催眠的力量,向來是很可怕的咒語。
「業檉,你對我真好…。我好氣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真希望能趕緊恢復記憶,可以想起我們過去的甜美日子。」感歎加上內疚,這樣夠了吧。
瞧他如此理所當然,夏琳心暗自微微苦笑,她明明不是。
月龍的臉色突然變了變,顯得有些陰鬱。
若是她……恢復記憶?!
=====
下雨了。
遠處的雷聲轟隆隆作響,夏琳心蜷縮在被裡;睡得有些不安穩。
不是因為擾人清夢的雷雨聲,只因——有人!
突然張開雙眸,她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月龍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正擺在她正前方;而他不安分的手,正在她的純棉睡衣下輕撫她光裸的背脊,令她全身頓時僵硬。
「老婆,怎麼了?」 他好像愈來愈習慣喊她老婆,感覺甜甜的。
還問怎麼了?這傢伙何時進她房間,甚至人侵她溫暖的床?噢。「你什麼時候……」她再也擠不出別的話,不知該怒或者該哭。
他的口氣,像他本來就睡在她身旁一樣,這是什麼世界?
不當呆子,他兀自低哺:「我怎麼想都不對,就算你失憶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分房睡不是嗎?我們多做常做的事,你才更容易恢復記憶……」
「噢——」哪門子的鬼話,她失去的記憶裡,絕對沒有和他同床共枕這事。不能正大光明抗議,她只能由本能嬌喘低呼,失去了力氣抵抗他的人侵。
月龍亦沉醉於碰觸她的美好感覺。
來不及抗議,她上身的睡衣已被月龍褪去,教她尷尬得不用何從。
真是自掘墳墓不可活,若她以為他們是夫婦,怎能有抗拒的理由。
就這樣「給」他是無妨啦……她就怕月老大他事後……會要她負責……
恍惚迷亂間,她忘了他是月龍。
月龍忘了……她不是他的老婆。
曾幾何時,他開始有個念頭,有個老婆愛似乎也不錯。
=====
翻雲覆雨後,雷聲已遠,他們在數度纏綿之後沉睡至天明。
將她擁在懷中人眠,彷彿是習慣似的,月龍抱得極自然也不許她反對。
夏琳心先他一步醒了,裸身膩在他懷中,偷偷打量他美透的俊容,不自覺微笑,其實幸福感大於女人矜持的羞赧。
最初那股要他當情人的衝動,不就是因為她早料想在他懷中醒來會是多美好的感覺。
他的眼睫毛好長,濃密得像兩扇月扇,覆在他無可挑剔的臉龐,就像完美的圖畫。
她能擁有這分幸福感多久?她不敢奢求,經過昨晚卻想開了。 能擁有幾天就擁有幾天吧!不能天長地久,她也無須浪費短暫擁有的時間,去思索根本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幸福稍縱即逝,她該好好把握珍惜的。
像他這種男人能擁有過,恐怕已是所有女人都求之不得的美夢。
「嘿,看夠了嗎?老婆。」她的呼吸搔得他胸口癢癢的,早就醒來的月龍再也無法假裝沉睡,張開眼笑她。
醒來時懷中有她的感覺實在很美好。
他喜歡。
害羞地眨眨眼,她沒有問躲他的注視,反而抿唇輕笑。「不夠,我最喜歡你的臉了,怎麼看也不會夠。」呵,被發現了。
「哦,你喜歡我的臉?」 經過昨晚的洗禮,她似乎變得更美。羞怯外多了分成熟女人才有的嬌艷,那分美蕩得他的心湖難以不泛漣漪。
夏琳心認真地點點頭,這個是真話,她甚至不用假裝。
「為什麼?」這是他的忌諱,從她口中聽來卻不像往常刺耳。
撇除其他八龍以及唐家那對令人無奈的父女,想想,除了不長眼被送進醫院長住的笨蛋,還有誰敢當他的面這麼「誇讚」 他?大概也只有嫌命短的傢伙。
「因為你的臉很美呀!」她心無城府地笑說,
略微皺了皺眉,月龍沉吟:「除了我的瞼,你還有沒有喜歡我別的地方?」
不是很在意她喜歡他的臉,但她的口氣,似乎他除了一張美麗的臉以外,就沒有任何長處,教他聽了怎能不悶。
「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撇清比較聰明。
呵,這倒是一個好借口。
又不笨,她何必一意迎合,說他好話?不過她的回答也沒錯,失了億,她的確對過往的他毫無記憶,更何況她對他本來就毫無認知。
美,是她的初時印象,到現在依舊未變。
不想騙自己,他本來就美得讓人想擁有。月下之龍,躍於月華光輝之下,美得讓人疑似夢幻,誰能與其相提論美?如月龍其名,他是美呀!
「難道這些日子,你對我沒有其他感覺?」 他很悶。
他從沒對一個女人那麼好,她卻只回報他說——喜歡他的臉?!
不想否認,他昨晚是突然想起她說的話。若是她恢復記憶……他只是個陌生人是不?心中突生一股意念,他執拗——絕不讓她有機會,當他是陌生人。
所以,帶著卑劣的想法,他昨晚侵人佔有了她。
女人在乎性愛所衍生的親密關係,他很清楚,也利…這點。就算有一天,她恢復記憶發現他們不是夫妻,也絕無法當他是陌路人。
「有啊,我覺得你好美,大概連我都比不上,所以我說我喜歡你的臉嘛!」她回答得既誠摯又認真。
他的臉色真難看,說他美可是讚美,有啥好氣的。
嗯,男人果然都不喜歡被人以美和漂亮形容……除了羽那個怪胎以外。
「我說的不是那種感覺……」他快被她打敗了。
他的一生,難道要栽在這個小女人手裡?他不太情願了哩。
「可是那就是我的感覺呀!你的臉好美,美得讓我想崇拜。」她仰著瞼雙眸氤氳,一臉投人地望著他的臉,「我想我之所以嫁給你,有部分原因,一定是愛上你的臉吧!」反正是他們說她是他的老婆,她不管,乾脆豁出去配合。
「你這話很傷……算了,這樣也好。」
周龍的黑眸中閃過熾熱的情愫,她立即明白他的意圖,不禁心跳加速,而月龍也不再堅持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