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追愛 第二章
    將所有的電源關妥,孟幀走向惟一的客人。

    大部分的夥計員工,在一個多小時前早已下班離去;其實店也打烊了,最後收店關門的盂幀,對留戀不去的客人大傷腦筋。

    外頭這麼晚還流連在外的人,事實上並不多。

    不算客人了吧!因為她早就結賬,也沒待在綺樓內,而是坐在綺樓外的階梯上。

    關於店門,盂幀立身於她前頭詢問:

    「小姐,你還不回去嗎?這麼晚了,一個女孩留在這裡不太安全呢。」這是實話,雖然少有人敢在闕龍門的地盤滋生事端,但過了子夜,不見光的鼠輩常會竄出遊蕩,也不是能夠完全監測預防的。

    等發生事情再處理,那就顯得多餘了。

    「沒關係,我在等人。」夏琳心仰起頭,對他的關心回以一笑。

    這男人的普通話很標準,不過帶些上海的地方腔調。

    他的聲音帶著溫和沉穩的關心,縮短因陌生感所產生的距離,讓她對他有種親切感。

    她想,他應該是綺客茶樓坊的老闆。

    之前,她就見許多客人在離去前,都會在櫃檯處向他道別閒聊幾句。

    「等人?」猶豫數秒,他不得不問:「你是指下午你去二樓找的那男人嗎?」

    月龍所在的地方,自然有許多華門人四散跟隨,看起來就像一般的客人和夥計,但他們都十分注意月龍的週身情況。當然啦,以不著痕跡的方式。

    「你有看到?」她略顯驚訝。

    那麼多客人,她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件事。

    「剛好瞧見而已。」他自在地回道,沒有洩露多餘的表情,「你確定他會回來嗎?我看這麼晚,他應該不會來了。」

    孟幀以為,她是一廂情願賭機運,所以想勸她離去。

    其實,月龍並不常出現在綺樓;今天是因為有所目的,月龍才會出現。

    綺樓歸孟幀管理,他自然比誰都清楚。若非月龍有意願現身,就算是闕龍門下人,大半年也未必能見上頭頭一面。

    一個平常女子,想見豈又可隨心如意。

    「可是,他要我等他啊。」說真的,她也懷疑他不會來了,只是不信邪罷了。「我看他不像是會失信於人的人。」

    「月……他要你等?」這教孟幀驚愕不已。

    如果她沒有說謊,那頭頭再晚應該也會來一趟,否則他就是第一次聽說九龍失信於人。

    之前傳進他耳裡的信息,那檔興亂的鼠輩,剛在不久前處理完畢。

    若頭頭要來,現在應該在路上了。

    雖然盂幀一直對她十分友善,但這是第一次,他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對啊,他說忙完再回來找我。」她皺起眉,「喂喂,你幹嗎以難以置信、懷疑的眼神瞧我,我騙你有何好處?」

    她又不是呆子,沒有約定,三更半夜豈會在這喝西北風?

    是沒有好處,那她說的是實話囉?

    孟幀受驚不小,不自覺地在她身旁坐下。

    若她是月龍的人,那他就更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危,直到月龍出現。

    「怎麼,你要陪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其實她也差不多已死心,相信自己看走眼,正準備走人。

    夜太深沉,膽子再大,在異鄉的她也會怕怕的。

    「嗯。」他出她意料之外地直言。

    「可是……」她想離開了耶。

    她住的大飯店,事實上離這裡沒多遠,步行幾分鐘就可到。

    但實在太晚了,她不打算繼續逗留。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他不由得問。

    「身份?」她支著頭想,開始想起那男人有種特別的氣勢,教人近而生畏,「難道……他還有什麼偉大的頭銜?」

    那他幹嗎還考慮要讓她包養?

    不,她該不會被人擺一道而不自知,畢竟他根本沒出現。

    原來她當真不知道,她去「招惹」  的對象為何。忽而看見熟悉的車影由遠而近,孟幀搖頭苦笑,也對她另眼相看。

    頭頭真的回來找她了。

    「身為過客,你站在龍的土地上,不解龍城為何興盛無妨;但有些時候,遇事三思而後行,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孟幀起身,沒回應她滿臉疑惑,兀自離去。

    提醒給了,頭頭來了;他的責任已了,是該走了。

    龍的土地……龍城?!他要她行事三思,難道那男人與那闕龍門有關?他到底在說什麼,他的話意是否正如她所猜想……不會那麼衰吧!

    夏琳心諸愕,來不及喚住孟幀一解疑問,他已消失蹤影。見人走遠,她不確定任何事,只確定……闕龍門絕非她所能招惹。

    =====

    從車窗往外望,月龍幾乎想歎息。

    那女人……不知道現在幾點、有多晚了嗎?敢情海島晚上都沒壞人,以至於她一個落單女子,這麼晚還敢在這兒徘徊流連?

    偏偏就他所知,事實並非如此。

    勇敢?下,該說愚蠢。

    顯然孟幀也這麼認為,不然怎麼會留下陪她。

    夏琳心看見那輛豪華的房車,直到車內走下人,她才明白孟幀說要陪她,為什麼又會突然丟下她離去。

    因為,她要等的人來了。

    高興?才不哩!

    站起身拍拍灰塵,她拿起皮包就往飯店的方向走去。就算並非聰明至極,她至少還懂得用大腦分析人事物。

    下午是一時衝動,經過長時間分析,再加上孟幀話裡的暗藏玄機以及眼前這輛超豪華的座車,她豈會再把他歸類成那種賴女人吃飯過活的人。

    「你站住!」

    月龍很篤定,她是看見他才轉身走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悶氣。她以為她是誰?在這世上沒有人能要他,她更不會成為例外。

    叫她哦,算了,當沒聽見好了。

    只遲疑一秒,她走得更快。不能招惹的人,永遠別傻得去招惹,雖然她曾傻過,不代表她得一直傻下去。

    傻到在這等一整晚吹冷風喝夜露,她已經值得為自己要求同情的掌聲。

    「我叫你站住!」不知何時,月龍已以神速錯身,橫擋住她身前的去路。

    「啊——」她被嚇得摀住嘴輕呼。這啥鬼速度啊?

    無視她的驚嚇,月龍僅是瞪著她。

    調整心跳,夏琳心更確定他並非泛泛之輩,只想趕快和他撤清關係,「借……借過好嗎?既無冤亦無仇,請您別擋我去路。」

    因為認識雷羽,她知道這世上有些人種不該招惹,顯然她已將月龍人列。

    美麗的人,難免帶些危險氣息。

    但危險的人再美,她這小老百姓都無意牽扯。

    「你是何意?」月龍隱惱,聲冷且酷。

    她在想什麼——等他大半夜卻裝不認識,存心耍他不成!現在到底是誰釣誰,他都快被她的行徑弄糊塗。

    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將月龍從頭打量到腳,不解地問:「這位先生,我們認識嗎?能認識你想必是我的榮幸。但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我認識的人裡,沒有一號像你帥到這麼美麗無塵的。時間不早,請你好心讓路給我過吧!」

    身為羽劇團的一分子,以演技唬人、裝傻,把噁心奉承、不著邊際的話說得理所當然且順暢自然,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這女人說什麼瘋話,還說得那麼——正常?   「借過,夜深,恕我無空奉陪。」賠上一笑,她在月龍的錯愕中將他推開。

    她的口吻,簡直當他是有心的搭訕者。

    月龍皺起俊眉,但沒有阻止她離去,因為……

    =====

    走沒多遠,夏琳心料想不到,竟會被幾個夜竄的鼠輩包圍。

    心喊不妙,她不覺皺起俏顏暗惱。

    「漂亮的老兄,你的妞?」  不知打著什麼主意,其中一個樟頭鼠目的男人,以邪氣吊兒郎當的口氣,吊著他的瞇瞇眼朝不遠處的月龍詢問。

    他的舉手投足很有……當鼠輩的氣質。

    他們自然不知月龍的身份,不然早抱頭鼠竄,閃得大老遠。那幾個字就算是米田共,他們也會一鼓作氣吞回肚內。

    很難得,月龍竟肯反應,手插在西裝褲內對他們搖頭。  幾隻鼠輩,以為月龍識時務,不打算招惹地頭蛇,干是當他識相,轉向目標。

    「嘿,美女,陪大爺們玩玩吧!」.沒有壞事的障礙者,他們立即纏上夏琳心。

    幾個鼠輩週身所散出的酒臭味濃厚,覺得倒胃口的夏琳心怒斥:「請你們讓路,我沒空陪你們玩!」倒霉透頂,遇上酒鬼。

    「呵,小姐姐很辣呢!」酒壯色膽,這隻老鼠笑得今夏琳心生厭。

    「哈,我最喜歡這種小姐姐……」  另一人已朝她撲去。

    見夥伴動手,其他人也開始不客氣地進攻。除了色,他們自然看中她是外地客,看準了她手提袋裡必然有豐厚的現金。

    夏琳心問躲狼手難以平衡,跌坐在泥地上。

    啊——好痛!她的屁股……

    自眼角的餘光,她看到不遠處的月龍嘴邊噙著冷笑看戲。可歎,除了月龍,現在沒人可以幫她。

    而她竟得期望他救。

    「喂!你幫幫我,別見死不救——」情急之下,她只好拉開喉嚨向月龍求救。

    想也知道那傢伙在惱她,不但不走,還在一旁看她被欺凌的好戲。

    月龍依然冷笑,遠遠拋來一句話:「我們是陌生人,你的事與我何干,憑什麼我要幫你、為你惹麻煩?」他的口吻像事不關己,雙腳寸步不移。

    「別這樣啦——若不是等你老半天,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夏琳心在驚慌中閃躲狼手求教,渾身是泥是土,已然狼狽不堪。

    真小心眼!她暗咒,又不好罵走惟一的救星。

    「你等我?奇怪了,我們不是陌生人嗎?」看她狼狽地躲著數個醉漢侵犯的狼手,月龍冷眼旁觀,無動於衷地說著風涼話。

    「你——」情況太糟,她氣得差點難以辯駁。

    見她快被逼得無處可逃,其中一個醉漢整個人朝她撲去。

    一個滾身,她快速翻轉,不幸撞上路邊的石柱,後腦勺痛得眼冒金星。  無力感充斥,她很清楚自己即將暈厥,大感末日將臨。

    老天……她這是什麼年……和哪尊衰神犯衝啊

    再也無力掙扎,她的眼前一片黑。

    在失去意識前,以為大完蛋的她,矇矓中隱約聽見一陣痛不欲生的求饒……然後,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漩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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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  這是怎麼回事?」

    「問我」你以為會有答案嗎?得去問檉才知道。」

    「呵!太稀奇了。這還是第一次,非得去問檉不可!」

    「說得也是,就算她真有危險,檉也應該不會管她死活……這的確有趣。」

    「檉該不會是心血來潮……」

    「是有可能,不過,他心血來潮的機率——」

    嗯……好痛……

    頭暈……頭好暈好痛……

    細碎不斷的交談縈迴昏沉的耳際,夏琳心在呻吟中緩緩轉醒,為莫名的疼痛皺眉輕吐蘭氣。

    亮光灑進她瞇成一線、不能完全適應光亮的黑色雙瞳,有兩團黑影突然籠罩過來,在她的正上方造成陰影,讓她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人?要不是她渾身虛軟,連大喊的聲音都沒有,她一定會驚叫出聲。

    等看清楚那兩張絕倫的俊容,她才感到有點熟悉。

    啊!他們不是——

    「醒了?」月湟打量她蒼白的臉色,帶著溫和的笑意。

    月桀也問:「你還好吧?」

    正常的情況,他們是不會那麼關心一個女人,管她是否要死要活、要上地獄還是天堂。但若是那個女人和月龍有關時,則完全不同。

    他們何止關心,甚至關切勝過任何「華門」  的緊急事件。  夏琳心在渾渾噩噩中靜觀其變,一時間沒有開口,猶豫間想弄清楚狀況。

    她記得他們昨天……呃……在茶坊二樓和那男人一起……

    頭疼欲裂,她是怎麼了?伸手去撫太陽穴,她才發現自己的腦袋包著繃帶,開始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不禁泛出逃過一動的冷汗。

    他們是一夥的。那麼……那男人還是救她了。

    所以現在的她,才不是衣衫襤樓、身心受創,在慘遭狼手之後,被當成破布丟棄躺在陰暗的巷弄裡。

    感謝天!

    可是……她能說「幸運」嗎?

    暗暗打量過所處之地,房內樸實華美設計交錯得宜,給人一種高雅寧靜的感覺,她知猜臆成真,這些人絕非泛泛之輩、更不是她該招惹的人物。

    為此,她無言睜著雙眸呆愣了好半晌。

    見她眼中閃過驚惶波光,月湟將語調放得更柔問:「怎麼了?昨天我們也在茶樓,你應該記得我們吧!」

    雖說她的焦點盡在月龍身上,也不至於對他們兩兄弟一點印象都沒有才對。

    不然,他們可就真的怨歎自個兒魅力不足了。

    認定他們不該招惹,她恍惚皺眉,本能地往床角退去。

    『啊!」退得太凶,她碰到後腦勺的傷口,痛得她大皺其眉輕呼,這讓月家兄弟有種感覺——她對他們似乎十分懼怕。

    月湟微挑俊眉,不禁和月桀交換思量的一眼。

    「她…該不會失憶了?」  看她一臉害怕茫然不知,月桀猜疑地說。

    失憶?夏琳心消化這個字眼,慢慢有個念頭成形。

    月湟思索月桀所提的可能性,看著縮在被裡緊往床牆挨,雙眸顯露空洞無助,彷彿不知所從的夏琳心,不得不問——

    「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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