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療傷的期間,赤龍固執地守在她床邊。
不管她怎麼想,他可以拿幾本書,就在她的病房耗一天,甚至不用和她說上半句話。這種舉動並不是出自他的賭氣,他不過是在等她的傷勢完全痊癒。
等她傷養好,再來『算帳』也不遲。
不用說,這也是赤龍的體貼和心疼的方式。
早就習慣整天安安靜靜,不說半句話也可以的海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拿他沒轍,只好由著他,忍著脾氣對他視而不見。
除了海都本人之外,闕龍門所有的人,都能篤定赤龍有多愛她。哪個傢伙膽敢侮辱到她,大夥兒就可以圍一圈蹲下來,親眼瞧瞧光門領導宰人的狠勁。
瞧那個射傷海都的強尼下場有多慘就知道了。
倒是不知不覺中,讓海都有太多自我思考的時間,沒有人對她下達命令,一切靠自己決定,她竟愈來愈像海都了。
在這期間,夢龍和唐傲雨已離開台灣。
直到海都可以下床,甚至開始運動,赤龍才認定她已康復。
「陪我練練拳腳好嗎?」在海都伸展四肢,做完暖身動作以後,赤龍走上前提議,一反像個幽靈守護者的常態。
今天的天氣不錯,空氣晴朗,難怪海都精神很好。
「你要練拳腳不會去找你的影。」她拉著腿筋,愛理不理地朝中院一角瞥去。平常人看不到,但她也曾是個影,自然能輕易地察覺同伴隱身處。
那種超低頻率的呼吸,未離她能察覺的敏感範圍。
感覺有點怪,那裡該站的人原本是她才對!如今她不但自由來去,一不小心,可能還會對赤龍出言不遜,根本是她當影子時所不可能的事。
他的容忍度也超乎她想像。
照理說,就算她不是他的影,貴為赤龍的他也容不得她冒犯;而他對她的態度卻一一容忍,包容心無話可說。海都在考慮,是否要替他鼓鼓掌。
他幹嘛賴在台灣,不回美國的光們呢?她不懂。
雨不是說了,要帶她回影子組織的大本營當訓練幫手,如今他回法國,為何不帶她一起走?這她也不懂。
夢龍臨走前告訴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仍不懂。
這些日子,海那就一直活在重重的疑惑之中,不能明白的事可多了,多到她懶得一一去想去分析,日子隨它過,就等唐傲雨決定她該往何處。
「我還以為你手癢,很想要個對手。」如今除了他,還有誰敢和她動手?「我大病初癒,和你較量身手哪有機會勝。」撇了撇嘴,她哼了聲。他那麼細心幹嘛呢?存心想提她的心似的。
「誰說這是場比賽?不然不管結果如何,我一概算你贏總行了吧!」海都已恢復健康,他決定振奮精神采取『攻勢』。
海都白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少瞧不起人。」
要侮辱對手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將人瞧到了谷底,她要是同意,豈不是太丟影子的臉。以前她不能以下犯上,所以不曾和他比較過身手,但那並不代表她技不如人。躺在病床上好一陣子,她現在的體力和身手恐怕退化不少,這點倒是真的。硬拚太吃虧,要陪赤龍比劃,也得等到她恢復原先的功力再說。
「你真難伺候,這樣不要,那樣說瞧不起人。」他睨著她笑了笑、聳聳肩,一點都不介意她不客氣的口吻。
他喜歡現在的海都,有生命、有活力。
「惹你不高興,是屬下不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她十分有骨氣的回話。就當已為赤龍死過一回,再死一次又何妨。
「你給我記住一點——我沒要你的命,也不准別人取。」兩道銳利的眸光自他眼中射出,赤龍的臉色在轉眼間大變,聲音既冷又沉,略低的嗓音透著一股寒意,使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似冷箭般刺人。
在他有生之年,誰也別想要她的命。
海都差點喪命的事,對赤龍而言太鮮明痛苦。沒他允許,閻王老子都不准拐他的人。海都被瞪得渾身一顫,喉嚨哽了一口氣,再也說不出話來。現在的赤龍,就像常人所知、人人懼怕尊敬的光門領導,渾身散發著不怒而威的威嚴氣勢。
突然間,暗處的影子略起變化,海都立即察覺有外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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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機到了!海都心想。
眼前這個身材高姚、面貌姣好、突來乍到的中美混血美女,她不是別人,正是唐傲雨口中即將嫁赤龍為妻,美國目前熱門政治家族裡的千金小姐。
從她上下打量赤龍後發亮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對將要嫁的對象十分滿意。「唐伯伯沒告訴你嗎?我將是你的結婚對象。」在自我介紹之後,孟玉寧以不解的眸光瞅著眼前這個教她一見就傾心不已的高大俊酷男子。
「他要是有提半個字,你現在就不會站在我面前!」赤龍的臉色滿是陰沉。難怪那賊狐狸溜得那麼怏,不等海都傷好就急著離開。
結婚?!哼,這倒好笑!
走了一個柯曉菁,又來一個孟玉寧——這回他一定要宰了唐傲雨!
想起闕龍門也曾被擺一道的龍頭老大,赤龍的臉色更加陰沉。
他可不是闇龍,絕不會在老狐狸沒有徵詢他的同意,而散佈這種危言聳聽的『喜訊』之後,任其逍遙不聞不問。
可惡,他真的想宰人!
闇龍沉得住氣,有耐性等到傳聞中的女主角嫁人、靜待謠言不攻自破,他可不!這姓孟的女人要是沒人好嫁,他豈不真得娶了她!
不等滿臉疑惑的孟家小姐提出問號,一旁的海都已無心繼續活動手腳,冷淡的道:「你們慢慢聊,我不打擾了。」
他和未婚妻聊天,不需要她這個外人旁聽。照眼前的情勢看來,情況似乎有點複雜,她的確不該杵在一旁聽這些一話。
是不是唐家老先生,再次將『我行我素』的天性發揮到極致,沒通知赤龍一聲便自作主張地替他訂下婚約?情況十分怪異,海都不禁感到狐疑。
算了,就算是這樣,光門領導的私事,實在輪不到她插手。
不該她管的事,還是少見少難過吧!
赤龍猛然扯住她的手臂,含怒問道:「你去哪裡?」
海都的無情讓他感到心痛,每回有第三者出現,她就只想要把他推給別人,好能夠脫身,將他甩得遠遠的。他好怕,怕海都的心裡真的已經沒有他的存在。「不會被流彈波及的地方。」海都如子夜般的黑眸,無懼地透出挑釁光芒。從他老大陰霾的臉色,誰也看得出他心情極差,她自動閉遠一點還不夠嗎?或者她連閃流彈的權利都沒有。
若是如此,他起碼也該告訴她。
不用赤龍告訴她,她也知道自己愈來愈有骨氣和個性了。是由著她的他不好,這些日子盡讓她累積無數『縱容』,逼得她的叛逆無所遁形,怪不得她。不再是他的影,她不在意玩完一條小命,也就更加自我放縱……說是自我放棄或許也可以。反正沒有他的日子,她一定會十分難熬。
死,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命不屬於自己,她不可能自我了斷,由他結束又何妨?
赤龍微愕,隱住心中的笑意,故意沉下臉。「不見槍聲,哪來的流彈?」這倒好,海都真的開竅了。要現在的她托起服從為何意,恐怕亦是難事一樁。可見他努力的成效已慢慢浮現。
此刻的赤龍幾乎忘了他還有一個『未婚妻』愣在一旁,正睜著美眸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他的心中本來就只留了海都的位置,容不下其它女人的身影進駐打擾。對於不感興趣的人事物,赤龍向來不會多看、多理一眼。他對海都的心真摯,要忽略海都以外的女人,對他而言從不是問題。
瞥一眼愕愣不已的孟家小姐,海都冷冷反駁:「眼觀四面,就不會被流彈所傷。」「有道理。」他點了頭,竟然非常贊同。
眼觀四面,似乎是影子們所受的訓練之一,她竟能用在這種事上頭。不過,她理論說得有道理,他沒必要反駁。
不愧是跟隨了他六年多,海都一定是看出他剛才怒火中燒,快瀕臨抓狂。但經她這麼挑釁,赤龍的氣反而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
海都沒想到他會附議,愣了一秒,很辛苦才維持住臉上強裝的無動於衷。「那我可以走了嗎?」望著被他抓住的手臂,她等著他鬆手。
「可以。」他不反對。
「你的手。」海那所看的焦點依舊,不吝於浪費耐心提醒。他不鬆開她的手,教她能走到哪去?總不能用力拍開他的手。
潛意識裡,海都那赤影的身份仍存在,她還是無法對主人過於不敬。
「你可以走。」赤龍帥氣一笑,緩緩地道:「但要和我一起。」不管她愛不愛他,她都別想將他丟給別人,更別想用別的女人來讓她脫身。
見到帥氣的赤龍拉著海都就要走,大感被漠視受辱的孟家千金,一跺腳,急急忙忙追過去。「赤——」
還好她這次不是真的來相親,只是答應幫唐伯伯一個忙,否則鐵定覺得難堪透了。這傳聞中的赤龍的確高大威武、俊逸得沒話說;不枉唐伯伯大力推薦,鼓吹她來瞧個究竟。赤龍光瞧外表無懈可擊,就是個性有點瑕疵,對淑女不夠禮貌,太不懂得待客之道。
好歹她遠來是客,又是嬌滴滴的美女一名。就算不喜歡她,覺得她礙眼,他也不用將她忽視得如此徹底……未免太侮辱人。話說回來,她老覺得唐伯伯鼓吹的口氣,很像要她來看什麼怏絕種的『稀有動物』似的。
拉著海都的赤龍驀然回首,好不容易肯回頭給孟玉寧一眼。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嫁人闕龍門,還有七個闕龍門老大供你挑選,跑一趟法國告訴你的『唐伯伯』,你要嫁人別指望我,去叫他為你另覓佳婿!」他冷淡譏誚的聲音,完全不想隱藏話中的嘲諷。
這樣陷害其它七個傢伙,要是傳進他們耳裡,恐怕他的未來,很難安寧。不過,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將海都帶開,好好跟她聊聊。
「笑死人了,真當我孟玉寧沒人要?誰想嫁你們闕龍門這幾隻藏頭藏尾的怪龍,渾蛋欠扁的傢伙,一點口德也沒有,最好被甩了活該!」孟玉寧大皺秀眉,一臉偽裝褪去,怒瞪著赤龍遠去的身影咒罵。
自大的臭男人,氣死她了。
天曉得她大老遠飛來台灣可不是讓人瞧不起的,是哪頓牛排吃太飽撐著——豈是自討沒趣四字就可帶過?吃力不討好,倒霉!
本想順便來台灣觀光,這下哪來見鬼的心情。
下回,她死也不會做答應這類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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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一點也不在乎?!」將海都拉離孟玉寧的視線外,赤龍突然朝她質問。他不想再等下去,非知道現在的海都對他是什麼感覺不可!她養傷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極少交談,但在偶然間,他總能捕捉到她偷瞥他的視線。
每回她都裝作若無其事,鎮定地移開和他不小心接觸的視線;可是他確信,就像他的凝視一樣,海都還是在乎他。
就算事實殘酷的呈現,他仍不相信她真的不再愛他了。
「要在乎什麼呢?」面對他隱隱的怒意,她仍是一臉平靜。或許她的心已不聽使喚,為他不是真要結婚的事在竊喜;但終有一天,他還是會娶妻的不是嗎?到那時她又得承受一次打擊、心痛,也不會比現在好受多少。
赤龍徹底被激怒,俊眸染上熊熊青焰,發狂般地盯著她美麗無瑕的臉,恨恨地宣告:「我在乎!我要你在乎我的感情!」
他差點想掐死她,然後隨她而去,來個一了百了,為他的苦戀做個結束。十一年的相思之苦,真的太長、太累人。
他的意思是……他愛她?!海都一下子張口結舌,再努力也做不出反應,只是愣愣地望著他為情所苦的俊臉發呆。
難不成他想說的是,他一直愛著她?!怎麼可能……「海都,告訴我——」吼了聲,赤龍的聲音卻有些哽咽,雙肩瞬時垮了下來,整個人像洩氣的皮球。「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肯再愛我……給我答案,海都……給我答案……」他的聲音裡充滿痛苦。再?她從來沒停止過愛他,哪來的『再』字可言?
海都聽傻了,無力的身體往地板滑坐下去,發軟的雙腿,已然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是不是在作夢?他的聲音和表情都如此清楚認真,是不是作夢呢?早就遠揚失去的舊夢,能找得回來嗎?多少年過去,她早就不敢奢望了!
若是夢,未免真實得過了頭。一向自信、精神奕奕、光彩引人的赤龍,不該有這麼脆弱不安的表情。
赤龍跟著蹲下身,單膝半路,捧起她低垂的臉。
「海都,若是我自作多情,你真的早已不愛我,就請你明白的告訴我。」深吸一口氣,赤龍膽戰心驚,但字字堅決認真,沉穩表白:「告訴我你不想要我,告訴我你不在乎我們曾擁有的過去,告訴我……你不願意選擇與我共有的未來。」
赤龍的聲音裡,帶著真心,也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
事已至此,他非要她說出真心話不可!他不想再次失去今生唯一的摯愛,十一年了,從瘋狂尋找到絕望、到放棄、到因惱恨而拚命尋找各種方式忘掉她。過了那麼久,心再痛受創的傷口也該癒合;偏偏他的心固執不已,始終不肯放棄找回她的渴望。他不以癡情為傲,除了海都以外卻誰也不要,找不到她的日子,他甚至譏諷自己的固執,無情嘲笑自己放不開。
多可笑,為什麼他就是忘不了一個狠心想自他生命裡消失的女人?多少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的深夜裡,他因為夢見十四歲時的她突然自他懷中抽離的惡夢而驚醒,就這麼痛苦一整夜。他想恨她,忘了她的人,甚至想忘了海都這個名字。見鬼的他的心偏偏就是無法容下其它女人的身影。
一年多以前,他才開始逼自己別再想她,放棄無止境落空的尋找,像賭氣般強迫自己,讓自己以為真的忘了。卻在半年前意外地發現影就是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說要忘了她是多可笑的事。
他根本就忘不了!
這十一年來,沒有任何女人能進駐他的生命,就已是最好的證明。
堂堂為闕龍門的龍頭老大之一,他不怕其它八龍嘲笑他,凡事灑脫傲然,竟死捉著十七歲逝去的愛情不放;他只怕……海都不愛他。
多少年的深情、痛苦、掙扎,就這麼自他眼中傾巢而出,撞進海都的心。海都不敢正視他的深情,有許多的猶豫,因他竟還深愛她而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才囁嚅的開口:「可是我是雨的……」的什麼呢?她也不確定。
「你屬於我,別再事事以那傢伙做第一考量!」莫名的妒意攻心,赤龍一顆心緊繃,惱火的接下她不確定的話。
他受夠了海都要做任何決定前,一定都先考慮到唐傲雨那只賊狐狸!就不知唐傲雨在訓練時給影子們下了什麼蠱,讓影子們個個對他忠心無比。
闕龍門九龍對唐傲雨的『尊敬』,事實上無話可說,從許多妥協的事件中就可證明;而九龍自認對唐傲雨的服從度,永遠比不上影子們的一半。
九龍妥協是一回事,未必心甘情願又是另一回事!或許這就是其中的差別——影子們絕不可能對唐傲雨討價還價,向來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
對影子們,闕龍門九龍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可是……」虧他真敢大言不慚的說她屬於他,她又還沒承認對他的愛意,他倒是要求得理直氣壯,天下間竟然有這等怪事。
「可是什麼?」他沒好氣的質問,一時忘了該追問的重點。
眨了眨眼,她只能從猶豫中吐出兩個字。「合約!」
「什麼合約?」他壓抑下即將爆發的怒氣問。
「我和雨簽……簽了終生契約……」要不是臉被他牢牢捧著,她很想轉開臉,也就不用正視他眸中欲殺人的火花。她的脖子好酸,他的手不酸嗎?
也就是說,她把自己賣了。赤龍在心中消化她的話,忍著不悅作出結論:「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那麼聽雨的話,只為一紙掐在雨手中,足以定你生死的合約?」出生入死,不過為了一紙合約。竟有這種蠢事!
「也不全是這樣……」她不知該怎麼解釋,但她的命的確早已賣斷給唐傲雨。不管有沒有那紙合約,如今的她都會遵守當年和其它影子一起立的誓約,為唐傲雨和影子組織鞠躬盡瘁。
或許赤龍難以理解,她在十一年前立的誓,必將一輩子有效,不管她還是不是個影子。
赤龍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挫敗的放開她的臉。「算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愛不愛我?」
只要海都愛他,那紙見鬼的合約,他自會去向唐傲雨討回!
「我不要在乎……」海都覺得他問得好可笑,靈幻的雙眸卻逐漸聚起了霧氣。「你怎麼可能知道,我要自己別在乎,卻還是在乎得要命的感受?」以影子的身份守在他身後,她那顆心,只會一天天失落沉淪,根本無法壓抑對他的感情。「你是說——」他的臉逐漸露出笑意,被狂喜佔滿了心。
「說我不要在乎、不要愛你,偏偏事與願違。」她頹喪的低語。如果能不愛他,她在這六年的『赤影生涯』中,就不會屢次感到懊惱矛盾,對身為影子的自己感到失望。「可是你的確在乎……也愛我?」嘴唇都顫抖了,他仍壓抑著想狂呼的喜悅,這件事很重要,不問清楚不行。
海都歪著頭睨他,不太想承認。
一旦說出口她就無法回頭,萬一唐傲雨不允許她和赤龍在一起,屆時,她該怎麼辦?想必亞司絕不會答應她把話收回。
「海都?」他急促且擔心的神態,深深打動了她的心。
海都突然想起,夢龍回加拿大之前告訴她的話——換種形式,只要司是光,你就甘願是影對吧!光門本生光影情,影呢?不該老拒光於千里之外,知道嗎?光影本是共存,不能一分為二。
難道這是夢龍給她的暗示,要她接受亞司的感情,誠實面對自己?她無法反駁,明白了當時尚不能全懂的疑惑。
他是光,她是影……沒錯,只要他是光,她就願意成為影,成為他永遠的影。她渴望留在他的身邊,又何必欺騙壓抑自己的心!海都想通了。
「從我愛上你之後,就不曾停止過。」海都笑了,毫不保留地表露愛意,心情豁然開朗。淚水在眼眶打轉,眸光異常清亮專注的海都,在霧光中露出一抹恍如十四歲時純真甜美的笑容。「海都最愛亞司了,不是嗎?」
不想再有絲毫的猶豫,她終於敞開心房,讓自己對亞司的愛宣洩而出,含笑帶淚地投入他懷中,再也不遲疑。
猛然接住撞入懷中的天使,赤龍訝異她的坦白,有些無法置信,只覺一顆心飛揚狂飆,熱烈地在胸口鼓動著。
這一天,他到底等了多久?
「沒錯,海都最愛亞司了,再也不許改變!」赤龍低柔的嗓音乾澀沙啞,帶著美夢成真的激動哽咽。亞司何嘗不是深愛著海都呢?感動得無以復加,他深切的緊擁今生所愛,生怕壞中的摯愛,不懂他用情多深。
這回,他要牢牢抓住海都,再也不放手!
海都的心被悸動佔滿,滿足地埋入他懷中,再也無所求。沉醉在幸福中,她沒有發現赤龍那充滿霸氣的眼神裡,全是強悍的決心!
有膽儘管來試,誰也別想……再從他懷中搶走他的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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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唐傲雨從法國寄來的快遞,讀完內容,赤龍的酷臉沉了下來。
像個受虐的小媳婦縮在沙發一角,海都垂著眼瞼偷望亞司,預期大限不遠。臉黑了、沉了,等到翻白眼,大概就該她有事了。
將那張紙直直丟在海都膝上,他以極大的耐心忍住不發火,幾乎怏咬牙切齒。「你就為了這張鬼合約,離棄我十一年?!」
或許幾千萬美金不是小數目,但她竟為了這筆錢賣斷自己的一生,捨棄和他的一切,義無反顧地投入影子組織!不行,他快氣炸了。
離棄?好嚴重的字眼呢!海都暗自吐著舌頭。
幸福的日子,是不是終究是場夢?她也不過才享受了三天而已。
唉,師父既然不反對她和亞司在一起,也沒打算要她回法國,為什麼就不成全到底,好讓她多苟延殘喘幾天?這快遞,慢幾天來也好。
就知道師父不會那麼好心……「那不是鬼合約,我還沒死哩!」亞司似乎很想吃人,怎麼辦?雙眼四處瞄著,海那邊陪著笑臉邊露出無辜的表情。「幹嘛啦!那時我家破產,人人討債四面楚歌,在海家底下工作的人全哭天喊地,我爸爸絕望得差點自殺,你以為我還能有什麼選擇?」以她的未來去換那麼多人的生計,並不是一件失算的事。他瞪她做什麼?她並不後悔那時的抉擇。
在她看來,那時的唐傲雨願意負起海家所有債務,卻只要她的未來……那才是件奇怪的事。就算要買個雛妓,也用不著數千萬美金。
「你沒讓我知道海家破產的事,全家就這麼搬了,消失得如此徹底。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多痛心?」突然將她拉進懷中,他的臉上儘是受創的神色。「為什麼你不來找我、不讓我幫忙?」赤龍所氣的是這件事。
她沒有讓他分擔她的遭遇,遇到前所未有的難題,竟選擇一聲不響地離開。難道她認為他沒有能力,無法分擔她的苦?還是她怕他聽到她家的情況,會就此逃開?更或者,她認為他的存在沒有意義?這十幾年來他反覆思索,任何一個答案都氣壞了他。
諷刺的是,她在五年之後回到他身邊,竟然還是以影子的身份。
「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問了好嗎?」她該怎麼告訴他,那時的她突然自卑了起來,認為自己再也配不上他,也怕被他瞧不起而遺棄呢?若是這樣,她寧願先離開。而且,就算他不會就此離去,她也不想拖累他呀!
那年他才十七歲,不過是個學生,要怎麼幫她?她不要他向別人低頭,也不願意他為她的事煩惱!那時單純的她,只曉得他的家境不比海家差。雖然他們可算是青梅竹馬,她卻完全不知道,他當時整年忙碌的父親,就是光門的領導人;而他是闕龍門從小培育的領導人之一。
有些可笑,她賣斷未來的那幾千萬美金,對他而言根本不值得放在眼裡。或許她也該生氣,畢竟那時他從來沒向她提過有關闕龍門的事,只當她是易碎的瓷娃娃般呵護寵愛,完全將她蒙在鼓裡不是嗎?多侮辱人!
算了,那些事早已過去,她不願意再回想。
「海都,我要知道原因。」赤龍的目光閃爍,仍是堅持。
他要知道她想都沒想過向他求助的理由。
遲疑很久,海都垂下逐漸矇矓的雙眸,低著頭咬牙回答:「當時我們算什麼呢?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我那時單純、愚蠢,什麼都不知道……幾千萬美金幾乎壓死我父親,我怎麼可能向十七歲的你求救,要你去感受那種壓力!我……我不知道你能幫我……又怎麼能求你幫忙……」雖然很努力控制,她的聲音還是哽咽起來。這些年來,彷彿南柯一夢在她眼前飛閃而逝,讓她感到莫名的心酸。
「夠了,別說了。」他為自已逼她想起不堪的往事,而感到懊惱後悔。「別哭,是我不好,對不起……」他收緊雙臂將她擁抱加深,溫柔地吻去她自眼睫滑下的淚水。他該死,為了一些不重要的過去,竟然惹她掉眼淚。赤龍想宰了害海都傷心的自己,他要的是未來,卻愚蠢到為過去惹她難過。
想起當年的茫然不知所措,一心想幫父親度過困境,決心賭上一生的海都,赤龍不禁大感心疼,那時她也不過是個小女孩。
在那之前,她的日子無憂無慮;或許最大的煩惱,就是他有多愛她不是嗎?不了,他不要再想過去。
「海都,我們會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日子。」在她唇上輕啄了下,語氣一轉,赤龍的態度認真深切,直望進她靈魂深處,給了她屬於他的保證。
今後,他們將永遠不分離。
海都回望他深情的眸,從他無悔溫柔的眸光,瞭解到他所想傳達的誓言;在他懷中,她亦以同樣深愛的眷戀將他緊緊擁抱,笑得好甜。
「那還用你說嗎?我當然知道。」她會幸福的,也一定要讓他幸福。
海都和亞司,再也不分開!
到老……到死……到下輩子……到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