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好啊!天藍藍的、雲白白的,讓人覺得好舒服,可是——
「喂、喂!你躲在我家不會太誇張了嗎?」連雅萱有些不以為然地在江庭耳朵旁叫著,就只差沒把人家直接踢出門。
「當初你逃婚的時候可以去躲我家,我偶爾來你這躲躲就不行嗎?」江庭的語氣在指責連雅萱的不夠體貼。
「什麼話!你又不是不知道翼一大早就去找你了,你待在這裡,他怎麼辦?」一想到自己的預估錯誤,除了沮喪之外,她對雷翼也有些歉疚。
就如李晉洋所說,真的弄巧成拙——雷翼是生氣了、吃醋了,就是沒有亂髮標呀!直到這一刻,連雅萱才體會出他們兄弟倆的差別。
雷驥外表是冷酷話不多,生氣時卻是很恐怖的那一種。
至於雷翼,平常或許輕佻隨和,老笑笑地說不停,—但受了傷或真的生氣,反而是不會掛在嘴上的那一種人。
對這樣的雷翼,連雅萱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也體認自己幫不上忙,乾脆別蹚渾水——套一句話,就是不負責任。
「就算他把門撞開,發現我不在家,也自然會走的。」江庭大剌剌地躺在房內的床上,一點也不介意這是人家夫婦的鴛鴦床。
就因為雷翼像個沒事人,對李晉洋的事不聞不問,還是如往常在下班和假日去找她,她才迷惑也覺得不舒服,不明白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故意告訴雷翼她和李晉洋有約會,他那一天也就真的不去找她。江庭覺得好沮喪。
「要是翼那個過期的情聖,傻傻地在你家大門口等你回家呢?」這也不無可能。
雷翼最近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除了上班時間一定在公司,其餘的時候,連雅萱也容易猜想他的去處。
「才不會!他會以為我和晉洋約會去了,不會等我的。」江庭有些賭氣。
萱直接挑明地告訴她,篤定地說她已經愛上雷翼,沒有必要拘泥於往事,現在他們都是成年人,既然愛上了沒道理不去把握……老實說,她覺得萱未免也變得太快了,才說什麼不該輕易饒過雷翼這種害女人傷心的花花公子;下一秒又說什麼花花公子—旦真心,會比任何男人都專情——簡直是耍著她玩嘛!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如萱所說,愛上雷翼卻不肯承認,只是最初報復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只想到,如果他真的也愛她,會坐視她和別的男人約會嗎?她無法相信有這麼大方的男人,也不認為雷翼會是這種人。
所以她只有—個結論,雷翼根本不是真的愛她。
「這裡是雷家耶!你要躲雷翼卻跑來他家,不是很矛盾嗎?」連雅萱以小庭很蠢的眼神瞧她,就怕她不知道自己在誰的地盤上。
「你錯了,這裡是你和雷驥的房間,他沒事總不會隨便進來。」江庭更正好友的話,突然有些得意地繼續道:「而且你常說的——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雷翼不到傍晚不會回來,所以我決定留在這裡。」
「真倒霉,被自己搬的石頭砸到腳。」被江庭的話一堵,連雅萱不禁咕噥了起來。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是她的專利耶!小庭竟然偷用。
「反正你今天注定要一個人在家當深閨怨婦,多悶,又容易想不開,有我陪你聊天有什麼不好?」江庭從床上坐起身,眼神儘是調侃。
也不知道今天是啥黃道吉日,雷家人工作的工作、應酬的應酬、有事的有事,除了傭人之外跑得只剩一個——剩連雅萱顧家。
連雅萱白了江庭一眼,突然眸光一轉,露出一臉涎笑:「是呀!太好了,你要留就留,等我老公回來,順便把他借給你聊天,自從我們結婚以後,驥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你『說說話』,偏偏都沒碰上,你就留晚一點好了。」
「謝謝你的好心,老公自已留著就好,別借給我了,我消受不起。」江庭的臉色立即大變,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留在這裡等雷驥找她算賬?她又不是瘋了。思及此,她已起身準備溜之大吉。
「可是他快回來了,你還是等一下嘛!」連雅萱拉住急著要離開、已經沒有心情躲在雷家的江庭。
「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再說吧!」在江庭丟下—句話的同時,早已快到達雷家大門,而原先被她吵醒的連雅萱連客人都懶得送,二話不說立即倒回床上睡午覺去。
不用說,連雅萱就是知道江庭拿雷驥沒轍,明知道不需要怕卻怕得半死,一向能避就避。
即將入夢的連雅萱想,她那酷酷的老公原來還有這功用,要多利用……拿來威脅小庭挺好用的。
江庭正想奪門而出,這時剛好有人開門而入,差一步就撞個正著。
「雷翼?」她一聲輕呼後,立即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雷煜看她的表情,知道她發現自己叫錯人,只是淡淡地問:「你希望我是嗎?」
「你是誰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他不是雷翼,可是—看到他那張和雷翼有百分之九十九相似的臉孔,她就沒好氣。
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她還是被移情作用所影響。
「是嗎?」雷煜越過她走進屋內。「不過我是誰對我而言很重要,我無意接收別人對翼所有的觀點。」
他的話沒有情緒起伏,卻讓她立即感到罪惡感,轉身拉住他的手,急忙地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麼說的,我只是……」
雷煜說得沒錯,就算外表一模一樣,他仍不是雷翼,她不該將對雷翼的不滿轉移到他的身上,那對他不公平。
她的道歉讓他回頭,彷彿是第一次正視這個見過幾次面的女人,看著她不知所措,想道歉卻詞窮的模樣,覺得有些趣味。
「不用那麼緊張,我的話沒有什麼意思,也沒生你的氣。」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發現他看著她緊抓著他衣袖的手,她才感到不妥地鬆手,尷尬地紅透了一張臉。
如果說雷驥的冷酷讓她害怕,她就要說這雷煜是讓她摸不透,總之——雷家的兄弟都有些怪異,不過……還是出色得讓人難以轉移目光。
「對不起。」她九十度鞠躬,還是再道一次歉。
儘管雷煜說不在意,可是她的內疚感沒有消去,只好再以道歉消除自己內心的不安。
雷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真有趣,難怪翼會愛上你。」
「呃?!」她猛然抬起頭,卻只捕捉到他轉身前眼底閃過的一抹笑意。
「你說雷翼愛我?」她在雷家門口朝他的背影大喊,已經顧不了會被雷家的傭人聽到。
「只是我這麼認為而已。」他以一貫漠不關心的語調回答,沒有給她任何保證,也因為這種保證不該由他給,所以他沒多說什麼。
雷煜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沒有停下過腳步。
其實她已經有些習慣這樣的雷煜,接觸幾次以後,她已經不會因為他的態度而不自在。
之前她就發現,雷煜或許少話,說話卻一針見血,總是能讓人無法反駁。所以他那句「難怪翼會愛上你」,才會震撼到她的心底。
江庭留在原地發呆,有些不敢相信,也第一次重新審視她和雷翼的關係,和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雷翼真的愛她嗎?她的心底有道期待的聲音——多希望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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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庭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回家,看見雷翼那瀟灑俊朗的身形,當真不理會路人的眼光、自在從容地靠在她家門前等她時,她的心縮得好緊、好緊。
九點、十點、十—點、十二點……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他從早上九點,就站在她家門口等到現在?!已經五個多小時了呀!
是什麼樣的動機,能讓一個心性不定的花花公子,甘願這麼辛苦地去等一個人?如果雷翼真的愛她,她是不是該懷疑自己到底有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魅力。
歎了口氣,她直直地朝他而去。
「原來你不在家?!」當雷翼看見從外頭回來的她,—臉的詫異。
「你沒按門鈴嗎?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我不在家。」她更詫異。
「有啊,只是……」他有些尷尬地道,「我以為你可能不想理我,所以不肯開門而已。」
也難怪他會這麼以為,是很難想像她會為了放他鴿子,在早上八點左右就逃出家門。
「所以你一直站在門口等找氣消?你是哪門子的白癡!」她有些氣他的執著,害她想恨他都不能。
最近的她很容易對他發脾氣,卻只是因為他的「不在乎」。
「我昨晚告訴過你,九點會來接你。」他的語氣沒有太多的指責,只是繼續陳述事實。「如果我沒記錯,是你說今人沒有其他的約會我才會來的;結果你卻放我鴿子,玩回來還笑找是白癡、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
站在這裡當了五個多小時的公眾人物,她的鄰居都認識他了,就只差沒邀他進屋坐。他是覺得自已有點白癡,可是由她嘴裡說出來,特別地傷人。
望著委屈不已的他,說她沒有感到內疚是騙人的。就是因為他近來都這樣,才更讓她束於無策,總覺得他的種種包容是因為不在乎她。
「誰說我放你鴿子?你不是說晚上九點嗎?」她冷冷地道。他可以不在乎她和誰約會,她當然也可以漠視他的不在乎。
如果他要比的是耐性,她又何必為他的虛情假意而感動?
「原來我應該慶幸。如果你玩到晚上九點才回來,我就得等整整十二小時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當我是可疑人物去報警……」他的低喃中沒有怪她的意思,很明顯地只是隨口說說,和聊天沒有什麼不同。
「是你自已沒把話說清楚,不能怪我。」她強迫自已忽略體內滋長的內疚,把錯全推到他身上。
「我沒有怪你,沒和你說清楚是我不好。」他的確沒有怪她的意思,也不想要她的歉意,這幾個小時可以當作是替她看家。
除了沒有椅子坐、沒電視看、肚子有點餓之外,他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明明知道約的是早上九點,她是因為想躲他,才趕在九點之前出門的。江庭咬緊牙關,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要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她氣得朝他大吼,「剛才是我騙你的,我就是知道你早上會來,想放你鴿子才出門的,你看不出來嗎?」
一吼完,她等著他的責備。
「喔。」
「喔?!」
「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你為什麼不生氣?」她氣壞了,好像在幫他氣她似的。
雷翼想了想,才問:「你希望我生氣嗎?」
「當然不!」廢話一—她幹嗎希望這種事,又不是天生喜歡被人罵。
只是現在的情況特殊而巳。雷翼不生氣,她的內疚會愈來愈嚴重,讓她覺得自己虧欠他很多—樣。
「那我為什麼要生氣?我不希望你不高興。他俊美的臉上儘是無比的真誠。
「如果我希望你生氣呢?」她真的是火大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種人?江庭此刻倒覺得令人摸不透的雷煜還比較有人性些,至少雷煜不悅時能讓她感受得到。
偏偏她無藥可救的心,還是為雷翼這個傻瓜感動不已。
「那就比較麻煩了。」他接收到她問「為什麼」的眼神後,老實地說:「我捨不得對你生氣。」
江庭眨著長長的睫毛,好幾次都懷疑自己到底在和誰說話。
「你是不是病了?」她真的懷疑。
「如果『相思病』也算一種的話,那我是病了。」他溫和地開玩笑,卻有幾分真心。
江庭白皙的十指捂上臉,不敢相信地蹲下身低呼:「老天!你真的有病,我竟然被個神經病給纏上了。」明明是感動的,她就是無法承認。
雷翼陪她蹲在地上,望著她埋在膝蓋上的頭顱,忽然問:「你今天不想和我約會,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倏地抬起頭,瞪著他略帶灰藍的眼,「我說不想,你就不會來了對吧?」
就說他根本不在乎她,雷煜說他愛她,一定是搞錯了。
考慮了會兒,他點頭。「要是你今天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改天再來。」就怕她改天也不想看到他。
和那麼多的女人交往過,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一點也不瞭解女人。原本他以為女人都希望男人呵護、疼惜的。
可是他這麼對她,她卻愈來愈討厭他,他實在無計可施了。誰教他學不會雷驥的冷酷、雷烈的積極、雷煜的淡漠、雷羽的活潑……或許她喜歡的是他沒有的特質。他從來不曾對自己如此沒把握、失去信心過。
他是雷翼,他就是他呀!如果江庭不能愛上這樣的他,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也只能一廂情願地守著她,直到她認輸,肯愛上這樣的他為止。
「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沒有改天!」她猛然地從地上站起來,俯視著他,氣到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要說什麼。
直到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萱說對了。她愛雷翼,愛了七年之久,可是他根本不懂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對這個事實感到憤怒,不甘心去愛上該恨一千年的雷翼,所以—直不願意敢認。她是愛他,愛得好深、好苦……
她好怕,怕他不曾認真。累積了七年拚命否決的愛,—旦在承認後破碎,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面對。
—旦雷翼知道她愛他,會不會在「征服遊戲」勝利後毫無眷戀地離去?她真的好怕。所以她寧願等待他真的生氣,然後霸道地擁住她不讓別的男人靠近,或許能讓她知道,他真的在乎——可是他沒有。
「小庭……你恨我是嗎?」雷翼站起身,對上她的眼。
江庭猛然—怔,傻傻地想看出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我覺得好累。」他笑了,可是笑容裡有絲悲哀。
「你不需要我的原諒,反正我對你並沒有任何的意義……如果你想,你大可以回去過你花花公子的生活,不必只守著我、假裝真的愛我。你老早就該知道,向我挑戰沒有任何意義,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輸給你。」她狠下心諷刺,卻害得自己心痛。
人和心都輸給他了,她真的不知道他還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你—直都這麼想?」他深邃的眸光變得既深又沉。
「我怎麼想,其實無所謂不是嗎?」她以為他承認她的話,更加地難過。
像是經過—個世紀的沉默,他以從未有過的冷酷眼神望著她,讓她的心—窒。
「我從來不當我的感情是一種挑戰,也不想從你那裡贏來任何東西。」他歎息,疲倦的聲音裡難掩失望,「我一直以為這些日子以來,你遲早能明白這一點,明白我對你的心,不曾有,一絲的虛假。」
「翼……你真的愛我嗎?」她覺得自己的心鼓漲得快爆裂了。
「要我以天為證、以地立誓嗎?」雷翼苦笑,不知是真還是諷刺地道,「如果有把刀,我的胸膛就借你剖吧,也許你就能發現我是個正常人,有一顆赤紅的真心,可以為你悸動、難過、跳動,渴望著你也愛我、肯回報我千分之一的愛戀。」他的眼神變得飄遠。「或許你也能發現,我從來沒有這麼傻、這麼耗盡元氣去愛過一個女人,雖然到頭來愛得遍體鱗傷。」
他愛她,好愛、好愛……因為她不許他愛,卻又不知該如何去愛。
「可是你根本不在意我和別的男人約會。」她突然想到這一點,賭氣地道。
「你有嗎?」怎麼可能不在意?傻女人!
「這個……」沒有。
「你會生氣我也沒辦法,可是我很清楚你沒和那個李晉洋去約會,否則我一定會氣得發瘋發狂,不惜以任何方法阻止你們在—起。」雷翼的眼中閃過決然。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沒去約會?」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打自招。
真是笨哪!
「我查出他的資料去找過他,也問過萱,他和萱都承認了你們的『計劃』,我知道你不想天天見到我,但是我卻渴望在你身邊,所以你說和李晉洋有約的日子,我還是守在你家外頭……」他像是很無奈。「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能對我這麼絕情。」
又被萱背叛一次。她就知道認識那女人是她今生的不幸,只是……她被他的話震撼住了,無法言語。
他的愛不比她的少?這一刻江庭才明白,—直以來,他竟然只是默默地承受她給予的傷害。
「我們分手吧!如你所願。」他朝她淡淡地笑:「這是我二十六年以來,第二次被女人拋棄,竟然都是你……恐怕也只能是你。」
他看得出來她的動搖,當然也並不是真的想放棄他所愛的女人,只是以退為進,是該讓她確實想清楚的時候了。
她會愛上他的!他絕不會放棄今生摯愛。
因為沒想到他說愛她後竟然會提出分手,所以江庭—時難以反應,直到他的身影進入車中,瀟灑地絕塵而去。
不爭氣的淚水沿面滑落,只因為她知道,她傷害了自己最愛的男人。儘管他曾有不是,也已在他對她的愛中補償,可是……他卻不讓她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