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星期天。
於巧唯正要出門,幾個死黨卻—一出現在她家大門前,大概是窮極無聊,一看她要出門,個個露出渴望的眼神、祈求的誕笑;歎了口氣,她清楚得很,只能讓她們跟了。不然,她也別妄想出門。
「唯,要去哪?」
「買東西。」
「什麼東西?」
「禮物。」
「送我的嗎?」這聲音有所期待,她的生日快到了嘛!
「別假到讓人同情好嗎?要送你的禮物,星期一、二、三、四、五、六,隨便哪一天下班隨便買買就行了,唯豈會浪費到利用美好的星期日去慢慢挑選。」很快的就有人恥笑那自討沒趣的女人。虧她們還是同學,當了死黨這麼多年呢!
「潔亞好聰明。」於巧唯露出讚許的笑容。真不愧是她的整人拍檔!
「唯!你太傷我的心了。」韓婕原本期待的聲音轉成大失所望。
「禮物要送誰還沒說呢!」莫庭水一雙溫柔卻聰明的眸於朝於巧唯望去。
於巧唯頓了一下,「明天是他的畢業典禮。」
不用她說明,其她三個女人也明白她口中的「他」是指誰,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會為他買禮物,看來他在唯的心中已佔有不少份量。
「我們選禮物去吧!」
賊賊一笑,她們拉著巧唯前進的腳步更急促了。
☆ ☆ ☆
像節慶似的,偌大的校園裡四處都有走動的人潮,有別著紅花胸針的畢業生、低年級的在校生,和前來參加畢業典禮的親朋好友,各種聲音在這所大學裡充斥蕩漾;拍照、話別、四處找自己要找的人,整個學校都是離別的氣氛和一種變動的新氣象。
「你的小學們妹哭得淅瀝嘩啦的。」站在穿著畢業學士服的姜凌嵩身旁拍照留念時,於巧唯對他低聲地道。
「你要說是我害的嗎?」姜凌嵩望向她。
「不是嗎?」她微笑反問。
她知道他應該有不少的仰慕者,但從領完畢業證書到現在,圍在他們倆身旁的人潮不但沒減少還愈來愈多;光是要求和他們拍照留念的就拍不完,而有些比他低年級的學妹光站到他旁就哭了,害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不是他害的是誰害的呀!
沒想到他的人緣真的那麼好。不只是女的,就連學弟都搶著要跟他合照,真不知要拍到民國哪一年了。就像現在,那一群女同學正吵著該誰和他們合照,也有不浪費時間的人直接猛按快門,他們連動都不用動。
莫名其妙!是他畢業,為什麼這群人要拖著她一起拍照留念呢?唉!
「好像是喔!」姜凌嵩朝她偷眨了一眼,一臉的自負。大概是畢業前這段時間他都沒來學校,大家才這麼「想念」他吧!
「臭屁。」於巧唯以嘴型糗他。
「別人聽不到嘛!」他頑皮的笑,在她耳邊迅速的說了一句。
於巧唯正想說什麼時,一道平冷帶著些調侃意味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
「誰說的?我們就聽到了。」
姜凌嵩和於巧唯同時回頭,落入眼底的不正是一臉興味盎然、不知偷窺他倆多久,而在那兒竊笑得嘴角快抽筋的孟揚和余敬禹。
「你們脫身了?」姜凌嵩不介意好友存心取笑的眼神,只是淡淡的問。
「我們可沒你們那麼笨。」孟揚可勝得很,「要合照留念當然可以,不過要一起來,每個社團只大合照一次,多餘免談,一下子就搞定了。」
姜凌嵩突然眸光一閃,狡償一笑,「既然你們那麼厲害,那這些就讓你們解決吧!謝啦!」說完,他拉著巧唯急急的排擠人潮離去。
好友嘛!自然是有福共享、有「難」同當羅!
短暫的錯愕後,所有的人就這麼傻假的看著姜凌嵩丟下一個帥氣的笑容,和於巧唯在他們眼前消失了……
孟揚是真的一時反應不過來,凌嵩的「這些」,可是一大群。他們把目光移轉到他和敬禹身上,顯然撫魚蒙個蝦嘛好!
「該死了!」孟揚低聲詛咒,才剛解決掉一攤,凌嵩竟然又扔給他一群,「告訴你多少次了,言多必失。」被牽連的余敬禹很無奈的歎著氣看著那些即將湧上的人潮,早知道剛才照完那一攤,從側門溜掉也就算了。
他們三個一直是學生會裡的風雲人物,本就很有名氣,這種時刻早該求自保,沒事還在校園裡亂晃,簡直蠢到家了。
孟揚沒有反駁,只是突然道:「姜氏企業好像在徵人呢!」
余敬禹和孟揚的眼神交會,緩緩的露出微笑,會意的點頭,「說得也是,沒道理讓凌嵩就這麼甩了我們。」
兩個大男孩揚起一抹奸笑,愉快的接下姜凌嵩丟下來的工作,明天一大早,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離家族企業。
嗯!又可以有一番「作為」,值得期待呢!
☆ ☆ ☆
「這樣跑掉沒關係嗎?」
坐在車子裡,看著姜凌嵩專心開車的側勝,於巧唯隨口的問。
「沒關係,作累了不是嗎?」
他沒有著她,卻說出了教她訝異的話。「你是因為我累了才丟下他們離開?」她沒想到他會那麼細心,看出她已經開始厭煩生倦,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這麼一來,她不是很對不起那些同學了。
「也不是……」
雖然他否認,但是他的語氣卻已給了於巧唯答案。「早知道我不該來,你就可以玩得盡興一點。」她有些自責。
姜凌嵩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直,卻沒有開口說話,於巧唯以為他也這麼想,跟著沉默了。
不知開了多久,他把車開到學校附近一條河
的路橋上,將車子停靠在橋旁熄了火,才轉過臉去面對坐在助手席的巧唯。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是於巧唯從沒聽過的冰冷,讓望著窗外的她訝然的轉過頭,一接觸到他森冷的眸光時,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還不能理解他在問什麼。
不管為什麼,她知道自己不喜歡他用那麼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好像……她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你還是很在意對嗎?」他的眸中閃過痛苦的神色。
於巧唯本能的搖頭,想撫平他眼中受傷的創痛,但一伸出手就被他以雙臂箝制住了。
她是在意呀!在意他的痛苦,但他以為她在意的是什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自言自語的低哺,突然將臉埋入她的手中,身髓微微的戰慄了起來。
於巧唯慌了,潤了潤干溜的喉嚨,擔心地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當手心傳來濕潤的觸感時,她整個人傻住了。
凌嵩在哭!?
她快速的捧起他的臉,從他眸中滾落的,不就是熱燙的淚水,嚇得她直問:「你真的病了嗎?很痛苦?別哭呀!我送你去看醫生……」
那種摸不著頭緒的無助感讓她也想哭了,誰能來告訴她,他到底是怎麼了?她從來沒有看過男人掉眼淚,不知道怎麼安撫呀!
「你不懂嗎?心病無藥可醫。」他淒苦的截斷她的話。
「心病?你別說些沒頭沒腦的話,我聽不懂。」
平常的她或許還能分析出是怎麼回事,但現在的她被他弄得心都亂了,哪裡還用得上自詡聰明的理智。
「你在意我比你小,永遠不會愛上我對不對?」
他沒由來的進出一句讓她哭笑不得的話。
於巧唯鬆了口氣,差點被他嚇死了。「你為什麼突然這麼想?」她試探的問。
「你忘了嗎?你說過要在今天解除我們的婚約。」他賭氣似地以眼神鎖住他,緊緊的抓住她的雙手,怕她跑掉似的。
「那又怎麼樣了」那是指如果她沒愛上他的話,可是她愛上他了呀!這兩個月以來,她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不會吧!
「你認為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很浪費時間對不對?」不給她機會回答,他一副心靈受創的表情說道:「你能來讓我好高興,但我並不想要你那麼勉強的施捨。」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累了才變得比較安靜,還是她在想著怎麼開口對他說解除婚約的事,猜測讓他不安,才會那麼的痛苦難受。
那害怕的感覺讓他不敢多開口,也怕她多說話,就怕她要提的就是已經決定永遠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於巧唯望著他,傻了,她從來都不知道他一直那麼惶恐的在害怕這件她早已不記得的事,想了想,她也才恍然發現:他一直用各種方式表達出對她的在乎,而她卻連一次也沒告訴他——她愛上他了。
所以才會有了眼下這種令她窘困的誤解。老天!她沒辦法想像,這傢伙竟然可愛得這麼徹底?
早知道八百年前就帶回家了,豈會任他在外頭晃著讓別的女人覬覦!
他為她哭了……竟然為她哭了。她卻不覺得他那眼淚太孩子氣、太過怯懦,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他有多在乎、多害怕會失去她,更深刻的感受到他所傳達的愛。
「我又不是善心人士,施捨什麼?」她忍住笑意地問道。
姜凌嵩嘴巴張張合會的,卻技術出半個字。巧唯在說什麼!?這下子換他迷糊了。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於巧唯抽回自己被他緊握住的手,「本來我還挺愛你的,沒想到你是個愛哭鬼,看來我得重新考慮是不是該把這輩子托付給你了?」活一說完,趁著他愣住的幾秒,她開了車門溜下車。
巧唯愛他?姜凌嵩晃了晃腦袋,確定自己沒有錯聽;瞬間,他晶瑩的黑眸中染上了興奮的喜悅,他不敢相信,她真的愛他!?
突然的,他想起她的最後一句話——重新考慮!?不!他不准!想都別想!
他急急的推開車門,兩人一前一後的追逐著。須臾,他在橋頭追上了巧唯,感動的將她抱了個滿懷。
「你千萬別騙我。」將頭深埋在她的頸項間,他激動不已地道。
要是她現在又說她說愛他是騙他的,他肯定會直接從橋上往下跳,寧願不去承受這麼傷人的玩笑。
他愛她呀!愛到心都痛了。
為了她心中的「距離」,他小心冀冀的等待,等著她慢慢的接受自己、愛上自己,卻在等待的過程裡又加倍的愛上她。現在的他,已經禁不起她任何一句傷害的話了。
「傻瓜。」於巧唯輕輕的笑了起來。
「我愛上了聰明的女人,變傻是應該的不是嗎?」姜凌嵩抬起頭望進她的眼底,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這樣說,我能反駁嗎?」她咯咯的笑了起來。被摔、被誇讚時,豈有人嫌累贅而否認的道理。
「不能。」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於巧唯笑望著他,爾後伸出手去輕撫他俊朗的臉。「你好像瘦了。」
他的手掌覆蓋上她的,輕輕的拿了下來,深深的望著她手上那只閃爍著光輝的鑽戒,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已溫柔的替她脫下;一舉手,它在河面上劃出了一道光的弧線,爾後凡不可聞的落入河中。
於巧難只見一道白光在她眼前閃過,就落入了波光翻翻的河水中,讓她不禁驚呼出聲——「凌嵩!那是我們的訂婚戒指——」
她的聲音止於另一隻套入她無名指上的新戒指。
這戒指沒有了原先的華麗昂貴,鑲在上頭的鑽石也只有原先的三分之—,式樣簡單而樸素,沒有太多的綴飾。但是,卻讓她的眼神再也夠不開,更忘了原先那只被他扔入河中的鑽戒。
「這是『我』給你的訂婚戒指。」姜凌嵩認真而執著的要她明白。
於巧唯的腦袋只停了三秒的運轉,立時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老天! 這些日子……霧光浮上了她美麗的眸子,凝聚成珠,一顆顆的在她清麗的臉龐滑落。
他那麼辛苦的用勞力去賺錢,為的就是買這只戒指!?她知道,這只是因為訂婚那天,他在她身後聽到了她脫口而出的輕視話語。
所以,他沒空找她。
為了她隨口的一句話,他是那麼的認真,而她卻還在心底埋怨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她?於巧唯突然胸口緊縮起來,覺得好難過。
姜凌嵩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一時不知所措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我撿回來就是了。」
眼見他就要往橋下衝去,她才止住淚,急忙的拉住他的手臂,訝異地問:「你要去哪裡?」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小鑽戒,我去替你把大的撿回來……」他的聲音緩緩的變小,詫異的看著忍俊不住而笑得蹲在地上的巧唯。
原來他以為她哭,是因為他把她的鑽戒扔進了河底!?這傢伙到底以為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呀?巧唯笑得有點不能自己。他還是這麼的單純!
美凌嵩不明所以,還是陪她蹲了下去。
「你不生氣了?」他試探的問。
於巧唯搖了搖頭,用手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後才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生過氣。」她的眸子異常晶亮起來,笑瞇瞇地望著自己可愛又有趣的小情人。
她多幸運呀!老天爺知道她怕無聊。竟然送了個這麼有趣的傢伙讓她作伴。
「可是你掉眼淚不是氣我丟了你的鑽戒嗎?」
他不確定的問,要瞭解女人的想法,對他而言實在不太容易。
「怎麼會?我很喜歡這個新的訂婚戒指。見他仍一臉迷惑,她才露出笑容解釋:」我掉眼淚是因為我知道你為了這個戒指付出了多少心力,因為太感動才忍不住哭的。「
「真的嗎?」他放寬了心,「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於巧唯握起了他的手親吻,嘴角漾著幸福的笑,低喃地道:「你真是個傻瓜!只要是你送我的,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姜凌嵩感動的笑了起來,給了她一個既深又結實的擁抱,然後朝她神秘一笑。
「還記得嗎?這是當初促成我們訂婚的那一隻戒指呢!」
於巧唯一聽愣住了,講然的抬起手再度審視。「那不是非賣品嗎?」難怪她覺得有些眼熟,又莫名的喜歡。
姜凌嵩意味深遠的一笑,挑起了眉,說出了個令她絕倒的回答——「我告訴那家店的負責人,媒人要做到底,你沒這戒指不嫁,所以他們非把這戒指賣我不可。」
「所以他們賣了?」她嘖嘖稱奇。
姜凌嵩理所當然的點頭,不然眼前這戒指打哪兒來的?總不是他半夜敲破了人家店裡的玻璃去偷來的吧!
雖然這只戒指的設計簡單,但卻是出自國內的名師之手,據說台灣就只有這麼一隻呢!
於巧唯望著他那自豪的神情,搖著頭,難以克制的笑了起來。這傢伙什麼時候學到她騙死人不償命的賴皮?她可不記得自己說過沒這戒指就不嫁他的話喔!
事實上,就算沒這戒指,她也決定賴他一輩子啦!
想到可以欺負他欺負到老,她的臉……
看著巧唯一臉燦爛的笑容,姜凌嵩不禁心想:看來以後家裡會多出一個悍妻羅。
不過,「家有悍妻」也不錯,是吧?
尾聲熱鬧的婚禮帶動了喜氣,結婚Party自然也熱鬧滾滾,尤其新郎、新娘都有不少的死黨和親朋好友時,一對新人千萬別奢想能早回美滿的洞房去。
倏地,駱潔亞等一群死黨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老實不客氣的在巧唯身後蹦了出來。
「好幸福呀!」韓婕露出羨慕的眼神。
「是很幸福呀!」於巧唯不避諱的回老友一笑。
「別羨慕了,你想結婚還怕沒人肯『犧牲』嗎?」
駱潔亞笑德的手肘推韓婕,暗示的朝不遠處的柯伊達瞥去。
「什麼話!是我犧牲吧!」韓婕立即不以為然的反駁駱潔亞的話,想當初她是被伊達拐去的,豈有那麼簡單就答應嫁給他。
「一轉眼,我們竟然都被男人拐走了。」莫庭水望向那四個聊得愉快的男人,莫名一歎。
「別歎了,韓介群可是個好男人呢!」於巧唯的眸光閃動,也明白庭水是說著好玩的。
「對呀、對呀!」韓婕當然忙不迭地為老哥助聲勢。
「伊達和凌嵩就不好嗎?」莫庭水挑了挑眉反問。
「那還用說!」難得於巧唯和韓婕異口同聲呢!
「逸風也很好呀……」駱潔亞突然小聲的插了句話,顯然在為自己親愛的老公被人「忘」而抱不平。
「又沒人說他不好!」唉!可憐的駱潔亞,被死黨集體攻擊了。
看駱潔亞一臉委屈,莫庭水笑了笑,好心的為她解圍:「看來我們都應該慶幸遇上了個適合自己的好男人呢!」
這句話令四個女人笑望彼此,倒是沒人再反駁。
駱潔亞眸光一閃,突然心血來潮的說了一句:「下一個新娘不知道是誰哦!」
韓婕和莫庭水面面相覷,可就沒有人想自告奮勇。
於巧唯無所謂的一笑,「反正不會是我。」
反正訂過婚也算死會了,她一點都不急著結婚,和凌嵩當個幾年的未婚夫妻也沒什麼不好嘛!
對了,這場婚禮當然不是她和姜凌嵩的婚禮。瞧不遠處那一臉幸福的姜凌頌,她才是這場婚禮的新娘子喔!
至於新郎嘛——不就是正在那兒得意自己拐妻成功的於軒羅!
哈!幸福嗎?當然啦!
天氣好,大夥兒都很幸福快樂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