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小姐,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電話那頭傳來被吵醒的不悅聲氣。
「對不起,我忘了這裡和美國有時差。」夏雨冰吐吐粉舌,又忍不住興奮地說道:「唐瑜,我辦到了!我真的和他上床了!」
「誰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不淑女的呵欠聲,這年頭和男人上床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O.T總裁紹巽言啊!還有誰?我跟你提過的呀!」
「什麼?!」唐瑜吼了一聲,瞌睡蟲顯然已經跑掉了。
「拜託!你那麼大聲做什麼?」夏雨冰把聽筒稍稍挪開耳朵數寸。
「我……我……」突然有點結巴的唐瑜有一種對孩子有理講不清的無力感。「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夏雨冰不高興的反駁。
「是,是,我現在知道了。」她虛脫地應著。
「我記得你給我看的人選不只紹巽言一個,為什麼會挑上他?」那種背脊發麻的感覺,像是蟲子鑽進皮膚底下似的,讓人忍不住想立刻倒在地上滾一滾。
「他是第一人選啊,那時你也贊成的。」
唐瑜想起當夏雨冰興匆匆拿著搜集來的剪報給她看時,她以為那是一時興起好玩,並未認真去提醒或制止她。
這麼說來,她也要負點責任?
「嗯……可是紹巽言他……」現在警告她會不會稍嫌晚了些?
「而且那些候選人也不是說認識就能認識的。」夏雨冰又說。
「嗯,話是沒錯。可是,紹巽言……」
「紹巽言真的很不錯,我觀察過,他的基因絕對會提供我一個優良的寶寶。」夏雨冰兀自興高采烈的說。
「雨冰啊,你那麼想要孩子,為什麼不乾脆結婚?」唐瑜講得小心翼翼。
在短瞬間的沉默後,夏雨冰開口道:「結婚也不錯啊,可以給孩子完整的家。可是你知道的,這年頭要結婚多難啊,男人一知道你想要婚姻,逃得像避難似的。要小孩啊,與其等結婚還不如用偷的,自己偷生一個還比較快。」
這種論調唐瑜不是第一次聽到,可是還是讓她感到四肢無力。
「那你為什麼不要人工授精呢?」這個建議也提過不下N遍了,夏雨冰的答案她都會背了。
「不要!那沒感情,孩子心理會有缺陷。」
這是什麼歪理?唐瑜在心底歎氣。
「唐瑜,我告訴你,我現在剛好是危險期,很有機會喔。」
她暗暗呻吟一聲,看來她今天要失眠了。
「雨冰,紹巽言他……不太好對付,你要不要再考嘩b一下?我認識他有一段時間了,我看你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他比較好。」
「不會啦,萬一我真的懷孕了,又不會讓他知道,也不會要求他負什麼責,你不要緊張嘛!好了,我只請了上午的假,得準備去上班了,拜拜!」
跟夏雨冰的心情不一樣,唐瑜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 ☆ ☆
紹巽言從後視鏡看到夏雨冰走出辦公大樓,他從鏡中欣賞她走路的樣子。
很多女人不會走路,但是她走路的儀態不疾不徐,夠資格當模特兒。
接著,他不悅地看到有一大束紅玫瑰自後方一輛富豪車,捧到了夏雨冰面前。
拿著它們的那雙手,剛好是屬於那個叫李其青傢伙的。
紹巽言皺眉,推開車門,筆直走向夏雨冰。
「啊?玫瑰開得真不錯!」他伸手替她拿過玫瑰。
他討厭她捧著玫瑰的樣子。
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與李其青握下手,先下手為強道:「李先生,不好意思,雨冰今晚跟我有約。」
他望著對手的眼神是堅定且毫不退讓。
夏雨冰愕然地看著兩個突然碰在一起的男人。
「雨冰?」李其青眼神流露出憤恨不平地看向她。
紹巽言不讓她回答,逕自道:「她欠我一餐。是不是啊?雨冰。」
「啊?嗯。」夏雨冰點點頭,「其青,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也是順道來看看你,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紹巽言滿意看著第一回合交手即灰頭土臉敗下陣的李其青垂頭喪氣走回富豪車,他嘴角露出一抹壞壞的笑容。
他替夏雨冰打開車門,將紅玫瑰隨手往後一扔,重新捧上一束粉桔梗。
「桔梗比較適合你。」
「你是不喜歡送玫瑰的人吧?」
一語中的。
紹巽言發動引擎,俊逸的臉龐掠過似有若無的笑意。「我是怕玫瑰上的刺不小心刺傷了你。」
夏雨冰斜睨他一眼,心底挺樂的,這男人也會吃醋嗎?
「你想上哪吃飯?」
「沒意見的話,地點就讓我選。」
「好。」
吃醋?他絕不承認剛才的情緒是醋意。
但他的確是不悅沒錯。一整個下午,她的身影莫名其妙老闖進他腦海裡,影響他的工作,他對這點已經不滿到了極點,怎麼可以再讓這個混亂來源被別人截走?好讓她繼續影響他一個晚上?門都沒有!
「哦,對了,我好像有東西掉在你那兒了。」
「是什麼?」他眼睛專注看著前方的路,左手伸進口袋裡確認耳環還在不在。
「是對紅寶石耳環。」
他挑高一道眉,「那耳環很重要?別人送的?」他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我媽媽留給我的。」
「哦。」他釋然。「好像在我家裡,那就把晚餐改在我家好了。」
「啊?不太好吧?今天是我要請你。」她盯著他稜角分明、俊得讓人想歎氣的側臉。
「再欠著吧,我喜歡別人欠我。」他眉眼間全是笑意。
她發現他早上消失的那抹自信與慵懶,又回到了他臉上。
不曉得是不是已經習慣主人常常帶不速之客回家,顧宇見到早上才離去的夏雨冰時,並沒顯露出任何驚訝之色。
「夏小姐。」他接過她的手提包及外套。
「顧叔,突然跑來,一定造成你很大的困擾。」她歉赧地對他一笑。
「不會,顧叔知道你要來,他迫不及待要展現他的手藝。」
「是的。」顧宇盡職地配合主人的瞎話。「希望夏小姐待會會喜歡。」
說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廚房中,開始盡全力張羅一頓不會讓主人沒面子的晚餐。
顧宇的手藝頗具有五星級飯店廚師的水準。
充滿濃郁香味的茴香奶油芋泥,烤得恰到好處的法式燜烤牛小排,還有令人忍不住想多吃一塊的蒜香煎蛙魚,等到顧宇再端出香氣四溢的杏子派時,她只能望著它歎氣。
「要不要再來點香檳?」
夏雨冰點點頭,可愛地歪著頭納悶問道:「你每天都這麼吃嗎?為什麼不會胖?」
紹巽言莞爾一笑,在她杯子裡斟滿香檳,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你的。」夏雨冰提醒他。
「對不起。」他離座去接手機。「喂,紹巽言。」
「喂?巽言,你跑哪去了?」
高分貝的女聲又尖又銳,讓他皺了下眉頭。
「衛蔚?」
「是啦!終於想起我了是不是?你讓我在這裡枯坐了兩個小時,你到底來不來?」
聽到這個聲音他心底陡升一股煩躁,上禮拜還挺享受她直率狂野、做事乾脆的火辣個性,現在卻只覺得煩。
「我在開會走不開。」他壓低聲音說。
「開會?你是不是在家裡?」她的聲音充滿疑竇。
「別鬧了,我下次再補償你,今天抽不出時間,你先回去,乖!」
被強迫掛掉電話的衛蔚正是太閣營造企業的千金,破天荒第一遭吃到了閉門羹,她的憤怒與怨懟可不是紹巽言幾句話就可以安撫得了的。
紹巽言才收了線,唐真又打了進來。
唐真一開口竟然是大叫著:「快救我!你家借我躲一晚。」平素悠然自得的聲調此刻充滿惶恐。
「不行!」紹巽言斬釘截鐵地拒絕。
「喂!幹嘛那麼無情?那個丁小蓁竟然守在我家樓下,我進不去。」
「你自己想辦法,我家今天有客人。」他不為所動。
「客人?女的?我認不認識?」
「不干你的事。」
「哦,這麼說我也認識羅。」唐真的興趣被挑起來了,很少看好友這麼神秘的模樣。「我現在就過去,大夥湊著熱鬧。」
「是夏雨冰。你敢過來我就宰了你!」
他咬牙切齒地掛掉手機回餐廳,看到夏雨冰直對著他笑,他把視線從她的笑容移到桌上那瓶香檳。
「你喝掉了半瓶香檳?」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口渴嘛。」
她作勢站起來,身形搖晃了下,慌得紹巽言趕忙上前抱住她。
她大概覺得有人替自己支撐重量很舒服,乾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我好像快飛起來了,輕飄飄的。」
紹巽言一把抱起她,目光梭巡著她的臉,「你喝醉了。」
「嗯。」她點點頭,柔軟的粉臂自動圈上他精瘦的腰。
他抱著她往樓上走去,用腳後跟踢上房門,隨即放下手中嬌軀,壓在門板上。
夏雨冰雙腳落地,仰頭看他,迷濛星眸含著不容錯認的誘人情氳。
他為什麼還不吻她呢?
她的手部已經圈住他脖子了,難道要自己主動嗎?
她又往前揉進幾分,煽情地磨蹭著他健碩的胸膛,見他仍末採取動作,她眸裡不禁流露出一抹懊惱。
紹巽言終於肯低頭吻她了。
熾熱陽剛的氣息停在她唇上,蜻蜒點水般地輕點她誘人的唇。
「唔……」
她以為他會噙住她的唇,給她一個熾熱的深吻,豈料他的唇只是輕輕掃過而已。
一次,兩次,三次……
「雨冰……雨冰……」
他苦笑地搖搖頭,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昏倒在他床上。
他輕柔地替她蓋上薄被,然後靜靜地端詳著她。
她的睡臉滿足而快樂,紹巽言發現自己竟然捨不得挪開視線。
心靈某個角落被突湧上來的安寧填上了幸福感,他擁抱著這份感覺,覺得珍貴極了。
難得地發現這些年在商場上被訓練得百毒不侵的良知,竟然還有沒被污染到的處女地,望著夏雨冰恬靜的臉,他心滿意足地吁口氣,感動這份寧靜安詳。
可惜,這份幸福只享受了幾分鐘就被打斷了。
「叩叩!」
輕柔的敲門聲響起,他皺下眉,緊張地看了眼夏雨冰,所幸她只是咿唔一聲,翻身又睡了。
他把房門拉開條縫,低聲咆哮,「搞什麼……」
顧宇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外,看著只在腰上圍一條浴巾的主人。
「有位衛小姐來訪。」
縱使處在這種非常的情況下,他說話的遣詞用語仍舊嚴謹。
「告訴她我不在!」他壓低嗓子,回頭往床上瞧了一眼。
「講了,她堅持等你回來。」
紹巽言攢起濃眉,「人呢?」他不耐煩的問道。
「在……」
顧宇甫開口,高八度的女音已經在他背後接口了。
「在這裡!」
一張精心修飾過的漂亮臉孔,加上野性前衛的打扮,走在路上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衛蔚,正站在背後瞪著他。
「……先生,這位衛小姐找你。」
顧宇讓開半步,微微鞠了個十五度的躬,正經八百的完成他介紹的職責。
「你來這做什麼?」
紹巽言咬牙切齒地怒瞪她,踏出房門,欲反手將門拉上。衛蔚的動作更快,她迅速伸腳擋住了門。
「來找你啊!順便看看你是為了誰放我鴿子。」
「喂!你!」
紹巽言想捉住她,衛蔚卻像滑溜的泥鰍溜過他眼前。
夏雨冰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坐起身。
她身上的薄被因她的動作而滑落,露出姣好的曼妙身材與高聳雪白的雙峰。
夏雨冰被眼前乍現的陌生人驚得沒注意到自身狀況,紹巽言立即轉頭看了顧宇一眼,顧宇早就機警地身子一轉,下樓去了。
「好啊!你床上果然有個狐狸精!」衛蔚高聲怒罵,拔腿衝向夏雨冰。
在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前,她揚手「啪」地重重掌摑了夏雨冰一掌。
「啊!」
夏雨冰猝不及防地驚叫了聲,被打得往床上倒去。她看到紹巽言憤怒地上前抓住衛蔚,將又踢又踹的她像抓母雞似地拎下樓。
她愣愣地從床上坐起。
樓下隱約傳來紹巽言斥責的聲音,她沒有仔細聽,臉上熱熱的刺痛比不上自尊受到的傷害,但是更讓她感到心悸的是……她為什麼會覺得受傷?
她十分清楚紹巽言遊戲人間的生活態度,自己不也正是衝著這點而接近他的?
沒有羈絆,沒有後顧之憂,正是她想要的。但是為何發生這種裡,卻讓她心頭傳來陣陣刺痛?
好像方程式裡突然出現了亂碼,她的心亂成一團,走不出像霧般構築的迷離悵惘。
紹巽言回到房間,發現她已經穿好衣服了。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他進浴室梳洗,五分鐘後即清爽地走出來。
他沒對方纔的事解釋什麼,這不是他的風格,他向來不喜歡多話,但挨巴掌的人是她,如果她開口問,他會試著解釋。
無論長得多麼美的女人,一旦爭風吃醋起來,張牙舞爪的模樣還是令人覺得面目可憎。
可是一直到夏雨冰下車了,她還是隻字未提。
紹巽言目送她上樓,微瞇的俊眼凝視著她消逸的背影,心底不禁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
她的沉默引發他強烈的保護欲。
殊不知,她的沉默是對自我的困惑及不解。
她為何會出現不該有的情緒反應?對他有感覺了嗎?
不!夏雨冰立即在心底大聲的否定。
她只要孩子,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反正紹巽言也不會喜歡孩子,而她喜歡,她有能力獨自撫養的。
他與她各懷不同的心思,各轉各的念頭,卻都朝對方更靠近。
糾糾葛葛、困擾不清的關係與巧合,剛巧譜出了人與人之間互相交錯、羈絆的命運──
所謂的命運,不正是由這些無法解讀的法則所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