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喊我弟弟 第四章
    他勉力撐起一臂,拉開距離俯視她。

    這個笨蛋的小腦袋瓜終於開竅了?他明示、暗示了幾年的感情,終於讓她接收到了?

    有可能嗎?這麼遲鈍的女人會頓悟?

    從她交第一個男朋友起,他就開始對她表白心跡,總希望她能注意一下身邊的他。無奈的是少一條神經線的她,總是把他當弟弟看,小腦袋瓜怎麼轉就是轉不過來,他從沒見過比她更遲鈍的女人。

    如果說生病可以讓她開竅月p他早就該狠狠地大病一場。

    他瞇起燒得發燙的黑眸看她。

    “你”

    他的喜悅果然很快就破滅了。

    曾子黎見他松開她,連忙乘隙起身,拿出溫度計和退燒藥。

    “可憐,你燒得不輕,放心吧,姐姐會照顧你的,別擔心。”

    他無力地沉人床墊裡。

    “把這見鬼的東西拿開!”見她拿溫度計要放進他嘴裡,他挫敗地迸吼一句。

    曾子黎趁他開口,急忙把溫度計放進他舌下。

    霍翊鬧起眼睛,無力再和她爭執。發燒已讓他全身虛脫了,更不用說心靈受到的挫折與懊惱,  她睡得很沉,絲毫不受水聲影響,直到有片陰影落在她頭頂上,輕響的氣息離她鼻尖只有寸余,她突然驚醒了

    “啊?翊,你醒了?”她睜開了柔眸。

    霍翊發梢上的水珠滴落在她小巧的鼻尖

    她皺起眉頭,“怎麼搞的?全身濕淋淋的,也不擦一擦!你還在生病!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盡到一個病人的職責?”

    “我好了。”

    “好了也要把頭發弄干啊,坐下!”她站起來,推他坐下,拿了干毛巾,站在他腿間替他擦頭發。

    霍翊隨她去。

    她擦完頭發,又抹拭他裸背上的水珠,她小時候也曾替他洗澡擦背,她做得很自然,柔細的指尖滑過他道健光滑的背肌——這是男人的強理,跟小男孩柔軟細嫩的肌膚截然不同,猛然察覺兩者的差異,她心頭陡地掠過一陣羞赧。

    雖然這兩天她一直幫他擦身子,那是因為他持續處於半昏睡的狀態中,而現在,他非但清醒得很,還用一雙剔亮黑眸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沒來由的,臉頰一排,她把毛巾往他臉上丟去,蓋住那對帶笑的黑眸。

    “你病好了,自己擦!”

    她轉身要走,手臂冷不防被霍翊一把揪住,稍微用力一扯,她站不穩腳,跌進他只圍了條浴巾的懷裡。

    “你?”曾子黎微愕了一下,氣惱地喊道:“你又發燒啦?”

    霍翊雙手圍上來,“沒有,我清醒得很。”

    他身體的熱氣瞬間籠罩她,背部傳來他疾速的心跳,她幾乎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亂動,他的手臂就橫在她胸部下方。

    “喂,你身體好了,又有心清戲弄我了?”她氣悶地說。

    “我沒那種心情。”他低沉的磁性嗓音聽起來比她還悶。

    霍翊放松手臂的力道,她想起身,卻又被他霸住身子,脫不了身,她半轉頭瞧他。

    他離她好近,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她以為他又像以往那樣在開玩笑,可是事情好像不太對,霍翊正以認真的眼神望著她。

    她頭一次發現他有這樣的表情。

    ‘稱為什麼就是不懂呢?”那對深沉專注的瞳眸閃動著令人詫異的熾熱。

    她腦子運轉的速度不夠快。

    “我喜歡你一感覺嗎?”

    一直喜歡你,難道你都沒有的力道突然一緊,被箍得更靠向他,整個人都燥熱了起來。

    霍翊突然俯下頭,熾燙的嘴唇覆蓋上了她的櫻唇——

    四片唇瓣相德,天地間似乎全變了調了。

    霍翊近似貪婪地尋找渴望已久的甜蜜芳津,像沙漠旅人尋獲綠洲般吮吻她的唇舌,燥燙的舌頭探進她微張的口中狂肆吸吮——

    他不想放開她,不想讓她從手中溜走,等了那麼久,他終於一償夙願了——

    曾子黎的腦袋像被吸進了黑洞,頓時呈現真空的斷層狀態。

    她完全無法動彈地承受他的吻——如同親密戀人般的熾吻。

    與其說她嚇呆了,不如說她震懾住了!

    因為太過震驚而忘了反應。

    她這輩子從沒想到霍詡會用這種嚇人的方式親吻她,她被迫吸著他呼出的熱氣,帶著席香的男人氣味刺激她的意識,被挑起的情欲一點一滴地棄守理智。

    他的吻功真的沒話說,是從哪裡學來的?

    軟軟的身子半癱在他身上,他身上沒有擦干的濕氣,蒸騰為氛紅的熱氣,隔著她的上衣烙燙她細致的肌膚。她突然察覺到有個堅硬如石卻又燙得像烙鐵的東西,輕抵著她的小腹——

    有那麼半晌,她呆愣著,隨即像道閃電突然劈進大腦裡,她陡地大力推開他,力道大到差點從他膝上向後跌下去。

    霍翊伸長手臂扶住她。

    “你——怎麼又吻我了?”

    “我說你呀——我已經被你慪到想吐血的地步。”

    他任她離開他膝間,修長的手指耙梳半濕半的黑發。

    “遲鈍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呢?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小得如蚊納,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我喜歡你廣他堅定的黑眸直視她澀賽的小臉蛋,“我一直都喜歡你廣

    “你——”她一下子抬頭看他,驚愕的表情猶如有人正拿著槍抵著她。

    “我不是一直在表達心意嗎?”他無奈地攤開手臂。

    “可是——可是你都說——在開玩笑啊廣她盡量讓腦子跟上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霍翊翻了一下白眼,“我每次一碰你,你就嚇得發抖,你要我怎麼辦廣

    “可是——可是你總是在開我玩笑——總是

    “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在說笑嗎?”

    他認真的表情告訴她,他是玩真的。

    “不——”她搖搖頭,想理清心中的混亂

    他站起來,曾子黎慌忙向後退了一步,但是她的動作不夠快,霍翊已經欺近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彎下腰來,曾子黎看出他想吻她的企圖

    他深沉灼熱的黝眸亮得好像火炬。

    “不——”她突然推開他,別開臉,“不要廣

    霍詡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掠過一絲遲疑,以及被隱藏得很好的受傷之色。

    “這是不對的廣她輕嚷著,“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她好像在對自己加強信念似的重申

    她向後退了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是嗎?”他緩慢地道:“我可從來沒把你當姐姐看。”

    “可是我——我一直把你當弟弟呀!”

    霍翊瞇細了眼眸。

    曾子黎發現那對精銳的眼眸似乎想看透她的靈魂,想從那裡頭找出一絲說謊的跡象,在他的注視下她幾乎想奪門而出,落荒逃下樓去。

    /  見他沒講話,她咬著柔唇,道:“好吧——縱使我們不是親姐弟,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的——”

    他抬起一道眉毛,等她把話說完。

    “我們——我們差了四歲——”

    一聽到這個理由,他的反應是聳了下眉,帶著可笑的神情脫她。

    “這——有差別嗎?”他低醇而慷懶的語調充滿嘲弄意味。

    曾子黎倏地紅臉了。

    實際上是沒有差別沒錯。她在他面前有時笨拙得像小女生,姐姐的身份常常是自己硬扛出來的。

    可是不管事實如何,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姐弟,他們怎麼可以變成情侶?

    他聳聳肩,“別說差四歲,縱使是差十歲我都不在乎。”

    不在乎的態度,漫不經心的神色,卻道出最堅定的決心。

    他向來如此,腦袋比一般人都來得聰明冷靜,從小就懂得運用謀略去達到他要的目的,也十分執著他的選擇。

    曾子黎知道他一直是這種個性,可是——可是她不是啊!

    他怎麼可以期望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樣?

    一陣煩躁,她突然脫口朝他大吼:“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只想到自己,我呢?你是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可是我在乎!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的感受?!”

    她忽略了這次他可是花了將近一輩子的歲月在經營這份感情。

    霍翊顯然沒想到她情緒會突然變得那麼激動。驚愕地望著她。

    她自己也被突發的脾氣嚇了一跳。

    她的心混亂到了極點,霍翊突然的表白讓她沒有任何心理准備,或許是不知該如何響應,也沒時間細想,就干脆用脾氣來防衛內心的倉皇失措。

    可是脾氣一旦起來,就壓不下去了。

    “自私?”霍翊緩聲重復。

    “對!你只顧你自己的感受,有沒有想過我喜不喜歡你?你有沒有想過你突然對我表白,會帶給我多大的困擾?我的同事朋友會怎麼看我?”

    他的薄唇抿成一道嘲弄的弧線。

    “我沒想到你是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我是!”她大吼,受不了他的諷刺。“我就是這麼世俗的女人,我受不了別人的異樣眼光。你不必嘲笑我,順便告訴你,先生,在世人的眼光裡,我是正常的,你才是異類!”

    他的目光冷了起來。

    在接觸到他寒眸投擲過來的冷駕銳光時,曾子黎感受到四周溫度驟降,一股寒意倏地竄人心頭。

    “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不可能愛一個比我小四歲的弟弟!”

    “這是你給的答案?”

    他的聲音和他的眸光一樣,冰冷而沒有任何溫度。

    “對!”她氣惱地說。

    霍翊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她以為他會大發脾氣,沒想到他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接著就撒下她,走進浴室裡。

    她獨自站在他房裡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陣茫然孤寂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

    她咬住下唇,為方才不明所以的沖動感到後侮,這一次是他們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吵架

    她站在他浴室門口想開口喚他,小嘴張了又合上,悶悶地吁了一口氣,轉身走下樓去。

    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依他的個性,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只會惹來他的嘲諷與奚落。

    算了。

    過兩天就好了,他們以前又不是沒吵過。

    曾子黎在廚房聽到樓梯響聲,探出頭,恰見霍翊套了件T恤和牛仔褲下來。

    見他伸手拿起掛在門邊掛鉤上的機車鑰匙,她皺起了眉頭。

    “翊!你要出去?”她在背後喊他。嗯

    “你感冒沒痊愈,就要出去吹風?”

    他丟給她可笑脾脫的一眼,舉步向外走。

    “你要去哪裡?開我的車去。”她跟出門口“不必。”’他伸手撈起安全帽。

    “你起碼把頭發擦干了再出去——”

    他用呼嘯的引擎聲外加大量湧噴的白煙來回答她。

    “可惡!”

    她怒瞪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咒罵了一聲。

    她這次想錯了。

    他們根本沒辦法在兩天內講和,因為霍翊一連好些天不見蹤影。

    曾子黎知道他回來過,卻都在她睡著以後才進門,在她起床前就出門去了。

    她有一回遇上他,問他在忙什麼,只得到簡單的回答:“練球。”

    練球練到不分晝夜?鬼才相信!

    家裡都是女人找他的電話,練球?哈!看來這球是練到床上去了!

    這一天晚上,她照例在他手機裡留言,問他翼不要回來吃飯。他從沒回過她電話,她依慣惻煮了他的晚餐。

    她邊看一份基因再造的資料邊等霍翊,看著看著竟然在餐桌旁睡著了。

    “喂!你怎麼睡在這邊?”霍翊伸手推她。

    她睜開惺松睡眼,看到霍栩站在眼前。

    “我等你回來吃飯不小心睡著了,一個人吃飯好無聊。”

    霍翊抿抿唇,“我們講和吧。”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喊著。不明白心底那份喜悅從何而來,她雀躍地跳起身——

    這一跳,卻讓她整個人突地一驚,頓時清醒了過來。

    她仍然趴在桌上,身邊哪有霍翊的影子?

    什麼嘛!原來是做夢2

    她快快地看了眼牆上的鍾,快十一點了,哎!不吃了,霍翊也不會回來吃了。

    她起身收拾碗盤,卻突然倒抽一口氣,兩眼發直地瞪著桌角邊一只正舞動著長須、耀武揚威的蟑螂。

    有片刻她連動都不敢動,手腳發軟地和那只大蟑螂對峙。

    她從小就怕蟑螂,她把家裡維持得干干淨淨,目的為的就是要杜絕這種生物,萬一真有蟑螂跑進來,她也都交給霍翊去處理。

    可是,現在——

    怎麼辦?她腦中閃過無數個求救的法子。打手機給霍翊?沒用,他又不開機。打給陳磊光叫他來英雄救美?有危難才想到人家,大陰險了。何況等到他來,蟑螂早就不見蹤影了。

    看來,無論如何她得自立救濟了。

    她緊咬著唇,冷汗濕透了後背,她拼命告訴自己,她是個人,人是萬物之首,對付一只小小蟑螂沒什麼好怕的。那只蟑螂一定比她更害怕,悄悄地,她伸手握起那疊文件,緩慢而謹慎地踏向前。

    不知道是不是蟑螂會讀心術,還是它也等得不耐煩了,就在她靠近它的剎那,它突然動了起來,筆直地朝她臉上撲飛而來。

    “啊——啊——”她連送大叫,身子反射性地向後一彈,腳下拖鞋一滑,說時遲那時快,她整個人跌了下去——

    在跌倒的瞬間,她伸手抓住餐桌,卻不幸只抓到桌巾,桌巾被她跌倒的力道一扯,原本擺在上頭的碗盤一陣齊飛,菜飯湯汁飛濺噴灑,瓷盤湯碗碎了滿地。

    她愣了一下,顧不得摔疼的屁股,急忙張眸四處尋找那只蟑螂。這時哪還有它的蹤跡,蟑螂早就逃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她挫敗地垮下肩膀,獨自跪在地上收拾這片狼藉。‘

    “怎麼回事?”

    低醇的嗓音突然在她頭頂上響起。

    曾子黎抬頭,狼狽地撥開擋到視線的發絲,看到霍翊高挺地站在眼前。

    他正皺著眉頭,環視屋內這片凌亂。

    他回來了?這次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回來了。

    可是他沒有在笑,冷峻著一張臉,跟夢裡不太一樣。

    “我——”她一開口竟然激動得想哭,她趕忙咬住嘴唇,淨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望他。

    怎麼回事?

    還不都是他害的!

    他整天和女人廝混,留她一個人在家,孤立無援地獨自與蟑螂奮斗,她——她怕得要命,又找不到人幫她.她會這麼可憐兮兮都是他害的!

    可是矜持終究讓她講不出這些話。

    不久前她還大聲告訴他,她是姐姐,她比他大四歲,現在怎麼好意思講出類似撒嬌的話來?---一霍翊瞧著那雙瑩眸蓄著淚水,楚楚可憐地望著自己,不自覺蹲了下來,她的眸子根本就把她要說的話都清清楚楚表達了。

    他向她伸出手,曾子黎出於本能地向後一躲,握著瓷片的手掌被鋒利的銳邊劃過,她“哎喲”一聲,一道血珠立即沁出白嫩的掌心。

    霍翊神色黯了黯。看來她所有的神經線就只有反射神經最好。

    他低頭握起她的手掌,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霍翊會含住她的傷口,像上次一樣,沒料到他只是拿開瓷片,說了句:“去敷藥,我來處理這裡

    曾於黎看著他收拾殘局的背影,聽到他問了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蟑螂。”她低低地回答,聲音有絲沮喪。

    她看到霍翊的動作在聽到“蟑螂”兩個字時有片刻的靜止,然後又不動聲色地繼續收拾。

    “一群?”片刻後,他又問。

    他大概無法理解小小的蟑螂為何能造成這麼大的災害。

    “一只。”她的聲音低如蚊響。

    他大概在嘲笑她的懦弱沒用吧?他沒有再問任何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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