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四個被黑布遮掩得密實的男子,如鬼魅般閃進奕族村寨,須臾,只見劈劈叭叭的火光,駭人地照亮大半天空!
還在帳篷前方等候騎士歸來的族人,回首見狀,有的掩面驚叫,有的飛奔回去救火,但凌厲的風勢,讓才起的火苗,迅速地蔓延全村寨!
「快把牛羊放出來。」族長賽普最關心的還是大伙的財產,可受不住烈火炙烤的牛羊,已踏破了柵欄,四處奔散。
孩子們怕得大哭,女人們忙著安撫孩子,卻也忍不住啜泣起來,場面混亂至極,更加難以救火。
得得得!這時,四匹馱著黑衣漢的褐馬,混雜在牛羊群中,朝高原飛奔而去,歐陽子鑫一見,只恨身邊無馬,不然定可截下!
當務之急,還是與其它男人一起打水撲火,火勢兇猛如惡虎,傑婭在一旁嚇呆了,愣愣地看著不少人被燙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時,騎士們回來了,個個面帶驚愕地問道。
「別問了,先救火!」歐陽喝道,同時,他發現騎士中沒有皇上的影子。
「黃公子和角梟哥呢?」傑婭尋不見最想見的人,問道。
「他們沒先回來?」一青年反問道:「黃公子抓住赤紅馬後,角梟就追著去了。」
「對,咱們跑了很遠都沒見著他們,還以為早回來了呢。」另一男人附和道。
「好了,快去河邊打水,馬槽裡的都快空了。」歐陽吩咐他們加入救火隊伍後,又擔心起皇上的安危來,因為……這火恐怕是有人惡意點燃的!
「火……」熱熱的,桔黃色的光芒在睏倦的眼下躍動著,角梟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蜷睡在一篝火旁。
「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緊緊貼住他後背的皇上,和角梟一樣全身赤裸,只不過肩上象徵性地披著外衣。
「唔!」才動了動赤裸的大腿,臀後的鈍痛,腰間的酸累,一古腦地席捲而來,角梟頓時眉峰緊蹙,禁不住低哼道。
「所以朕說,多躺一陣。」郢仁含笑地紅唇,有意無意地輕觸角梟被火光映得通紅的耳垂。
「天快亮了。」像是有意迴避皇上的騷擾似地,角梟抬頭仰望溪谷上方,深邃微白的天上,還散佈著幾顆星星,雖地上漆黑,但天上已全白,溪水淙淙流動,四處都籠罩在神秘的薄明之中。
「你起來做什麼?」郢仁看著男人難受得緊咬牙關,還要直起腰桿,便問道。
「必須回去,已經……耽擱了一整晚。」角梟盡量不去在意皇上肆意瞄視自己的曖昧目光,他拉起散落在草地上的衣物,一一套上。
「哼,你的脾氣倒和烈馬挺像,它只在抽緊的韁繩下任朕駕駑。」郢仁不壞好意地一笑:「而你只有在朕懷裡,才會聽……啊!」
「呃!」隨皇上吃痛地低叫,角梟也跟著叫,不同的是,皇上是被撞痛了鼻子而叫,角梟則是驚訝自己撞了皇上。
其實,這只是一場小小的意外,角梟本想走去牽馬,股後一疼,就沒立穩,朝後摔下時,手肘直擊皇上的臉面!
「您沒事罷?」無論怎樣,這可是大不敬的,角梟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可能沒事,他自己粗壯的手肘還在隱隱發疼,更何況是被……不過,回想剛才皇上未說完的話,這意外竟讓角梟心裡舒坦不少。
「你!」郢仁雙手緊捂鼻子,恨恨的眼神直讓角梟心裡起毛。
「這……唔!」角梟才想解釋自己是無心之過,皇上突然伸手過來,一把把緊他的下顎,來了一個近乎狂暴的熱吻!
豐唇被咬得發疼,歷經整夜歡愛後,角梟已無力氣做反抗,只是回去的時間又不得不因某人的霸道而延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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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灑下炙膚的熱力,白熱的光柱照在寬闊鄉河上,浮起一簇簇刺目光影,角梟騎著的「旋風」慢慢地走,雖然河對面便是奕族村寨,但身體的狀況不允許他策馬疾馳。
「該怎麼和傑婭解釋一夜未歸?」角梟可以想像得到傑婭一臉不快地表情,和刨根問底地追問。
「角梟!」前方騎著赤紅馬的郢仁突然勒停馬兒,回首叫道。
「何事?」皇上穿著的白色長衫,精細地繡有花鳥五彩紋,襯著陽光,格外亮眼,角梟見了,也不免瞇了瞇眼睛。
「小心些。」郢仁抬手指了指前面,角梟望去,黑眸大瞪,心裡猛然抽緊!
不遠處,裊裊白煙在一片狼籍的村寨上空升起,放眼所及,都是黑壓壓的被焚燒過的痕跡,牛羊散落在草坡上,更多的是倒斃在柵欄前的空地上!
「這到底是……駕!」角梟一踢馬肚,「旋風」撒開四蹄,飛奔過去。
「混蛋!」看著男人根本無視自己的警告,郢仁不由啐道,但他也一抽馬鞭,追了上去。
「皇上!」待火撲滅後,歐陽子鑫一直守在寨口,一是擔心歹徒再來偷襲,二是為迎接聖駕。
「出了什麼事?」郢仁下馬,打量著歐陽污跡斑斑地紫色長衫問道。
「族長呢?為何會這樣?!」角梟下馬後,驚愕且心疼地看到周圍的十來位燒傷者,姑娘們正在照顧他們。
「一言難盡,請到裡面再說。」歐陽示意他們進去一旁僅存的大帳篷。
這時,傑婭端著水盆從裡面出來,一見到皇帝,未開口便淚流滿面。
「傑婭!」角梟見她杏目紅腫,一臉憔悴,不禁自責起來:「都怪我不好!」
「不關你的事罷。」郢仁頓沒好氣地說:「火又不是因你而起。」
「黃公子……嗚……」
經歷族人受傷,家園被毀,阿瑪氣火攻心,而突發重病後,傑婭再怎麼堅強,此刻也是肝腸寸斷,哪怕隻字詞組,她都希望得到心上人的安慰。
可郢仁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沒多看她一眼,便拂袖同歐陽進去帳蓬內,角梟看在眼裡,卻又不知該怎樣安慰她才好。
在帳篷內抱病在床的賽普族長,由角梟攙扶著坐下,歐陽雖然沒有明說「黃公子」即是皇上,但也暗指他出身權貴,可替他們主持公道。
賽普自然激動得老淚縱橫,他從頭一一說起這場滅頂橫禍的起因:「自聖旨下後,雪山那頭的維族人嫉妒不已,不時出言恐嚇咱們,說是他們得不到的,別人也甭想得到。」
「唉,都是我不加防備,才讓他們有機可乘,昨夜他們偽裝成沙漠盜賊,潛入村寨,在大伙還沉浸在獵馬喜慶中時,燈油庫就燒起來了!」
賽普抹了把眼淚繼續道:「多年來的心血,就這樣化為灰燼,心寒哪!」角梟在一旁聽著,眉頭深鎖,拳頭緊握。
「因聖旨而起嗎……」郢仁沉思片刻道:「這事我定會嚴查,並盡快給你們一個交代,若真是維族人氏所為,自會秉明當今聖上,嚴辦維族,補償奕族的損失。」
「謝、謝公子鼎力相助!」皇城的貴客,願為草原牧民聲張正義,賽普感動至極,病痛竟也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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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顧角梟多次挽留,執意讓出這間舒適寬敞的大帳篷給「黃公子」使用,自己則移居臨時搭建的帳篷,角梟只好護送族長過去。
「子鑫,你怎麼看?」郢仁雙手背在身後,若有所思地問。
「微臣只希望皇上盡快回京,那縱火者的身份未明,多留恐怕累及您的安全。」
歐陽並非危言聳聽,靖國皇帝,無一兵一卒的逗留草原,這事雖是機密,但世上可無不透風之牆,若被敵國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朕可沒問你這個。」郢仁緩緩踱步到一木頭書案前:「更何況你早已放出信鴿,通知邊疆將前來護駕了吧?」
「是的。」見瞞不過皇上,歐陽只好如實道:「正您所想的,臣懷疑縱火者仍在附近徘徊,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他們必會回來確認,到底燒成了什麼樣,方會回去領功。」郢仁無不嘲諷地說。
「皇上,這件事大可交給地方官員去辦,他們會謹遵聖旨,細細調查的。」歐陽進言道。
「朕自有打算,傳令給邊塞將軍,在龍嶺周邊六百里待命。」郢仁下旨道。
「是。」看來皇上無意離開,歐陽心想:「雖然離軍隊遠些,但總比沒有的好。」
「黃公子,族長讓我來奉茶。」半掩著的簾布外,是角梟憨實的一手拎著一鐵壺,一手捏著兩隻鐵杯。
「進來。」郢仁點了點頭,在書案前坐下。
「對了。」歐陽這才想起另一件事來,他急促且小聲地說:「據臣瞭解,角梟乃奕族收養的孤兒,與賽家並無血親關係。」
「收養的孤兒……」無怪乎角梟對傑婭疼愛有加,視為親生妹妹,可別人卻把他們看成一對情人,郢仁把目光集中在撩布簾進來的角梟身上,說道:「子鑫,你先退下。」
「是。」歐陽施禮離開。
「朕以為你不會再進來了。」郢仁看著角梟放下茶杯,注入滾水,淺然一笑道:「看你妹妹哭得犁花帶雨的。」
「嗯?」角梟聞言,抬起頭看向皇上,傑婭是很傷心沒錯,但皇上剛才不加安慰,現在反倒提起,令他困惑。
「傑婭她正在照顧阿瑪。」既然皇上說起,角梟忍不住開口道:「我從沒見過她這麼難受過。」
「遇到這種事,誰都會這樣,你剛才不也是氣得拳頭緊握,恨不得立刻奔出去報仇。」郢仁拿起案頭上的茶杯,輕呷了一口。
「皇上,她畢竟是女兒家,不應受這麼大的罪。」角梟剛毅地臉上露出憐惜的神情。
「呵,你倒挺兒女情長的。」郢仁一臉嘲諷和不屑:「怎麼?是不是希望朕去安慰她?就像你把她捧在手心裡一樣!」
「您說什麼!我哪有這麼說?」角梟沉著臉,他氣憤皇上怎可以妄下定論,自己也就罷了,這麼說可會損害傑婭的聲譽。
他瞪視著皇上,皇上亦注視著他,那雙碧藍凌厲的眸子,似能洞察一切。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在意到傑婭正站在帳篷外,她手裡端著午膳,因為族長賽普吩咐她來伺候公子。當她聽到皇上和哥哥起了爭執,而且竟是因她而起時,心裡既驚訝哥哥會得罪皇上,又喜皇上提到自己,但又覺得氣氛很不一般。
「做什麼?住……啥!」帳篷內,突然傳來角梟哥略帶驚惶地低叫,然後是匡噹一聲,像鐵茶壺摔在地上的聲音。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裡頭都是寂靜一片,傑婭擔憂極了,她悄悄透過簾布往裡張望,卻愕然不已地看到——皇上居然在親吻角梟哥!
「這、這是……」杏目圓瞪地顫動著,傑婭震驚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不管他們對你有多大恩情,凡事都得有個限度!」強吻之後,郢仁按上角梟寬厚的肩膀,將他強壓倒在書案上。
「放開我!」角梟用手推拒不成,就用腳踹,可他越是反抗,就越顯出他的無能為力。
「你張口閉口都是妹妹、族長、族人!難道心裡就沒有別的?」郢仁咄咄逼人地問。
「別的……」角梟的豐唇緊咬著,他看著眼前的皇帝,他與他並無仇恨,卻有著比仇恨更深,更複雜的情緒在裡面。
「你自己。」郢仁收攏手臂,抱著角梟的腰身。
「我……」角梟才想說話,外面竟傳來歐陽的聲音:「賽姑娘,你站在這裡作啥?」
「傑婭?」角梟側過頭,正對上傑婭用一種從未見過的陌生目光,瞅著自己和皇上。
「啊?」歐陽走近便看到裡面的狀況,沒來得及和賽姑娘解釋,她便扔掉餐盒,扭頭跑開。
角梟推開皇上,他立即衝出帳篷追上她,但傑婭已經騎上馬背,喝著直奔後山,角梟急了,也躍上「旋風」,追她而去。
「皇上?」歐陽見狀眉頭擰起,後山是草原最宜藏匿匪徒的天然屏障,他替角梟擔心,但更在意皇上的舉動。
「嘖。」郢仁煩躁的低啐道,他果然拂袖退開歐陽,騎上拴在帳篷前的赤紅馬背,「駕!」威嚇地一踢,赤紅馬飛向後山!
「傑婭。」角梟小聲喚道,在突出的陡坡上,傑婭面向草原的站在那兒,似在啜泣。
「讓我一人靜靜!」傑婭哽咽道。
兩種激烈的情緒在她腦裡碰撞著,對於角梟哥,她因愛而嫉妒,皇上怎會選擇……
但是,聽到皇上的話,她又慚愧自己雖口口聲聲地叫角梟為哥哥,卻未真正關心、理解過他,也未尋找過角梟哥真正的親人。
「他們兩個都是我最喜歡的人,為何會變成這樣?」傑婭想到此處,哭得更加厲害。
「傑婭……」角梟默默地望著她,不知怎樣安慰才好,只恨自己遲鈍,傑婭不再是小女孩,她對皇上有著感情。
「喲!咱道是哪家娘子在哭?原是奕族第一美女,賽姑娘。」
突然,從山坡另一頭的巨石上跳下四個高壯如牛的男人,他們身著夜行衣,滿臉肥膘,但身手矯健,那些嶙峋石頭,絲毫不阻止他們的行進。
見來者不善,角梟將傑婭護在身後,傑婭見他們的身形打扮,就是昨夜的那伙惡徒。
她又氣又急地叫道:「角梟哥,正是他們放的火!」
「維族人?」角梟曾經與其中一位交過手,那膚色如黑炭的傢伙,是維族一幫好吃懶做,專搶旅人錢財的惡棍頭頭。
「真是冤家路窄啊。」黑炭人見了角梟,便道:「弟兄們,殺了這個所謂的奕族第一勇士,咱還能擄個美人回去!」黑炭人淫笑著使個眼色,其餘人會意地揚起手中彎月馬刀,步步逼緊。
「哼。」角梟雖不精通武術,但摔跤之術是無人可比,第一個衝來的大漢吃了一記重拳,肩頭一歪,便後仰倒地。
其它人見了,紛紛起哄道:「小弟,對方可是殺過好幾頭大狼的,你要小心著呢!」
「既然知道,還來送死。」突然,從山坳裡躍出一匹赤色健馬,眾漢未看清來者何人,只見白色長衫晃出馬背,如同飛燕般,直朝黑炭人飛去。
「啊!」黑炭人不及防備,連連倒退數步,要不是馬刀插地相助,他早就摔個狗啃泥。
「噢。」待一夥惡徒看清來者面貌,不禁低歎,這美如天仙的男人,散發著一股相當厲害的劍氣,可是他手中的長劍,明明還未出鞘!
「這是奕族和維族的生死恩怨,要想活命,就趁早滾開!」黑炭人受此大辱,怎肯罷休,不過考量自個兒不足對手,就叫罵個不停。
「皇……」角梟見到皇上被惡人揮舞的大刀包圍,想上去幫忙。
但稍後到來的歐陽阻止了他:「沒事的,區區幾個毛賊,恐怕連皇上的血祭劍都派不上用場呢。」
「血祭劍?」無論那是有多厲害的兵器,對方可是九五之尊,稍有差池,可是會危及整個靖國!
「哇啊!」一個男人,就在角梟憂心的時候,抱手痛哭起來,只見汩汩鮮血從削斷五指的手裡流出。
傑婭只見青光一閃,又一男人肩膀吃劍受傷,她震驚道:「好厲害的劍法,快到無法看清。」
「傑婭,別靠太近。」雖然歐陽明白有習武天才的皇帝,不消片刻就能打敗他們,但傑婭和角梟不懂功夫,所以必須防備敵人對他們放冷箭。
「可是皇上……」傑婭很擔心,對方是草原出了名殺人不眨眼的惡霸。
「姑娘莫急,在下可以說給你聽。」
歐陽剛想解釋這血祭劍法快、準、狠的特色,角梟忽然說道:「左邊劈了三劍,上邊刺了兩劍,手腕迴旋,又給下面腿上兩劍,劍劍中要害,不浪費一點氣力和功夫。」
「角梟哥?」傑婭驚訝地看著角梟,才想讚歎哥哥絕佳的眼力,卻發覺那雙黑眸深沉冰冷,這血腥的場面,他非但不避諱,還似乎「樂」在其中。
「噓。」歐陽示意傑婭別出聲,這時,一惡徒被刺中心脈,立即斃命,濃稠的鮮血,沿著石頭,一路流至角梟的腳邊。
「呃!」血腥氣瀰漫在空氣之中,膩澀地包圍著角梟所有的感官,他突然受驚地往後一跳,臉上冒出豆大的冷汗,最終遏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角梟哥,你怎麼了?」傑婭見他難受得跪地不起,慌忙上前攙扶。
「梟?」郢仁本想生擒黑炭人回去審問,見異狀而分心,那惡徒乘機劈出一刀,郢仁急退兩步。
沒想長長馬刀,斜刺出去,目標竟是角梟!
「小心!」歐陽喝道,他只來得及拉回身前的傑婭。
「啊?」鋒利的刀刀閃著寒光,角梟抬起頭,一種本能迫使他避開這襲來的刀,可是他才退了一步,腦袋便天旋地轉,好像強要他想起什麼非常不願去想的東西。
角梟稍一發怔,黑炭男人大喊著朝他的臉孔直揮下刀刃!
鐺!血祭劍橫格開馬刀,但因要用手拉開角梟,郢仁的手臂被馬刀劍氣傷到,劃開了一道血口子,他很快地一劍迴旋,黑炭男人便腦袋瓜落地!
「你發什麼呆!」郢仁怒不可遏,他抓住角梟手腕的手力道極大。
「我……您受傷了!」右手被勒緊到發疼,神志倒得以恢復清醒,角梟想要脫開手,卻發現皇上白皙的手背,給劃傷一條大口子,血流如柱。
「朕都快被你氣死了!」郢仁藍眸駭人的盯著角梟,語氣亦冷冽得可以。
「皇上,請先回村寨治療,這裡自有臣善後。」歐陽扯下一段衣袖,利索地紮好傷口。
「上去。」郢仁不由分說地攬住角梟的腰身,連拖帶抱地押他上赤紅馬背。
「皇上,等、等等!」角梟在草原馳騁這麼多年,頭一回遇到這麼「羞恥」的上馬姿態,還是坐在皇上身前,他想要下馬,但赤紅馬已如疾風般,下山而去。
「你最好別亂動,不然朕不敢保證會作出什麼事來。」郢仁拉緊著韁繩,懷中的角梟拘謹極了,刻意分開兩人的距離。
「傑婭,還在山上,若再出現惡賊……」馬跑得很快,嶙峋山勢已被平坦的草原替代。
「子鑫不會讓她受半點傷。」郢仁想起剛才的那一幕,不由臉色沈鬱,拉緊角梟。
「慢點,您的手……」角梟看到布條滲著血,慌忙叫道。
「吁!」奕族村寨已近在眼前,郢仁卻突然喝停馬兒。
「嗯?」角梟困惑地抬頭看著皇帝。
「剛才為何不躲開?」郢仁凝視著角梟,語氣放緩了許多。
角梟沒有答話,他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自己也不知發生什麼事,腦子裡亂糟糟的,許多黑色的影子重迭在眼前,帶著濃郁的血腥氣,令人不覺作嘔。
「從此刻起,不准你離開朕的身邊半步。」郢仁說道,眼神突然變得嚇人。
這下角梟更無法應答,他甚至不解皇上提出此要求的意思,豐唇張了又合,再度開啟時,皇上已喪失耐心,低頭啃噬掉他所有的言語。
「唔!」狂暴的親吻,緊擁的雙臂,霸道的低語,讓角梟毫無反駁之力,而此時,他懵懵懂懂地明白皇上那句「不准」的意思。
「皇上在替我擔心?」這個念頭才出現在角梟的腦海裡,便立刻被下一個念頭揮去:「不過是陪寢的人罷了,皇上一個旨意,自己怎能不從?」
然而,這自嘲的話無法傳遞給皇上,角梟的唇舌早被強迫地吸納入皇上的口中,遭受狠狠地吮吻,淫靡的水澤聲,不絕於耳。
「夠……啊!」感覺緊攬的手,沿著衣理潛入,並用指頭揉捏胸前乳首時,角梟驚惶不已,雙肘用力抵開皇上的胸膛。
「朕要帶你回宮。」郢仁並未就此作罷,他結束長吻後,做出一個結論:「明日一早動身。」
「什麼!萬萬不行。」現在是奕族最需要勞力和保衛的時候,角梟怎樣都無法贊同,陪寢是一回事,但自己畢竟不是朝廷官員,怎能堂而皇之地隨行帝側。
「到明日早上,有的是時間,朕會讓你慢慢考慮。」郢仁曖昧且危險地一笑:「如果你還有辦法思考的話。」
「等等……」皇上的笑靨,頓時令角梟汗毛倒豎,可不等他有反抗的機會,皇上一踢馬兒,直奔向奕族村寨!
歐陽子鑫審問一個尚未斷氣的惡霸,哪知對方雖武藝不精,卻死死咬定沒有主謀,只說是看不慣奕族風光,因此報仇解恨。
可追問下去,歐陽越發覺事情的蹊蹺,倘若是熱愛維族,反過來嫉妒奕族,還情有可原,可他們偏偏是維族人也痛恨的地痞流氓,哪來熱愛之說?
「歐陽公子,我們先押他回去。」傑婭見那人如此頑固,身上又流血不止,於是說道。
兩人回到村寨,歐陽把他關入馬廄,命人看守著,就和傑婭去請來的族長來,誰知在這須臾的工夫裡,看守的小子和惡徒,均被毒鏢刺中喉嚨而死!
「殺人滅口!」歐陽倒吸一口冷氣,道:「哼,我定要抓你出來,繩之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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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架鵝黃金頂,簾舞蟠龍,就連車轆都描上彩金的馬車,由邊疆都督騎馬開道,百餘名武裝士兵跟從護駕,有條不紊地向皇城行進。
「路在前頭,你老扭著脖子往後看不累嗎?」車外奢華,車內則以寬敞舒適為主,車板上鋪著翠綠軟席,中央的軟墊上燃著一鼎香爐,幾個可坐可靠的桔黃色長枕頭,依窗而放。
郢仁一手拿著裱黃的本子,一手撐在枕頭上,眼睛卻看著窗邊的角梟。
「皇上,只留歐陽公子在村寨,真得不礙事?」角梟道:「真正的兇手還未抓到,村寨又需重建,或許我該留下幫忙才是。」
「剛才送行時,子鑫不是說了,他會打理好一切的,況且你作為奕族遭遇惡難的舉證人,京城裡會有更多事情等著你做。」
為免打草驚蛇,郢仁並未表明皇上的身份,在歐陽和傑婭的陪同下,他們驅馬與守候在龍嶺周邊的都督們匯合。
分別之時,傑婭又哭了,她要角梟多多保重,她會照顧好阿瑪等等,看來經歷劫難後,這丫頭倒是成熟了不少。
「歐陽公子,他是朝廷的重臣嗎?」一直覺得歐陽子鑫年輕有為,又美秀異常,角梟卻還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呵,他是當朝宰相歐陽鶴之子,不喜政治官場,偏好錢財買賣,但商人身份太低,宰相大人為此常常氣得嘔血。」
說到這兒,郢仁合上手中的本子,這是臨行前歐陽偷偷遞於他的,有關這場縱火案的疑點,他道:「子鑫是塊做宰相的好料,又與朕相談甚歡,所以朕賜封他官銜,讓他得以經常入宮見駕。」
「天下少有像歐陽公子這樣不計得失的生意人。」角梟由衷誇讚道:「族人都很感激他行俠仗義。」
「哦?聽你的語氣挺欣賞子鑫的。」郢仁頗感醋意地說:「可惜人家早就有主了。」
「呃?」角梟一愣,方知皇上在調笑他,頓紅了臉道:「我哪裡……」
「朕倒是欣賞你在朝堂時,對文武百官的那聲獅吼。」郢仁突然起身,雙手撐在角梟的座位兩側:「這才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呢。」
「那、那是因為……」這下,角梟更侷促無措得結巴起來。
皇上低笑著落下唇來,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