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少不得寵 第八章
    後座裡,范筠幸靠著車門邊而坐。

    理解她的戒心,中年男人主動介紹,「你可以叫我查理。」

    她禮貌的回應,「我叫范筠幸。」

    「介意我叫你筠幸嗎?」

    雖然她並不認為兩人有熟稔到稱呼名字的地步,但是因為覺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態度親切,所以就同意了。

    「沒關係,你這樣叫我就可以了。」

    查理對她的態度不禁在心裡讚許。

    雖然說家族裡的人都認為眼前的女孩不過是個工具,但是身為路易斯父親的他卻不這麼認為,他很清楚兒子既然靠著自己的努力堅持到今天,便不可能在最後一刻選擇借助旁人的力量。

    只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兒子竟然會答應回來,原以為他對這個家族的一切根本不屑一顧的。

    以為對方應該會主動往不說,所以等不到他開口的范筠幸便按捺不住問起:「請問,你們跟路易斯是什麼關係?」總覺得他們的態度實在不像是一般的客戶。

    她這話等於是向查理證實,兒子心裡根本沒有這個家族的存在,甚至是包括他這個父親。

    心裡苦澀之餘,他還是對她說出自己的身份,「我是路易斯的父親,其它人都是家族裡的親戚。」

    這爆炸性的回答完全不在她預期之中,讓她當場聽得傻眼。

    將她的錯愕看在眼裡,查理不難理解。

    「這怎麼可能。」

    回過身來後,她驚呼出聲。他們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家人。那些人的輕蔑跟鄙夷她明明就看得一清二楚!

    冷不防的,她想起抵達那晚曾經問過池以諾,當時他只以一句不是什麼重要的人隨口帶過。

    如今回想起來,他根本無意對她多做說明,就如同剛才在餐廳裡所看到的,她對於他的一切根本毫無所知。

    這樣一想,范筠幸再也隱藏不住心底的苦澀。

    查理先是對她的反應感到理解,跟著注意到她酸楚的神情才意識到,她似乎是誤會了。

    「他沒對你說我並不感到意外。」

    這話引起了她的不解,也讓她暫時忘記苦澀,尤其是聽到他接下來說的話。

    「因為在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存在。」

    身為一個父親,她可以聽得出來這句話說得有多麼沉重。

    「怎麼會?」

    「對於這整個家族,甚至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他有太多的不諒解。當然,這一切並不能怪他。」

    她聽得一知半解,想進一步追問卻又礙於他沉重的心情而開不了口。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查理轉而欣慰道:「所幸他帶了你回來。」他相信眼前的女孩對兒子一定具備某種程度上的意義。

    聽出他話裡頭的欣慰,她卻只覺得苦澀。

    「傭人那裡我已經事先吩咐過,有任何的需要儘管吩咐他們。」

    她遲了幾秒才會意過來。原來那些中文雜誌跟端到房裡的飯菜……

    「是你吩咐傭人照顧我?」心裡不知道該如何感激才好。

    「雖然不能做到讓你像住在自己家裡,但是多少還是希望能為你跟路易上做些什麼。」

    「謝謝你。」范筠幸誠摯的感激。

    「不需要放在心上。」說到這裡他先是正色的看了她一眼,跟著才問起,「這時間你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頭?」

    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查理自然看得出來她有心事。「如果願意的話,是不是可以對我說?」

    聽出他話裡頭的關心,也為了不想他對自己跟池以諾之間存有錯誤的期待,她終於說道:「我跟路易斯也許不像你以為的那樣。」

    聽在查理耳裡則更加肯定,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剛才他們帶我去找路易斯……」

    就算她沒有指明,他多少也猜得出來,所謂他們指的應該是家族裡的人。

    她低聲接著道:「我才第一次發現,他有能力讓女人露出那樣的笑容。」

    他先是愣了下,跟著才想明白她所看到的,心裡大概也猜到那女人的身份。

    范筠幸說著突然正色問起,「請問,你知道跟路易斯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嗎?」她心裡抱持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查理看著她沒有答腔,臉上滿是為難的神情。

    當下,她雖然也猜到大概,仍是勉強拜託道:「請你告訴我。」

    知道事情再瞞也不過幾天,他便決定事先讓她有心理準備,「路易斯這次回夾是為了要接手家族集團的經營。」

    接手集團?他明明說過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星期的!

    「但是前提是,他必須跟我父親決定的對象結婚。」

    范筠幸聽了更是一陣青天霹靂。

    這麼說,剛才的那個女人極有可能就是他結婚的對象?

    看出她受到的衝擊,他試著安慰道:「就算是這樣,他看重的人依然是你。」

    如果他不是打算跟別的女人結婚,她也許還可以這樣欺騙自己。

    「那個小姐看起來很漂亮,氣質也很高貴。」她強撐起嘴角說道,不願讓人看出她的心碎。

    「路易士的個性不會輕易受人擺佈,就算是我父親的決定也一樣,否則他也不會在十五歲那年一個人離開到台灣去。」

    范筠幸當然清楚這點,「但那小姐很漂亮,也許他會喜歡她。」

    「那是不可能的!」

    肯定的語氣引來她的不解。

    「單就對象是我父親挑選的這點,他就不可能會接受。」

    「為什麼?」

    由於一時之間很難解釋清楚,查理便籠統帶過,「因為他對整個家族有太多的不諒解。」

    可能的話她也想相信,可是剛才在餐廳裡所看到的情景又該如何解釋?

    「也許他的不諒解並不包括她……」

    眼見她聽不進去,查理正當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她時,突然瞥見她手上的銀色手環。

    「這是虹晴的手環?」

    范筠幸先是納悶了下,接著才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自己的手環。

    「請問,你是在說我手上的這個手環嗎?」

    「可以讓我看清楚嗎?」

    因為答應過下拿下來,所以她直接把手伸了過去。

    他的眼眶在看清楚手環後微微泛紅,「是路易斯給你的?」心裡其實已經確定。

    范筠幸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心裡不禁好奇,「請問你說的虹晴是?」

    「是我的太太,也是路易斯死去的母親。」

    乍聽到手環居然是池以諾母親的還物,她不免感到驚訝。

    「沒想到路易士會把這個手環給你。」查理心裡更加肯定她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

    她聽了直覺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手環對你們的意義。」她連忙要拔下來歸還,只是被他阻止。

    「不需要拿下來。這個手環是我當初送給虹晴的,如今路易斯把它送給你,虹晴要是知道應該也會樂意看到。」

    她這才止住動作。

    「路易士既然會把這麼重要的手環送給你,就說明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你應該要相信他。」

    聽聞了手鐲的意義後,她筠幸心裡也有些相信。

    問題是,那結婚的對象又該如何解釋?

    「但是他還是打算娶她……對吧?」范筠幸心裡渴望聽到否定的回答。

    偏偏,查理也無從否定。

    雖然自認為清楚兒子的個性,以為他對家族裡的一切不屑一顧,但是他卻回來了。

    認定他對父親選擇的結婚對像不會接受,結果范筠幸卻目睹他們有說有笑。

    或許,他其實也不是那麼瞭解兒子,畢竟他是個失職的父親。

    後座裡,范筠幸看他說不出話來,也跟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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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范筠幸如常的背對著池以諾,以致他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

    望著手上的銀色手環,她心裡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無法對他說出來。

    她想問他白天餐廳裡的那一幕,問他回來是不是為了接掌集團,問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跟安排的對象結婚……

    如果是,那他為什麼要帶她來英國?為什麼要送她這個手環?又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尤其在得知手環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後,她是真的迷惘了。

    以他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將這麼重要的手環隨手送人,結果他卻將手環送給了她,還不許她拿下來。

    到底對他來說,她究竟代表著什麼意義?

    范筠幸想知道,想要親口問個明白,但是卻鼓不起勇氣,害怕自己一旦開了口,萬一他要回手環,那麼怎麼辦?

    她心裡百感交集的難以入眠,因而悄悄的回過了頭。

    床那頭的池以諾閉著眼睛,她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已經熟睡,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不知道是似有所感,還是心靈相通,他正好在這時睜開眼睛,捕捉到她凝視著自己的目光。

    被逮個正著的范筠幸頓時一陣尷尬,想背過身去又擔心更引起注意,情急的想擠出什麼話來。

    最後,是池以諾替她開的口,「睡不著?」

    「呃……嗯,那我先睡了。」她應完心虛的又回過身去。

    將她羞赧的模樣看在眼裡,他眸光裡滿是笑意,沒有多說什麼。

    望著她背過的身影半晌,就在他打算重新閉目入睡時,突然聽到她細如飛蚊般的聲音傳來——

    「我可以……靠在你身邊嗎?」

    冷不防的一句話讓他重新睜開眼來,懷疑她不確定自己說了什麼。

    范筠幸在這時慢慢轉過身,神情羞澀的望著他。

    「可以嗎?」雖然這麼說有些不知羞,但是今晚,她希望能靜靜的靠在他身邊。

    明白她必須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開這個口,池以諾儘管意外,也只當她是因為人在異鄉不能適應。

    尤其過去這三天來,自己因為積極在接手集團的營運,並沒有太多時間陪她。

    他柔聲道:「過來。」

    得到他的應允,她悄悄的靠了過去。

    望著倚到身邊的人兒,池以諾伸手將她環到胸前,並承諾,「再過三天,事情一旦結束我們就回去。」

    「嗯。」她應了聲,心裡卻懷疑著這個可能。

    但是這一刻,就算是安慰的話也好,她想就這麼待在他身旁。

    她戴著的手無意識的貼到了他的胸膛,他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後滿足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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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英國四天,舉凡對集團經營感興趣的家族成員,幾乎都已經先後上門找過了池以諾。

    想當然耳,最後都只是鎩羽而歸。

    除了跟老人安排的結婚對像碰面外,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瞭解集團內部的經營上。

    只不過在這馬不停蹄的四天裡,家族成員中最該要出現在池以諾面前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直到此刻。

    過去三天來,查理一直想去見兒子,只是提不起勇氣。

    回想兒子抵達的那一晚,他清楚的看到,從頭至尾兒子的視線只定格在老人身上,眼中壓根沒有他這個做父親的存在。

    因為這樣,縱使心裡萬般渴望,他依然舉步不前。

    直到今天,范筠幸的事像是給了他一個借口,一個得以來見兒子的借口。

    哪怕他其實明白,自己的話對兒子根本無足輕重。

    知道兒子過去三天一直密集的在跟集團裡的核心幹部開會,查理刻意選在這時間到會議室門口來等他。

    因為他身為萊斯集團的董事,所以會議室外頭的秘書一見到他便連忙上前招呼,「萊斯董事。」

    「路易斯到了嗎?」

    雖然說尚未正式宣佈,但是集團上下其實都已經有風聲傳出,因此這會聽到董事問起,秘書的語氣顯得格外恭敬。

    「萊斯先生還沒到,不過會議再過半個小時就要開始。」

    過去三天來,秘書除了對未來新任總裁的相貌深深著迷外,對他的能力跟準時也是印象深刻。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聽到董事這麼說,秘書才趕忙去準備待會的會議資料。

    接下來的時間裡,陸陸續續有開會的幹部抵達,因為清楚未來總裁的準時,每個人幾乎都是提早過來。

    見到會議室外頭的查理,幹部們雖然感到意外,倒也不忘恭敬的打招呼。

    一直到會議開始前的五分鐘,電梯的門再度打開,就見池以諾從裡頭走了出來。

    不等他走到會議室前,父子倆的視線已經在走廊上隔空交會。

    那一瞬間,他們望著彼此,世界上似乎少了語言這種東西。

    看著多年不見的兒子,查理像是突然啞了開不了口,只是看著他走來。

    眼看兒子就要走到自己面前,查理正想開口,才發現兒子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錯身而過的瞬間,他不禁定在當場,池以諾則繼續往會議室門口移動。

    儘管心裡苦澀,他還是在兒子的手要搭上會議室門把時出了聲,「如果可以,多花點時間在那孩子身上。」

    乍聽到這話的池以諾一時雖然沒能聽明白,卻冷不防的憶起他自己當年的處境,心下因而一陣惱怒。

    沒有理會身後的父親,他動手便要轉開門把,卻又聽到查理進一步說道。

    「她人在異國情緒難免較不安穩。」

    一句話讓池以諾當場回過身來。

    看著兒子明顯的反應,查理因而更加肯定范筠幸對他的重要性,心裡也對他接受父親安排的對象更加無法理解。

    「你去找過她?」池以諾的語氣裡是明顯的下悅。

    「不算是——」他想解釋在路上遇到她的情況。

    「最好不是。」不料池以諾卻出聲打斷,語氣裡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因為他不願讓她捲入家族的一切是是非非。

    即便來之前就已預期到父子倆見面後的情況,可這會面對兒子的疾言厲色,查理還是難掩辛酸。

    「我知道你不能諒解……」他試著乞求兒子的原諒。

    「離她遠一點。」池以諾只是再次警告,根本懶得多聽。

    他只來得及在兒子開門進去前道:「別為了仇恨做出讓自己後悔,甚至失去所愛的事。」

    池以諾雖然聽到卻不再響應。

    看著會議室的門在自己眼前被重新帶上,查理儘管心中酸楚,卻仍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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