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看診的貓兒,露雅關起貓醫院的門,忽聽見敲窗的聲音,她轉頭,看見兒子在窗外。
她過去推開窗子,赫然發現她的寶貝兒子竟光溜溜地飄在空中,她駭然失笑,「瑟歐斯!你的衣服呢?快進來,你這模樣會嚇著人類的。」
瑟歐斯飄入屋內,輕盈落地,意外發現屋內還有個俊美的黑衣男人,他認得他──半人半魔的埃米爾,目前寄居於澧松道。
埃米爾懶洋洋地朝他頷首,碧瞳打量著他赤裸的強健體魄,似笑非笑。
「我以為你在隆家呢!」露雅拿毯子給兒子遮掩,「發生什麼事了嗎?」
瑟歐斯撫額長歎,「我突然變回貓了,而且是幼貓的模樣。」
隆莉涵還在找食物喂他時,他察覺到法力逐漸恢復,趁她去接電話,他溜了出來,回到這裡,想弄清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沒戴著南宮先生給的項鏈嗎?」見兒子點頭,露雅錯愕,「怎麼可能?南宮先生的法術從不出錯的,就算出錯,也只是不能保住你的人形,不可能讓你變成小貓呀?」
「南宮以前是從不出錯,但他現在有個放在心上的女人,占據了他所有心思,出點紕漏也是難免的。」埃米爾嗓音慵軟地道,「但如妳所說,絕不致使身體有異狀,應該是其它法術的影響吧!」
「變成幼貓,該不會是……逆轉的時間法術?」露雅憂心,「最擅長這種法術的是龍族,但他們極少來到人界,又為何要這麼做?」
「時間法術是龍族的強項,但有心人同樣能學會,下手的可能是任何人。何況若是時間法術,他現在不會恢復這種成年男子的模樣,而是小孩。」
露雅憂慮地拉著兒子檢查,「你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瑟歐斯不答,左手揚起,對空虛劈一掌,無形的法力激射而出,落在牆上,劈出一道半月形的巨大裂痕,距離埃米雨含笑的陰美臉龐只有一公分。
「我一切正常。」他收手,冷硬的語調透出對埃米爾的敵意。
埃米爾聲色不動,慵懶地鼓掌,「這就是俄凱忒族獨斗的戰斗方式吧?結合法力與風壓,隔空撕裂敵人,尤其貓的形態行動迅捷,能把這一招發揮到淋漓盡致,看來威力還真不小。感謝你親自示范,瑟歐斯殿下。」
埃米爾眼中碧綠的妖異光芒漸亮,邪氣地微笑,「但下次請抓好落點,否則我可能誤以為是挑釁,而扭斷你的脖子呢!」他站起,優雅欠身,「不打擾你們母子了,晚安。」
埃米爾離開後,露雅責備兒子,「你何必那樣做?他又不是敵人。」
「別跟那種不祥的生物混在一起。」他煩躁地坐下,又想起蘆納那個狡獪的笑容,他失去嗅覺,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什麼不祥?他有一半是人呢!」兒子在第四區待久了,對魔物格外敏感,也怪不得他排斥的反應。
露雅歎口氣,「南宮先生這兩天不在,等他回來,再請他看看你的狀況吧!你今晚就住下來,我查到不少關於隆家的事情,順便好好跟你說清楚。」
「查到些什麼?」
「隆家父女都愛辣的食物,隆先生只愛男人,隆小姐很討厭他的花心,連帶也討厭男人,你得格外小心,別被誤會……」
瑟歐斯只想翻白眼加仰天長歎,「我已經在隆家待了好幾天,難道還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嗎?」
真是個烏龍任務,只告知他任務目的,任務背景完全不明,他都親身體驗過隆家「火坑」的恐怖了,才來說這些,亡羊補牢也太遲了吧?
「你都弄清楚啦?不愧是我兒子,辦事能力真好!」露雅只顧著驕傲,沒察覺到兒子話中血淚交織的辛酸。
「有沒有查出貓眼石的下落?」
「在隆小姐身上。蘆納也知道這件事。」慎重考慮後,他決定不提對蘆納的懷疑。
他不確定堂兄是否真和此事有關,如果貿然和母後提起,她必定向王族興師問罪,更弄僵兩方的關系。他要憑自己的力量調查,倘若真是蘆納搞鬼,他絕不會對他客氣。
「那好啊!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現在是隆家的管家,趕快拿了就走,別讓蘆納搶先!」
「堂堂王後,居然教自己的兒子當賊?」他哼聲,瞧著牆上懸掛的貓咪圖鑒。圖鑒中的貓品種、毛色各異,照片只捕捉到瞬間的神韻,每只貓都是如出一轍的沉靜表情,冷眼看著世界。
他想起那雙深邃的眼眸,那個比他更像貓的女人,冷峻孤傲,戒心深重,那永遠都不再相信人的眼神……
他想到她溫柔的懷抱,想到她吐露的郁悶,想到她柔嫩得讓他恍惚的唇,他偷了一個吻,也偷來她一部分悲傷,它囓咬著他的心,刺刺痛痛。
「……露雅。」
「嗯?」露雅小心觀察著兒子難得一見的沉思模樣,他怎麼啦?
「要怎麼討好女人?」
露雅聞言嘴巴大張,下巴險些直直落到地上,驚喜又興奮,「你喜歡哪一族的……」
「別誤會!我只是想知道怎麼討好隆小姐,讓她開心,才能跟她談取回貓眼石的條件。告訴我,人類的女人喜歡什麼?」
真只是為了取回聖物?露雅觀察著兒子困擾的表情,顯然正為什麼煩心,而令他煩心的,應該是人,不是物吧!
她微笑道:「要討女性的歡心,不論人類與俄凱忒族,都是一樣的,唯一的道理就是──把她放在心裡的第一位。」
「就這樣?」他挑眉,覺得他母後笑吟吟的神情很是詭異。
「直接告訴你方法,當然很簡單,但這樣太過取巧,女人要是知道這層真相,不會感動的。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基本規則,其余的,要你自己去觀察對方,妳得留意她的習慣,注意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這樣才會更貼近她的心。」
「貼近她的心,貼近她的心……」他喃喃自語,忽問:「那薩堤以前又是怎麼討好妳的?」
露雅臉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愛說話,但我就是喜歡他,老說以後要嫁他,他老是靜靜聽我說,沒表示過意見。直到我們結婚,他還是常常整天跟我說不了幾句話。有個春天,我們到南區去拜訪長老們,路過一個漂亮的湖泊,水很深,魚很多……」
「所以妳叫他下水撈魚?」他認真參考這個策略,但莉莉不是貓,對魚可能沒有太大興趣,何況他撈了,她八成會拿去給凌虐他的魷魚絲加菜──不干!
露雅瞋他一眼,「誰像你老是想著魚?那個湖泊裡頭長了狄窪草,正好開了花,紫色的花瓣很漂亮,在水裡蕩漾;這種草很少見,我很喜歡,但我沒跟任何人提過,他也不知道。那時我只是往湖裡多看了幾眼,就隨他去找長老了。稍晚我們在回程的路上,停在那湖畔休息,他最討厭水了,卻跟著隨從下湖去找晚餐,當他上岸時,帶了一大把開滿紫色花朵的狄窪草……」
「等等。」瑟歐斯越聽眉挑得越高,「狄窪草,不是春藥嗎?」
在人界有種植物「木天蓼」,貓兒一聞就興奮,狄窪草的作用與之相似,但效力更強,亢奮之外兼亂性,幸好只長在水裡,取得不易,沒有造成太大問題。
「春藥又怎樣?你就是那晚有的。」露雅滿面嬌羞,想起丈夫唯一一次的浪漫舉止,還是甜絲絲的。
是是,狄窪草萬歲,沒有春藥哪有他!瑟歐斯還是皺眉,「但是,春藥……不太好吧?」
他雖缺乏人界的常識,也知道送春藥當禮物是不正常的舉動,狄窪草對人類的效果還不清楚,但木天蓼同樣會引起人類的興奮,吃多了會有類似嗑藥的症狀,送她這種東西太危險了。
「那是他的心意啊!」露雅臉蛋紅透,眼眶也紅了,「其實,也許是我一廂情願。當時王族亟欲拉攏亞多族,逼他娶我,他順從王族的安排,但對我……」也許,他純粹是被迫娶她,實則對她毫無感情,否則怎會放她獨自在人間多年,不曾來探望,也不曾派人來找她?
她咬著唇,強忍淚意,忽聽見細微的聲響,抬頭一望,看見窗外圍牆上有只幼小的藍貓。貓兒嘴裡叼著什麼,沿著圍牆慢慢走來,在正對露雅的位子停下。
屋內兩人這才看清楚了。小貓嘴裡咬著一束植物,修長的葉子上綴滿紫色小花──是只長在俄凱忒族國上水域內的狄窪草。
哪有這麼巧?瑟歐斯驚愕,偷覷他母後,她淚珠滾落兩頰,身子發顫,顯得激動萬分。
父王說不定已經來了呢!他識相地起身,「我要走了。」
露雅慌忙擦去淚水,「去哪裡?」
「去找春藥……」他咳嗽一聲,「我是說,找隆小姐會喜歡的東西。」
「你何必為她這麼費心?要正當取回聖物的話,用金錢購買也是個方法,你跟她問個數字,要多少我們都給,這不是簡單得多?」
他聞言停步,「記得我小時候溜到人間,有個人類女孩分食物給我嗎?她就是那個女孩。」
「啊!」她知道這件事,「你想感謝她當時幫助你?」
「不只這樣,她……對我笑了。」對她來說,僅是因對貓的喜愛而有的友善,但那時親暱的氣氛、她溫柔而悲傷的容顏,已徹底征服了他。
「我喜歡她笑的模樣,為了再看到她的笑容,我願意盡一切努力。」
這已超出他被賦予的任務范圍,涉及私人感情了。露雅瞧著兒子認真的模樣,「你知道,王族對血統這回事很計較,不會允許你和人類通婚。」
「我沒想那麼多。」他神色一黯。
「但只要你喜歡,就算對方是人類,我也支持你。」她挑釁地提高聲量,故意說給某人聽。
數年對她不聞不問,突然派使者捎個貼心的禮物來,就想要她原諒他?沒這麼簡單!
「喔。」一聽就知母後在賭氣,瑟歐斯搖搖頭,徑自離開貓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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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明,隆莉涵拖著一夜難眠的疲憊身子,在廚房裡准備早餐。
沒想到,那個堅持不走的男人,突然就離開了。
他的房裡沒人,她找遍了所有書櫃、衣櫃、櫥櫃頂端,甚至查看過屋頂,他就像憑空蒸發,徹底消失了,只留下樓梯上那堆衣服。
那只陌生的小貓也不見了。也許牠吃飽喝足,決定繼續四處流浪探險吧!
失蹤的男人,失蹤的小貓,她惦記哪個多一些呢?
魷魚絲跟在她腳邊,撒嬌地喵喵叫,想博回她的寵愛。
她恍然不覺,望向窗外晨光,自語道:「他去哪裡了?」
他?哪個他?魷魚絲警覺地望著主人若有所思的表情。上個月小黑失蹤五天,她的表情差不多也是這樣憂慮,可還多了些什麼?像是……失落?不像是針對小貓,而是因為那個男人……管她針對誰,那根本是同一個壞蛋啊!
魷魚絲猛蹭主人小腿,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卻看都沒看牠一眼,牠生起氣來,縮到廚房角落,不理她了。
院子裡傳來貓叫聲,又是喂早餐的時間了。
隆莉涵沒發現愛貓在鬧脾氣,提著貓干糧,打開後門,流浪貓們爭先恐後地擠上來。
「乖。」她哄著貓兒,心不在焉地端過大碗,倒了滿滿的貓干糧,忽覺他跟貓還真像:怕刺激性的口味,喜歡睡在高的地方,那雙眼總流露暖意,但眼神機靈聰穎,也很像貓。
對了,他的眼眸色澤,和昨晚的小貓好像……
驀地一只手由外搭住院子圍牆,一個背著大包袱的人影帥氣地翻越圍牆,不料落下時絆到花叢,在她面前摔個狗吃屎。
「呃……」瑟歐斯撫著撞痛的鼻子,頭一抬,就見隆莉涵愕然俯視著自己。
他連忙爬起,不料臀部遭她玉足重重踩下,跌回草地上。
「不要動!」她怒斥,用力踩住他富有彈性的臀部,瞪著他赤裸的身軀,目光如要噴火,「你去了哪裡?」
他居然又脫得一絲不掛!若非她及時踩住他,他這一爬起,她就會看到……害她長針眼的東西!他為什麼老愛脫得光溜溜的?非得害她流鼻血才甘心嗎?
「我……回家拿點東西。因為必須下水,所以才脫衣服。」瑟歐斯乖乖趴著不動,心底在流淚。
他運動神經靈敏,剛才摔下來時除了撞疼鼻子,一切無恙,但她這一腳踩得太快了,他毫無防備,腰部以下狠狠撞擊草地,只覺草地好涼,露水好冷,某個部位……好痛!嗚嗚∼∼
「趴好,不准動。」隆莉涵警告道,轉身走進屋內,出來時帶了一件浴袍,扔給他。
「你的衣服我拿去洗了,先穿這個。」她背過身子,諷道:「回家拿東西何必脫衣服?你昨晚該不會是去哪兒參加天體營,或是徹夜裸奔吧?」
她真想掐死他,他這副模樣給多少人看到了?待會兒不會有警察追到家裡,要逮捕這個暴露狂吧?
「我真的回去拿東西嘛。」他裹著母後給的毯子回到老家,扔了毯子就下水,上岸時拿毯子包裹戰利品,連父王的面都沒見到,又急急趕回來。
他穿好浴袍,打開包袱,「東西在這裡。」
隆莉涵斜眼後望,看見包袱裡有幾個瓶子,有的裝粉末,有的裝葉子,另外有兩條一公尺長的大魚,魚身奇形怪狀,呈鮮艷的綠色,雜有紅色斑點,魚背上長有金色的刺,魚尾岔為四股,沒有鱗片。
身為廚師,她見過各式各樣的食材,卻沒看過這種魚,「這是什麼魚?」流浪貓們也撇下早餐,圍在怪魚旁聞來嗅去。
「波多瑪,我家鄉的特產,是我們族裡公認最美味的魚。」
她好奇地伸指戳魚,不料狀似已死的魚居然扭動起來,她嚇一跳,「牠還是活的?」
「波多瑪是兩棲魚類,離開水還可以存活十天。」
她瞪著活跳跳的魚,「你家鄉在哪裡?」該不會在火星吧?這種怪魚實在不像地球生物。
「在很遙遠的地方。」怕她追問,他連忙指著瓶瓶罐罐,「這些是我家鄉常用的香料,你們這裡沒有,妳可以拿去開發新菜色。」
「為什麼給我這些?」
「因為我常惹妳生氣,想跟妳賠罪。」他陪著笑臉,她雖然神色懷疑,但對他帶來的東西顯得很感興趣。
她哼了聲,「賠罪不必,以後衣服穿多一點就好。」
片刻後,隆家廚房裡飄起魚的香味,流浪貓們坐在餐桌下,殷殷期盼能分到幾口美食,而魷魚絲依舊窩在牆角生悶氣。
「波多瑪生吃最美味,用煮的也不錯,不過味道就差了點。」鑒於自己打破不少碗盤,瑟歐斯只敢在旁邊看隆莉涵忙碌。
「要做生魚片也可以,不過拿到一樣新食材時,我習慣不加任何調味料,直接烹調,試它最原本的味道。調味料僅是輔助,用以引出食物真正的滋味,倘若調味料過量,倒亂了主客位置,是最差勁的料理。」
她拿長筷試了試魚肉,關掉爐火,將魚撈到砧板上。
「妳餐廳的菜都那麼辣,又是怎麼回事?」完全悖離她這番理論嘛!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當然因為辣才是主角,食物只是陪襯。」
她試了口魚肉,入口甜郁稠密,芳香鋪滿舌尖,沒有任何腥味,她纖細的眉因從未嘗過的美味而糾起,菱唇彎出激賞的弧度。
真服了她。瑟歐斯認輸,看著她滿意的模樣,「味道很好吧?」
「嗯。」她含著筷子點頭,打開調味盒,迅速調出幾碟醬料。
他看著她忙。她白玉般的手拿起小湯匙,斟酌分量,這碟加半匙胡椒,這碟要醬油,這碟要幾滴檸檬汁。她的臉龐發亮,專心一志,這是她喜歡的事,她傾注熱情以待,她……真美。
他終於懂得分辨人類的美丑,是她教會他,當喜歡對方,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裡都是最美的風光。
當年她給他套上手環時,也拴住了他的心,他橫越異界與人間,橫越半個地球,終究來到她面前,有了心動的感覺。
她呢?他窺伺她的喜好,送來她感興趣的食材,討好了她,但他離她的心,還有多遠?
他的出神持續到隆莉涵挾魚肉沾了醬科,送到他唇邊,他臉色瞬間發白,猛搖頭。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除了再吃她的殺貓料理!
「我每次試做新菜,以前的管家都會幫我試味道。」
一句話就打敗他,他只好張口,抱著吞釘子的心情咬住魚肉,屏氣凝神──一股微酸混著魚的甜美滋味,在口腔中散發開來。咦,不辣?
「一開始就試太重的味道,會讓味覺麻痺的。」他驚愕的模樣讓她想笑,自己也沾醬試味,跟著挾魚一一沾過每碟醬料,分別喂給自己和他,最後問:「你覺得哪個味道最好?」
「嗯……第一個味道。」他舔著唇,意猶未盡。
她頗有同感地點頭,「魚本身有甜味,調味不須太濃,否則會掩蓋原本的味道。」她取來紙筆,興致勃勃地記下調味的分量。
「妳怎麼會當廚師?」
她取出冰箱裡的另一半怪魚,慢慢將魚切成薄片,扔進一旁裝滿冰塊的大碗裡,「以前我常跟著我媽在廚房裡忙,她離家以後,我嫌外賣的食物永遠不夠辣,所以自己學著下廚,就這麼做出興趣來了。」她口吻淡漠,聽不出心情。
「喔。」他是否提起不該提的事?他小心觀察她神情,見她挽高衣袖,露出手腕,腕上掛著他的手環,「這是……我的手環。」
「這個?」她舉起手腕,「我在你的衣服裡發現的,我一直覺得它眼熟,後來才想起來,我媽也送過我一樣的手環,七歲那年,我把它給了一只小貓。」
她看著他,「你怎麼會有一樣的東西?」
「這、這是……」她懷疑他就是那只貓嗎?似乎不是,他心念電轉,假意驚喜道:「啊,原來是妳就是那個小女孩!」
「什麼?」
「我也念那所小學。那時候是放學吧,我站在校門口,看到妳把這個給了一只小貓,小貓不喜歡脖子上掛著東西,把它甩掉了,我就把它撿起來。真巧!沒想到我們會再見面。」
「是嗎?」她信了,淡淡一笑,「我想把小貓帶回家養,不過那天出了點事,過了幾天才想到回去找牠,當然找不到了。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惜,牠是我看過最漂亮的貓。」
嘿,她稱贊他呢!瑟歐斯得意地瞧了牆角要自閉的魷魚絲一眼,感到獲得某種程度的勝利,「謝了。那時的妳也很可愛,笑容也比較多。我喜歡那時的妳。」
謝什麼?「小時候沒有煩惱,當然笑口常開。」他熱切的眼神讓她臉頰微熱,猛然驚覺,他們又像那天早上一樣,愉快自然地交談。
這男人似乎有某種本事,輕易就能鑽入她心底冰封的部分,卸下她的防備。
她以為自己能習慣孤獨,但即使自我封閉,她的內心深處依舊渴望感情。人不只是群居的動物,也是情感的動物,處身在人群間,卻沒有能夠交心的對象,令她更感到強烈的寂寞。
如果純粹當他是朋友,沒關系吧?
「有煩惱就要解決啊!說說妳還有些什麼煩惱,我幫妳解決。」
「你真多事。」
「我想讓妳快樂啊!好歹我們那麼久以前就見過,也算是朋友,幫妳解決煩惱也是應該的嘛!」他笑意朗朗,十足熱誠、毫無心機的大男孩模樣。
這副模樣,實在讓她……很想欺負啊!
「要我快樂,很簡單。」她眸光閃爍,似笑非笑。
「哦?怎麼做?」他屏息等著答案,她的唇彎著狡黠的弧度,令他失神,想起偷吻她的味道。
她刀鋒一轉,利落地將魚肉卷成一朵玫瑰,接著打開冰箱,取出山葵。
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見她將那株小植物磨成細末,淡綠的色澤很像曾整得他死去活來的芥末,心中警鈴大響。
隆莉涵挾了魚,沾了磨好的芥末,送到他口邊,「請用。」
瑟歐斯臉色駭白,「這……」
「你想要我快樂,不是嗎?」她將魚肉在他唇上擦來擦去,擦得他滿嘴芥末,他一副快暈厥的慘樣,令她心情大好。
「看你痛苦,我就會快樂。既然你說我們是朋友,這點犧牲應該不難吧?就以這塊生魚片,當作我們友誼的證明,吃吧!」
她根本是惡魔!他欲哭無淚,心一橫,張口任她塞了一嘴嗆味。
她看著他墨藍色的眼瞳瞬間瞪得好大,眼中蓄滿淚水,臉色更白,雙手捧住頭,彷佛他的頭隨時會裂開來。
這模樣真是百看不厭哪∼∼
「接下來還要試比較重的味道,你可要撐下去哦!」她故意嚇他,轉頭繼續切生魚片,嘴角偷偷流洩強忍的笑意。
像有一陣和風,拂去她心底死角的陰暗,漸漸展露光亮明朗的本性……
只是朋友,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