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 第七章
    清晨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給阻隔了,僅有幾絲光線穿越隙縫,灑在床上酣睡人兒的臉上。

    簡優優好夢正甜,幸福的笑意一直停留在唇邊,即使在睡夢中,唇角也是淺淺地彎著。

    漂亮的長睫毛在點點亮光映照下輕輕搧動著,惺忪睡眸半睜,一遇著燦亮光線又慵懶地閉上,她舒服地輕吟,翻了個身,習慣性地伸手尋找「抱枕」,但摸了半天,身旁的位子空空如也。

    簡優優再度睜開眼睛,發現床的另一半沒人,她記得老公今天沒班呀。

    抱枕不在,一個人睡也沒意思,所以她下了床,在昨夜因為激情而弄亂的衣服堆裡,尋找自己的睡衣和貼身衣褲。

    穿妥後,她打開臥房的門,立刻聞到飯菜香,好奇地循著味道而去,在廚房裡發現了老公,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在煎蛋。

    「早。」沈馭石在發覺她後,兩邊唇角微揚。

    「你在幹麼?」她頗為訝異地問,因為她從沒見過丈夫自己弄吃的。

    「做早餐。」

    「早餐?」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我正在做我們兩人的培根夾美生菜煎蛋三明治,本來想做好後再叫妳起床。」

    她有沒有聽錯,老公竟然下廚為她做早餐,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事,很新鮮,也很稀奇,令她一顆心霎時暖洋洋,彷彿又回到兩人新婚的第一天。

    「我沒看過你下廚耶。」

    「現在妳看到了。」

    她像個被寵愛的小孩,興奮地用兩手從身後環住他的腰撒嬌。

    老公身上的圍裙跟高頭大馬的他如此不搭,她卻覺得好酷好帥喔,心情莫名地亢奮起來,甜甜的幸福溢滿心田,讓她笑得合不攏嘴。

    吵架之後,兩人經過昨夜的赤裸告白和袒裎相對,反而更加甜蜜。

    沈馭石將小妻子拉到身旁,低下頭在她嘴上親啄一記。

    「乖,去洗臉刷牙,準備吃早餐了。」

    「好。」

    她立刻去浴室梳洗,把自己洗得清清爽爽,換了件家居服,等她出來時,桌上的早餐已經備妥。

    培根煎蛋三明治對切後,一人一份,搭配新鮮現打的柳橙蘋果汁。

    悠閒的上午,老公的體貼,帶給她滿足的居家生活,人家說平凡就是幸福,就像這樣,雖然老公時常當空中飛人,但是只要他能力所及,他願意讓她享受一個女人嫁作人婦後,所應得的幸福。

    吵架也是溝通的一種方式,她先前的冷戰總算沒白費,溝通之後,她和老公的感情更上一層樓了。

    吃過老公的愛心早餐後,她和老公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享受著兩人世界的時光。

    「老公,今天要做什麼好呢?」

    每次老公休假,做事習慣事先計劃的他,總是預先安排好一天的行程,而她只要當個跟班就行了。

    「這……我還沒想到。」

    她抬頭望了一眼老公眼裡的愧疚,心想也對,之前他們一直在冷戰,昨夜才和好,又剛戰完三百回合,一早老公就忙著料理早餐,當然沒時間安排節目了。

    慧黠的水眸轉了轉,腦海裡閃過一個主意。

    「不如我們去海水浴場游泳好了!」她開心地建議,前幾天她去買了一件新泳衣,心想正好趁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一聽到游泳,沈馭石神情微僵,沒有立刻回答。

    「好不好啊,老公?」

    「嗯……我看不要好了。」

    她的臉往上仰,看著他問:「為什麼?」

    總不能又說天氣熱,怕她曬黑,太陽大,怕她被紫外線曬傷,這些理由在昨夜之前,都已無效了。

    一時想不到好理由,所以他猶豫著遲遲沒開口。

    見老公面有難色,簡優優秀眉擰成了結兒,坐起身,很認真嚴肅地與老公面對面,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會又嫉妒心作祟,不准我穿泳衣吧?」

    「不,怎麼會呢。」

    好一個口是心非的回答!她歎了口氣,不用等他招認,她便已經從他表情得到正解了。

    為了夫妻倆未來的幸福,她可以體諒老公舊傷未癒的心情,不過她並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也非老公過去那些移情別戀的女人,更不希望老公心中存留著陰影,所以兩人有必要好好溝通。

    「你不是答應我,不會再亂吃飛醋嗎?也說會全心全意地信任我,那些話不是說假的吧?」

    他點頭,並輕點她的鼻尖。「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觀察老公臉上溫柔的笑顏好一會兒,她才跟著放心了,回報一個比朝陽還要和煦亮麗的笑容給老公。

    「那走吧,我們去游泳。」

    穿泳衣去游泳,就跟穿溜冰鞋去溜冰一樣,天經地義。

    簡優優原本打算穿著自己買的兩截式泳衣,上頭有碎花的圖案,是今夏最in的流行。誰知到了游泳池,老公突然買來一件泳衣送她當禮物,還說希望她穿給他看。

    瞪著手上的泳衣好半天,這回換她面有難色地瞪著他。「老公。」

    「嗯?」沈馭石笑容滿面,一副萬世太平的表情。

    「我可不可以下次再穿?」她哀求道。

    「妳不喜歡?」他露出擔心的神色。

    「我很喜歡,但……」

    「妳覺得不好看?」原本擔心的神色轉成了挫敗的神色。

    「不是不好看,而是……」

    「那就好,我還怕妳嫌它呢,好家在。」

    挫敗的神色露出好安慰的笑容,讓簡優優下面想說的話卡在喉間,吐不出來。

    最後,她沒穿上自己最愛的兩截式泳衣,而是穿著老公送的連身泳衣,外加一條泳褲,她連露肚皮的機會都沒有。

    游泳本是一件秀身材和尋開心的事,但從頭到尾,她的心情就跟她身上的泳衣一樣──不見天日。

    但是為了老公的美意,她也只好忍著,很郁卒地忍著。

    平日吃著自己煮的三餐,偶爾換換口味,和老公一塊出門,到高級的餐廳約會吃美味,也是不錯的享受。

    簡優優做了美美的打扮,自從和老公溝通過後,老公不會再強制她一定要穿長袖長褲或長裙,她總算可以恢復自己一貫的穿著了。

    沒錯,老公是不再阻止她了,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他意見卻變多了。

    「老公,我這樣穿漂亮嗎?」女人通常這麼問的目的,只是想得到男人的讚美,她對自己的穿衣品味一向很有信心。

    沈馭石有模有樣地打量她,她也轉了個圈,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地讓他瞧個夠,等著老公唱讚美詞給她聽,然而,他的回答竟是──

    「好像怪怪的。」

    「啊?怪怪的?」

    「是呀。」他煞有介事地點頭。

    「會嗎?」她狐疑地檢視自己。

    「以男人的眼光來看,這顏色的搭配怪了點。」

    既然老公不滿意,女為悅己容,她當然要改進。「好吧,我去換掉。」

    沒多久,她換穿另一套,秀給他瞧。

    「這樣好多了吧?」她很有信心地走台步,秀一場美姿美儀,豈知,老公的回應依然不滿意。

    「嗯……妳有其他更好的嗎?」

    這還不夠好?這件連身裙把她膚色的優點都展現出來了耶!不過為了取悅老公,她再接再厲地去換。

    過了一會兒,變裝完畢。

    「這套如何?」

    「不夠有精神。」他搖頭。

    她再換。

    「太素了。」他皺眉。

    她又換。

    「太花俏了。」他不認同。

    她努力地換。

    「太老成。」

    她不死心地換。

    「太幼稚。」

    折騰了一個小時後,她終於不服氣地跺腳。

    「那好吧,乾脆你告訴我該怎麼穿好了。」

    這是氣話,她並非真的要問他,女人該穿什麼衣服,男人會挑才怪,想不到她才說了,他竟真的來試。

    五分鐘後,他滿意地點頭。「這樣很好。」

    「這樣叫好?」

    「不錯。」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以免缺氧。

    「請問,你有看過粽子在街上走路的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在四目擦出較勁的火光後,由於她的目光比較凶,他只好聳聳肩,再幫她重新設計。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

    「這樣總行了吧?」他一副信心滿滿的得意表情。

    在一團白布中,兩道灼光狠狠射出。

    「你以為要去參加木乃伊展覽嗎?」剛才至少還瞧得見她的五官,現在更扯了,連臉部都看不見。

    「那……好吧。」

    在老公的努力下,十分鐘之後,曠世巨作總算大功告成。

    「這次一定沒問題。」他拍胸脯保證。

    簡優優瞪著梳妝台前的鏡子,第一次的變裝,起碼有個主題,叫粽子,第二次的主題也很鮮明,叫木乃伊,而這次,長袖長裙外加長帽子,還全都是白色的,她敢打包票,左右鄰居看到她,肯定會問她家裡有誰死了?

    她這身打扮,叫送葬!

    「有沒有搞錯啊,這叫好看?」

    「很好看啊。」

    「你審美觀有問題啊!」

    「怎麼會?我覺得妳穿這樣很純潔高雅。」

    「這叫愚蠢搞怪,我不要穿這樣!」

    「喔?那……再換吧。」

    然後,永無止境的變裝秀一場又一場地持續著,一次比一次誇張。

    最後,因為搞不定服裝,她哪裡也去不得,肚子已經餓得前壁貼後壁,卻還在服裝上跟老公意見不合而爭論不休。

    她瞪著他,驀地不說話了。

    沈馭石沒發現她的沈默,逕自在衣服上發表他的看法。

    「依我看,不如這件襯衫配那件裙子好了,如何?或是這件褲子配那件上衣也不錯。」

    唱了半天的獨角戲,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妻子沒聲音,疑惑地轉頭,卻整個人呆住了。

    「妳怎麼哭了?」他不明就裡地問,忙為她拭淚,她卻推開他的手,拒絕他的關心。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妳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明白?」

    「因為你是大笨蛋∼∼」

    「大笨蛋?」突然被罵這三個字,令他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變成大笨蛋了?

    「怎麼不是……」一肚子苦水如滔滔江水傾洩而來。

    「你思想落伍!」

    落伍?他哪裡落伍了?他只不過是跟她建議衣服怎麼搭配而已,不至於到落伍的地步吧。

    「食古不化的老古板!」

    這句話更是沒頭沒腦,他哪有食古不化?這控訴從何而來?

    「固執不通的老不休!」

    他不過才三十一歲,連老頭子都不算好不好?而且他也沒固執啊,他明明很開明的。

    「妳在發什麼神經?」

    她跺著腳,氣得轉頭就跑,奔回房間,將他關在門外,自己則大哭起來,發誓再也不理他了,因為她覺得他實在太過分了。

    不錯,他沒有限制她該穿什麼衣服,也沒有強迫她該穿什麼樣式,但她依然無法穿她喜歡的衣服,因為她所選的每一件衣服,他都說不好看,這等於是變相地不讓她穿美、穿少、穿涼快。

    所以她氣、她哭、她難過,老公只不過換了另一種方式不信任她,這方法更絕,讓她連指責的證據都沒有。

    滿腹的委屈終於逼得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想到這輩子她黃臉婆是當定了,淚水如瀑地飆出。

    她發誓,再也不理他了。

    「什麼?離家出走?」

    「對!」

    眾姊妹淘死黨們全睜大眼睛詫異地瞪著簡優優,很驚訝從她嘴裡聽到這四個字,她們聚在其中一位死黨的租賃公寓裡,一群人圍著簡優優,很意外她包袱款款來投靠小香的原因,竟然是──

    「妳不是開玩笑吧?」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

    「跟老公吵架了?」

    「沒錯。」

    「他打妳?」

    「沒有。」

    「他外遇?」

    「沒有。」

    「對妳不好?」

    「也沒有。」

    大夥兒糊塗了,通常女人會氣到離家出走,不出以上幾個可能,每一項都猜了,既然以上皆非,那還有什麼原因非要鬧到離家出走的地步不可?

    「他是個妒夫。」簡優優憤怒地宣佈原因。

    姊妹淘先是呆了呆,然後妳看我、我看妳,其中有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開口問道──

    「他是杜甫?什麼意思啊?」

    「咦?是說豆腐吧?」

    「啊?不是說屠夫嗎?」

    女人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雞同鴨講之下,竟然還可以聊得很熱烈。

    「我是說他是個善妒的男人啦!嫉妒的妒!」簡優優沒好氣地更正。

    大夥兒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終於聽懂了,於是忙問好友怎麼回事,簡優優一口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道來,聽完後,大夥兒再度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

    「哇∼∼看不出來他佔有欲這麼強啊?」有人咋舌。

    「這不叫佔有慾,是沒安全感。」有人更正。

    「這叫大男人主義吧。」有人持不同見解。

    「總而言之一句話,男人也是善妒的。」有人感歎。

    「就是說嘛!」優優委屈極了,滿腹的牢騷一股腦兒地跟大夥兒吐苦水。「都什麼時代了,居然叫我穿連身泳衣,下頭還得加一件泳褲!」

    「嗯,的確很誇張。」眾女子點頭附和,把女人的美麗給遮住,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端午還沒到,我卻得包得像粽子,叫我哪受得了!」

    「難怪妳每張蜜月照片都『全副武裝』,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妳去北極看企鵝呢!」

    提及此,簡優優更難過了。「我才二十三歲耶,嫁給他,卻變成了四十幾歲的歐巴桑,短裙不能穿,無袖衣服不能穿,妝不能化得太美,口紅不能塗得太艷,太花俏的衣服不能愛現,叫我扮老太婆算了,嗚哇∼∼」她忍不住掩面哭夭。

    見好友飆淚,姊妹淘們紛紛安慰。

    「不會啦,往好處想,至少他是在太在乎妳才會有這種反應啊。」

    「對呀,別哭別哭,若是他完全不介意妳,妳才要哭咧。」

    「不過因為佔有慾強而故意把老婆養肥,也太變態了吧。」

    「但妳不覺得,一個女人能被男人如此深愛著,是很幸運的事?」

    「愛到妒火中燒也太過頭了啦,女人需要的是呵護疼愛,不是被掌控。」

    「只是吃醋,又不是偷吃,還好啦。」

    「這叫還好?不准老婆拋頭露面,等於是殘殺自由意志吧?」

    「但是會吃醋的男人才可愛呀,不像有些男人把老婆娶回家後,就晾著不理任其發霉。」

    「可是女人又不是男人的所有物,穿衣服還得受限制,好像洋娃娃。」

    「不過厚,愛情就是如此吧,每人表現在乎的程度不一樣,我較喜歡強勢的男人耶。」

    「呵,妳有被禽獸虐待的傾向喔。」

    「若是我,寧願當那個拿著鞭子的馴獸師。」

    「原來妳有虐待別人的傾向,哈。」

    「虐待別人比被虐好啦。」

    「不見得喔,被虐有被虐的快感。」

    安慰到後來,這群女人竟然討論起到底是虐待人還是被虐待者較爽,完全把當事人給丟到一邊涼快去,而且內容越說越不像話了。

    「喂!妳們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來講限制級的啊?什麼虐待,什麼禽獸,又不是SM或A片,妳們現在說的是我老公耶!我老公才不是禽獸呢,要罵也是由我來罵,不准侮辱他!」簡優優氣呼呼地警告。

    姊妹淘們一陣呆愣,盯著她杏眼圓瞪的表情,大夥兒忽爾露出一個好死相的笑容,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

    「嘿,原來妳喜歡當虐待人的那個呀,難怪會不甘心被虐待。」

    「胡說什麼!」簡優優抗議地握拳示威,但不知怎麼著,臉竟然莫名地紅了。

    「本來就是呀,愛人與被愛,跟虐人與被虐,有時只是一字之差而已,只不過在虐與被虐的過程中爽不爽而已。」

    「唔……」她一時語塞,怎麼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

    「所以呀──」眾女子一語中的地點出她的婚姻病症。「妳被虐得很不爽,只要找出兩人都爽的方式不就好了。」

    一句話突然點醒夢中人,簡優優愣了好半晌,這話雖然形容得很不雅,卻很貼切。

    她怎麼沒想到呀?與其自己在這邊不爽、埋怨、抗議,說給別人聽半天,老公也不曉得她在不爽什麼,而且以馭石目前的症狀來說,她再如何解釋,他也勢必無法瞭解的。那她哭夭了老半天,豈不浪費眼淚?

    不爽!

    一隻手在她面前揮揮。「優優妳怎麼了?氣瘋了?還是閃神了?」

    那雙美眸睨了姊妹淘們一眼,便恢復了以往的靈活和慧黠,還瞇出一抹自信的美艷。

    「哼,我想通了。」她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大夥兒瞪著好奇的眼睛,朝她一致地開口──

    「怎麼做?」

    簡優優宛如一尾活龍再世,自信滿滿地宣佈:「外子欠修理,我要實施嚴格教育訓練,好好整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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