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她之俊,他更不可能放開她了。
他要一輩子擁有她,但首先他們之間遇到的最大問題,便是若男的復仇計劃。
她隱姓埋名、喬裝男人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要復仇,絕不可能輕易放棄,也絕不會因為跟他有了親密關係而順從他的意思,加上外頭還有王天霸及山口組的人在追殺,以若男執拗的脾氣,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個性,耍賴是留住她最好也最有效的辦法。
「喂我。」
「你沒手嗎?」
「有,但是一動傷口就會痛。」一張嘴很自動地張開,等著她的服務。
「你可以吃止痛藥。」
「我是男人,不吃止痛藥。」
溫若男瞪著床上得寸進尺的臭傢伙,她進房來的目的,只是要將特別調製好的營養餐放到他面前後便打算走人,免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他吃豆腐,讓人看笑話。
別以為她是笨蛋,那天她與皓烈自林子回來後,眾人看他們兩個的目光就不同了,每雙眼睛都似笑非笑的,好似在說「恭喜你們永浴愛河啊」!讓她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不禁後悔自己太街動,居然糊里糊塗地就跟他……唉。
自此之後韓皓烈的食衣住行全落在她身上,只要是跟他有關的事,大伙全往她身上推,一律認同照顧韓皓烈是她的責任。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是她的原則沒錯,她會負起責任,但是不包括餵他吃飯呀!
「不吃止痛藥就痛死算了!」
「你要我死?好,沒問題。」說著,他立刻作狀要拆開繃帶,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擺明要死的決心。
「你——」溫若男伸手阻止他,冷凝的臉上難掩驚慌及憤怒。
他順勢將那玉手牢牢的收在掌心裡。
「開玩笑的,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去死。」得逞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又再度成功索取她的關心,他當然不會真的認為她叫自己去死,若男不是一個會說好聽話的女人,要她表現溫柔更不可能,但沒關係,他會慢慢來,引導出她真正的本性。
正當她要開罵時,他改採哀兵策略。「你餵我吃食慾比較好,可以忘記傷口的疼痛,所以餵我吃好不好?拜託嘛!」
拉拉她的手,做做無辜的表情,語氣溫柔哀求,一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這人就是有辦法讓她的火氣到了頭頂,一盆大水淋下,把火勢澆得一丁點火苗都不剩。
也不知哪根神經秀逗,她居然做了這輩子可能到死都不會做的事——餵他吃飯。
原本她想繃著臉,表現出冷淡的一面,但每次將一口菜、一口飯送人他嘴裡時,見到那張比彌勒佛還滿足的笑臉,不知不覺感染了那份幸福,禁不住展顏,當自己發現時,已彎唇淺笑。
「我喜歡看你笑。」他說。
「有什麼好看的。」
「好看。」他點頭,又強調了一次。「真的很好看,像天使。」向來嘻皮笑臉、滿嘴甜言蜜語比花蜜還甜的人,卻突然變得格外認真堅定,好似在宣誓一般,反而讓她尷尬得不知所措。
她低下頭,以湯匙攪動碗裡的飯菜,藉以掩飾到現在還不習慣的情緒——害羞。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不稀罕。」怎麼聽起來好像怨婦吃醋,連她自己都感到可笑。
「那不同,對其他女人,有些是恭維詞,有些是場面話,有些則是禮貌性的客套話,就像打招呼一樣。」
「我看你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對她的冷嘲不以為意,還歡喜得很,並接了一句:「我是見老婆說真心話。」
虧他這種肉麻話也講得出口,臉皮厚到恐怕連子彈都打不穿。
「我可沒說要嫁你。」她抗議。
「你佔有了我,不可以不負責喲。」
「胡說八道,那明明是你強來的好不好!」
「不管啦!你要負責,我賴定你了。」不但誣賴人家佔他便宜,還開始對人家上下其手,他們每一天都是這麼開始的。
「別亂摸啦——你很土匪耶——」
「親一個。」土匪湊上一張嘴,進行每天的例行公事。
「要親就去親豬——唔——」
最後的結果,輸的人一定是她。這人肯定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專門收眼她的心,而她的心早已被他綁住了,才會這麼任由他欺負。
日復一日,她陪著他吃、陪著他喝、陪著他在花園散步,直到夕陽西沉,星辰滿佈,而他會牽著她的手,共享這份寧靜美好的時光。
在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他們,也不用擔心敵人來襲,日子過得安定和樂,晶晶和可蓉老早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她也喜愛,但總覺得不夠真實,因為她不曉得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到哪時候?
她變得心軟了,總在夜深人靜時多愁善感起來。
愛他,令她空虛已久的心有了充實感,卻仍無法忘記仇恨。因為她十四歲時在父母靈位前發過誓要報仇雪恨,所以每當夕陽餘暉籠罩大地時,遙望遠方的眸子裡總會染著淡淡的愁,而這些全看在韓皓烈眼裡。
這一個月來,他還可以用養傷的名義留住她,利用她有恩必報的個性,纏住她隨侍在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的身體太強壯,康復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就算假裝復原得很慢,一個月過去也該差不多了,何況佳人也是個醫生,要瞞她並不容易。果然,韓皓烈預料的事終於發生了。
在某天的夜裡,一個影子背著簡單的行囊,悄悄離開了住處,隻身—人往大門口走去,卻在花園裡遇上了不該遇見的人,月光照出那頎長的身影,閒適以待的姿態,透露了對方早已等候她多時。
溫若男只愣了三秒,便輕歎了口氣。「你應該是睡著的。」正確的說法是,他現在應該在床上睡得死去活來,就算天塌下來也吵不醒才對,她明明放足了安眠藥的量,夠讓他睡到日上三竿。
「但我沒有。」他深邃的眼睛彷彿看透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韓皓烈是如何識破她在飯菜裡下安眠藥的,每天他的三餐都經過她的手,她也親眼看著他把飯菜全吃光光,知道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當他的傷好了七、八成後,她便決定離開,並明白韓皓烈一定會阻止自己,她沒把握在他耍賴兼柔情的攻勢下走得了,所以才會選擇深夜不告而別的方式。
「無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後,她依然不改初衷,向大門走去,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一隻手臂擋住她的去路,她警告的目光看向對方,隨時準備接招。
擋在前路的手臂忽爾圈住她的腰,往寬大的懷裡攬去。
「不好好上床睡覺,打算去哪兒會情郎?」他唇邊帶著俊朗的笑容,卻沒笑進那閭黑的眸底。
「放我走,皓烈。」她堅定地說,沒有心思開玩笑。
「我跟你去。」
「不,我一個人走。」
「你要拋棄我?」他不改俏皮的語氣,故作可憐狀。
她的回答卻是嚴肅的。「是。」
沉默取代了言語,他唇上的笑容斂去,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頑皮神情,褪去了遊戲人間的面具後,他的神情深沉如海卻又遙不可測。
她怔了,他熾熱的眼神恍若一張無形的網,牢牢捕捉住她,她幾乎要迷失在那片深邃的汪洋中。
「不能為我留下嗎?」
她冷硬的心早已被這句話融成了水滴,幾乎要溢出眼眶,心口深深地被扯痛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對不起。」她強迫自己直視他,以冷絕的語氣說,不帶—絲感情。
「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一定要走,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原本以為自己和他會有一場爭鬥,但皓烈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
「好吧。」
她驚愕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走,可是——」他的手輕輕撫上那張臉蛋,眷戀的眼中有著萬般不捨。「你這次離開,我不會再去追你了。」
她雪亮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然的灼光,心好像被什麼刺痛了。
「是嗎?那很好。」她乾笑道。
「你要去復仇,或去砍人,我都不會阻止你,也不再干涉你任何事。」
她面無表情,只覺得自己的心沉入好深好深的海底,身子好重,差點就要意志不堅而改口了,但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
「很好,這正是我要的。」
不!她並不想這麼說,她多麼希望他死纏爛打綁住她,就像以往那樣,耍賴、土匪、厚臉皮,而不是這樣輕易地讓她走。但可笑的是,決定要走的人是她,她又如何有資格要求人家這麼做呢?豈不矛盾?
處在痛苦的掙扎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
她沒想到,離開他的懷抱會如此寒冷,彷彿被世界遺棄了。
但這是她的選擇,她沒有後悔的資格。昂著下巴,將失落拋到傲然的背後,戴上她冷然的面具。
「保重。」簡單的兩個字自他口中輕吐,聽來卻是那麼地沉重。
「你也是。」
道別後,她轉身離開,走上與他背道而馳的分岔路。
韓皓烈靜靜地目送芳影逐漸遠去,神情一片淒涼悲壯,直到那背影沒入黑暗中,他依然駐足在原地,不一會兒,身後的腳步聲靠近。
「就這麼放她走?」蕭奈兒問,語氣中有著不可置信。
「是的。」他回答得瀟灑而冷酷。
「不後悔?」
「後悔得要死。」
「那就阻止她啊!」
「沒有用。」
「你不心痛?」
「痛死了。」
「那就追回來啊!」
「不能追。」
「小心哭死你喔!」
「已經在哭了……」
兩大坨「目屎」分別吊在韓皓烈兩隻眼睛下,頻頻抽動的鼻子猛吸著鼻涕,緊抿的嘴不停地抽搐著,隨時要氾濫成災的樣子,讓人看了很想扁他。
「耍什麼帥呀!想追就去追呀,哭成這樣很難看耶!」奈兒罵道,真受不了他!
看到皓烈哥哭,晶晶和可蓉也跟著鬧水災,剛才要不是奈兒姊阻止,她們老早沉不住氣衝出來,一人各抱一隻腿,死也不讓若男姊走。
「皓烈哥,你快去追若男姊嘛∼∼」
「你也看到了,她離開的意志很堅決。」
「那是因為若男姊太倔強,只要你像以前那樣死纏爛打,或是用點小計謀,一定可以把若男姊留下來的∼∼」
「就算留得住她這次,下一次她還是要走,不管我如何挽留,她始終要離開。」
連皓烈哥都沒轍了,那還有什麼人可以勸得動若男姊?她們哭得更傷心了,別人聽到還以為家裡在辦喪事。沒多久,靳易和四位徒弟也出來了,可蓉和晶晶立刻撲向懷仁與昭文,韓皓烈擦乾眼淚,神情失落地走回屋裡。
蕭奈兒慧黠的美眸忽地閃過一抹睿智的燦亮光芒。這可不像皓烈的個性,她認識的「虎」,和放棄二字是絕對扯不上關係的。
她和丈夫說了幾句話,把那兩個哭墓的女人交給徒弟們去處理後,也隨著皓烈的腳步往屋裡走。
「喂,你到底打算怎麼辦?」蕭奈兒跟在他身後質問。
「我能怎麼辦?」
「少來!韓皓烈,你會哭,地球就要倒著轉了,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擋住他的路,不客氣地威脅他。
韓皓烈一副受傷的模樣。「我失戀了,你還對我這麼凶。」
「少給我裝模作樣假哭天,你心底在打什麼鬼主意,說!」
剛才還活像家裡死了老母的人,烏雲密佈的臉上果真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而且還是那種正字標記的土匪笑容。
「不愧是老夥伴了,真瞭解我。」
「我不但瞭解你,還肯定你有了萬全的計劃,才會讓她離開。」
好吧,反正現在也沒別人在,既然被奈兒識破了,告訴她也無妨。
「這很簡單,直的行不通,轉個彎就行得通,她不肯罷休,我乾脆就去幫她早日完成復仇的心願。她不讓我追,我就讓她反過來追我。」
「反過來追?怎麼個追法?」
他的神情轉為陰沉冷凝。「先她一步找到王天霸和山口組的人。」倘若若男去找王天霸,他就先剿了王天霸的大本營,如果她找山口組的人單挑,他就先把山口組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如果她要與全世界抗爭,那麼他會先顛覆整個世界,總而言之一句話,不管她要做什麼危急自己生命的事,他都會搶先她一步。
「土匪頭子改行當狂人了嗎?你想大幹一場是吧!」蕭奈兒低呼,料想不到他這麼瘋狂。
「我做事討厭拖拖拉拉,乾脆一次徹底解決個夠,這件事我會跟沈毅商量。」
「你要跟『鷹』說?不怕他反對嗎?獵『死神』任務沒達成,便無法對客戶交代,『鷹』知道了恐怕……」
「這件事我早考慮過了,也想好了交換條件,我相信『鷹』會答應的,除非他不想大賺一票。」
蕭奈兒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大賺一票?喂,你又有什麼好康的,快說出來!」
「如果七隻被通緝的小豬加起來的賞金比『死神』多,二選一,你選擇獵誰?」
「當然是七隻小豬,除非是白癡或頭殼壞掉才會選錢少的生意做,不過到底是多多少?」
「足夠出動全員來打獵。」
「那麼多!」她低呼,兩隻大眼睛燃起熊熊的戰鬥之火,全身都在發熱。
「除了七隻小豬,外加兩頭肥羊,賞金多到你十輩子都用不完,要不要參加?」
「當然要!不過你說的七隻小豬是……」
「想聽我的計劃就跟來吧。」他神秘一笑,大步朝房裡走去,蕭奈兒當然是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
嘿,有趣!行事風格向來吊兒郎當的獵人「虎」,一旦發飆起來,怕是一場風暴也不能平息吧!
「可是她這一走,你如何掌握她的行蹤?」蕭奈兒不解地問,要搶先人家一步,總得先知道人家往哪兒行動去吧!
「很簡單。」
「簡單?啊!難道你又……」
土匪笑容這會兒又變成了奸計得逞的嘴臉,徹底顯露出他獵人的真面目,語氣輕鬆而自在地對她宣佈答案。
「我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