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傑掙扎著用一塊毛巾捂著額頭,還想自己開車去醫院,走到門口,已經天眩地轉,好容易人家凌晨手下留情,沒被打死,出去開車撞死多冤啊。
曾傑召張子期前來護駕,張子期的電話響了又響,無人接聽,曾傑一邊暴罵一邊拚命地撥,他也知道張子期不接電話,多半是因為他已經醉死,曾傑氣不過,養朋友千日,不過用這一時,竟找他不著。
誰知這麼搗蛋竟終於被他撥通,裡邊傳來一個女聲:「找張子期?」
曾傑目瞪口呆,半晌才試探著:「您是……?」
那女子聲音如冰過的一杯礦泉水,寡淡冰冷--也有人認為是清涼爽口,只聽她冷冷地:「我是他未婚妻沈冰,張子期已經爛醉,不論你找他什麼事他都去不了。」
曾傑飽受驚嚇,手裡電話幾乎沒摔到地上去,這一晃動,頭痛欲裂,他忍不住呻吟一聲,倚著牆角喘息。
那邊的聲音略微多了一點溫度:「怎麼了?你好似受了傷?我看看,曾傑,哦,你是張子期的損友,需要幫助嗎?」
損友?
曾傑歎息一聲:「沒什麼,我摔了一跤,跌破頭,不嚴重,我自己可以。」
那女子問:「你在哪裡?」
曾傑此時無可選擇,是顆稻草都要當救命浮子,只得把自己家門牌號一一報上,十分鐘之後,自稱張子期未婚妻的沈冰女士駕臨。
曾傑打開門,原來他見過這位沈冰女士,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婚禮上那惡狠狠的伴娘,不過此時她卸了嚴妝,素著面孔,長髮又垂在肩上,倒是有幾分知性美。
見曾傑狼狽萬狀,也不扭捏,一手把曾傑的手臂搭到肩上,半拖著曾傑就往外子。
曾傑連聲道:「謝謝你。」
沈冰問:「同你一起的那個孩子呢?」
曾傑噤聲,死張子期倒底同這個女人有多少交情?是否會把朋友的事當故事講給女友聽--他媽的女友!那個純牌的同性戀咋會有女友呢?還未婚妻!張子期碰到女人就恨不能去洗手!
好一個沈冰,淡淡地:「這個社會上有人渴望名有人渴望利,那都容易,最可怕的是渴望愛情,不愛江山愛美人,直到今日也不被原諒。管你是哪一種愛情,若不是多多自愛,必會給自己他人社會帶來無限麻煩。」
曾傑受不了了:「拜託,我聽不懂,我頭疼欲裂。」
沈冰笑:「好好地聽進去,可以治頭疼的。」
曾傑捂著腦袋轉到一邊,沈冰再笑:「就算治不這次,好孬可預防下次!」
這女人是什麼東西?有千里眼嗎?還是會讀心術?
曾傑臉漲得通紅,巴不得自己暴斃在街頭,後悔上了這輛車。
沈冰送上一張名片,曾傑看了一眼,燙手似扔掉:「給我幹嘛?我不用這個!」
沈冰大笑:「不是要你去光顧我生意,是讓你送禮報答我時找得到地址!」
曾傑訕訕地,紅著臉,想了想,彎腰去揀,沈冰再遞給他一張:「這個這個,一低頭,再昏過去,就不值了。」
曾傑接過來,名片上寫「沈冰心理咨詢診所「」。
曾傑看了半晌:「你怎麼會認得韓玉?」(韓玉,乃柏林新娘)
沈冰沉默一會兒:「不方便告訴你。」
為病人保密是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
曾傑問:「能治好嗎?」
沈冰問:「什麼?」
曾傑道:「病啊,心理的病,能治好嗎?」
沈冰道:「如果有難過的事,同朋友說說,是否心裡好過些?」
曾傑一曬:「那怎麼同?真正的病是治不了的。」
沈冰道:「這就對了,有些結,是活的,有人幫個忙就解開了,有些結,是死結,比如腦部已有病變,而我們對大腦的瞭解又那樣少,故此,無藥要救。」
曾傑忍不住問:「你又怎麼會成了張子期的未婚妻?」
沈冰笑了:「有什麼不對嗎?我在婚禮上見到他,他約會我,他年紀差不多,英俊,有房有車,有事業,人又溫文細心,他求婚,我應允。」
曾傑白瞪了雙眼,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只是說不出話來。
張子期瘋了!
他怎麼可能這麼做?這些人裡,只有張子期完完全全地不接受女人,其他人,無論如何,對於女人只是不喜歡,還是可以忍受的。
比如曾傑的前妻,柏林的現任太太。
張子期瘋了?
還是自掃門前雪吧。
綁紮完畢,曾傑又被那女人送回家。
推門進去,已覺得屋裡空氣清冷。
表針「嗒滴嗒滴」地走,空調嗚嗚地響,沒有人的動靜。
曾傑走過去,推開凌晨的房門,裡面沒有人。
曾傑呆了一會兒,覺得頭暈,慢慢坐下來,人去樓空。
燕去樓空,佳人何在?
走了。
就這樣走了。
曾傑此時回想起來的卻是血色中,那瘦弱少年手執一隻大杯子,一臉擔心,他擔心的當然是自己會不會殺了人,而不是曾傑死沒死,可是那擔心的表情,讓曾傑覺得溫暖。
想不到他就這樣走了。
那個金色的背影,那個美麗的臀部,那個讓人火起的小小的倔強與驚恐。那個沉默的屈辱的表情與姿態。
就這樣結束了?投入塵埃中,不知別的人是否懂得欣賞那瘦弱的少年的美麗。
曾傑覺得空氣變涼,心頭有火。
忽然門響,曾傑跳起來,希望看到的是凌晨。
進門來的是凌晨,凌晨身後--是警察!
曾傑的頭轟鳴了一下,整個人呆住。
凌晨面無表情地:「他就是曾傑。」
那警察同樣面無表情地:「我已為凌晨驗傷,落了案底,如果凌晨想告你,隨時可以取證!」
曾傑慢慢坐倒在椅子上。
完了,曾傑眼前閃過牢獄與眾人的指點,他的金色人生,到此完結。
聽說雞姦犯,在獄中會受折辱。
而曾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有那麼一瞬,曾傑想,不如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