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上) 四 侮辱赤裸同床
    凌晨站在水池前,聽到身後有動靜,他有預感,這一次,他逃不過了。  

    曾傑站在他身後。  

    凌晨想回頭,曾傑在他身後輕聲說:“別回頭。”  

    別回頭,他愛上了他的背影。  

    第一次看見凌晨的背影,曾傑就已知道自己完了。  

    上天總是仁慈的,如果你渴望愛情,最終會遇到愛情,只不過,你只有遇到了才知道那原來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所需要的一早已在手中,生命的過程不過是把自己所有慢慢丟失的過程,到最後,手中一無所有,只得祈求:老天啊,收我我去吧。  

    被收走的一剎才知,生命本身也是美好的。  

    凌晨慢慢地洗著水果,曾傑從他手裡拿了粒葡萄在水下沖淨,舉到凌晨嘴前,凌晨愣愣,自水池的鏡子裡看見曾傑沒有表情的臉,他張開嘴。  

    葡萄放到凌晨嘴裡,那兩根拿著葡萄的手指卻一時沒有收回去,凌晨不知該吐出葡萄還是一直含著葡萄與曾傑的手指。  

    曾傑放手,又拿起一粒放到凌晨嘴裡,輕聲說:“含著。”  

    凌晨不明白,嘴裡鼓鼓地含著東西又不能問。  

    然後感到那雙手已經在他腰間活動,他掙扎,抓住兩只正在解他褲帶的手,那雙手略停了停,就又堅定不移地解開他腰上的扣子。  

    凌晨發出一聲含糊的:“不!”  

    褲子已褪下來。  

    曾傑說:“不要動!”  

    凌晨覺得有點涼。  

    外面一束陽光正好投在他年輕的半圓形的臀部,細細的汗毛在陽光下閃著淡金色的光。  

    曾傑退開一步欣賞,凌晨低著頭站著,恥辱象硫酸燒灼他的胃。  

    曾傑又上來把凌晨垂下來的襯衣衣角系在腰間,褲子再往下褪一點,完完整整地露出那個半圓形的臀部。  

    少年的胴體,那樣完美,伸手碰碰,只覺得那是造物主神聖的作品,不可褻瀆。而鏡子裡的少年的臉,垂下的眼簾,沒有表情的表情裡有一種肅殺的恨。  

    曾傑知道自己這一步邁出來,再也回不去了。  

    凌晨站在那裡,覺得涼。  

    嘴巴裡葡萄正在緩緩釋放酸與甜,口水不住地分泌出來,每一下吞咽都怪異而大聲。  

    漸漸,被恥辱燒到麻木,凌晨覺得自己象一顆開花的樹。  

    站在大地上,伸開枝葉,把生殖器官舉得高高的,舉得到處都是。風來精子隨風飛舞,飛得滿山遍野,有時還飛到人的口裡鼻裡,令敏感的人流鼻涕發燒。  

    我是一棵春天的樹,我是一棵開花的樹。  

    凌晨知道他將永遠記住這一刻,他曾在他面前露出臀部,無助地羞辱地站著。  

    他在曾傑面前,將永遠是弱者。  

    永遠。  

    ***

    深夜,凌晨睜著眼望著窗外無窮的黑暗。  

    門發出一聲輕響,凌晨屏息,有人開門進來。  

    凌晨閉上眼睛,那個人站在床頭,輕輕撫摸凌晨的面孔,嘴唇輕觸凌晨的額,鼻子,嘴,他的下巴,他的耳朵。  

    凌晨的胃抽緊,他覺得惡心,覺得癢,覺得內心焦燥,漸漸覺得一股火要將他燒毀。  

    凌晨的身體火熱,曾傑的嘴唇感受到溫度,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凌晨的眼裡落下淚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眼角卻泌出大滴的淚水。  

    曾傑問:“生命是否充滿苦痛?得到的所有,不值你的付出?”  

    曾傑笑:“或者,只是你太敏感,一個吻,為什麼會令你落淚呢?你看見過饑餓的非洲幼兒與禿鷲嗎?你看那孩子,生命多麼困苦,他卻渴望活下去。這個世界,是不是一個荒謬的世界?”  

    凌晨沒有回答。  

    曾傑緊緊擁抱那個瘦小的身子,他爬上凌晨的床,把凌晨緊緊抱在懷裡,他在凌晨耳邊喃喃:“給我一個擁抱,或者,只是讓我抱抱你。”  

    他把凌晨抱得那麼緊,好象凌晨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而凌晨在那個緊緊的擁抱裡,只感受到束縛,緊緊的,窒息的,不給他一口空氣的束縛,在曾傑的所有話裡,他只聽到“生命是多麼荒謬。”  

    生命是多麼荒謬!  

    我是多麼孤單。  

    多麼無助。  

    多麼冷。  

    在那個緊緊的擁抱中,凌晨冷得象在冰水中,他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的無邊黑暗。  

    曾傑說:“凌晨,我好想愛一個人,與被一個人愛。”  

    深夜的鍾聲,孤單地響了一下兩下,人在深夜所說的話,與白天是不一樣的,哪個真哪個假呢?如果深夜所說的是真的,可是所有的事卻都是在白天做為。難道我們每個人都是假的人?而那個真的人,不過是在深夜時分出來泣哭五分鍾的無力的小東西?  

    凌晨用冰冷的,讓人清醒的聲音說:“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曾傑咬他的肩頭,凌晨痛得一抖,漸漸身體繃緊,伸手掙扎。  

    曾傑一點一點地加著力氣,咬下去。  

    凌晨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痛得幾乎要大叫起來。  

    曾傑松開他。  

    牙齒與手臂都離開凌晨的身體,曾傑笑:“我要把你變成那個人!”  

    凌晨不敢出聲,他的內心嘶吼:“你去死!”  

    可是曾傑不會去死,凌晨伸手捂住背後的傷,手指都能摸到那一圈牙印,可是還並沒有流血。已經這樣痛還沒有流血,若是傷一個人到流血會有多痛?  

    曾傑抱著凌晨,把頭埋在凌晨的肩上,就這樣睡著了。  

    這個中年的男人,竟然有一個孩子般的睡姿。  

    凌晨問自己:“我是怎麼落到這個地步的?”他為什麼不可以離開?是因為第一次離開時嚇破了膽吧?十五歲,沒有好地方可去,所有肯雇傭他的,都是骯髒低廉的地方,吃苦還是小事,沒有保障,沒有前途。對於凌晨來說,做一輩子飯店跑堂的,比做男妓更可怕。  

    可是,現在他發現做一個男妓的心理沖擊,實在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圍。凌晨瞪著窗外,看著漸漸透明的天空,微笑著同自己說:“其實你可以到飯店打工,然後小心地攢錢,然後自己開個飯店,做一個飯店老板,然後……”凌晨覺得那不是他生命的目標,如果生命裡只有這些,他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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