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全家人都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邊吃著水果一邊閒聊。
「恩恩,吃蘋果。」岳玟叉了一小塊蘋果送到恩恩嘴邊。
忙著和父親一起玩著玩具的恩恩張口吃了進去,「謝謝媽咪。爹地,火箭飛過來了,咻……」
盛況故作一瞼哀怨地望著他,「唉……媽咪現在比較愛你,都不愛我了。」
岳玟好笑地看著丈夫,都幾歲的人了,還在要賴。
恩恩連忙轉向母親,「媽咪,爹地也要你餵他吃蘋果。」
「爹地是大人了,他可以自己吃。」岳玟回答。
「這樣不公平,對不對?」盛況把兒子抱進懷裡。
恩恩點點頭,「對啊,媽咪也要喂爹地吃蘋果才公平。」
盛況得意的笑。
「是、是。」少數服從多數,她只好又叉了一塊蘋果送到丈夫嘴邊,故意板起臉道:「你們父子倆現在會聯合起來欺負我下。」
盛況笑吟吟地吃掉那一塊蘋果。
「我們不會欺負媽咪。」恩恩搖搖頭,一臉認真地道:「我和爹地最愛最愛媽咪了,我們會一起保護媽咪。」
岳玟忍不住笑了,整個人沉浸在幸福的氛圍裡。
盛況匆地附耳說了句俏俏話。
恩恩又開口說:「爹地說,以後我們都會乖乖聽你的話。」
她嬌嗔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在拍廣告啊!也不怕爸媽笑你們。」一顆心卻甜蜜蜜的。
恩恩不明白,「為什麼爺爺和奶奶要笑我們?」
盛母笑道:「因為爺爺和奶奶都很高興,所以才會笑啊。」兒子和媳婦的感情好她比誰都高興。
「沒錯。」盛父點頭附和。
自始至終,盛夏都沒有開口說話,像個局外人似地。
她明知道眼前這個小男孩不是恩恩,她不能跟其他人一樣把他當成恩恩,她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去對待他。
看苦大哥大嫂和「恩恩」這麼開心車福的模樣,她遲疑了、困惑了,這件事還沒發生之前,雖然大嫂已經慢慢地自喪子的悲痛中走出來,但是,她知道大嫂不快樂,她也很久沒見過大嫂笑得這般開心了。
這樣充滿歡樂的笑聲已經很久不曾在這個屋子裡迴盪了,彷彿隔了有一世紀那麼久,好懷念!
她應該要設法拆穿假恩恩的身份,讓所有脫軌的事都回到正軌上,只是……只是她原本堅定的心卻在此刻有些動搖了。
「姑姑,你也要媽咪叉蘋果給你吃嗎?」恩恩發現盛夏沒有動叉子。
被恩恩這麼一說,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到她的身上。
岳玟笑了笑,「你也要嗎?」
「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那是大哥的福利,我不敢跟他搶。」盛夏扯了扯嘴角,努力地撐起笑容,「大哥已經在偷偷瞪著我了。」
盛況抗議,「我哪有!」
恩恩從父親的懷中跳下來,「姑姑,我來叉給你吃。」
「呃……」她看著恩恩,一動也不動。
「姑姑?」恩恩的大眼睛裡有問號。
所有人都看著她。
她有點不自然地吃下他叉子上的蘋果,「謝謝。」然後像忽然想到什麼似地站起身,「啊,我還有一些明天上課要用的教材還沒準備好,你們慢慢吃,我先上樓了。」
「姑姑……」恩恩叫她。
她加快步伐,裝作沒聽見。
恩恩的小臉微微一黯。
上了樓,盛夏背抵著門吁了一口氣。她到底該怎麼辦?
撇開其他的因素不談,這個恩恩是個可愛、討人喜歡的小孩,任誰見了都會想摸摸他、抱抱他、疼愛他,而且她一向喜歡小孩,她必須更努力地控制自己想去愛護他、對他好的念頭,以免將來他要離開之際,她會因此而不捨難過,且他也不是真正的恩恩。
她不得不以冷淡的態度來對待他,只是她自己也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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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小夏!」
正在整理一些教材和玩具的盛夏聽見叫聲。
「噓。」她豎起食指,示意來人壓低聲音,免得吵醒在教室內午睡的小朋友們,她走出教室,「有事嗎?」
菁菁是負責教導中班小朋友的老師之一,「小夏……恩恩不見了……」她仍氣喘吁吁。
「什麼?!」盛夏不敢相信。
菁菁慌了手腳,「我剛剛叫大家準備睡午覺的時候還有看到恩恩,怎麼知道一轉眼他就……就不見了……」
不見了?她心下驀地一慌,「你在園裡找過了沒有?他會不會去廁所了?還是……」
菁菁急得紅了眼眶,(我每個地方都找過了,可是都找不到恩恩,怎麼辦?」要是恩恩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她怎麼對得起小夏還有盛家的人!
盛夏也很著急,「我們兩個分頭找,再在園裡仔細找一遍。」恩恩應該還在園裡,沒有理由會不見。
菁菁點點頭,「對不起……」是她沒有照顧好恩恩,他才會不見的。
現在責怪誰都於事無補,「我們先找到人再說。」她回教室跟其他老師說了一聲,隨即在園區內做地毯式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藏匿的角落。
找過廁所、確認過遊戲室、電腦室、音樂教室……每多找過一個地方,她心中的憂慮便增加一分,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地啃噬著她的心。
菁菁和園長還有其他數名老師從另一頭跑過來。
光看他們的臉色,不用問,她也知道仍舊沒有恩恩的消息。
「真是的,怎麼會這麼粗心大意!」園長憂心仲仲地叨念著,要是恩恩被壞人抓走的話,那可怎麼辦才好?
「對不起,我……」
從發現恩恩不見到現在還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他很可能還在這附近。園長立即調派人手在幼稚園附近找尋恩恩的下落。
盛夏像只無頭蒼蠅似地四處詢問有沒有人見過恩恩,卻是毫無所護。
「恩恩」會跑去哪裡?這個時候她才赫然發現自己對他的事一無所知,不瞭解他的背景、不知道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根本無從推測他會上哪兒去……難道、難道他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盛夏的心陡地一蕩,在炙人的酷熱艷陽下,她卻覺得身體發冷。
思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的冷淡態度,胸口悶得很難受,她那樣對他會不會太殘忍了?他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孩子……
她不經意地一抬眼,正好瞧見一旁咖啡廳的透明落地窗內有一張眼熟的面孔——波賽頓!瞬間,她彷彿瞧見了希望。
他正舒舒服服地靠著柔軟的沙發椅背小憩。每個行經他身邊的女服務生或女客人都會忍不住駐足多看他幾眼,即使他的眼睛下方有著淡淡的陰影,仍舊不影響他的迷人風采。
盛夏立即推開咖啡廳的門走進去。
「歡迎光臨,小姐一個人嗎?」女服務生笑容可掬地輕聲詢問。
「我來找人。」她向她點點頭,隨即朝波賽頓所在的位置走去。
女服務生一見她走向那個優雅迷人的鬈發帥哥,原本笑吟吟的臉立即一垮。
「波賽頓、波賽頓。」她迭聲叫喚。
波賽頓瞥了她一眼,「真巧啊!」打過招呼,他隨即又閉上眼睛,打算繼續補眠。
她急切地道:「恩恩不見了,我們到處找都找不到他。」
他沒有半點反應。
不會這麼快又睡著了吧!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她說的話?盛夏正打算上前去搖醒他之際,聲音飄來——
「這樣不是正好?」他仍舊閉著眼。
她怔了怔,「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揭穿他的身份,把他趕出盛家,現在他自己消失不見了,正好替你省去很多麻煩,你應該祈禱他不要再回來,你才能回復原來的生活。」他閒閒地道。
他說的那些都沒錯,但是……「他會去哪裡?」
「你問我我問誰?」波賽頓斜眄苦她。「也許是被人口販子拐走,準備賣到別的國家去,也或許是落人某個變態的手中,從此成為禁胬……」
「不要說了!」她不要聽。
是她跑來問他的耶!現在又不准他說,女人果真是善變的動物,「反正那都不關你的事。」他下了結論。
她看他仍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裡毫無動靜,忍不住又問:「你……不去找他嗎?」
「找他做什麼?」他事下關己地反問。
「你不擔心他嗎?」五歲大的小孩很無勸、很脆弱,不能沒有大人的照料。
「他沒有親人,沒有人愛他,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他掉眼淚,何況你也處心積慮地想一腳把他踢開,不是嗎?」他說得冷血,「既然如此,就讓他在外面自生自滅好了,你少了一個麻煩,我也樂得輕鬆。」兩全其美。
「波賽頓——」她忍不住吼他,這一吼卻惹來店內所有女性的責難眼光。
被吼的人壓根兒不痛不癢。
掏出紙鈔往桌上一擱,她拉起他走人。「我們去找他。」
咖啡廳內所有的女性全都眼神哀怨,一臉如喪考妣地望著美男子離去的背影,養眼的風景被帶走了,頓失所依。
波賽頓沒有抗拒地任由她拉著自己走出咖啡廳,深邃的眼眸裡悄悄地透出一絲笑意。她的手很小、很柔嫩,還在微微顫抖著。一瞬間,彷彿有一絲什麼觸動了他的心,他的眸色轉沉。
他早就看出來她很喜歡小孩子,也知道她心腸軟,絕對無法狠下心不管「恩恩」的死活。
這附近她剛剛已經來回走過兩趟了,沒有得到任何和恩恩有關的訊息,只好再住另一條路走。
在大太陽底下走了好一會兒之後,盛夏已經有點兒喘,汗如雨下,卻始終沒有抱怨半個字,一心只想快點找到恩恩。
波賽頓終於開口了,「再這麼走下去,還沒找到恩恩,我們兩個會先被曬成人干。」
她也沒有別的方法了。
他在衛星通訊器上按了幾個鍵,「宙斯,你在哪?」
「呃……」宙斯的聲音有點粗嘎,答下上來。
他在做什麼啊?聲音怪怪的……「算了,那不重要,你幫我查一下恩恩現在的位置。」
背景聲是女人的呻吟,「啊……宙靳……」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他現在下方便。
看來——自己湊巧打斷了他的好事。「不行,我現在就要知道。」他和盛夏都在這裡曬太陽,他老兄倒好軟玉溫香抱滿懷,極盡纏綿之事,他當然不能讓宙斯太好過。
「半小時之後我回你消息。」宙斯跟他討價還價。
「現在。」他不為所動。
宙斯還在做垂死的掙扎,「十五分鐘?」
「馬上、立刻。」波賽頓的態度恆定如山,語調仍舊淡然閒適。
「宙斯……」意亂情迷的低吟會讓男人失控。
僵持了一分鐘,通訊器的另一端傳來宙斯的低咒聲和女人慾求不滿的喘息聲。
波賽頓的唇角上揚,勾勃出一道迷人的弧度,真是太有趣了!
過了一會兒,宙斯的聲音才又響起,給了他一個明確的位置。「他目前正在移動中,很可能正跟著某人走。」
「知道了。」他頓了一下,「你繼續去忙吧。」隨即中斷通訊。
繼續去忙?宙斯很是無奈地瞪著衛星通訊器,波賽頓當他是電動按摩棒不成?還能動靜自如咧!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阿波羅和波賽頓害得……不舉。
到時候他們兩個得負責供應威而剛讓他重振男性雄風才行。
「跟我走。」波賽頓抓起她的手。
「你知道恩恩在哪裡了嗎?」盛夏跟在他身後,邊走邊問。
「嗯。」他不疾下徐地帶著她穿過彎彎曲曲的紅磚小巷道,抄捷徑去追恩恩。
望著走在自己面前的挺拔身形,還有握住自己的溫暖大手,一瞬間,她的心跳忽然急促了起來,莫名的熱氣從胸口進射開來,迅速傳遞到四肢百骸,還來不及深思,前面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去,放開我……」
「小弟弟,你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一名年輕男子拉著正在奮力抵抗的盛恩往前定。
是恩恩!盛夏驚喜地出聲喊:「恩恩!」
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同時停住,回頭。
「姑姑。」恩恩低下頭,怯怯地叫了一聲。
盛夏快步地跑過去,蹲下,激動地抱住他小小的身軀,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地踏實了。「你怎麼可以自己跑出來?很危險的,迷路了怎麼辦?」
「姑姑……」恩恩扁著嘴,眼眶紅紅的。
波賽頓慢條斯理地踱了過來。
看來他們是這個小男孩的家人。年輕男於鬆了一口氣,「你們以後要小心點,很多小孩子一走失就找下回來了。」會遺憾一輩子的。
「我知道,謝謝你。」盛夏跟他道了謝。
「不用客氣,那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
盛夏握住恩恩的肩膀,直視他的眼睛,「你為什麼要偷跑出來?」她的手到現在還在發抖。
恩恩哇的一聲哭出來,斷斷續續地道:「因為……姑、姑……不喜歡我,討厭……我了……」他也很害怕。
「姑、姑姑怎麼會討厭你呢?」她沒有討厭他,只是不希望和他太親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可是……」他哽咽。「姑姑……從日本……回來之後……都不再像……像以前一樣陪我玩,也不、不喜歡和我……說、說話。」
他的話像一把利斧劈進她的心中,盛夏一愕,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怎麼會忽略了呢,小孩子其實是很敏銳易感的。
「嗚……」恩恩哭得很傷心。「姑姑,我會當一個乖小孩……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鼻子泛酸,盛夏心疼地將他緊緊抱住,「對下起,是姑姑不好……」
聽到她聲音裡的哭腔哭調,恩恩愣愣地抬起頭,笨拙地幫她拭去自眼眶滾落的淚珠,反倒過來安慰她,「姑姑,你不要哭……」
他這麼乖巧貼心……如果真正的恩恩有機會長大,應該也會跟他一樣討人喜歡、善解人意。思念和悲傷排山倒海而來,霎時就將她整個人淹沒。
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梗住,熱氣襲上眼眶迅速凝聚成淚,撲簌簌地住下掉,盛夏先是啜泣,而後一哭不可收拾。
「呃——」波賽頓來不及說些什麼。
「哇……」看她哭,恩恩也跟苦大哭。
他們兩個就這麼抱頭痛哭,哭得浙瀝嘩啦。
照這情形看來短時間是停不住的,他也只好任由他們盡情地哭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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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哭得太厲害,盛夏的一雙眼睛腫得跟核桃有得比。
若是這個樣子回幼稚園去上課,只怕會嚇壞其他的小朋友。
波賽頓心血來潮地提議,「反正你這樣子也不適合回幼稚園去上課,下午請假吧,我們出去走一走。」
恐怕沒有女人能夠拒絕他的邀約,包括她在內。
就這樣,他們一行三人到了溪頭。
恩恩興奮地在空氣清新的林道中奔跑著,活力十足。「我是第一名。」
他將盛夏手上的超商袋子接過去,悠閒地漫步著。
「謝謝。」他體貼的舉止又讓她心跳的速度快了半拍。
波賽頓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恩恩,別跑那麼快,小心一點。」她下放心地叮嚀。
「好。」跑在前頭的恩恩揚聲回應。
很難想像他剛剛還哭得像個淚人兒,現在卻這麼快樂,而且精力充沛。波賽頓轉頭瞧見了盛夏紅腫的眼睛和紅通通的鼻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窘斃了,「你笑吧。我知道我的樣子很醜,很可笑。」
他不覺得她醜啊。他噙著淺笑,戲虐地道:「我不知道你這麼會哭,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
盛夏很下好意思,為免自己再繼續困窘下去,她連忙轉栘話題,「嗯……他的家人呢?」
「都不在人世了。」
「是意外嗎?」她輕聲問,想多瞭解一些他的事。
「全都死於一場政變之中,是謀殺。」權力和財富會讓人心腐敗,變得猙獰而醜陋。
政變?謀殺?這樣的名詞她以為只有在電視新聞裡才會看見、聽見,怎麼會……「他到底是什麼人?」
波賽頓眺望遠方晴朗的天空,悠悠地道:「在那一場政變發生之前,他曾經是一個國家的王儲。」
一個國家的王儲?也就是說沒有發生政變的話,他長大之後將會成為一個國家的領導者。她很難想像,領導者耶!多麼崇高的地位,但是他卻在轉瞬間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命運的殘酷在他的身上展露無遺。
她很心疼他的遭遇,也替他感到氣憤不平,「難道他們國家都沒有法律可以管了嗎?」惡人該遭天譴。
他收回目光,轉頭看她,「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還敢挺身而出替他主持公道!現在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如果……」
不要問、不能問!盛夏在心中叮囑自己,但是明知道他的話裡有陷阱要引誘她往下跳,她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如果什麼?」
波賽頓的眼底有抹流光越過,「如果你還是堅持要拆穿他的身份,那麼他的未來就只能在育幼院渡過了。」
她的心臟一陣緊縮,卻下甘心讓他那麼輕而易舉地得逞,「你們應該再幫他找一個合適的家庭安置。」
「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再重新幫他安排。」所有的一切都得從頭來過,工程太繁複也太累人了。「更何況,決定他的未來該待在哪裡的人是你,不是我們。」
波賽頓的話準確地刺中她的要害,明知道她心軟,所以這樣一步一步地閒話牽制住她,最後動彈不得。
「太卑鄙了!」她氣呼呼地。
他笑笑,「謝謝稱讚。」
「我沒答應要讓他留下來。」她嘴硬地不肯承認。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滿頭大汗的恩恩忽然冒出來,「姑姑,誰要留下來?」
盛夏拿出手帕替他拭去汗水,轉栘他的注意力。「累了吧!先休息一下。」
「嗯。」他微喘著氣。
波賽頓從袋子裡取出礦泉水,替他打開瓶蓋。「喝點水。」
「謝謝老師。」恩恩喝了幾口水,仰起頭看了看高架在半空中的走道,小臉上滿是期待。「空中走廊到了嗎?」
他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路標指示,還剩三百公尺。「快到了。」
「真的?」他三號。「快點、快點。」
盛夏抬頭望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忐忑。
三百公尺的距離並不遠,又往上爬了十幾二十個階梯之後,他們終於來到空中走廊的入口。
「哇!好高喔。」恩恩一馬當先地踏上空中走廊,好奇地東張西望。
波賽頓尾隨在他身後。
看起來有點恐怖。盛夏還在人口處躊躇不決。
恩恩在空中走廊上碰碰跳跳地往前走。
她的一顆心提到喉嚨處,「恩恩,你慢慢定,別蹦蹦跳跳的。」太危險了。
「姑姑——」他這時才發現盛夏還站在入口處,招了招手,「姑姑,你快點來啊!」
空中走廊的人口和出口相距不到五公尺,她能不能待在這裡等他們走回來就好?念頭才剛形成卻來不及開口。
波賽頓半轉過身,愜意地斜倚著空中走廊的鐵欄杆,修長的身形勾勒出一幅美麗誘人的畫,引來其他女遊客驚艷的目光。「你有懼高症嗎?」
她未經思索地脫口而出,「我才不怕。」但是話一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
他懶洋洋地挑挑眉,「那就來吧。」
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她也只好硬苦頭皮走上相當於六、七層樓高的空中走廊。
「姑姑,你看!有鳥窩耶!」恩恩驚呼。
「嗯。」雖然她很努力地去對抗心中的恐慌,但是卻無法控制顫抖的雙褪,蝕骨的寒意迅速地從腳匠竄起,滲透到全身的細胞裡。
這麼高耶!要是空中走廊的某一段不夠堅固的話,會不會掉下去啊?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會粉身碎骨。
「老師,你看下面的人都變成小小的。」恩恩一點都不覺得害伯,在空中走廊上跑來跑去。
細微的震動感覺從腳底傳來,讓她心中的畏懼益發壯大,血色慢慢地自她的臉上褪去,鼻尖上也冒出了細微的汗珠。盛夏偷偷地伸手揪住波賽頓的衣服下擺,幾乎要使上吃奶的力氣才能邁開虛軟的雙腿繼續往前走。
她根本無心欣賞週遭的美景,只希望能快點結束這種煎熬,忽然——
抓在手中的衣眼下擺被抽走。
被發現了!她有種頓失所依的感覺,下一秒,她的手掌心塞進一隻厚實而溫暖的大手,她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波賽頓溫柔地對她一笑,「我的手借你吧。」
「呃,謝……謝。」瞬間,彷彿有股微量的電流從他的手導入她的身體,讓她醺醺然了起來。
「放心,這個很堅固的。」頓了頓,他不疾不徐地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真的掉下去,至少還有我當你的墊背,不用怕。」
「什麼嘛!」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溫暖的手和一貫慢條斯理的調調給了她勇氣,帶領她和恐懼抗衡,走完空中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