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傑也說他離開的時候把門鎖上了,而鑰匙在他身上,所以不可能再有其它人能進到他的房間裡。這麼說來真的是他在作夢?
但是,夢境怎麼會那麼真實?牧野甩甩頭,將所有的東西往桌上一擱。
「回來啦。」正悠閒地整理羽毛的月飛抬頭招呼。
他怔了一下,還是很難習慣一隻鷹竟然能如此聰慧而且人性化,「你還沒走?」牠是不是基因突變才變得如此聰明?抑或是其中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古怪秘辛?
人都喜歡飼養聰明的寵物,但是,一旦聰明過了頭、超出常理的範圍就會讓人心生恐懼。他篤信科學,所以寧願相信是那個寵物情人專賣店的老闆花費了一番心血和時間改造牠的基因、訓練牠的成果。
若是換了別人,說不定早就把牠當成妖啊精之類的直接撲殺了事,省得麻煩。
「我為什麼要走?」她又繼續整理羽毛。
從昨天中乍到現在,他都沒給牠吃的喝的。「沒得吃沒得喝,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他其實沒有那麼狠心要虐待小動物,只是希望能讓牠知難而退,趁早離開罷了。
「我的家在這裡。」她是跟定他了。
這……他還真是拿牠沒法度啊。牧野無力地轉身走進浴室,下一秒他隨即又退了出來,戒備的眼神迅速確實地掃過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他再確定不過了--
有人在他的房間內活動過!
廁所裡的垃圾桶內赫然出現女生用的衛生護墊!除了偶爾課業上需要分組報告,同一組的同學會來這兒討論外,他的住處甚少出現女孩子,而最近並沒有女同學來過,那……那衛生護墊是哪兒來的?
月飛不解地看著他在房間內來來回回仔細地檢查著,他掉了什麼東西嗎?
他在房間裡梭巡了一回,門鎖完好無缺、屋裡也沒有少了什麼東西,這麼看來應該就不是闖空門的小偷竊賊了,那麼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在他的屋子裡自由來去?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
房間的鑰匙他和房東先生手上各自有一支,會不會是……
可在他皺著眉打電話跟房東先生確認過之後,他的眉頭宛如打了個死結。
到底是誰?
月飛拍拍翅膀,好奇地問:「你在找什麼?」
「有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腦中疾速越過一道光芒。對喔,他怎麼忘了牠並不是一隻普通的鷹,而且牠一直都待在房間內,牠一定看見了。「我不在的時候,有誰到過我的房間?」
她搖頭,「沒有人進來過。」
沒有人進來過?「不可能!」垃圾桶裡的衛生護墊要作何解釋?還有屋內好幾樣物品的擺放位置都跟他早上出門之前不一樣了。
「真的沒有人進來過。」她加強語氣。
他瞪著牠,「你在說謊。」看來牠不僅學會了人類的語言,也學會了人類說謊的壞習慣。
「我沒有。」她沒有必要欺騙他。今天一整天真的沒有人進到他的房間來,為什麼他會一口咬定有人進來過?
牧野將書架上較為凸出的書推回去,「那麼是誰拿我的書出來看?是誰動了我的刮鬍刀?」難不成是鬼?「廁所裡面的衛生護墊又是誰的?」
「你想聽實話?」月飛望住他。
他就知道牠沒說實話,「那是當然。」
「你保證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希望他先有一點心理準備,免得受到太大的驚嚇。「你必須先答應我,不論等會兒你聽到多麼驚世駭俗的訊息,你都要保持冷靜。」
有必要這麼慎重其事嗎?她所謂驚世駭俗的訊息又是指什麼?牧野完全沒有概念。「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執意要先得到他的承諾,「你先答應我,我才要說。」
他只得順牠的意,「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月飛抖了抖身體,「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妖精、狐狸精?」她其實也想早一點讓他得知她的身份,讓他接受她的存在,這樣她要展開行動也會方便得多。
妖精?狐狸精?「相信啊。」一般而言,勾引有婦之夫、介入別人感情的第三者就都統稱狐狸精。「而且還多如過江之鯽,對吧!」
什麼嘛,她還以為他早就知道有非人類動物的存在,空歡喜了一場。「我說的是真正的妖精、狐狸精、狗妖……等等之類的非人類動物,他們或多或少都擁有一些法術,而且能夠以兩種形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真正的妖精、狐狸精、狗妖?牧野覺得很好笑,「那只是中國民間傳說裡虛構出來的角色,怎麼可能真實地存在這個世界上?」以一隻鳥類而言,牠的幻想力太過豐富了。
「為什麼不可能?」他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實證。
他將話題轉了回來,「你把話題扯遠了,世界上有沒有妖精、狐狸精不是重點,我也沒有興趣知道,我只想知道誰來過我的房間。」
月飛吞吞吐吐地道:「其……其實真的……沒有人進來過。」
「你--」牠不是答應要說實話了嗎?
「是我。」她坦承。
他剛剛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她凝視著他重複一次,「我說是我拿你書架上的書來看、是我借用你的刮鬍刀、廁所裡的衛生護墊也是我的。」
牧野慢了半拍才消化完牠說的話,怒道:「不要把人類當成笨蛋!」他沒見過這麼惡劣的鳥!
「我說的都是實話。」她堅稱。
牠說的是哪國的天方夜譚?一隻鷹怎麼會看書、使用刮鬍刀和衛生護墊?
月飛連忙又道:「我就是那種能夠以兩種形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非人類動物,我是鷹妖。」
他先是一怔,隨即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原來不只人類會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有神經病的老鷹啊!
「看清楚。」說話的同時,她在他的面前幻化人形。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瞠圓了眼睛看著面前驚世駭俗的一幕--那只鷹振翅飛下,在落地的前一刻變身成為一個成熟冶艷的美女。
她整理一下儀容,「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從她身上飄來的誘人香氣讓牧野的臉微微一紅,他仍舊固執地不肯相信,「這一定是某種障眼法、整人的新花招,對吧!妳的助手躲在哪裡?策劃這一切的人又是誰?」
他開始四下搜尋房間內可以藏匿人的地方。那麼那只聰明絕頂的鷹也是假的了?就說嘛,一隻普通的老鷹怎麼可能會說話,還會思考?那兩個名叫奔月和逐日的奇怪男子也是這個整人新花招裡的一部分嗎?
但是,有誰會這麼大費周章地來整人?目的又是什麼?就為了要看他出糗、驚惶失措的模樣嗎?太不合理了。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他猶在作垂死的掙扎。
「沒有助手也沒有主謀者,我說的都是實話。」月飛逕自走到床邊坐下,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你的房間裡還有地方可以躲人嗎?」他的房間很整齊,而且一目瞭然。
「是沒有,但是……」他不想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這和他的理念下台。「不管妳或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事情都到此為止了,我不想再追究,妳可以走了。」
她的回答是往床鋪上一躺。
「妳--」這女人漂亮歸漂亮,但是怎麼隨隨便便地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動作於禮不合,而且還帶點挑逗的意味,很容易引誘男人犯罪嗎?
月飛斜眼瞟向他,「我就住在這裡,你要我走去哪裡?」
她還要繼續演下去嗎?「小姐,這裡是我的住處,而妳是非法進入,妳是要自己離開還是要我報警把妳抓走?」牧野有點被惹毛了,但是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窄裙下露出的美腿十分性感撩人,他尷尬地移開視線,不知該看哪裡才好,胸腔裡的怒氣莫名其妙地消去了一大半。
「我叫月飛,月亮的月,飛翔的飛。」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壓根兒就不擔心。「記得嗎?我不是普通人,就算你報警也沒用,他們抓不到我的。」
「妳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他就只能任由她恣意地闖入、擾亂他的生活?
她翻了個身,「我哪會有什麼目的!奔月已經把我送給你了,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請你多多指教。」
「誰跟妳是一家--」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翻身下了床。
「我要去洗澡了。」她逕自走向浴室。
「喂喂……」他跟了過去。
月飛跨進浴室內,轉過身面對他,大方地擺手示意,「你要進來參觀嗎?」
她不會是認真的吧!牧野的臉迅速飛紅,「我才沒有……」非禮勿視的道理他還懂。
臉紅了耶!她望著他輕笑,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純情的人。「是你自己放棄機會的唷!」
哪有女人洗澡還會邀請別人參觀啊?她是現代豪放女不成?!
然後,浴室的門就在他的面前關上。拜託,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耶!這個女人會不會太自在、太隨意、太隨便了!
聽著浴室裡響起嘩啦啦的水聲,其中還夾雜著幾聲輕快愉悅的旋律,他也只能乖乖地等她洗完澡出來,再繼續談論她的去留問題。
他剛剛親眼見她由一隻鷹化身為一個艷麗的成熟美女,他所信仰的科學無法合理地解釋她不尋常的身份,為什麼一隻老鷹竟然能夠化身為人?
如果她真的是那種能以兩種形態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非人類動物,如果她打定主意賴上他不走,他恐怕就很難擺脫她的糾纏了……
他無法想像自己未來的日子都得和她一起度過的情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勢必會惹人非議,他可以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不希望伊莉誤會他和她的關係。
屆時,只怕他跳進淡水河裡也洗不清了。
說什麼都不能讓她留下來。他心中拿定主意,等她洗完澡出來,他就要她立即離開,果決而明快地把事情解決。
不知過了多久--
「我洗好了。」月飛打開浴室的門出來,「換你。」
「妳不能--」牧野一轉過身看到她,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去了。
她全身上下只用一條大浴巾圍住,露出性感的雙肩和雪白誘人的修長美腿,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影更是引人無限遐想。
他瞪著她卸了妝之後仍舊一樣明艷動人的容顏,深邃的瞳眸中閃著不認同的光芒,「妳怎麼圍這樣就出來了?」她若不是對男人的理性期望太高,就是壓根兒不把他當男人看待。
「我沒有替換的衣服。」口好幹。她走去打開冰箱的門,拿了一瓶礦泉水,打開瓶蓋喝了好幾口。
他的臉又紅了,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就算是這樣,妳也不能只圍著一條浴巾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啊。」
「我的衣服已經髒了。」她寧願用一條浴巾蔽體,也不要再穿著髒衣服。
「妳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他怒斥了一聲,為什麼她能毫不在乎地在陌生男子面前赤身裸體?她怎麼沒有半點身為女人應該有的自覺啊!她難道不知道男人是獸性的動物,禁不起誘惑的?!
「我還圍了一條浴巾,又不是光著身體。」她不以為意。
就是這樣若隱若現才更叫人想入非非啊!牧野撇開臉。
月飛微傾過身湊近他,饒富興味地審視他俊臉上的紅暈,「只圍一條浴巾的人是我,你在臉紅個什麼勁兒啊?」
她的上半身微微往前傾,胸前的乳溝更是讓他一覽無遺,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盡往臉上衝,他連忙將臉轉向另一邊,「妳不要再靠過來了啦!我不想占妳的便宜。」
他的臉怎麼紅成這樣?她忍不住輕笑出聲,「想不到你這麼君子,不過,我都不擔心了,你在緊張什麼?!」
他只覺得雙頰的溫度不停地往上竄升,「妳--」怎 會有女人如此大膽豪放,似乎一點也不將道德規範放在眼裡。
看他靦腆臉紅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逗他,「你不會跟我說你從沒看過女人的裸體吧?」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俊臉上的紅霞更熾,惱怒地斥道:「我有沒有看過女人的裸體關妳什麼事!」
月飛驀地明瞭了,壓低聲音問:「阿野弟弟,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她怎麼敢就這樣大剌剌地問他這個極度私人的問題?牧野覺得臉頰快要燒起來了,「誰是妳弟弟!誰准妳這樣叫我的?」
雖然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是他紅得不能再紅的俊臉已經給了她答案。「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我就是處男,不行嗎?」話一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老天!他剛剛竟然大喊自己是處男!要是被其它人聽去,他肯定會成為校內的名人了!都是這個怪異的女人害的,要不是她,他又怎麼會失控?
而罪魁禍首卻在他身邊繞了一圈,眼中閃著衡量的光芒。
「妳在看什麼?」他沒好氣地吼她。
月飛納悶不已,「你長得很英俊啊,不可能沒有女孩子喜歡你,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保持著處男之身?」
牧野清了清喉嚨,「在上大學之前我只想專心唸書,不談感情的事--」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和她在這裡討論自己保持處男身份到現在的原因!
「我還以為男人都是好色的東西,要是有女人自動送上門來,肯定會二話不說地撲上去,先睡了再說。」多瞭解他一些,她就更喜歡他一些。
「我不想為了性而性,也不想隨便傷害女孩子。」話題應該就此打住,「我真的不方便收--」
「啊!」她輕呼了一聲,連忙將椅子拉過來,「你流鼻血了!先坐下來。」
難怪他覺得有股溫熱的液體淌下。他依言在椅子上坐定。
她拿來衛生紙讓他擦拭,然後幫他把衣領解開,好讓頸部靜脈不會受到壓迫。「怎麼會無緣無故流鼻血啊?你的頭往前傾,稍微用力地捏住鼻翼,暫時先用嘴巴呼吸。」
還不都是因為今天的話題都太嗆辣、太刺激了,所以他鼻腔內脆弱纖細的微血管才會負荷不了。
她隨口打趣地問:「還是你剛剛在想什麼限制級的畫面,所以才會噴鼻血?」
限制級的畫面?他剛剛什麼都沒想,鼻血就這麼淌下來了。但是經她這麼一說,他忽然想到--包裹住那一副惹火嬌軀的浴巾是他的,如此曖昧的氛圍更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加速奔流。
當然也包括鼻子。
「剛剛不是好一點了嗎?怎麼又……」月飛趕緊到浴室去擰了冷毛巾來幫他冰敷。
他得趕緊轉移注意力才行。仰起頭瞪視著天花板,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對了,妳用我的刮鬍刀做什麼?」
她關切地檢視他的情形,漫不經心地回道:「剃腿毛啊。」一個像她這樣成熟美麗的女人有一雙毛毛褪,能看嗎?她當然得將那些礙眼的毛剃除啦。
剃、剃腿毛?牧野霍地轉頭瞪視她,「那是我的刮鬍刀耶!」
「對啊,你不要亂動啦。」她繼續用冷毛巾敷在他的鼻樑上,「借用一下應該沒關係吧?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那跟小氣吝嗇沒關係,刮鬍刀是屬於私人貼身用品,基於衛生健康的觀念,不宜和他人共享,而且……「妳拿來剃腿毛?」
「刮鬍刀不就是拿來除毛的嗎?」她不覺有什麼不對。
「妳--」算了,那把刮鬍刀就送給她好了。他的腦海裡忽地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她的聲音很耳熟。「昨天晚上是妳照顧我。」他用的是肯定句。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
「阿野弟弟,你不會喝酒,以後還是別逞強的好,免得酒醉誤事。」她給他一個良心的建議。
不知怎麼的,他就是覺得那一聲阿野弟弟聽起來很刺耳。不過,看在她好心照顧自己一夜的份上,就不跟她計較了。「我知道。」她的肌膚看起來白裡透紅、細緻光滑,讓他心底悄悄生起一股莫名的騷動。他很想探手去感受一下那絲緞般光滑柔嫩的肌膚觸感。
纖細柔美、芬芳馥郁,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他從不曾和一個全身上下只圍一條浴巾的女人靠得這麼近過。
他還欠她兩個字,「謝謝。」
月飛爽朗地擺了下手,「自己人謝什麼!」
自己人?他可從沒說過要讓她留下來之類的話,「我很感謝妳昨天晚上對我的照顧,但是,我真的不能讓妳留下來。」
「我跟定你了。」她不為所動。
他想說服她改變主意,「我們孤男寡女地同住在一間套房裡會讓人說閒話的,更何況我只是個窮學生,還得打工賺取自己的生活費,哪有辦法再多負擔一個人的開支?」
「這個你放心,我會有辦法養活自己的。」路是人走出來的。
時下大多數的女孩子只要一聽到男生窮,馬上飛也似地逃個無影無蹤,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他楞了楞,「既然妳有辦法養活自己,為什麼還要賴……跟著我?」
說賴著不走似乎難聽了點,他及時改口。
「昨天奔月不是說過了嗎?」她拉開他的手,滿意地看到他的鼻血已經止住。
「他昨天說過什麼?」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沒什麼印象。
她的視線和他對上,不疾不徐地道:「我喜歡你。」
她說她喜歡他!
腦子裡嗡嗡作響,他陡地站了起來,不小心撞倒了椅子,椅子的一角卻恰巧勾住了月飛身上的浴巾。
一連串連鎖反應在眨眼之間發生--
被撞到的椅子勾住她身上的浴巾往後倒了下去。
「啊--」發出驚呼的人是牧野。他、他看到了!
月飛不慌不忙地彎身拾起那一條浴巾,重新圍好。
他只覺得有兩道熱流以更快的速度衝出鼻腔,順勢淌下。牧野摀住鼻子,天啊!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