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溫泉一直忙著保護汶萊公主的安全,經常忙到很晚才回來,往往他回來的時候月怯兒都已經睡著了,而隔天一早他要出門的時候她還沒醒,就這樣,她已經一個多禮拜沒跟他碰到面、說上一句話了。
她好想他。
雖然溫遴和月泱一有空就會過來陪她,但她還是覺得有點寂寞。
偶爾電視新聞會有和汶萊公主有關的報導,她就會在電視螢幕裡看見溫泉緊跟在汶萊公主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在那一次她半夜跑出去又迷路的事情發生過後,翌日,溫泉就買了一隻具有照相功能的行動電話給她,要她隨身帶著,預防她又不小心迷了路,他可以輕易地找到她,而不用再沒頭沒腦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她也想過要打電話給他,跟他說幾句話、聽聽他的聲音也好,但是她怕打擾到他的工作,若是害他分心而出了什麼差錯,那就不妙了,所以她終究只是想想,沒有付諸行動。
電視裡傳來一名記者的聲音——
「阿曼達公主,你喜歡台灣嗎?」
正在欣賞美麗陶瓷藝術品的阿曼達轉頭回答,「喜歡,台灣是個美麗的地方,這裡的人們既熱情又友善。」
又有記者問:「阿曼達公主,是什麼原因促使你來台灣觀光?」
「我對美麗的Formosa早就慕名已久,此行也順道來看看老朋友。」阿曼達帶笑的溫柔嗓音讓人更想一窺她的廬山真面目,看看她是不是人如其聲,也有著和聲音一般美麗的容貌。
有人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氛圍,立即追問:「能不能請公主告訴我們那位老朋友的身份?」
「這個恐怕不方便,我不想造成他的困擾。」她婉言拒絕這個請求。
「傳言……」
溫泉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身手敏捷地將阿曼達往旁邊一帶。
匡啷!一旁的陶瓷藝術品忽然應聲碎了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啊——」高分貝的尖叫聲此起彼落。
「怎麼會這樣?!」有人驚嚇過度怔愣在當場。
「哇哇……」受到驚嚇的小孩子嚎啕大哭。
「公主,危險!」辛哈驚呼。
原本圍觀的群眾立即做鳥獸散,採訪的記者和攝影師也紛紛四下逃竄,找尋可以遮蔽救命的屏障,免得不小心就一命嗚呼。現場登時一片混亂。
鏘!又有三個陶瓷藝術品相繼破裂。
溫泉以他的身體護衛阿曼達,將她帶往安全的地方……
怎麼回事?!
攝影機的鏡頭忽然一陣劇烈的震動,月怯兒在電視螢幕上看見的最後一幕是溫泉的身體震動了一下,隨即他的胸口有一抹刺眼的血紅慢慢地暈開來,而後螢幕上有幾秒鐘沒了訊號,畫面隨即轉回棚內的主播身上。
「由於SNG連線現場的混亂和訊號不穩定,沒有辦法將畫面即時呈現,對於方纔的意外,稍後本台將有詳細的後績報導。」
月怯兒臉色發白地瞪著電視螢幕,主播繼續播報其他的社會新聞,她的腦袋裡卻不斷地重複播放著溫泉受傷的畫面,她的心彷彿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迸射開來的痛楚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溫泉受傷了?!要不要緊?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對了,電話!她顫抖著手拿起一旁的行動電話撥給溫泉。
「嘟……嘟……嘟……」電話響了好久,始終都沒有回應,最後轉進語音信箱。
他為什麼不接電話?是不能接嗎?還是……她不死心地打了好幾次,結果都相同,這使她的心更慌了。
現場的情形那麼混亂,還會發生什麼意外誰也料不準。
不行,她要去看溫泉,她要親眼確認他沒事才行。月怯兒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轉身往外街,出了大樓沒頭沒腦地跑了好一段路後才攔到一輛計程車。
「小姐,你要去哪裡?」司機先生從後照鏡瞥了她一眼。
「我要去……」她遲疑了一下,她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地名。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答,司機先生只好又問了一次,「小姐,我又不是神,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要去哪裡。」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連忙道:「你知道剛剛那個汶萊公主發生意外的地方嗎?我要去那裡。」
後照鏡中映射出司機先生不認同的眼神,「小姐,那裡剛剛發生意外,現在去太危險了,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你還是……」台灣人的通病——不管什麼事,就愛圍觀湊熱鬧。
「我要去。」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地打斷他的話。
司機先生還下放棄,「小姐……」
月怯兒緊握住雙手,嘶聲叫道:「我要在最快的時間趕到那裡,麻煩你快點開車!」而後她的眼淚迅速湧出,恣意地在臉上奔流。
她怎麼說哭就哭啊?司機先生驀地慌了手腳,「哎、哎,小姐你別哭啊,我又沒說不載你去,你別哭了,我馬上載你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欺負了人家小姑娘呢!
她無暇理會他,依然淚流不止。
司機先生只得加足馬力在車陣中穿梭前進,以最快的速度將坐在車後哭成淚人兒的小姐送到汶萊公主遭受狙擊的事發地點——鶯歌。
「到了。」他終於鬆了一口氣。若是讓她再繼續哭下去,車內就要淹水了。
她掏出兩張千元大鈔塞給司機,隨即就打開車門衝出去。
「喂,小姐,用不著這麼……」話還沒說完,那個愛哭的小姐已經跑遠了。
發生意外的地方一片狼藉,滿地都是被打壞的陶瓷碎片,還有斑斑的血跡。
月怯兒倒抽了一口氣,怎麼這麼多血?!
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隨便抓了個路人問:「請問,你知不知道溫泉在哪裡?」
溫泉?被抓住的男子一臉茫然,「什麼溫泉?陽明山還是北投的?」
她心急如焚地道:「不是那個溫泉,我說的是那個保護汶萊公主阿曼達的保鑣,他剛剛受傷了,你知不知道他被送到哪家醫院去?」
男子愛莫能助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鬆開手,病急亂投醫地抓住另外一個陌生路人,急切地問:「先生,請問你知不知道剛剛意外受傷的人被送到哪家醫院去了?」
「怯兒。」
這個聲音……月怯兒退了兩步,抬起頭來,「奔、奔月?!」她的心猛地一震,不安的情緒迅速地籠罩住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奔月驚詫地揚起眉,「你也在外面流浪得夠久了,跟我回去。」他探手要抓她。
她避開他的手,搖頭,「我不要。」她還沒有溫泉的消息。
奔月的手卻像鐵鉗子般攫住她,讓她無處可逃,蒼白的俊臉倏地一沉,怒道:「你惹出來的麻煩還不夠嗎?走!」
「我不要,我現在還不能回去店裡。奔月,拜託你,讓我找到溫泉,我想知道他現在的情形……」她努力地掙扎著,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從他的手裡掙脫。
他不由分說地拽著她走進前面的小巷弄裡,而後兩個人的身影像在空氣中蒸發似地,瞬間消失不見。
下一秒鐘他們已回到寵物情人專賣店裡——
原本還在跟飛商量接下來要到哪裡去找月怯兒的逐日,驚喜萬分地大叫了一聲,「怯兒!少爺把你救回來啦!真是太好了!」他朝奔月投去感激的一瞥。「少爺,謝謝你把怯兒救回來。」
奔月側了一下頭,沒有搭腔。
「怯兒,你總算回來了!」飛也很高興。
月怯兒未語淚先流。
「呃,你怎麼了?」逐日手忙腳亂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逐日……」她撲進他的懷裡傷心地哭泣。
她竟敢抱住他的逐日!奔月的臉色微微一變,努力地隱忍住想上前將她拉開的衝動。
「發生什麼事了?」逐日安慰地輕拍她的背,心裡忍不住也跟著發酸。「這一陣子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告訴我誰欺負你,我去幫你出氣。」都是少爺害的。他譴責地瞟了他一眼。少爺明明可以早點把怯兒帶回來的,卻故意讓她在外面流浪,好可惡!
剛剛逐日明明還很感激他,怎麼一轉眼他又變成惹人厭的壞蛋了?奔月好笑地揚起嘴角。
月怯兒搖頭,斷斷續續地道:「沒有人……欺負我,是……溫泉他……受傷了,我、我好……擔心他。」
「溫泉?他是誰?」陌生的名字。
「他是這段時間……收留我、照顧……我的人……」他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她越想越害怕不安。
逐日喔了一聲,「原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說他受傷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吸了吸鼻子,「他最近……負責保護汶萊公主的安全,剛剛汶萊公主受到狙擊,他受傷了。」想到溫泉受傷的那一幕,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她該不會是……逐日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神情,而後眼睛倏地一亮。
「好了,閒話家常到此結束。」奔月冷冷地出聲道,「逐日,你帶怯兒回她的房間去,看好她,不准她再偷跑出去,這幾天我就會聯絡那個客人過來接她。」
「我、我不要!」她有些害怕奔月的冷峻,也不習慣反抗他,但是為了她和溫泉的未來,她必須鼓起勇氣去跟奔月爭取。她不會跟溫泉以外的人走。
「不要也得去,這事由不得你。」奔月沉聲道,話裡沒有轉圜的餘地。「把她帶回房間去。」
逐日點點頭,「怯兒,走吧。」
月怯兒瑟縮了一下,「我……我要去找溫泉。」
「他是受了點輕傷,不過死不了的。現在回你的房間去。」奔月的語氣轉為惡劣。
溫泉沒事就好。她的雙腳已經在發抖,卻還是不肯移動分毫。
就在奔月要發飆的前一刻,逐日壓低聲音說:「別急,我晚點再幫你跟少爺說一說。」語畢,他就急急忙忙拉著她離開。
一向膽小的怯兒竟然這麼勇敢地挺身反抗少爺,看來她是真的很愛那個名叫溫泉的男人。
虹率人去追緝那兩個受雇來取阿曼達性命的殺手。
回到別墅裡,阿曼達馬上把隨行的醫生傑福瑞叫來處理溫泉胸前的傷口。
直到把阿曼達安全地送回別墅裡,溫泉才有時間想到其他的事——怯兒一定也從電視上看見他受傷的那一幕了,她肯定擔心極了。
他想打通電話跟她報平安,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身上的行動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傑福瑞邊收拾醫療器具邊叮囑,「溫先生,記得傷口要保持乾爽按時換藥,盡量別碰到水,好好休息幾天。」
溫泉點了下頭算是回應,傾身抓過電話,迅速地撥了月怯兒的行動電話號碼。
嘟!行動電話才響了第一聲馬上被接通,「喂,泉,是你嗎?你的傷勢嚴不嚴重?」月怯兒急切憂慮的語調穿過話筒一下下撞擊著他的心口,她的聲音裡漫著濃濃的鼻音,很顯然已經哭過了。
他語調輕快地道:「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把事情交代好就回去。」逮著那兩個殺手之後,接下來的保鑣工作交給虹和其他人就行了,他現在可是個傷患呢,當然需要好好休息了。
「我……」一聲壓抑不住的啜泣逸出嘴角。
「沒事了,別哭。」他的心一緊,柔聲哄道。
一想到奔月要將她賣給別人,她和溫泉恐怕不能在一起了。月怯兒忍不住就越哭越傷心,「嗚……」
她的哭泣讓他的心情急躁了起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她哽咽地道:「我、我坐車趕到……事發地點去……」
八成又迷路了,不過這是小事一樁。「你現在在哪裡,我過去接你。」
「不……不是……」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遇到奔……奔月,他、他把我帶回……寵物情人專賣店了……」
團圓是好事,她也哭!「那正好,我也該見見你的家人了。」請他們放心把她的後半輩子交給他來照顧。
「嗚……奔月他、他要把我賣……給之前的那個……客人,嗚,我不要啦……」她要怎麼辦?
他沉穩地道:「你先別哭,我等等就去找他談一談。」不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把怯兒留在身邊。
「可是……」她憂心仲仲,「奔月他……好像已經打定主意了,如果他還是堅持要把我賣給當初那個客人,怎麼辦?」
溫泉笑笑地回答:「不管是要用偷的還是用搶的,我都會把你帶回來,相信我。」帶笑的語調裡有著無庸置疑的認真和決心。
「嗯,我相信你。」她的情緒安定了不少。
「那你就別再哭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點頭,「嗯,我不哭了。那你知道寵物情人專賣店在哪裡嗎?」
「放心,我找得到的,你……」他抬起左手皺著眉在特製的手錶上按了個鍵。就這麼簡單的動作也拉扯到他胸前的傷口,他的聲音頓了一下,「乖乖等我。」
「好。」
掛斷電話後,他才發現別墅裡的其他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有點事情得去處理。」
阿曼達促狹地笑,「快去吧,不過記得,把女朋友搶回來之後要介紹給我認識喔。」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抓住他。
「沒問題。」溫泉起身抓過擱在椅子上的襯衫和外套,一件件套回身上。
他在怯兒的行動電話裡裝了追蹤器,方便他任何時候都可以輕易地找到迷路的她,仔細地確認表面上那個紅點的所在位置之後,他隨即駕著車以最快的時間趕往目的地。
在台北熱鬧的西門町裡有一家掛著淡藍色招牌的商店,厚重的原木門上有著精緻的手工雕花,搭上歐式風格的門環,在熱鬧喧嘩的商區內顯得十分獨特而醒目,淡藍色招牌上寫著——寵物情人專賣店。
怯兒就在這裡面。
溫泉立即推開厚重的原木門走進去,地板上鋪著色彩艷麗的波斯地毯,牆壁上掛著一幅幅精采的畫作,店內古色古香的裝潢和擺設會讓人在剎那間有種置身在中古世紀歐洲的錯覺。
一個臉色蒼白的美少年不知打哪兒蹦出來,「歡迎光臨,先生需要什麼嗎?」
溫泉微微嚇了一跳,隨即揚起笑,「你們一定是逐日,」而後目光轉向逐日肩上的鷹,「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