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凌右武矛盾的心情煎熬下飛逝,仰慕依然有空就會帶著她愛吃的甜點來找她,感覺就像以前一樣,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是她怎麼也沒有辦法忘記他和程亞蓉舉行婚禮的日子正一天天逼近。
每每在她想要跟他坦白心情之際,總會因為想起不知情的亞蓉而以默然收場。
日子就在她的反覆躊躇之間過去,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舉行婚禮的前一天晚上,仰慕仍舊帶著一盒巧克力鬆餅來到凌右武的住處。
凌右武很意外,「師兄,你怎麼有空來?」從今天晚上到婚禮結束之前,他應該都會很忙才對,怎麼還有時間跑來她這裡?
有沒有可能明天的婚禮不能如期舉……凌右武啊凌右武,你還在做什麼白日夢?如果沒有重大的事故或原因,婚禮是不可能取消或延期的。
「來和我最『麻糬』的哥兒們,共度最後一個單身夜晚。」也是他最後一次為她做甜點。
最「麻糬」的哥兒們……只能是這樣了嗎?
仰慕走進廚房,泡了兩杯綠茶回到客廳,發覺桌上的巧克力鬆餅還完好無缺地放著,納悶地抬眼朝凌右武裡去,「你怎麼不吃?鬆餅要趁熱吃才好吃。」
她的心在緩緩發熱,「師兄,我……」
「嗯?」他拿起一塊巧克力鬆餅遞給她。
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現在再多說些什麼似乎都已經太遲了。
「呃……沒事。」她咬了一口巧克力鬆餅細細咀嚼,巧克力特有的苦味在她的嘴裡迅速發酵,既苦又澀。過了今晚,師兄就是別的女人的丈夫了。
仰慕好看的唇角浮現一抹淡然的笑,眼底雖還有濃濃的不捨,但此刻卻是他必須放手的時候了。「小武,以後我不能常常來找你了。」他有義務準時回家陪伴妻子。
頓時,強烈的孤單感覺佔據了凌右武的心房,她就要是一個人了。「我知道,你要陪師嫂嘛。」她在強顏歡笑。
他點點頭,真誠地凝望著她道:「答應我,從明天開始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別老是吃泡麵,不要讓我放不下心。」明天之後他的責任是照顧亞蓉。
一陣酸楚湧上,她的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奔流而下。
「小武?」怎麼回事?仰慕霎時慌了手腳。小武不是動不動就會哭哭啼啼的女人,她的眼淚也更顯得珍貴。
「師……兄……」她哽咽地語不成句。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詢問!「怎麼了?結婚是喜事,你怎哭了?雖然說結了婚之後我們不能再像現在常常混在一起,還是會常常碰面的。」
凌右武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哭著喊出,「師兄,我……我喜歡你。」她再也顧不了其他了。
小武喜歡他?仰慕簡直不敢相信此刻所聽見的話,狂喜瞬間湧入心底,卻又在下一秒悉數褪盡。明天就是他和亞蓉舉行婚禮的日子了,小武卻在這個時候才說喜歡他,要他怎麼做?
他此時此刻只想和小武在一起,實現他多年來的想望,但是亞蓉呢?
婚禮舉行在即,他如何能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不能娶她,婚禮必須取消了?
他……說不出口。
女人對於一生一次的婚禮大多有著浪漫的期待,期望有場浪漫完美的婚禮,希望自己會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亞蓉當然也不例外,即便她明知道他不愛她。
在舉行;婚禮的前一天取消婚禮,對被動的一方勢必會造成傷害和名譽上的損失,它怎麼能那樣對亞蓉!她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對不起他,他怎麼能那麼做?
偏偏他深愛多年的小武在這個時候回應了他的感情,她是他今生惟一想娶、想共度一生、想白首偕老的女子,他心中有股強烈的衝動想不顧一切地取消明天的婚禮、解除和程亞蓉之間的婚約,只要能和小武在一起……但是理智隨即冒出來掌控了一切,是他開口向亞蓉求婚,請她點頭答應嫁給他,他沒有資格提出取消婚禮、解除婚約的要求。
感情和理智在他的心裡拔河,一邊是多年來的愛戀終於能夠開花結果了;一邊是他滿腔的愧疚和責任,兩者只有一線之隔,感情要他拋開一切的顧忌選擇和小武在一起,理智卻要他為自己的決定負起該負的責任。
好難。仰慕還在搖擺掙扎。
凌右武屏住氣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師兄?」心中悄悄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和莫名的恐慌。
他狠下心做出決定,「小武,你要是早一點發現說出來,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現在……太遲了。」話一出口,心痛立即邊天邊地地席捲而來。
「真的來不及了嗎?」凌右武原本已慢慢止歇的淚水再度氾濫成災。
她的眼淚彷彿悉數淹進仰慕的心底,讓他連呼吸也備覺艱辛,「小武,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取消婚禮,我必須顧及亞蓉和她家人的感受,我不能那麼自私。」他的心在淌血。
她還能說什麼?是她自己錯失了擁有幸福的良機,而機會是不等人的,再多的後悔都無濟於事,師兄娶亞蓉的事已成定局,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走上紅毯的另一端。「我明白……」只是悲傷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他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小武,別哭了,以後你一定還會遇見比我更好的男人來疼你愛你。」他也會將對她的愛深藏在心底,直到永遠。
她點點頭,胡亂地抹了扶淚,心中卻無比清晰,往後不會再有男人能比師兄更愛她。「那麼明天的婚禮我就不去參加了。」她相信他能夠體諒她的心情。
* * *
婚禮還未開始。
教堂裡坐滿了來觀禮的賓客,熱鬧非凡。
一臉淡然的新郎和皺著眉頭的伴郎就站在聖壇的左方低聲交談——
「師兄,你真的打算娶程亞蓉嗎?」鐵頭已經數不清自己問過多少次了,也早就不冀望會聽到不同的回答。
仰慕瞥了他一眼,語調子平地反問:「不然我站在這裡做什麼?」
「那右武呢?你真能放得下她嗎?」這樣的婚姻會有幸福可言嗎?
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仰慕眼底有深切的痛楚在擴散,「放不下也得放,往後你就替我多照顧小武一些。」在那個能夠真心疼愛小武的男,人出現之前。
鐵頭一口回絕了,「別想。」
「鐵頭,小武也是你的師妹……」他是故意要讓他放心不下的。
鐵頭打斷他的話,「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右武,就親自擔起照顧她一輩子的責任。」
他這根本就是在為難他,「我不能。」
「你還是要娶程亞蓉?」這是他最後一次確認。
仰慕默認了。
「那你就好好地、專心地結你的婚吧。」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提起右武。
杜雪玉不悅地走上前,「婚禮就要開始了,阿慕、鐵頭,你們兩個是怎麼一回事?」有誰見過這種新郎冷著臉和伴郎臭著臉的婚禮?教堂裡飄揚著結婚進行曲美麗的樂章,新郎身上卻感受不到半點喜氣,這是哪門子的喜事!
仰慕扯出一抹笑來安撫母親,「媽,我們沒事,你別擔心。」唇際笑意卻抹不去他眼中殘存的痛楚。
婚禮即將開始,杜雪玉連忙回到座位上。
年高德助的神父站上聖壇,示意新郎和伴郎到他的左手邊站定位,等候新娘子在其父親的帶領下步上紅毯走向聖壇前的新郎。
婚禮進行曲演奏了第二次,原本預定新娘子要走出來的側門卻還是毫無動靜。
觀禮的賓客之間起了小小的騷動,竊竊私語在交頭接耳間流竄,眾人心中都有一個相同的疑問——新娘子為什麼還不出現?
杜雪玉壓低聲音,急躁地問丈夫,「亞蓉怎麼還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嗎?」
仰德不疾不徐地道:「別急,再等等。」
竊竊私語之後,各式各樣的揣測紛紛出籠,而仰慕始終是靜靜地站在聖壇前,身後賓客間的騷動絲毫影響不了他。
就在婚禮進行曲要演奏第三次之際,程坤達焦急地出現,手裡捧著美麗純潔的白紗禮服和一封信,迅速來到仰慕身前。
「阿慕,亞蓉不見了!只留下這件白紗和一封信。」今天要出發到教堂來之前,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沒有半點異樣,為什麼亞蓉會不見?
仰慕什麼也無法想,只能伸手接過那一封信看個究竟——阿慕: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用懷疑,我逃婚了。
原本答應嫁給你,是希望你會慢慢地喜歡我、愛上我,不過,從訂婚開始到今天婚禮舉行,你的心思始終不在我的身上,我想開了,以我的條件沒有必要將就一個心已另有所屬的男人,所以我決定不嫁給你了。
教堂裡的殘局就交給你收拾了,你應該不會有異議,對吧!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懲罰,叫你以後別輕易向女人求婚。
該穿上那件白紗禮服的人不是我,是誰……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衷心祝福你們。
亞蓉
這一封信卸下了仰慕肩上的千斤重擔,讓他頓時覺得無比輕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程坤達簡直不敢相信女兒會逃婚,他該怎麼面對仰慕和其家人,還有教堂裡滿滿的賓容。
杜雪玉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亞蓉怎麼可能會逃婚?」
亞蓉明明是對阿慕有意思的啊,怎麼會……
仰慕以眼神示意母親稍安勿躁,「伯父,既然亞蓉不願意嫁給我,那或許是我們無緣吧,希望她將來能夠找到更好的歸宿。」他心懷感激地祝福她。
杜雪玉只好捺住性子。
連稱呼都變了,看來他們真的無緣當翁婿。程坤達無奈的問:「現在該如何收拾眼前的殘局?」
他心甘情願接下收拾殘局的責任,「伯父,亞蓉的逃婚我也有錯,向賓客解釋的責任就交給我,我會把一切處理好。」
聖壇上的神父神情困惑地看著那一襲白紗禮服,「兩位,婚禮……」
仰慕歉然地道:「很抱歉,神父,婚禮取消了。」
他現在只想趕緊打發所有的賓客,然後飛奔到小武的身邊去,一圓他十多年來的夢想。
* * *
凌右武呆坐在客廳裡,腦子渾渾噩噩地,什麼也無法想,任由電視機裡播放的音樂震天價響地迴盪在屋內,她也絲毫不覺得吵,她就是要讓自己感染些許熱鬧的氣息,不想讓孤單落寞有機可趁。
她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愛哭女人,昨兒夜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脆弱的眼淚卻像氾濫的洪水止也止不住,枕頭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就這樣垂淚到天明。
門鈴忽然響起。
關掉電視,她慢慢地走向門口,「誰?」噪音有些粗嗄。
「師姐,你準備好了沒?婚禮快要開始了。」門外是湊巧休假回來的烏鴉,正好趕上仰慕的婚禮。「三師兄和四師兄都先到教堂去了。」
凌右武的眼眶一熱,又乾又澀的眼睛卻已擠不出半滴淚水,「烏鴉,你去就好。」她沒有勇氣去目睹師兄和亞蓉的結婚典禮。
「師姐,你怎麼了?」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我沒事,只是待會兒有點事要辦,沒有辦法去參加師兄的婚禮,你替我跟師兄說聲恭喜。」
烏鴉的心中還是有疑慮,有什麼事會比師兄結婚更重要?「師姐,有什麼事可以晚點再辦,婚禮一生只有一次,師兄對你那麼好,你當然不能缺席了。」
「夠了!」不要再逼她了。
他剛剛說錯什麼了嗎?門外的烏鴉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師姐,你沒事吧?先替我開個門。」她的聲音裡好像帶了點哭腔,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凌右武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若無其事地開口,「我好得很,哪會有什麼事!你再不出發就要來不及了。」
烏鴉遲疑了會兒,「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師兄也知道我有事不能去參加他的婚禮,你還是快點去吧。」快走吧,她的偽裝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我走了。」
「嗯,騎車小心點。」她捂著嘴巴及時封住一絲逸出的嗚咽,聽著烏鴉的機車引擎聲漸行漸遠,原以為已流乾的眼淚再度決堤,恣意地在她的臉龐上奔流。
朦朧的淚眼中,她彷彿又瞧見師兄那帶著疼寵的微笑、只容得下她的關切眼神、毫無保留的付出……她從沒這麼恨過自己的遲鈍和粗心大意,只是再多的悔恨都挽不回師兄了。
如果能夠再有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好好把握像師兄這麼愛她的好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又響了起來。
「誰?」她小心地放輕語調,卻仍舊抹不去聲音裡的濃濃鼻音。
門外沒有回應。
她抬頭望向時鐘,才過了一個多小時而已,不會又是其他師兄弟來叫她去參加婚禮的吧?!「無影腳?黑人?」這個時候婚禮應該已經開始了。
門鈴聲再次大作。
「鐵頭師兄?」
門外的人很堅持,自始至終都不開口。
凌右武被惹毛了,顧不得自己還紅著雙眼不能見人,火大地打開門,迎頭就是一陣咆哮,「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幹嗎一句話都不——」一看清楚門外的人,她未說完的話全都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去。
怎麼會是師兄?她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眼花了,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教堂裡和亞蓉舉行婚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凌右武愣在當場,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自己太過傷心所以出現了幻覺?她不自覺地伸出顫抖的手探向眼前的仰慕,在指尖感受到一絲真真切切的溫度時,她猛地回過神來,激動不已地撲進他的懷中,「師兄……」
他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小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
她不停地抽泣著,用力地吸吸鼻子,還不都是因為……她愕然地抬起頭瞪視著他,「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婚禮呢?」
「取消了。」
婚禮取消了!她知道這樣的結果一定會傷害到亞蓉,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抑制心底的喜悅像漣漪似的一圈圈泛開來。「那……亞蓉呢?」請原諒她的自私,她真的不想失去師兄。
「因為新娘子逃婚,所以婚禮只得取消。」他很感激她的逃婚,即便惹出了不小的騷動、即便增添了不少麻煩、即便他必須成為許多人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那都是值得的。
他終於能和小武在一起了。
「為什麼?」她不懂,亞蓉不是也喜歡師兄嗎?為什麼要逃婚?
「因為她知道我愛的人是你。」他將程亞蓉留下的那一封信交給她。
凌右武很快地看完了那一封信,「可是我覺得很對不起亞蓉……」
他直勾勾地瞅著她,「你不會因為愧疚而要推開我吧?」
她猛搖頭,「當然不會,我只怕將來有一天你會變心,不再愛我了?」越重視的東西越害怕失去。
仰慕好笑地道:「你認為在我默默地愛了你十多年之後,好不容易才能夠有個圓滿的結局,我還會放開你嗎?」
她等著他的下文。
「絕對不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放她走。
她的心定了下來,發現自己還賴在他的懷抱裡,臉驀地紅了,掙扎了一下,「師兄,你放開我啦。」她有些侷促地垂下睫毛,突然不好意思再看他。
她從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情侶之間是怎麼相處的,未來她和師兄又會是何種模式。
「你應該要慢慢習慣我的親近。」那種情侶之間的親密。
凌右武倏地彆扭了起來,連雙手都覺得沒地方放。她不是不喜歡他的親近,只是他的碰觸和接近總會讓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熱,這些感覺她都還很陌生。
他捉住她的雙手往自己腰上一擱,她很快地縮回去,她做不來那種肉麻兮兮的動作。
仰慕又拉起她的手圈住他的腰,那是專屬於她的手擱置的位置,他的腰只給她一個人抱。
凌右武又抽回她的手。
如此重複了數次之後,她終於抬起頭來抗議,仰慕卻冷不防突然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師兄……」其餘的話全都沒入他的口中。
仰慕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凌右武卻當場僵化成石。
看來他還有好一段日子要奮鬥,才能夠和小武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欲知深情多金的勾引,如何巧妙勾住凌右文的芳心,請看慕楓《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