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下來,凌右武都沒有發現一丁點可疑的現象,會是對方察覺情形有異,所以暫時收斂,不敢輕舉妄動嗎?或者是她的心思還不夠縝密,忽略了某些重要的細節?
師兄從另一方面著手調查,目前也還沒有任何進展。
「右武,我看你和仰經理好像很熟,你們認識很久了嗎?」程亞蓉像條美人魚似的在自家後院的游泳池裡自在優遊。
凌右武坐在池畔的遮陽傘下,輕蹙著眉宇細細思索這幾天來的情形,看看是否有遺漏了什麼重點,她合聲轉頭,「仰經理?」一時之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哦,你是說我師兄他啊!」
程亞蓉游了回來,不解地問:「師兄?」
「對啊,他父親開了一家道館,我從國中開始到他家去學跆拳道,一直到現在,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那麼你對他一定很瞭解了!」她以仰式慢慢地游向另一端,聲音隨著水波慢慢飄盪開來。
凌右武不假思索地回答,「對啊,我們就像兄弟一樣。」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程亞蓉興味盎然地問。
什麼樣的人啊?這可問倒她了,初見面之際,他雖然沒有像無影腳、黑人和烏鴉一樣敵視她,處處找她的麻煩,卻也跟和善搭不上關係,他的態度很冷淡,要是她沒有問題問他的話,他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剛去道館的那一段時間真的是很難熬。
「和他不熟的人會覺得他的個性冷漠,很難討好,不過,混熟了之後就會發現他是個很好的人,而且很會照顧人。」她突然想到那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和善的?
「有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例如嫖賭之類的。」既然她跟仰慕那麼熟,她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多瞭解一些他的事。
「沒有。」至少她沒發現。
「他現在有女朋友嗎?」這一點很重要。
女、朋、友!凌右武像是頭一遭聽見這個名詞,愣了好一會兒,過往的記憶迅速地湧上。對喔,這十幾年來她還真沒看過他帶任何女孩子回家呢!也沒聽鐵頭師兄提起過,他們是同班同學,要是師兄交了女朋友,鐵頭師兄不可能不知道,那
她誤會了她那一愣所代表的意義,「還是他的女朋友不止一個?」
她連忙解釋清楚,「你誤會了,我師兄他現在沒有女朋友。」
程亞蓉拾階而上,跨出泳池,拿起被掛在涼椅上的浴巾擦拭濕濡的頭髮和身體,「那他有喜歡的人嗎?」
「就我所知,應該沒有。」她沒有印象,也沒聽他提起過。亞蓉為什麼會問這些?莫非……凌右武後知後覺地發現,「你……你喜歡我師兄?」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股形容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程亞蓉端起桌上的冰鍰花茶啜飲了一口,「只是覺得他不錯,想多瞭解一下他這個人,還算不上喜歡。」
師兄今年三十一歲,雖然不算老,不過也該是交個女朋友定下來的時候了。「原來是這樣。」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一定是因為太意外了,師兄是應該結婚了,即便結了婚,他還是對她最好、最關照她的師兄,他們之間的情誼和相處的情形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嗯,她有空應該替師兄多注意一下有無適合的對象。
凌右武以不同的眼光重新衡量程亞蓉。
* * *
是師兄!
凌右武遠遠地就瞧見屋子裡透射出的光線,原本有些疲憊的精神頓時一振。這幾天師兄都在忙著新系統上線的測試,忙得團團轉,別說來她這裡了,怕是連家也沒時間回去。
算算,她是有好些天沒見到他了。
「師兄,你搞定剛上線的新系統啦?」凌右武一進客廳就瞧見桌上擺著一盤泡芙,是她上次指定的奶油口味,她已經聞到濃濃的奶油香味了,口水快要流下來了。另外還有一個生日蛋糕。
啊!她都忘記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了!
「那還用說嗎?」從新系統上線開始測試,到今天晚上搞定一共花了七天的時間,更別說最後三天他們整個小組的人員全都耗在電腦室裡,沒闔過眼,再搞不定就要死人了。
「哇——」她湊上前去細細審視仰慕眼睛下方的陰影和下顎冒出的青色鬍髭,給人一種很頹廢的感覺,她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下一秒隨即恢復正常,「你幾天沒睡了?」
「三天。」他打了個呵欠,洶湧如潮的睡意正在努力攻堅。
她簡直不敢相信,「你怎麼不快點回去補眠,還跑來我這兒做什麼泡芙嘛!」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來陪你吃完蛋糕再回去補眠也一樣。」七十幾個小時都熬過去了,不差這幾個小時。
他一向都是第一個跟她說生日快樂的人,這個習慣他打算一直保持下去。
她的心在緩緩發熱,「生日每年都有,一次不過也沒關係,你應該先回去睡覺的,身體健康比較重要,而且每次過生日就證明我又老了一歲。」她心裡還是很高興師兄對自己這麼好,跟親兄妹沒兩樣,或許猶有過之。
「你要是不想吃那些泡芙的話,那我就……」他挑起笑,作勢要把那一盤瀰漫著濃濃奶油香味的泡芙端走。
凌右武的動作迅如閃電,搶先一步將那一盤泡芙納入羽翼下,「我當然要吃了。」她等了好久耶。
仰慕噙著笑看她囫圖吞棗的模樣,「慢慢吃,沒有人會跟你搶。」
女孩子大多偏好甜食,只是礙於身材維持不易,不得不極力抑止口腹之慾,而小武顯然沒有這個顧慮。
或許是練武再加上運動量大,她的身材始終有些單薄,怎麼吃也吃不胖。
奶油泡芙甜而不膩,一個個如拳頭般大小,一轉眼凌右武就解決了五個,若不是胃裡還得留些空間裝蛋糕,她真想再多吃幾個。
仰慕在時間快到的時候點燃蠟燭,舉杯道:「生日快樂!」
「謝謝。」
他示意,「許個願吧。」
「嗯……」她雙手交握做祈禱狀,靜默了三秒鐘——希望師兄能夠一直對她這麼好,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她傾向前一口氣吹熄蠟燭,「好了,切蛋糕嘍。」
「你許了什麼願?」他先切了塊蛋糕遞給她,才又替自己切了一小片。他對甜食不太感興趣。
凌右武拒絕透露,怕說出來就不靈了,「秘密。」
她都如是說了,仰慕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失落,小武什麼時候開始有不能對他說的秘密了?會不會有一天她突然告訴他,說她愛上了某個男人,要結婚了?一抹陰影悄然地侵入他的心間。
「師兄、師兄。」她迭聲叫喚他。
仰慕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見。
凌右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師兄該不會張著眼睛睡著了吧?
眼前揮舞的一抹黑影拉回他的注意力,「怎麼了?」
她縮回手,調侃地道:「剛剛叫了好幾聲你都沒反應,我還以為你張著眼睛睡著了呢!」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腦子裡的思緒卻如脫韁野馬般狂奔而去,他是不是應該主動地讓她明白他的心意,而不是繼續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邊,被動地等她察覺。
但是在小武的想法裡,他就僅僅是像大哥一樣的師兄罷了,他也怕表白之後會破壞他們此刻融洽的關係,因此躊躇不前。
「很晚了,蛋糕也吃了,師兄謝謝你的蛋糕和泡芙,你快點回去補充睡眠吧。」凌右武催促道。
他又打了個阿欠,「嗯,那……」他環視了一下桌上的殘局。
「我來收拾就行了,呃、你自己開車回去沒問題吧?」她想想,還是有點不放心,要是他在開車回去的途中敵不過如潮的睡意來襲,忍不住打了個小盹,後果就不堪設想。「還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他現在的意識還很清楚。
「真的不要我送?」
仰慕態度堅決地搖頭,這麼晚了讓她一個女孩子送他回家,他肯定不放心她一個人回來,雖然小武身手非凡,普通男子還奈何不了她,他仍舊會擔心她的安危,這樣送來送去的鐵定沒完沒了。
她也只能順他的意,「那……好吧,你小心一點,要是真的忍不住想睡覺,就把車子停在路邊休息一下,等精神好點兒再上路,回到家之後打通電話給我。」讓她知道他已經安全到家。
「我知道,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只不過也得接到他的電話之後她才能安心入睡。
* * *
「叮咚!叮咚!」一大早就有訪客。
凌右武頂著一頭亂髮,睡眼惺忪地走去開門。
門外是花店的人,手裡捧著一束鮮花,「凌小姐,你的花請簽收。」
她瞪著那一束花看了好半晌,從去年七夕情人節開始第一次收到某個不知名人士送花給她,接著是西洋情人節、白色情人節,然後是今天她的生日,到底是誰送花給她?
「凌小姐?」她不會是在夢遊吧?!花店的人一臉狐疑地瞅著凌右武猛瞧,想確定她是不是清醒的。
她就算想破了頭也猜不著是誰送花給她,「要你們送花給我的人到底是誰?」
「很抱歉,我們也不知道。」花店的人歉然地回答。
「那你們就把花退回去給訂花的那個人好了,我不收。」收下一個不知姓啥名誰的人送的花,她的心裡總覺得不舒坦。
那個神秘人的確是她生命中第一個送花給她、第一個寫卡片給她、第一個仰慕她的男人,雖然花和卡片都是署名要給她的,她還是有些懷疑那個男人是不是把她和雙胞胎姐姐右文搞錯了!
這可就難辦了。「凌小姐,請你不要為難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而已,更何況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要怎麼告訴你呢!」
「那他是怎麼跟你們訂花和付錢的?」她追根究底地問清楚。
「我們是有見到他的人沒錯,可是他沒說他叫什麼名字,凌小姐,那位先生已經把花的錢付清了,我們就必須把他訂的花交到你手上。」
「你們就老實跟他說我拒收不就好了。」事實也正是如此。
「凌小姐,那位先生沒有留下聯絡方式,我們也沒有辦法聯絡上他。」花店的人很是無奈。
「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她打算關上門,再回床上去睡個回籠覺。今天是她的生日,特地排了休假,讓另外一個保全人員去代她的班。
花店的人也有他們堅持的職業道德,收了錢之後就得負責把花送到。「若是凌小姐你堅持不肯簽收的話,我只好就守在門外,一直等到你簽收這束花為止。」
聞言,凌右武關門的動作一頓,「你——」轉念一想,他也只是一個領人薪水做事的小員工,她是沒有理由為難他。「算了,這事也跟你無關,把花給我吧。」
他趕緊把花束交到凌右武手上,遞上單子讓她簽名,免得等會兒她又臨時改變主意。「謝謝你,凌小姐。」
她簽完名把單子交還給他,「哈,拿去吧。」
「謝謝,再見。」
凌右武抽出夾在花束間的小卡片,那個神秘人是真的仰慕她嗎?她總覺得不太真實。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手中的小卡片突然讓一隻「怪手」給劫走。
「哇!有人送花給咱們俊俏有餘、女性溫柔嚴重不足的師姐呢!」大驚小怪的嚷嚷,與見鬼了無異。
「這麼有勇氣的英雄到底是何方神聖呢?」另一個活得不耐煩的人送命來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送錯人了。」
她霍地轉過身,「怎麼?我就不能收到花?不能有人喜歡上我嗎?」再怎麼說她都還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兩個可惡的臭小子!
黑人一臉崇拜地道:「就因為那個男人有如此叫人敬佩的壯舉,我們才更需要認識他,當面表達一下我們的崇敬之意。」
無影腳頻頻點頭,「沒錯、沒錯。」
凌右武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們可以繼續說個痛快沒關係。」她不動聲色地捲起睡衣的袖子。
反應慢的人死得快,「啊——」
「你就是太得意忘形了,才會討皮痛。」無影腳很同情黑人的肚子,那一下肯定很痛,不過他也愛莫能助。
又不是才第一天認識,黑人早該知道師姐的能耐,誰叫他只顧著耍嘴皮子!
黑人不滿地抱怨,「三師兄,你真是太沒有義氣了,也不會順手拉我一把。」
「拜託,我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能力保他人啊——」他實話實說的同時一個不注意沒躲開凌右武掃來的一腿,當場跌了個四腳朝天。
黑人涼涼地笑道:「彼此彼此。」
無影腳自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白了說風涼話的黑人一眼,可憐兮兮地道:「師姐,我們可是來送禮物的耶,你還這樣虐待我們,真是沒有天理!」
凌右武沒好氣地瞟了他們一眼,「原來你們還知道我今天是壽星啊,沒聽過壽星最大嗎?你們還來揶揄我,根本就是找死。」
黑人笑笑地轉移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問:「這張卡片裡頭寫些什麼?」
她投去一瞥,「你問我我問誰!我也還沒拆開來看,哪知道裡頭寫什麼!」當她有透視眼不成。
「可以拆開來看吧?」他一臉期盼。
無影腳也把臉湊近。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捧著花束轉身走進屋內,「你們要看就看吧。」那個神秘人一向用詞簡潔,她也不怕被那兩個臭小子看到肉麻兮兮的文辭。
右武:
祝你生日快樂!
一個仰慕你的人
就這樣?黑人和無影腳兩人納悶地對看了一眼,這未免也太惜字如金了吧!多寫幾個字又不會怎麼樣。
揶揄歸揶榆,調侃歸調侃,這會兒可是有個神秘人要追求他們師姐凌右武了,他們當然得幫她好好地評斷評斷,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有資格。
「師姐,那個男人什麼時候開始送花給你的?」
「師姐,最近有沒有什麼男人經常出現在你眼前,在你身邊晃來晃去?」
「知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哪兒工作?」
「那個男人一定也要是個武林高手才配得上我們師姐,三師兄你說對吧?」黑人為自己的論點尋求認同。
無影腳煞有其事地搓著下巴頷首,「沒錯、沒錯,不然如果那個男人是個軟腳蝦,將來還要靠我們師姐保護他,那像什麼話啊!」
凌右武又好氣又好笑地聽著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我現在連對方是圓是扁都還不清楚,你們兩個想太多了吧。」
要娶他們師姐的男人可得要通過他們這一關才行。「哪會,反正先把條件列出來,將來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無影腳認真說道。
多久以後的將來?她目前完全不考慮結婚的事,「你們兩個慢慢去列,我去刷牙洗臉換衣服。」
無影腳和黑人兩顆頭顱湊得極近,吱吱喳喳地討論了起來。
見狀,她搖搖頭地拿了套衣服走向浴室。
門鈴聲忽然又大作。
「一定是二師兄來了。」黑人前去開門。
無影腳看了看時間,「我聽師母說,大師兄為公司的新系統熬夜三天,今天凌晨才回去睡覺,不曉得他爬不爬得起來。」
門一開,鐵頭走進來,手上拿了個包裝精美的禮物。「右武呢?」他的目光被擱置在床上的花束吸引過去。
不待他開口問,黑人立即加以說明,「那是某個愛慕師姐的男人送的花,他還知道今天是師姐的生日呢。」肯定下過一番苦心。
鐵頭有十足的把握,「放心,大師兄等一下就會出現了。」他較其他師弟細心,早就發現大師兄對右武的關照裡多了一絲不尋常的情愫,不過當事人既然沒有表白,他自然也不好多話。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水到自然就渠成了。
凌右武自浴室走出來,「二師兄,你也來啦。」
「接住。」鐵頭將手中的禮物拋了過去。生日快樂!」
她不慌不忙地探手接住,「謝謝。」狐疑地將目光調向無影腳和黑人,他們不是也說有禮物要送給她嗎?
無影腳和黑人相視一眼,面色有些奇怪地自背後拿出兩個包裡來,各自交到凌右武手中,「師姐,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這兩個禮物裡頭——定有古怪,她打算拆開來當場驗收。
「唉!師姐,大師兄怎麼還沒來啊!」無影腳連忙出聲轉移她的注意力。
「武術表演再過半個小時就要開始了,提議的人卻還沒來,門票也在大師兄身上,師姐,你要不要打電話給大師兄啊?」黑人連忙幫腔,現在他們兩個可是坐在同一艘船上的人,禍福與共。
鐵頭點點頭,「我來打電話給大師兄好了。」
聞言,無影腳和黑人同時垮下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們會被他害死的。
凌右武打算繼續拆禮物。
無影腳和黑人不約而同地悄悄退離。
就在她拆開包裝紙的同時,門鈴又響了起來。
「大師兄來了!」黑人的眼睛一亮。
呼!好險。無影腳偷偷地鬆了口氣,要是師姐當場拆開他和黑人送的禮物,她肯定會先修理他們兩個一頓。
等仰慕到齊之後,他們一行人立即出發前去體育館觀賞武術表演。
惟一缺席的烏鴉正在盡職地保家衛國。
呵呵呵……幸好天助他們,大師兄在這緊要關頭出現,解救了他們兩個一命。
呵呵呵……等師姐看到這兩個禮物的時候,她的臉肯定會當場黑了一半,很可惜他們不能親眼看見,不過小命還是比較重要。
呵呵呵……真是太好玩了。
凌右武一直到晚上回來才發現,無影腳和黑人送她的禮物是一套性感內衣和窄裙、高跟鞋……都是她這輩子沒想過要擁有的東西。
這兩個可惡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