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樓來,她在想,待會兒若是見到殷罔極的時候,該做何表情?若無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假裝昨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嗎?
一想到昨晚的落荒而逃,她就懊惱不已,一張臉也克制不住地發燙。
停在飯廳門口,她反覆地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正要舉步跨進去之際,身後突然傳來關切的詢問——
「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麼站在飯廳門口直喘氣?
永遠微微一驚,有抹措手不及的狼狽自她的眸底掠過,她放做鎮定地道:「沒事,我爸呢?」
傭人多看了她一眼才回答,「先生正在裡面用餐。」
「只有我爸一個人嗎?」她不動聲色地問。
「是的。」
她稍稍鬆了一口氣,舉步走進飯廳內,「爸,早。」
「早。」永升瞥了她公式化的套裝一眼,「今天還要去飯店?」
「嗯。」永遠坐進老位子裡,攤開餐巾擱置在腿上。待會兒她用完早點就直接到飯店去,應該可以平靜地度過一天,直到晚上。
傭人很快地端來永遠的早點。
「謝謝。」她頷首示意,執起刀叉開始進食。
永升的眼中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你有時候也該放自己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別忘了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別讓自己太累了。」他一如往常地叨念著千篇一律的詞。「公事暫時擱下也無妨,不會有人搶著做的。」
「我知道。」她的回答也都一樣。
「差點忘了,你的車今天送到保養廠去檢查,要明天才會回來,等一下就讓司機開車送你到飯店去。」永升以餐巾拭了拭嘴角。
永遠不疑有他,「好。」她其實也不太記得車子上一次進廠保養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種事不需要她掛心,她只負責開車而已。
「我吃飽了。」她今天用餐的速度比平常快上許多,就是不想碰見殷罔極。「爸,我去上班了。」
永升點點頭,不忘叮囑,「別太晚回來。」
「我盡量。」永遠走出飯廳轉往客廳,傭人捧著著公文包等候在門口。
「小姐慢走。」
她接過公文包,低頭鑽進車子裡坐定,吩咐道:「走吧。」
「好的。」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必恭必敬地回答。
一直到車子駛出水家大門,她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卻突然察覺司機的身形好像比較年輕,壓低的帽沿讓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你是誰?羅伯呢?」
「小姐,羅伯身體不舒服請假,所以我來代他的班,我叫朱利亞。」司機從帽沿下不著痕跡地自後照鏡中瞥了一眼坐在後座的永遠。
原來如此。永遠沒再深究,「羅伯的情形怎麼樣?」
「只是感冒而已,休息個一、兩天就沒事了。」
「那就好。」她點點頭,自公文包裡拿出一份婚禮企劃案來,把握時間專注地看著。
關於FOREVER飯店的業務,她一向放手交由下屬全權處理,若是沒有異常的情形出現,她通常只看營運報表和一些較重要的文件。她反倒是較為注重浪漫城堡所接下的每一個Case,雖然她還沒準備好要走入婚姻,但是她相信,一生一次的婚禮對每個女人來說都很重要,更是多年以後最美的回憶,所以她要求每一個Case都要做到最完美的境界。
在浪漫城堡舉行的每一場婚禮,都得在半年前就開始由專人和准新人去溝通討論,確定婚禮的形式和一些大大小小的規矩習俗,然後再做出全盤性的企劃書,再交由她過目,決定之後便由Team接手去統籌規劃,一直到整個婚禮完美的結束。因此,浪漫城堡一年十二個月就只能接十二個Case。
彷彿過了很久,在她以為早該抵達飯店之際,車子卻還在急速行駛中,她狐疑地自那一份婚禮企劃案裡抬起頭來,猛然發現此刻行駛的路並不是前往飯店的方向。
她驚然一驚,卻仍舊鎮定地問:「朱利亞,你要載我去哪裡?這並不是去飯店的方向。」
司機輕笑了起來,「呵呵……你現在才發現啊!會不會太遲了一點?」
果然……「你是誰?又想要做什麼?」她沉聲問,悄悄地拉了拉車門的把手,門未動分毫,顯然是被鎖住了。
「這是綁架。」他老實地承認,帽沿還是壓得低低的,不讓她看清楚他的長相。
綁……架!她太大意了,怎麼會如此輕易地相信一個陌生人呢!「你想要勒索多少錢?」縱觀古今,會讓人不惜鋌而走險,觸犯法律也在所不惜、死而後已的東西,就是錢。
司機笑一聲,「我不要錢。
不要錢?有股寒意自她的脊椎竄了上來,若是花錢不能消災,這就表示麻煩大了!「你的目的是什麼?」雖然明知道不能慌,此刻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恐懼卻還是狠狠地攫住她不放。
「不要錢,當然是要人嘍。」輕佻的語調裡有一絲掩不住的笑意。
要人,這意思是劫色了!「你別想。」她的臉色一變,緊緊地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彷彿這樣就可以護衛自己不受侵犯,她的目光開始在車內梭巡可以利用的武器。
結果卻讓她失望了,什麼也沒有找到,她還是只有一個公文包。
「看看窗外。」
永遠依言將目光調向車窗外,立即被車外壯觀的景致震懾住,這裡是……白雲石山大道。
白雲石山大道是穿越白雲石山脈銜接相札諾(Bolzan)與寇汀納安佩盾(Cortina d』 Ampezz)最壯觀的路線之一,順著地勢而行,途經巍峨的山峰,景觀雄偉。
白雲石山脈是意大利最醒目也最美麗的山脈。
「知道白雲石山脈是怎麼來的嗎?」司機忽然出聲問。
永遠駭了一跳,她怎麼看外面的風景看得呆了,竟然忘記自己還身處危險之中!「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問你知道白雲石山脈是怎麼來的嗎?」他又把問題說了一遍。
她有些錯愕,有沒有搞錯啊?綁票的歹徒竟然問她,知不知道這座山脈是怎麼來的?永遠搖了搖頭。
「在三疊紀時期,由海底的珊瑚與其他生物骨骼堆積形成,是在六千萬年前歐洲與非洲大陸碰撞時隆起的山脈,此處的岩石不同於阿爾卑斯山主體由冰河侵蝕而成的尖銳山脊與山峰,而是受到冰雪、陽光和雨水共同的侵蝕作用所形成,鑿刻出今日所見的懸崖、尖峰和石林。」司機侃侃而談。
她相當意外,沒想到一個綁票的歹徒還這麼有學問呢!
等等,重點不在他有沒有學問,而在於他是綁匪,自己此刻是任人宰割的肉票。
「你快點送我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然,綁架可是重罪,你逃不了法律制裁的。」
她試著跟他講理。
東、西白雲石山脈以相和諾為界,兩地特色略有不同,東半部較令人敬畏,尤以卡提納丘(hcdo,又稱玫瑰園RoSenne)山系特別代表的美麗的山繫在日光中會呈現粉玫瑰色澤。
司機忽然將車子停妥,下了車替永遠將車門打開,「我們到了。」
到了?她納悶地覷了他一眼,抱緊胸前的公文包,低頭路出車外,訝異自己居然沒有如同想像中的被五花大綁,他難道不怕她逃跑嗎?
一幢度假別墅被環繞在一片優雅美麗的自然景致中,映照著湖光山色更是美麗得讓人屏息。
永遠的心跳開始狂熟,只要她待會兒見到人的時候大聲呼救,一定可以脫離這個歹徒的魔掌。
度假別墅裡有數人走出大門,朝他們而來。
她還來不及求救,便聽聞對方開口了,「少爺。」
少爺?他叫誰少爺?永遠納悶地左右瞄了瞄,沒瞧見半個人影啊!而後一個怪異的念頭竄進她的腦海裡,她慢慢地回過頭去——
原本該是歹徒的司機取下帽子,朝她露齒一笑。「歡迎來到我的別墅。」
她傻眼了,雙手仍舊抱緊了公文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她以為的歹徒竟然是……竟然是殷罔極!
「少爺,這位小姐是……」傭人看向永遠。
「FOREVER飯店的總裁永遠小姐。」殷罔極明瞭簡單的介紹,沒有多說些什麼。
即使是穿著司機的制服,殷罔極依然好看得沒天理,讓人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傭人這時才注意到殷罔極身上與平時不同的衣著,「少爺,你穿的衣服怎麼有點……」像司機!
「沒什麼。」他沒打算解釋。
永遠這時才自震驚的情緒中回復,「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剛剛她是真的被他嚇著了,還真以為自己被綁架了呢!
殷罔極理所當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屋內走去,「綁架你啊。」
「這一點也不好笑,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被動地跟上他的腳步。「放開我。」
後頭的傭人也跟上,「少爺,你和永小姐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他拉著她上了樓梯,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吩咐道:「準備一些吃的東西,中午我們不回來用餐了。」
「是。」傭人立即去準備。
殷罔極推開第一個房間的門,「裡面有你的衣服和鞋子,去換上,我等你。」
「我沒有必要換衣服和鞋子。」這是她要去飯店上班的標準裝扮,「我還要回去上班。」
「你忘了嗎?你現在是我手上的肉票,肉票當然要照著綁匪的話去做了,今天是禮拜天不用上班。」
他擺了擺手,「現在進去換衣服和鞋子,待會兒我們要走山路,如果你堅持要穿這樣去走步道,主隨客便,不過,到時候腳痛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瞪著他,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們大概十分鐘就可以弄好我們的午餐,你還有……」他斜倚著牆,漫不經心地低頭看了一下表,「5分鐘。」
她瞧見了他眼底的堅定,也明白這一趟步道健行是逃不掉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房間內,反手重重地關上門表達她的不悅。
殷罔極也趁這個時間換下身上的司機制服。
當永遠換好衣眼打開門的時候,他早已等在她的門口了。
他……他穿休閒服的樣子也英俊得叫人屏息,
「你把我綁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健行?」
「是啊,好好的一個休假不應該耗在辦公室,對身體不好。」他向來主張工作休閒要均衡。
「我一向很健康。」她不以為然地駁斥。
他懶洋洋的抬起一道眉,「那麼走走步道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
這——她赫然發現自己誤入他的圈套了,「你耍我!」
「有嗎?」他笑笑地拉起她的手走下樓。
永遠瞪視著他的背影,他怎麼可以如此理所當然地握起她的手,彷彿他的掌心就是她的手該在的地方,如此的天經地義,熱度從兩人交握的手傳遞過來,一絲一絲地烘熱了她的心。
傭人早已提著一個竹籃子在門口等候著。「少爺,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接過竹籃子後,拉著她往屋後的步道走去。
因為手被抓住,永遠原是不怎麼情願地跟在殿罔極的身後走,一邊還在想原本可以在今天完成的工作,可不一會兒之後,立即被週遭美麗的自然景觀抓住了目光,清新的空氣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我爸知道這件事。」她用的是肯定句。
殷罔極據實以告,「我未來的岳父大人很贊成我帶你出來走一走、散散心,順道培養一下感情。」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出賣她的事父親一定有份。永遠瞪著他的後腦勺,「殷總裁我……」
他停下步伐,旋過身面對她,「我叫罔極。」意即是要她直呼其名。
她才不想乖乖聽話,仍舊堅持,「殷總裁,我說……」
他的眼中閃爍著洶湧的笑意,就是不讓她把話說完,除非她改口叫他的名字。
「小遠,叫我罔極。」
「殷總……」她不肯屈服。
「我的名字是這樣寫。」他將竹籃子擱在腳邊,拉過她的手,翻開她的掌心,以指為筆在她的掌心寫下他的名字,然後印下一吻。
他怎麼可以……她震愕地倒抽了一口氣,反射動作就要用力地抽回手,可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身體失去平衡差點就從步道上滾了下去。
殷罔極及時探手勾回她失去平衡的身體,「雖然用滾的是回別墅最快速的方法,但我還是建議你用腿走比較安全。」
什麼嘛?她的臉漲紅,「你還敢說,如果不是你突然做出那種奇怪的舉動,我又怎麼會失去平衡!」
永遠的手緊握成拳,掌心開始發熱發燙,他印在她掌心的吻像是封緘的烙印,將他的名字寫在她的掌心,烙印進她的心中。
「我想這樣應該可以讓你記得我的名字。」他滿足地享受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銷魂。
「殷……」她還沒發現自己已置身在他的懷中。
他挑挑眉。
她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不曉得他還會做出什麼讓人始料未及的舉動來,只好乖乖地改口,
「罔……罔極。」
「很好,你記得了。」他讚賞地道。
「我說過我有男朋友了,你不應該戲稱我父親為未來的岳父大人,那樣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而且我們也沒有培養感情的必要。」和他在一起,她的生活、她的步調、她的心跳全都脫了序,事情的發展不再是她所能掌控的,這樣……太危險了!
「當時我也回答了,那並不能改變我想追求你的心意,而且如果我的消息來源正確無誤,你們數天前就分手了。」他更正她的說法,「摩雷利現在是你的前男友。」
他怎麼會知道她和摩雷利分手的事……不消問,鐵定又是父親眼他通風報信的,有這麼一個胳臂肘盡往外彎的父親,她被賣掉是必定的結果,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怦怦!她的心跳因為他靠近的俊臉而加速,但是為什麼她還感覺到另一個頻率不同的心跳?她這才發覺,原來自己竟置身在殷罔極的懷抱裡,而且兩人的身體還緊緊地貼合在一起,不留一絲空隙。
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灌進她肺葉裡的空氣全都帶著一股男性的氣息,還融合了肥皂的清新,那是專屬於他的氣味,熱氣頓時衝上臉頰。
「你放開我!」她開始掙扎。
「別亂動,要是一個不小心真的滾下去可就不妙了。」他的手更加箍緊了她的腰。「那可是會跌斷你美麗的頸子的。」
她的掙扎停頓了一下,「那你快點放開我。」
他故意把熱氣吐在她的耳畔,「OK,你先站穩我就把手放開。」
「這樣行了吧!」他說到做到,依言鬆開手,彎腰提起先前擱置在腳邊的竹籃子,反手又握住了她的手。「該繼續往上走了。
她又一震,「你別抓著我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這樣比較安全。」他也可以照應到她。這一點沒得商量,他可不想剛剛的事又再來一次,他的心臟雖然夠強壯,可也沒必要一而再的受到那種驚嚇。
「你……」她沒得選擇地被他拉著往上走,想想也對,方纔的恐懼還餘悸猶存,讓他拉著她的手確保安全也無妨。
「既然你和摩雷利都已經分手了,是不是可以考慮接受我了?」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在步道上漫步。
她不以為然,「雖然我剛結束一段感情,並不代表我要馬上展開另一段新戀情,心情需要時間來平復。」不過她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的說她對殷罔極完全沒有感覺。
「展開新戀情也不失為一個撫平心情的好方法。」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話題一轉,「為什麼我們一路未來都沒有碰到其他人?」這裡的風景如此優美、空氣清新,不應該乏人問津啊。
他也不急著要她做口頭上的答覆,他會先讓她的心不知不覺地陷落在他身上,「你也注意到啦,一來這裡是屬於私入土地,二來附近也沒有度假中心,住宿不方便,所以來這兒健行的人不多。」正好可以讓他們享受難得的寧靜。
健行步道以些微的坡度慢慢向上延伸而去,一直以來,永遠都太忙於工作,而忽略了休閒生活也缺乏運動,因此這段路走來雖才一個多小時,但她的氣息越來越急促紊亂。
殷罔極卻依然神清氣爽,「累了嗎?」他回頭看她。
「有點。」雖然不服氣,可自己的氣息急促,全身都已經泛出一層薄薄的汗水是不爭的事實。
他再次停下步伐,掏出手帕來替她拭去臉上的汗水,動作自然一氣呵成。「先休息一下好了。」
她的臉不禁又紅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很難讓人不為他心動。「謝……謝。」
殷罔極自竹籃子裡取出一瓶礦泉水打開遞給她,「喝點水。」
「謝謝。」她頷首致謝,原本堅持不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心被攻陷了一角,開始有些動搖了。
時近中午,殷罔板和永遠終於來到位於半山腰的野餐休息區。
殷罔極找了個有樹蔭遮陽、視野極佳的地方,由竹籃子裡取出一張塑料墊子攤開來鋪在草地上,然後將食物和冰鎮葡萄酒取出。
「坐。」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永遠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動作。
他瞭然地瞅著她笑,「怎麼?你就這麼不相信我也有紳士風範?」
經過他方纔的蓄意挑逗和曖昧的舉止,她是應該小心些,「我能相信你嗎?」她索性直接問他。
「坐吧,我保證不亂來。」他舉起一隻手做發誓狀。
她這才坐到他身旁,眺望欣賞著遠方因氣候而形成高聳獨立於樹梢之上的峭壁和尖峰,驚歎不已。
他替彼此倒了杯冰鎮葡萄酒,拿了塊三明治給她,「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累壞你了吧?」
「還好。」是有些累,但是心情卻出奇的愉快。
「運動一下、流流汗,然後在壯麗景觀的環繞下用餐,享受涼風徐徐吹來也別有一番風味,如何?」
他朝她舉起杯。
「叮!」兩隻高腳林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輕吸了一口冰冰涼涼的葡萄酒,感受那溫潤香醇、冰涼爽口的液體滑過喉嚨,「感覺真的很好。」
殷罔極的事業版圖比她大上一倍不止,卻還能夠如此著重休閒生活,相形之下,就顯得她的工作和休閒時間沒有好好規劃,她應該向他學習。
「你喜歡?」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齊好看的白牙。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細細咀嚼,「嗯。」
他的唇畔勾起一抹笑,故意曲解她的話,打趣地道:「既然你喜歡被綁架,那我以後會多綁架你幾次。」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下次你再那樣嚇我,我們就不是朋友了。」那時慌亂害怕的感覺讓她記憶深刻。
朋友?他凝視著她,性感的薄唇輕輕地一開一合,吐出的話極具震撼力,「我想當的不只是朋友,我要你敞開心扉來接受我、愛我,我們可以共組一個幸福的家庭。」
「想成家了?」他的話一字一句地敲進她的心坎上。
「一個三十五歲、事業有成的男人的人生規劃中,下一個階段的目標就是娶個心愛的女人相知相守、共度一生,然後生幾個可愛的小蘿蔔頭,這樣的人生才算完整,你覺得呢?」他徵詢她的意見。
「的確是。」她認同他的人生規劃。
打鐵要趁熱。「那麼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嗎?」
「顯然我們之間的人生規劃有差距,我預計要賺夠五十億、談夠一百次戀愛、四十歲的時候才要步入結婚禮堂。」她無意為任何人改變原則,但——為什麼她的心底卻興起了一股細微的莫名波動?
「四十歲?」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還要再等十年?屆時我都四十五歲了,我們很有可能生不出孩子。」對女人而言,四十歲以上要懷孕生子的機率小了很多,危險卻相對地大大提高。
永遠的語調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矛盾,「所以,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我們只當朋友就好。」
這明明就是她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原則,為什麼卻在思及他也會對另一個女人展現他的溫柔、他的魔力、他的霸道、他的幽默、他的浪漫挑情時,她的心嘗到了一絲酸味?
殷罔極認直地看著她:「只當朋友就好?這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
她選擇漠視心中那一絲酸澀,「沒錯。」一方面她想要擺脫他的糾纏的心意未變,另一方面卻又希望他別輕易打退堂鼓,矛盾的心情無解。
不知過了多久,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無奈地答應了,「我尊重你的決定,從現在開始,我們只當朋友。」
他、他竟然答應了?永遠的心猛地落了一下,莫名的沉重悄悄地蔓延開來,卻不知說什麼好。
什麼嘛!一開始執意要糾纏不清的人是他,也是他霸道地宣告要她也得愛他,為什麼一轉眼他又如此輕易地決定退出?是不是他並不如他自己所宣告的那般在意她?
還是,他真被她那三個原則嚇著了?
可他憑什麼突然冒出來擾亂了她的生活步調之後,又拍拍屁股若無其事地翩然離開?她不滿地想,但是卻沒有立場開口質問他,是她要他別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是她說兩人只當朋友就好,那為什麼現在她的心卻開始不安份了起來?
「怎麼了?」殷罔極望著她。
「沒……事。」淡淡的失落感襲上心頭,她仍強自振作起精神來,不想讓他察覺他的決定竟然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
他探手指向她的背後,「慢慢地轉頭往樹的右後面看去。」
她依言慢慢地轉過失去,瞧見大樹的右後方有一隻棕褐色的羊羞怯地慢慢走出來。「那是什麼?」
「那是歐洲羚羊,其柔軟的皮毛甚為珍貴,在禁獵的國家公園內受到保護,它生性膽小,一個大一點的動作就會驚嚇到它。」殷罔極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放輕了許多,他不著痕跡地靠近永遠的臉。「應該還有一隻小羚羊。」
「你怎麼知道?」她沒回頭,仍舊盯著那一隻可愛的羚羊猛瞧。
「我每次來都會瞧見它們。」他靠得她極近,近到只要她一回頭,兩人的唇就會靠得極近極近。
「真的耶!有小羊……」果不其然,他的話聲未落,另一隻小羚羊慢吞吞地也踱了出來,永遠興奮地一回頭,毫無防備地控進一雙深邃迷人的黑眸之中,兩張唇只差一公厘就會貼合在一起,此刻,兩人彷彿是被定住了一般,誰也沒有移動。
「我沒騙你吧?」他故意把氣息吐在她的唇瓣上。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畔,在她的心中挑起一股異樣的騷動,他性感的薄盾就近在眼前,她只消再往前一點點就可以吻上他的唇了……
在察覺自己心中的渴望時,永遠及時拉回自己遠揚的神智,使盡全身的力量將自己拉開,退到安全的距離外,「我們……我們該回去了。」她慌亂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他沒有異議,「也好,把東西收一收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