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後籐千穗氣了一整夜沒合眼。
他真是太惡劣了,沒心沒肝的冷血動物!
他好歹也該哄哄她之後,再婉轉地拒絕,那她也不會那麼火大了。
偏偏……哼!一想到他那副面目可憎的模樣,她就恨得牙癢癢的。
他一點都沒有英雄救美的精神。
因為精神欠佳,她一早用餐時不小心打破了杯子,回房間的途中,又不小心撞倒兩隻障礙物,不過昏昏沉沉的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回房後就倒頭大睡。
直到傍晚時,她被爺爺憤怒的咆哮聲吼醒,她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
後籐正剛一張老臉不只氣得鐵青,還泛白、泛紫兼泛黑。
整個晚上氣氛凝重,弄得大家鴉雀無聲,閉緊嘴巴以策安全。
用完餐後,她私底下去向爺爺道歉——雖然她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他正在氣頭上,一點都不肯賞臉。 而且隔天一早,她的厄運就來了。 「爺爺,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後籐千穗扯開喉嚨尖叫。 「我說你從今天開始,不用再學禮儀了,給我乖乖待在房間裡!過一陣子我就送你到新娘學校報到,省得沒事就砸壞家中的物品。」後籐正剛這回真地動了肝火,下定決心絕不留情。
「爺爺,人家已經道過歉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呀!」她急切地嚷著。
上天不會那麼殘忍吧!新娘學校?我的天呀!
「不相信!」老人冷哼地瞪著她。
「你就別生氣嘛!只不過是一個大概五萬塊的小杯子,和兩個不值錢的花瓶和收藏品嘛!大不了我叫爹地賠給你嘛!」她隨口道。
她猜頂多花個一百萬日幣就打發了,這點錢爹地還賠得起。
「不值錢?哼!唐朝的花瓶和珍貴的和氏玉璧,總價值超過千萬元,你叫你爹賠呀!」老人嘲笑她的不識貨。
再讓她留在家裡,他那些骨董的下場可淒慘了。
「爺爺,你在開玩笑吧!」不會吧!她隨便一撞就「砸」了千萬?她真是敗家女呀!早知道就把骨董拿去賣,那她就成了小富婆了。
「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老人面色鐵青,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
「是不太像……」她汗涔涔地扯動著嘴角。
難怪爺爺那麼火大,原來是心疼呀!
但是怎麼能怪她嘛!誰叫家裡沒事擺著一堆骨董,再說爺爺若是早點告訴她那些「裝飾品」的價值,她抵死也不敢碰那些東西一下。
但現在說什麼都已於事無補,就算拿她去賣,她都沒辦法湊到等值的錢還給爺爺。
不要說千萬元了,她如果有個百萬就該偷笑了,去哪裡生個一千萬給他呢?
她忍不住呻吟著。
「骨董」,不就是該好好保護收藏?!要不也該拿個盒子裝著,幹嘛沒事擺在家裡讓人撞破……
※ ※ ※
夜深人靜,一個人影發出細碎的聲響,偷偷摸摸地潛入某個房間。
人影在途中不小心踢到一個阻礙物而悶哼了一聲,嘴上不禁小聲嘀咕著:「習慣真差!東西亂放……」
纖細的人影停佇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床上的男子。
呼!好險!他似乎沒被她吵醒。
她扮個鬼臉,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似的。
若不是爺爺把她逼上梁山,她也不會不顧一切後果地來找他。
爺爺把護照拿走,害她不能離境,失去了護照,她就像沒有身份的人,若真地進了新娘學校,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依她笨手笨腳的模樣,大概永遠畢不了業,那她不就要待在那裡老死了!
哼!她才不要束手就擒呢!
而現在惟一能幫她的似乎只有他——龍在天,但偏偏他固執得很,堅持不肯伸出援手。
沒關係,辦法是人想的,她已經想好了一個對策,讓他不得不幫她,那就是把自己賴給他,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
這可是她想了一天才想出來的成果。
他討厭女人!那她自己就是最佳的武器,硬把自己賴給他,而他為了甩掉她,一定會很樂意把她空投到美國。這樣一切就大功告成,事後他們可以爽快地分道揚鑣,各不相干。
她不免佩服起自己的腦袋。她真是天才呀!
鎮定!她立刻提醒自己不可以太得意忘形,她還沒讓他乖乖點頭呢!平安地踏人房裡,只是第一步,現在準備進行第二步。
她小心地踮著腳,靠近床沿。
由於房間太暗了,她只能隱約瞥到一個人形躺在床上。
突然間,她對於他熟睡的臉龐感到好奇。
不知道睡著的他會不會比平日冷漠的他溫柔呢?
柔荑伸向床旁的小燈,驀地,一雙手如鬼魁般地伸出,快得讓她還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一具軀體壓制在床上。
低冷的聲調劃破岑寂,邪惡的眼睛在黑暗中開啟:「你似乎很喜歡擅自闖入我的臥房。」在她開門時他已清醒,不動聲色是為了等著捉住這個淘氣又大膽的丫頭。
他……真是嚇死人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平撫飽受驚嚇的心臟。
壞人!沒睡也不先說一聲,害她嚇了一跳,萬一嚇出心臟病怎麼辦?
幸好她膽子夠大,沒被嚇暈了。
「嘿嘿!無三不成禮嘛。」她咽嚥口水陪笑著,在黑暗中,他犀利且淡漠的黑眸,看來格外的危險。
龍在天伸手按了燈,瞬間臥室一片明亮。
「你可以先放開我嗎?」頭一回她覺得他很危險,是不是因為兩人太過親近?尤其現在還動作有些曖昧地一起躺在床鋪上。
「不行。」他冷聲地暗諷,「請問你今晚又要來找東西?」
她歎了一口氣,努力忽略兩人交疊的身軀:「當然是來找你。」
不找他,難不成她是來夜遊?
「找我做什麼?」
「幫我嘍!你跟我爺爺說我才不要去什麼新娘學校,或是想辦法把我弄回美國。」她認真又堅定地說道,努力不在他沉著臉的表情下怯弱。
「答案我早給你了。」他輕蹙起眉。她真是不輕易死心的人,他都講那麼白了,她還打他的主意。
她早料到他的回答,也想了因應對策。
本來她打好了如意算盤,一威脅,二誘惑,三看著辦,總該有一個能夠成功吧。
「不幫的話,我要尖叫了——你不想引起大麻煩吧!」後籐千穗眼中閃著邪惡的惡作劇光芒。
爺爺是個傳統的人,看到他們躺在床上,必定會要他負責,包他跳到太平洋都洗不清!
「你在威脅我?」龍在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陷害他?
她果然膽大包天,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啊。
「沒錯,三更半夜我在你床上,你恐怕很難解釋。」她狀似無辜地眨著天真的水眸。
「我可以說是你不知檢點地主動投懷送抱,你恐怕會先被你爺爺罵死。」
「沒關係,只要能達到我要的目的就可以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如果爺爺一氣之下把她踢回美國,那就更合她的意了呵。
龍在天冷哼一聲。
她真以為能奈何得了他?她未免太小看他了,他可不是被人威脅長大的。
「光憑這點還奈何不了我,我只要在你尖叫前封住你的嘴巴就解決了,我下手一定不會猶豫的?」
「你……」他腦子不笨嘛,沒被她唬到,第一招宣告失敗。
「你還有什麼鬼點子,要用來跟我談條件,統統使出來吧!」龍在天想一勞永逸。
「當然有。」她不屈服地抬起下巴並白他一眼。他的態度好像在看小孩子使性子一樣,她很認真的耶,這可攸關她的未來呢!
「說來聽聽。」
「誘惑你。」她的臉微微羞紅了起來。
想是一回事,講出口又是一回事,後籐千穗突然覺得自己好尷尬。
這對她來說雖然犧牲很大,但一想到或許能夠因此而脫離目前可怕的生活,她便覺得值得一試,而且她也的確有點好奇,不知這個風流大少的接吻技術到底有多好?
「憑你?說姿色沒姿色,說身材沒身材,你憑什麼條件引誘我點頭?」龍在天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他不是沒有被女人誘惑過,但都是美艷又主動的成熟女人。
而眼前的她太稚嫩,也太孩子氣。長相不夠嬌媚,又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惟有她生動靈活的眼和無瑕的臉蛋還算清麗可人。
他若是會被這種女人給誘惑,未免太可笑了。
「哼!吃慣大魚大肉的人,偶爾也會想要嘗嘗清粥小菜;而且對女人評價的高低,不能用膚淺的外貌,而是用內在美來評斷的。」後籐千穗氣呼呼地聲明並糾正他。
「喔?是嗎?」他嘴角掛著揶揄的笑容。
「當然!」
「你成年了吧!」他要確定身份。
「我已二十五歲了!」她差點沒尖叫,他可真是在挑戰她的脾氣和控制力。
哼!視力有問題的男人!
「太好了,那我就不會被扣上誘拐無知少女的罪名。」龍在天惡劣地瞟了她一記。
「你閉嘴!」她戳著他的胸膛,這個可惡的男人。
她肯主動誘惑一個花心大蘿蔔已夠委屈了,他非但沒有賞臉,還敢嘲笑她!真是太沒有紳士的風範了。
「好,來吧!我正等著呢!」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後籐千穗看著他的表情時,突然感到心慌意亂了起來,她又沒引誘過人,可是話已說出口,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吻就吻嘛!反正這又不是她的初吻。
於是她鼓起勇氣把唇貼在他柔軟又微溫的唇上。的觸感,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這下,他似乎真的有點被這小女人「引誘」了,他不禁目光深沉地睇著她。
後籐千穗眨著眼,一時還未恢復過來,和他鎮定且若有所思的面孔相比,她雙頰染上薄薄的嫣紅,眼眸流露出嬌羞的迷醉,氣勢上顯得薄弱了許多。
該說是他接吻的技術高超,還是她笨到毫無防備地任由他胡來?似乎兩者皆有,但她似乎太配合了,真是羞人!
在他灼熱的視線注視下,她慌忙地抽回自己的手,因為那個吻,讓她渾身不自在且彆扭了起來:「你……」
此時,他突然覺得她那張清秀的臉愈看愈順眼了起來。
「我會考慮要不要幫你的忙。」他意外地丟下一句話後,又再度吻上她的唇。
她連思考的機會也沒有,就被捲入他挑逗的唇舌中,迷迷糊糊地在他手中化成溫馴的小女人。
今天她的行動算是成功吧!至少他並沒有推開她。
但是到底是誰誘惑誰,她已分不清了。
不過,說實在話,他的接吻技巧真是不錯呢
※ ※ ※
「你可來了!」一名男子老大不悅地瞪著前方的人冷哼道。
「我一接到你的電話就來了。」龍在天一副處之泰然的冷靜模樣,優雅地坐下。
「哼!讓我特地千里迢迢從美國來日本一趟,你真是夠大牌的!」男子年輕俊俏的面孔早皺成一片,堆積多日的怒火讓他脾氣更差。
「好說了!又不是我要你來。」龍在天一派悠閒地睇著他。
看來他這次真的氣炸了,不然不會事情過了快一個月他的氣還沒消。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陷害我拿到追妻令,我還要花時間來日本嗎?年底是我最忙的時刻,你又不是不知道!」海神明大拍桌子,咬牙切齒地低吼。
幸好他聰明地訂了飯店房間,兩人才可以好好敘敘舊,不怕會為了海神明的大吼大叫而引人側目。
「這可不關我的事。」龍在天輕笑一聲。
他選的假期實在是太好了,年底的公事全丟給手下一手包辦,再不成還有哲叔頂著,他根本不用愁,涼快得很。
「快把追妻令接回去!」海神明二話不說把令牌丟給他。
龍在天才沒有笨到接手,瞟他一記:「你還不死心?」
「接走!不然今天你就別想活著出去。」他站起來威脅他。
「放心!要死我一定會拉你陪葬。」龍在天一臉不在乎地笑了笑。
海神明兇惡的面孔頓時像洩了氣的球一樣垮下來,他郁卒地哀嚎:「你就饒了我吧!就算我曾在某年某月某日不小心得罪過你,你也不要拿追妻令來整我呀!」
龍在天眼神閃過一道光芒,手撐著下巴不留情地說:「誰叫你那麼笨!弱點讓人一眼就看穿了,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
「不用乘機損我又咒我!」海神明擺出一副陰沉的表情。
「反正你遲早也會接令,和我交換一下又不會死。」
「怎麼不會死!我從被告知後就快急死、氣死、怨死,巴不得宰了你讓你陪我一起死!」海神明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火氣太大不太好,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接受這個事實吧!」龍在天雙手交叉地望著他。
「你真的不顧我的死活了?!」海神明神情哀怨地看著他。
「讓你煩惱一下也不錯!」他無所謂地聳肩。
「那你也先告訴我你會不會接回去呀!不接,我就要抽空找個預備新娘,以免被你害死!」海神明被他模稜兩可又沒帶保證的話弄得快抓狂。
「看在朋友一場的分上,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或許』我會接回去。」
「好心!我一點都看不出來!你根本就是在耍我!可不可以請你給我一個肯定一點的答案?」海神明耐不住性子抓著他的領口問。
他的說法,有說跟沒說是一樣的,等於是廢話。
龍在天手一伸,拍掉他不規矩的手,勾起嘴唇:「那就要看我心情好不好了!如果在明年生日之前我心情不錯,我就自己接回追妻令,但萬一不幸,本人心情欠佳的話——那就很抱歉了。」
「哇!你這樣的說法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吧!」海神明氣得跳腳,直想抱著棉被痛哭。
誤交損友呀!倒霉!
「希望你在日本玩得愉快,你在這裡的花費全部記在我賬上,就算是我對你的小小補償。」龍在天走向房門口。
「沒誠意!」海神明火大地瞪著他。
「謝謝。」他虛心地收下。
可惡!海神明看著桌上的追妻令,頭疼地翻白眼。
倒霉!他今年一定流年不利,才會被小人給設計了。
看來,他還是趕快想幾個對策為妙,以免到時候死得很難看,那龍在天一定會在一旁笑翻天了。
世風之下,人心不古,只能自求多福,別亂交損友,以免得不償失。
追妻令——頭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