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可以忍著痛多移動手臂一些。懷德在樓下弄早餐的時候,我刷牙梳頭,而且還穿好一部分衣服,好讓他看看我的能耐。我的衣服掛在衣櫥裡,緊靠著他的衣服,看到我們的衣服這樣掛在一起,我心裡不住騷動。他昨天晚上把行李拿上來的時候一定順便整理好了,因為我知道不是我整理的。我到處找內褲,終於發現它們收在一個抽屜裡,放得整整齊齊,不輸我自己整理的,絕非我想像中那樣亂成一團。這個男人有些深度。
我打開其他抽屜,看他怎樣整理自己的內衣,果然一切都很整齊。他的T恤摺好疊在一起,四角褲也都摺起來,襪子一雙雙整理好卷在一起。他的內衣都很正常,沒有搞怪的東西,就是一般正常男人常有的那些。因為兩個虛榮鬼在一起,最後一定會把時間都用來照鏡子,至少得有一個人正常吧。
我承認自己有點虛榮,一點點而已啦,我已經不像少女時代那麼嚴重了,我想長大以後我反而對自己的外表比較有信心。很奇怪,對吧?我十六歲的時候,雖然身材和容貌都是最佳狀況,但每天還是耗上好幾個小時弄頭發跟化妝,衣服一套又一套地換,因為不確定自己夠不夠漂亮。現在到了三十歲,雖然知道自己不像十六歲那樣青春無敵,但反而自在許多,即使現在要維持肌膚水嫩要花上好大功夫,而且必須瘋狂運動才能維持體重。偶爾需要出入正式場合或重要約會的時候,我還是會花不少時間打理頭發跟化妝,可是大部分時間我都不費那個事,一點睫毛膏加上淡淡的唇蜜就足夠了。
我還是很愛衣服,還是可以穿遍每一件衣服找出完美的搭配。而且有時候我會無法決定該穿什麼顏色的內衣。到底該穿藍色還是粉紅色?紅色或黑色?白色說不定也很贊?
今天就是這樣。我得先決定要穿什麼衣服,因為外衣會決定內衣的顏色。白長褲絕不能配黑內褲對吧?我今天心情很繽紛,於是拿出水藍色短褲配上粉紅色小背心。順便一提,我的上衣是寬肩帶的,因為我無法忍受露肩帶的造型,簡直俗爆了。總之,粉紅色背心讓我完全無法穿深色內衣,所以一定要是淺色系。粉紅色是想當然耳的選擇,可是又太理所當然了。
懷德出現在浴室門口。「怎麼這麼久?早餐已經好了。」
「我在決定該穿什麼顏色的內衣。」
「天啊。」他說完就走了。
黃色!就是它!也許有人會覺得黃色跟粉紅色不搭,可是這套是粉黃色,穿在粉紅色下面很靚。雖然除了我也沒人會看到——嗯,也許只有懷德,因為我還是無法自己穿胸罩,這套內衣讓我覺得自己就像他昨天說的美味甜筒,說不定會勾起他再舔上一回的興致。
食物在呼喚我,於是我小心地穿好內褲和短褲,先從衣櫥裡拿件懷德的襯衫穿上,等他有空再協助我穿上衣。我套上夾腳涼鞋下樓,今天這雙的帶子有水藍色亮片。
我進廚房的時候他瞄了我一眼。「夾腳涼鞋和我的襯衫要花上半小時來挑?」
「我還穿了短褲。」我掀起襯衫下擺給他看。「剩下的得等你幫忙。」我在餐桌旁坐下,他端來一直保溫的一盤雞蛋、熱狗和全麥吐司放在我面前,加上一小杯柳橙汁和一杯咖啡,真是一頓大餐。「我快被慣壞了。」我埋首猛吃。
「你平常不煮飯嗎?」
「當然煮嘍。只是平常沒人服侍我,而且我通常都在路上解決,因為好美力一大早就得開門。」
「你負責開門又關門?」他端著自己的盤子在我對面坐下。「一天工作時間這麼長?」
「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可是我通常只負責開門,或者關門。我跟琳恩約好了,要是我要留到比較晚,她就會來開門,反過來也一樣。一星期只有一次,星期一的時候開門關門都是我,讓琳恩能周休二日。我所有員工都有周休二日,可是休假時間都得錯開,所以瑜伽才沒有每天開班。」
「為什麼是星期一?如果她想周休二日,為什麼不選星期六?」
「因為星期六最忙,星期一最閒。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可是美容院也一樣,大部分都休星期一。」
他一副剛聽到新鮮事反應不過來的樣子。身為警察,我還以為他早該知道這些事情咧。萬一哪個星期一他必須去逮捕某個美發師殺人狂怎麼辦?如果他知道那天不營業就可以免得白跑一場。
「呃,」我換了個話題。「要是你真的要把我銬在廁所裡,我又何必費事打扮?希望你想清楚了,雖然廁所的確挺方便,可是我要怎麼吃東西?」
「我會幫你做好三明治放在攜帶式小冰箱裡。」他眼中閃爍著笑意。
「你最好記住,我不在廁所吃東西,惡心死了。光想到廁所裡那些病菌可能會跳到食物上,就有夠可怕。」
「我會把鏈子加長,讓你可以站在門口吃。」
「真好心。不過我要先警告你:我一無聊就會惹出大麻煩。」
「說說看,鎖在廁所裡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我當場就可以想出好多個,但我才不想讓他知道。然而他一定從我臉上看出了什麼而搖著頭。「雖然我真的很想,但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整天在這裡。」
「所以今天還是去你媽那裡嘍?」
「恐怕如此,我早上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
「希望你已經為自己的態度道歉。」
「有啦,道過歉了,」他厭煩地說。「我最好把道歉的話錄起來,你覺得需要聽我道歉的時候拿來重播就可以了。」
我覺得這樣完全失去道歉的意義,也這麼告訴他。「一點也沒錯。」他回答,我終於看出我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贏了一城。
這次我幫他清理好廚房。我使用手臂的時候還是很小心,但我該做些輕量的活動了。接著我們一起上樓,我再次有那種親密愜意的感覺,好像我們已如此相處多年。他喜歡我的黃色胸罩,還堅持要我拉下短褲讓他看成套的黃色內褲。反正都只是藉口。他伸進我內褲裡的鹹豬手洩漏出真正的企圖,我發誓,這男人絕對是個淫蟲。
我盡快說出:「不要!」他擠眉弄眼、捏了我一下又拍了一下,手指還惡作劇地探測了一番,讓我忍不住踮起腳尖,他這才把手收回去。
噢,臭男人。我的心狂跳而且滿臉通紅。這下我得想辦法在他媽媽家裡度過欲求不滿的一天。我立刻報復。我彎下腰充滿愛意地沿著他的拉鏈向下吻。他猛地一跳,一只手扒過我的頭發。「想像一下,」我呢喃著。「要是長褲不擋在中間礙事會是什麼感覺。」他的手握緊,整個人輕輕顫抖。
我站起來雀躍地說:「可惜它真礙事,而且你該去上班了。」
「太賊了!」他雙眼發紅地吼著。
「這是報應。要是我必須整天欲求不滿,我也不讓你好受。」
「今天晚上會很精彩。」他一邊幫我整理好衣服,一邊若有所思地說。
「很難說喔。我已經慢慢可以贏你了。」我志得意滿地說。
「那我最好先攻下你的脖子。」
我在白太太家又度過風平浪靜的一天。我跟琳恩聊了一下,她告訴我電腦的最新進展,還有重新開張後有多少會員回籠。她的話讓我很欣慰,我本來以為要等上好幾個星期才能恢復原狀。但目前顯然所有的重量訓練器都有人用,而且幾乎每個人都問起我。對妮可被謀殺一事,大家的看法從「我不太喜歡她,可是也不該發生這種事」到「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都有。有一位會員要求延長會員期限,因為他有三天的時間無法使用器材。我叫琳恩給他延長四天。每個團體裡都有這種討厭鬼,聽到他是誰的時候我就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他是城裡來的大人物,覺得只有自己最尊貴,其實大家都快受不了他。
我打電話向我媽報告最新進度。我沒告訴她皮篤恩的名字,怕萬一他是清白的。我跟她說了電腦的麻煩事,她也告訴我她遇到的電腦危機。媽是做房地產的,她所有的資料都存在家裡小辦公室的電腦裡。她身邊的電流顯然是在造反,短短一星期中,印表機率先陣亡,接著影印機也送修,然後電腦也兩次小當機。她的稅務季報表正做到一半,可想而知她有多抓狂。我這時候中槍真是雪上加霜。
我好言安慰她,答應一定隨時報告我的近況。她也問起懷德,我想這也挺正常的,到底這個男的堅持要帶她女兒回家。她挺欣賞他的,說他很辣。我想著他的裸體,同意她的話。
生意處理好了,家裡也照顧好了,我和白太太坐下來准備度過平靜的一天。她整理了花園,為了防備萬一,我沒有出去幫忙。雖然我不認為殺妮可的凶手會剛好開車經過白太太家,看到我在她花園裡拔草,但在懷德確定一切沒事之前,我不想冒險。我疼痛不已的手臂讓我忘不掉這家伙有多危險。
我讀書、看電視、看鍾。雖然很想打電話給懷德,還是忍住。我知道他若有發現定會立刻聯絡,沒有必要一直去煩他。
我做了一點輕瑜伽維持肌肉彈性。我做到一半,白太太走進來也覺得躍躍欲試。她換上輕便的衣服拿出運動墊,躺在我身邊的地板上。我示范幾個基本姿勢給她看,我們午餐前一直在伸展肌肉打發時間。
兩點左右懷德打電話來。「老馬和老傅早上找皮篤恩談過了,他太太也在場。顯然她懷疑過老公在外面偷腥,夫妻場面有點緊張。姓皮的很快就松了口當場坦承犯案,他的說法是顧小姐威脅要向他太太告密,叫他拿錢出來擺平,他只好做掉她。他已經被收押了。」
我一下子放了心,整個人都軟下來,癱在沙發上。「謝謝老天爺!我超討厭這樣躲躲藏藏的。我可以回家了嗎?可以回好美力嗎?事情都結束了嗎?」
「看來是。」
「偷開我家柵欄門的是不是他?」
「他否認,同時也否認曾對你開槍,算他聰明。請個好律師,說不定顧小姐那件事判個二級謀殺就可了結,可是對你開槍等於預謀殺人,刑期會長很多。」
「但你們會找到證據吧?彈道比對之類的東西?」
「可惜沒辦法。兩件案子是用不同的武器。我們找到謀殺顧小姐的凶槍,但跟那個壞蛋用來射你的槍口徑不合。他可能只是將第二把凶槍藏了起來,但沒有凶器我們無法定罪。」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我想我要的應該是正式復仇吧。如果他沒有因為槍殺我而被定罪,那很可能就會從此逍遙法外。我希望他被關久一點。
「他會被保釋出去嗎?」
「可能。可是現在他已經落網,沒有必要謀殺證人了吧?」
他說得對,可是那個家伙在外面自由自在還是讓我覺得很不爽。他說不定會突然抓狂決定完成沒做完的事。
「或許你可以安心一點,」懷德說。「他並不是殺人狂,只是個絕望的可憐蟲,不想讓太太發現他在外面偷腥,然後又急於逃避殺人罪責。但這兩件事情都躲不掉了,現在他願意合作。」
好吧,我懂了。還沒發生的事才可怕,一旦真的發生了也只能面對。
「我可以跟我的父母說了嗎?」
「當然。反正今天晚上新聞就會報導了,明天報紙也會登。」
「真是太好了,」我把皮篤恩的事情告訴白太太,她說。「可是我會很懷念我們這幾天的相處。看來我該回好美力去;悶到現在,我才發現有多無聊。」
我打電話向我媽報告這個好消息,再來是香娜和琳恩,告訴她明天我就可以回去工作,但還是要請她先來開門。到手臂復原狀況好些之前,我不想操之過急。
我想懷德會把我送回我爸媽的家,那是合理的做法。她可以好好寵我幾天,等我能自己穿衣服之後,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
我好想過一點正常的生活。一整個星期,我的生活簡直像在坐雲霄飛車,我希望一切能平靜下來。無法否認我多了個情人,雖然我正努力控制他,但他絕對會讓一切變復雜。可是現在死亡威脅解除了,我們可以定下來過點規律的正常生活,看看我們之間的感覺會不會長久,或者化學作用會隨時間淡去。
前景一片樂觀。我等不及要展開兩個人的新局面:規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