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堡新娘 The Bride of Rosecliffe 第二部 第二十三章
    這個冬天酷寒,但很快就過去了。冰雪消融,小溪夾帶著石頭滾流入大海。春天帶來了盎然的綠意,也為這片北方的山區生物帶來蓬勃的生機。但隨著山區逐漸進入炎熱的夏天,韋爾斯人與英格蘭人之間的敵意也漸漸白熱化成正面的沖突。

    事情始發於四月,羊群被放出來在春天的草地上覓食。歐文怒闖入大廳,把身上的毛皮斗篷一脫,一臉憤恨地怒視著他父親。“你不肯聽我的警告,現在看看你惹來什麼麻煩!”

    陸邁鐸一臉疑問,另外三個正在與他談話的村中長者也露出警覺之色。陸邁鐸問道:“怎麼啦?”

    裘琳正在一旁將菜肉濃湯上面的浮油濾掉;艾莎坐在壁爐邊縫衣服,聽見那些男人憤怒的說話聲,她們都不安地朝樓梯移過去。歐文發起脾氣來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陸邁鐸跟他怒罵的時候也一樣不好惹。只有梅麗反倒傾身向前,急著想知道是什麼讓她的表哥如此激動。

    “有一個牧羊人被殺了、十五只母羊被偷,還有一只公羊被宰了。”

    陸邁鐸站起來。“誰敢偷我的羊?”

    “是你老婆家的羊他們才敢偷;受到攻擊的是柯巖村,至於是誰干的則無庸置疑。那些黑心的英格蘭人開始行動了,他們要逼我們屈服,要讓柯巖村的人餓死,然後再來對付我們。”他不滿地瞪著四位長者,鼻孔不停地翕動。“你們這樣坐等他們動手已經夠明顯了。”

    他一手握拳用力打著自己的胸口。“我可不願這樣子!”

    接下來是一片緊繃的沉默,每一雙眼睛都望著陸邁鐸。歐文丟下了一張挑戰書!不可能還有別的用意。裘琳看見陸邁鐸握緊拳頭,但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克萊對這件事怎麼說?

    他有沒有向我們求助?”

    歐文怒吼一聲,抽出了匕首。其它所有的人都嚇得往後一退,連旁邊的女人也一樣。他迅速一丟,那把匕首就插到了隔在他與陸邁鐸之間的桌面上,而且絲毫未曾晃動,可見匕首刺入之深。他怒視著父親。“克萊什麼也不願做,他是一個懦夫。可是我要報復,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不要再等下去了。”

    裘琳看著他倆的沖突,心中緊張的情緒越來越強。如果陸邁鐸沒有反應,歐文一定很快就會把他的權力奪過去。但更讓她緊張的是柯巖村的一個牧羊人被殺害了——而且是費蘭德下的命令。

    “遇害的是誰?”艾莎抓住她的手臂警告她,但裘琳不聽勸阻。“是誰?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歐文轉頭看她,裘琳敢發誓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得意之色。﹁一個就快成為戰士的男孩,很強壯也很聰明。”他停了一會兒才又說下去:“他根本沒有機會,他的頭被人用一把長劍跟肩膀分了家。”

    裘琳覺得喉間苦澀,她必須閉緊嘴巴,設法阻止自己發抖。“他叫什麼名字?”

    他對她盯了好一會兒,故意慢吞吞地拖延時間好折磨她。“高爾。我聽說他的名字是高爾,妳認識他嗎?”

    裘琳的雙膝發軟。高爾是寡婦何玟的獨子。她為那個女人感到心痛不已,也感到強烈的渴望想抱緊漪瑟。但她只是堅強地挺住自己,不願讓歐文得意地看見她的痛苦。她點點頭。

    “我認識他。”

    “那麼妳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決定要向那些殺害這麼一個孩子的冷血家伙報復了。”

    裘琳雖然一向不信任歐文,但此刻卻同意他的看法。為什麼要殺高爾呢?他只是一個純樸的男孩,對母親又很孝順。以後誰要來照顧何玟的晚年呢?

    那一天就是這個血腥的春天的開始。亞風谷與柯巖村的男人動員起來備戰,接下來四月與五月的栽種季節,是由婦女與男孩下田撥種的。高爾遇害掀起了一種謀殺性的報復。裘琳雖然已經不住在柯巖村,卻仍舊能夠每天都聽到許多消息。又有一艘英格蘭的船被燒了,而且這次有兩個守衛死掉。兩隊韋爾斯與英格蘭的狩獵者發生沖突,死了三個英格蘭人、兩個韋爾斯人。

    在蘭德的帶領下,英格蘭人的回應也同樣激烈。他把韋爾斯人徹底趕出玫瑰崖與河巖村之間的地方,但克萊仍然守著村子,不過大部分婦孺都已逃到亞風谷去了。

    然而奈絲嬸嬸仍然留在柯巖村,裘琳為此每天擔心不已。葛蕾也留下來了,可是她只把小戴維帶在身邊,而將蓉雯與可娜送走了。不過裘琳並不常見到自己的同胞,因為他們都待在亞風谷外圍的房捨裡,而她卻住在主屋那邊。

    到了七月,空氣中彌漫著戰爭與死亡的氣息。艾莎又懷孕了,不過沒有人開口提這件事,怕為小孩帶來噩運。歐文通常都出去跟英格蘭人打仗,他不在的時候,艾莎就顯得比較輕松,不再害羞了。瑞斯在祖父的屋子裡時,行為也正常了一點。他經常吃東西,只要放到面前他就吃。裘琳很高興看到他的瘦臉漸漸豐潤了起來。

    漪瑟也在長大,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小,但變得比較胖也比較健康了。她會微笑也會格格笑,還會對他們唱歌,至少在裘琳聽起來是如此。裘琳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的女兒。

    漪瑟實在是完美無瑕,粉紅色的身體柔軟無比,而她也漸漸長出金色的頭發,看起來比較像陸邁鐸而不像蘭德。

    蘭德。

    裘琳也曾試著不去想他,但仍舊無法做到,每天不知浪費多少時間在想、在分析這個男人。他既充滿野心又很無情;他誘惑了她,卻又要把她嫁給他的弟弟。他簡直糟透了又是英格蘭人、而且還殺害了高爾。這都是她所知的事情。

    然而她也知道蘭德並不是第一個發動攻擊的人,歐文才是。蘭德不容許強暴婦女,而歐文……她知道歐文會的。他對自己的妻子都那麼殘暴,對敵人的妻子還會怎樣呢?蘭德引誘了她,但那也是她自願的。即使他威脅要把她嫁給傑柏,後來也打消了念頭。老實說,她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女兒,他會怎麼反應?

    “看看她有多強壯。”

    瑞斯的聲音把裘琳由白日夢中拉回現實。他盤腿坐在漪瑟的搖籃邊,含笑看著嬰兒抓住他的手指。“我相信她可以自己抓著站起來。我可不可以試試看?”他望著裘琳問道。

    “不行,親愛的。我想他還不能那樣。”

    但瑞斯不認為如此。“她流著跟我一樣的血統,是來自她父親,也就是我爺爺的強壯血統。她做得到的。”

    “不行,瑞斯,她還太小。”

    然而這個男孩很頑固。裘琳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把漪瑟拉起來。小嬰兒眨眨眼睛笑著,彷佛為自己的成就感到很高興似的。可是她隨即松手跌下去,頭碰到搖籃邊上。

    裘琳在她哭出聲之前就趕緊把她抱起來。瑞斯往後跳開,像是怕受懲罰似的,然後又躲到她可觸及的距離之外。

    “她不應該松手的,”裘琳安慰著哭泣的嬰兒時,瑞斯在一旁咕噥道。“那不是我的錯。”他沒有注意到海麗走近,所以她在他的頭上猛敲一記的時候,把他嚇了一大跳。

    “噢!”他用手捂著耳朵閃避開。“笨老婊!”

    “很痛,是不是?你如果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應該知道怎麼樣制造痛。“梅麗喊道。“你一定也知道怎麼樣忍受痛。”

    她伸手又要打他,但他跑到她碰不到的地方去。

    “笨老婊!每個人都知道女人不可以打男人,我爺爺沒有教妳嗎?”

    梅麗尖聲說道:“他從來不打我!”

    “那妳為什麼又是呻吟又是尖叫的?”瑞斯頂嘴道。“我聽過艾莎跟我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呻吟的。我也聽過妳跟我爺爺那樣,在他跟她結婚以前。”他指著裘琳說道。

    裘琳雖然在哄著還在哭泣的漪瑟,卻仍怒視著那一老一少兩個人。“不要再吵了。快閉嘴!”

    但瑞斯已經野放太久,不是洗一次澡和說幾句好話就可以馴服的。“妳又不是我母親,妳不能叫我做什麼!”然後他用一種狡猾的了然表情瞪著她,那樣子看起來是那麼像歐文,看得她心中一陣戰栗。“妳丈夫上妳的床的時候,妳為什麼不叫?”

    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答這個惡心的問題,因為就在此時艾莎闖進主屋,一面還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歐文派人傳話來了,”她怨恨地看著裘琳。“可是他只要跟妳講話。”

    一定是壞消息,她們都知道;而漪瑟的嗚咽聲打破突然隨之而來的沉默。梅麗不等裘琳就先沖向門口,裘琳則緩緩地跟在後面。

    來者是歐文的手下克南,他正用水瓶喝水。看見裘琳,他就用袖子擦擦臉。“陸邁鐸病得很重,歐文要妳去。”

    “病得很重?他怎麼了?”梅麗喊道。

    克南不理梅麗,只是直盯著裘琳。“他突然胸口痛,叫著要見妻子。”

    漪瑟彷佛感覺到母親的不安,這時又哭了起來。裘琳把她抱緊,努力讓自己清楚地思考著。“我不能把孩子留下。”

    “那就帶著她。”

    裘琳不想去。雖然職責所在她應該去,但某種莫名的恐懼使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太小,不能去。”

    “只不過兩小時的路程。”

    “那是騎馬,我要乘馬車。”

    那個人聳聳肩。“他要妳去。”

    “我代她去。”梅麗插嘴道。“我跟你一起去給他治病,這些年來我一直幫他治療各種疼痛。我應該——”

    “妳不是他的妻子。”克南不屑地說道。“這是她的責任,不是妳的。”

    裘琳問:“他在哪裡?”

    “在妳叔叔家。”

    她叔叔家,這就完全不同了。“我馬上就去准備上路。”回到柯巖村,回到克萊叔叔和奈絲嬸嬸那裡。即使在這種情形下聽起來也跟天堂一樣。

    他們在一小時之內出發,黃昏時抵達。那時裘琳感到很羞愧,因為陸邁鐸的幸福竟然不如她自己的重要。雖然他們的婚姻只是權宜,但她對丈夫的職責不能因此而減少。他給了漪瑟一個姓氏,而她給了他別人眼中的男性雄風,她沒有權利抱怨。

    現在他病倒了,為了他也為她自己,她都必須照顧他!讓他恢復健康。

    奈絲張開雙臂歡迎她。“啊,她真是一個小東西!”奈絲喊道,立即將這個瞪著大眼睛的小嬰兒接過去抱在懷裡。

    裘琳低頭微笑看著漪瑟。“又小又可愛,像個小仙女一樣。”

    “不要這麼說。”奈絲低聲說道。“有很多人都很迷信,如果聽見妳這麼說,他們會詛咒她的。”

    裘琳摸摸漪瑟的臉,然後歎一口氣。她這個心愛的國家有些事情、水遠都無法改變的,尤其是迷信與相互爭斗。“我必須去看我的丈夫,妳可以幫我照顧漪瑟嗎?”

    “當然。”奈絲把漪瑟抱緊。“他在妳以前的房間裡。”她看著裘琳。“情況不大妙。”

    陸邁鐸看起來是必死無疑,恐怕那大概是眼前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事。他躺在她以前的床上,身體已經沐浴過,覆上干淨的被單,躺著就像死屍般一動也不動。他的身上沒有什麼傷痕——至少沒有新的,只有年輕時打仗留下的舊傷疤,也看不出有受到感染的跡象。

    “他抓住胸口就倒了下去,”坐在一旁的女人告訴裘琳。“然後他睜開眼睛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來。”她接著又悄悄地說道:“就好像有魔鬼控制住他的舌頭一樣。”

    裘琳不理會她的最後一句話。“當時是在打仗嗎?”

    那個女人猶豫著。她轉開目光,然後又游移回來。“他們去放火燒英格蘭人的田。”她壓低了聲音。“聽說他真正打的仗是跟他兒子打的,跟那個歐文。”她的嘴角嫌惡地抿起來。

    這是不足為奇的事情。當晚陸邁鐸的心跳終於停止跳動,也不令她感到訝異。

    裘琳本來坐在他床邊打盹。半夜時,她起來給漪瑟喂奶,再檢查看看他的狀況時,發現他已經不動了,皮膚冰冷,靈魂已經遠去。

    於是她成了寡婦,盡管本來她也不能算是他真正的妻子。

    她把漪瑟帶到大廳。雖然心裡害怕,卻還是得去找歐文。他很晚才回到村裡,所以她始終未曾見到他。奈絲告訴她說,他把修士的房子占為己用,於是裘琳提著一盞燈,穿過石板路去找歐文。她要守衛去叫歐文出來,但那個守衛卻粗魯地把她推進去,同時大聲喊叫歐文,然後就把門關上,把她跟歐文關在裡面。

    她竟然惶恐起來,驚慌地拉著門,但毫無響應。

    “好哇,這不是我的繼母嗎?半夜跑到我這裡來?”

    裘琳猛然轉過身。歐文穿著松垮的衣服站在那裡,他背後有影子在動——是一個女人,裘琳看見被子底下有一張臉在偷窺。她的恐懼立即轉變為對他不忠所感到的嫌惡。“你父親死了,我想你應該會想知道。﹂他笑了,然後用一只手緩緩敲著胸口,故意裝出悲痛的樣子。“他死了,我親愛的父親。”

    雖然沒有什麼理由,但裘琳卻不由自主地想到可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可是我忘了,”他又繼續說道。“妳也失去了丈夫。來吧,裘琳,”他對她伸出手。

    “讓我們彼此安慰一下。”

    “不用。只要叫你的手下讓我出去就好,你的女伴在等你。”她提醒著他,以免他忘了還有個觀眾在那裡。

    他又笑了。“隨妳。可是,裘琳哪,”他說話的速度變慢了。“總有一天我們可以……

    談一下。談談你,還有你的孩子。”

    她瞪著他,迅即緊張起來。“沒有什麼好談的。”

    他大膽地盯著她,她知道他仍是那個邪惡的魔鬼,而且比以前更危險了。“我知道真相,”他低聲說道!同時又向她逼近了一點。“我一直都知道。”

    她往後退著,一直到碰到門板才停。“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夠多了。那孩子就是妳的致命弱點,她的幸福對妳比什麼都重要。﹂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裘琳松了一口氣。他指的並不是有關漪瑟親身父親的真相。但一股更可怕的情緒又湧上她的心頭——冰冷的恐懼,以及冰冷的憤怒。他是拿漪瑟來要挾她。

    她面對著他,一股猛烈的恨意迅速充滿她心底,猛烈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然而她的聲音卻冷靜得很,甚至還有一點嘲諷的意味。“不錯,被你發現了,我愛我的孩子。現在,請你開門。”

    他舉起拳頭,她心頭一驚,但他笑著敲敲她頭後方的門。可是在她離開以前,他又丟下一句話。“如果妳在空床上覺得很寂寞,告訴我一聲。”

    她沒有理他就跑走了。他為什麼要拿漪瑟來威脅她呢?難道他知道陸邁鐸不是漪瑟的親身父親了嗎?要是他知道了,最壞的結果會是怎樣的?

    漪瑟會被說成是個私生女,一個英格蘭佬的私生女。她喘著氣在叔叔的家門外停下來,試著讓自己冷靜一點。英格蘭佬的私生女會遭到她韋爾斯同胞的痛恨,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

    然而那還不是最糟的。歐文暗示說如果她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可能會傷害漪瑟。想到他的要求會是什麼就令她渾身戰栗,然而如果不依他的結果會更糟。她一點也不懷疑他會傷害一個小孩子。她看過蓉雯臉上的瘀青,還有瑞斯。他喜歡欺凌人,一向如此。只要他在附近,漪瑟就不會安全。

    她必須保護漪瑟。她把孩子交給奈絲照顧,自己去為陸邁鐸准備葬禮。派兩個人把他的遺體抬到大廳!她為他沐浴,給他穿衣服,用干淨的布將他包裡起來,然後在他的頭前與腳邊點上蠟燭。最後她才把漪瑟接回來抱在懷裡,這舉動彷佛是在安慰孩子,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因為她非常害怕。現在陸邁鐸死了,就沒有人管得住歐文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這就成了事實。村中的修士來為陸邁鐸祈禱,克萊帶著手下,歐文也帶著他的手下,大家聚集在廣場上,圍在遺體的旁邊。在微弱的晨光之中,裘琳這才看清楚這一年來河巖村的變化,不禁令她感到駭然。這裡已經不是一座村子,而是一個戰士駐扎之地。只剩下極少數的婦女與小孩,而歐文的手下人數幾乎跟她叔叔的一樣多。

    憂懼的感覺沿著她的背脊往上爬升。她原以為在柯巖村會感覺比較安全,結果不然。再也不會安全了。忽然,紐霖出其不意地來到她身邊。他雖然沒有碰她,她卻產生一種很實在的安慰感。

    修士說道:“……被我們的敵人殺害,就有如英格蘭佬用劍劃破他的喉嚨一般。”亞風谷的人都喃喃地附和著,修士看向歐文。裘琳看見歐文的臉上微微地現出笑意。修士歎一口氣,彷佛是松了口氣似的。

    難道是歐文告訴修士,要他怎麼說的嗎?但那又是為什麼呢?

    然而裘琳仍無法擺脫歐文害死他父親的想法,她擔心著那所代表的意義;那個微笑、那聲歎氣。一直到她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才發覺原來是歐文在說話。

    “……他的妻子裘琳和我會把他的遺體帶回亞風谷,用他應享的榮耀方式安葬他。我們一小時之後出發。”

    “要小心,孩子。”紐霖低聲說道。“那個人不可信任。”

    襄琳強咽下緊張的情緒。“我不想回去。”她不想讓人聽到她的話,但歐文聽到了,於是他大步朝她走來。

    “妳必須去。這是妳做妻子的責任,就像做母親的對孩子一樣有責任。”他說著又咧嘴現出狡猾的笑容、一個邪惡的笑容。

    “鮑爾和杜伊會陪妳去。”她叔叔說道,並且過來挽住她的手臂。他瞪著歐文,歐文才聳聳肩離開了。

    她發覺大家都知道歐文有多邪惡,但也都知道如果反抗他,柯巖村的人會有何後果。為了把英格蘭敵人趕走,他們反而引狼入室——而且似乎是更可怕的敵人。

    等他們抵達亞風谷的時候,裘琳已經累得無法形容了。她這兩天都在路上奔波,其中只有晚上睡了少得可憐的一點時間。梅麗與艾莎准備了一頓豐一昌的食物迎接他們。

    梅麗一面哭泣,一面服侍著這些饑餓的人。裘琳試著安慰她,但梅麗卻不接受。裘琳明白了,梅麗愛陸邁鐸;不只是把他當表哥,也愛著他。所以上次瑞斯才會說他聽到陸邁鐸與梅麗做那檔子事。但陸邁鐸沒有娶梅麗,卻娶了裘琳,因此贏過了兒子歐文,不過那也只是暫時的。難怪梅麗對她一直充滿敵意。

    至於瑞斯,她只瞥見過那男孩一次。一如往常,只要他父親在,他就會跑到村子外面去生活。他像只流浪狗一樣寄居在外圍,既受人群吸引,卻也害怕人類。

    陸邁鐸下葬的時候,那些避難到這裡來的柯巖村村民都過來圍在她身邊。但是等夜幕降臨之後,歐文主宰了他父親的房子,他們也就無法保護她了。

    她睡覺的時候把漪瑟的搖籃放在床邊,鮑爾與杜伊守在她的門外睡覺。但她在夜最深的時候突然驚醒,心髒狂跳不已。房間裡不只她一人。

    裘琳掙扎著坐起來。黑暗中歐文那邪惡的聲音聽起來更讓她恐懼萬分。真的是他,還是魔鬼來到人間折磨她?然後他移動了一下,她看見他抱著漪瑟的身影,於是她知道歐文正是惡魔本身。

    她驚駭地跳下床。“把她還給我。”

    “噓,妳會吵醒她的。我無意傷害她,裘琳——如果妳聽話。”

    一股冰冷的恐懼流竄至她體內,使她僵在那裡。“你是什麼意思?”

    他格格笑著,那是一種丑陋的獰笑。“我無法經由婚姻關系從妳身上得到的,現在我要在那些規矩之外找回來。”

    她恐懼得想逃跑,但他抓著她的孩子,而她寧死也不會放棄漪瑟。她朝他走近。“把她還給我。”

    “她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很像她母親。她和瑞斯會是很好的一對。”

    她把漪瑟由他手中奪回來時,他並沒有阻止。她往後退開時,他也沒有阻止。不過她知道他這個提議所暗示的是什麼。但裘琳必須確定,於是她說:“漪瑟也是你的妹妹。雖然她比瑞斯小,卻是他的姑姑。他不能跟她結婚。”

    “她是英格蘭佬的私生女。”

    這句話在黑暗的房間內回響著。

    “你不能證明。”

    “梅麗可以證明。”

    梅麗。這正是裘琳所擔心的,梅麗知道陸邁鐸無法與她圓房。她把漪瑟摟得更緊,在面對歐文的惡勢力時,嬰兒甜蜜的氣息提供了她些許安慰。她的聲音在發抖。“你要是敢傷害她——”

    “我對妳的小鬼沒興趣,我要的是妳,妳可以很輕易地就替她換取到安全。雖然妳已經不是處女,我也不會因為這點就不要妳。現在,妳快把她放下去。”

    恐慌席卷了她全身,但憤怒給了她力量。“我會尖叫,鮑爾和杜伊就會來。”

    他大笑起來,她的恐懼感更強了。“他們聽不見的。”

    她驚駭地問:“你把他們殺了?”

    “別擔心,他們只是喝醉了。”

    “不可能!”她搖著頭。“他們不可能這麼不小心的。”

    他有笑了。“似乎他們喝的麥酒相當烈。總之、不會有人打擾我們的。快把她放下。”

    她被困住了。裘琳別無選擇,只好把漪瑟放回搖籃裡。嬰孩眨眨眼,然後睜開了眼。

    “對不起,小甜甜。”她低聲說道。然後她站直身子的時候,乘機在女兒的大腿上捏了一下。

    漪瑟立即有了反應,她尖聲哭喊出來,裘琳立即又把她抱起來。她轉身看歐文,咬牙說道:“現在時間和地點都不適合你搞鬼。”

    但歐文不是輕易就可以嚇阻的人。他將漪瑟一把搶過去,然後粗魯的放在床上。受驚嚇的嬰兒尖喊得更大聲了,裘琳想去抱女兒,但歐文抓住她,將她推到牆上。她的頭被撞得劇痛,而她還來不及躲開,整個身體又被他壓住,雙臂也被他抓緊而動彈不得。

    “我會把你弄手的,裘琳,不管何時何地我想要都行。你如果想要讓那個小私生女活這,我建議妳最好合作一點。”他騰出一只手捏她的乳房,然後猛地插到她的雙腿之間,只有一層薄內褲擋住了他。“要來軟的還是硬的,由妳決定。”然後他咬她的脖子,她疼得叫了出來。他在她耳邊由齒縫擠出一句話。“我寧願來硬的。”

    說完話後,他突然放開她,令她差一點癱倒在地。漪瑟的尖聲哭叫傳入她的耳朵,她聽見大廳有人聲響起,然後又有別的聲音。她踉蹌地跑去抱漪瑟時,房門打開又關上,歐文已經離開了。

    只是他沒有離開,沒有真正的離開。裘琳抱著漪瑟搖晃著,設法讓自己的恐懼平息下去。她必須逃離歐文,不然他會殺了她。她不能假裝若無其事,但她並不是為自己擔心。她已不再害怕了,她所關切的是漪瑟;她的孩子必須安全,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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