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琳回來的第一天,柯巖村的人都歡欣無比。
第二天,他們都震懾於歐文的暴怒之下。
第三天,他們默默地看著一場婚禮把他們的村子與亞風谷的村子聯合在一起。
這樣的聯合不會是很容易維持的,每一個村民都知道這一點,婚禮的慶祝活動也縮減不少。在裘琳而言,她已經宣誓要做一個好妻子,並且對丈夫永保忠誠。
在整個場合中,只有陸邁鐸一個人看起來最高興。歐文根本沒有參加婚禮,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參加了,因為他們本來也是陸邁鐸的手下,而且他仍然聲明掌權——再加上歐文受到一個小孩羞辱——在在都提醒了他們,究竟是誰在統領陸家的產業。
就讓歐文為自己的父親搶走中意的女人而生氣吧!陸邁鐸狂喜得彷佛重拾青春年少。他大聲狂笑,大享美食,還與自己美麗的新婚妻子舉杯互賀。
他喝得太多,結果洞房花燭夜就一直呼呼大睡,連圓房都不曾一試。
裘琳躺在他旁邊,聽著他的鼾聲,焦慮地准備執行做妻子的職責。昨天晚上他沒有做,今天醒來就一定會要做。而如果都沒做,今天晚上他們回到亞風谷之後也會做。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因為他會是一個比歐文好得多的丈夫。然而,想到赤裸地躺在他身體底下的樣子,就不禁令她皮膚發麻。想到他的舌頭伸進她嘴巴裡,他的嘴舔著她的肉,他的那部分插入她體內的情景,她就覺得惡心。
她忍住淚,翻身下床,窩到房間的一個偏僻角落去。雖然明知不應該,但她仍然情不自禁地想念著蘭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她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反感。
只是這種假設也無法給她帶來安慰,蘭德才應該是讓她起反感的人。他是她的敵人,她才應該為自己竟那麼輕易就依從他而難過。但事實上她想要他,想要他在她的床上,就如他已經在她的心中一樣。並不是因為陸邁鐸太老,而是因為她已經迷上了蘭德。即使蘭德那位年輕英俊的弟弟,對她也沒有吸引力,他不是蘭德。誰都不可能取代蘭德。
但是蘭德不想娶妳,她提醒著自己。他如果娶她可能也替他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煩,但他不要。她實在太傻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會替他著想,而他顯然早已不在乎她了。
他是否知道她並沒有嫁給歐文呢?
蘭德是從紐霖那裡得知裘琳並沒有嫁給歐文的。那是一星期後一個起霧的早上,紐霖坐在墓穴上面。這位詩人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就跟那些韋爾斯人一樣。他們都只在村子附近活動,只敢進入離玫瑰崖比較遠的林區與山區。蘭德知道這個情形,是因為他已派人嚴格留意柯巖村的動靜之故。
他的手下奉到嚴格命令,除了自衛以外,絕對不可以驚擾任何人。但他們得報告所見到的一舉一動,而他們向蘭德作的報告令他非常沮喪,也令他非常生氣。
有一大隊人馬離開了柯巖村,其中包括一個女人。他們是冒著大雨上路的,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好報告了。她與一個男人並騎,而且兩匹坐騎都是上等好馬,於是蘭德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結婚了。就這麼一件事情,已使韋爾斯人聯合在一起,而他也失去了裘琳。
他告訴自己,他最不想見到的是前者,然而在他最深沈不為人知的思想中,事實是無法否認的。不管那些韋爾斯人有沒有聯合起來,他都照樣可以把他們打敗,讓他們明白一個強勢的領主足以維持這個地方的和平。但裘琳自他的生命中消失,卻是無法補償的事。
即使紐霖透露了裘琳新婚丈夫的身分,蘭德也不覺得寬慰多少。“至少他不會像他兒子那樣殘暴。﹂他喃喃地說道。然後他緊盯著紐霖問:“我這麼說有沒有錯?”
紐霖望向一只鷽鳥怒斥著某個侵入牠領域的同類。一會兒之後他眨眨眼睛,又轉頭看蘭德。“有其父必有其子。陸邁鐸年輕的時候也很強悍,對第一任妻子很凶,只生了一個兒子。他對第二任妻子也很凶,而她生下一個女兒之後就死了。他發怒的時候,誰都不敢惹。可是現在他年紀大了,貪求的只是舒適而已。至於如果他這個新婚妻子沒有再給他生一個兒子……”紐霖聳一下歪斜的肩膀。“我想他不會在乎的,只要她能滿足他其它方面的需要就好。”
然後他們又談了一些其它事情,談天氣、本地石材的采鑿,以及越來越明顯的春天跡象。但蘭德心底始終浮現著裘琳與一個老頭子共枕的景象、一個年紀比較老的歐文。直逼喉頭的怒氣幾乎令他窒息,他強忍著發洩到別人身上的沖動。任何人身上都行。他突然打斷詩人的話。
“要是她以為自己已經與我斗智贏了、要是他們有誰以為聯合起來就會令我放棄為國王在這裡蓋城堡的計劃,那他們可錯了。他們不可能打得嬴我的。”
紐霖皺起眉頭。“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蘭德沒有回答。也許本來有別的方法。如果不把傑柏找來,他也可以認真考慮過要不要自己娶裘琳……但他拒絕去考慮。他的政治野心是首要之務,而她不能與之相提並論。他當時拒絕考慮,現在後悔也已來不及了。
夏天來了,碧綠的草地上出現許多新生的小羊,雛鳥也飛到了空中,到處是一片生意盎然的景象。
裘琳也有這種感覺。她的乳房越來越大,月經已經停止來潮,腰部變粗,胃口卻降低了。但是即使自己心裡明白,她仍然對別人隱瞞著事實。一個小孩在她體內開始成長,只不過那不是她丈夫的孩子,因此她心底也藏著深深的恐懼。
陸邁鐸也曾試過。他們回到亞風谷的第一夜,還有第二夜。他把她的衣服脫光,用手揉遍她全身,還捏她的乳頭,不過並不大痛就是了。襄琳靜靜地躺在那裡,拚命地忍住惡心的感覺。她答應這樣的,她不能違反誓言。
然而,陸邁鐸的命根子始終軟趴趴的。
他強迫她摸他,要刺激他勃起,她照做了,可是都沒有用。到最後他只好讓自己喝得爛醉,於是這也就成了固定的形式。
然而,現在她懷了孩子。蘭德的孩子。
陸邁鐸並不是很凶的丈夫,不過他對她比較像是對女兒,不像是妻子。但他依舊每星期造訪她的臥房兩次,她也配合著這種模式。
在裘琳而言,她一直盡量配合著他的需要。她學著了解他的習慣、他最喜歡的食物與飲料。她為他挑選最好部位的肉,為他把衣服縫補得完好如新,應他的要求把武器擦亮,替他剪頭發,每星期幫他洗一次澡。她還為他用薄荷與苦艾等藥草調和幫助消化的飲料,用牛膝草調制軟膏治療腳癢。他高興的時候會拍她的屁股,其它時候就不大常來找她。畢竟,他們還要跟英格蘭人打仗呢!
今天早上要洗衣服,她不大喜歡這個日子。她與梅麗把髒衣服以及床單收到一個籃子裡,兩人合力抬到門外廣場上的井邊。村子裡的婦女都聚在這裡,一面搓衣服一面聊天,打發著父親與丈夫不在身邊的時光。她們都把小孩子與嬰兒帶在身邊,而裘琳發覺自己帶著不尋常的興趣一直瞧著嬰兒。
梅麗斜瞄她一眼。“說不定妳很快也就懷裡抱著一個了,嗯?”
裘琳設法專心分撿衣服。“我想每個女人都想要生孩子吧!”
“不錯。”梅麗答道,但口氣怪異,裘琳不禁抬眼看她。只見那個女人的嘴巴抿成一條線,好像很生氣的樣子。裘琳這才想到梅麗並沒有生小孩。雖然這個女人生性緊張又狡猾,卻是裘琳唯一的女性同伴。她當然不想因細故而與對方疏遠。
“對不起,我剛才的話不是故意的,梅麗。相心要生小孩可是生不出來,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
梅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用力扯著一條床單,裘琳聽到了輕輕的撕裂聲。“一個女人如果跟同一個丈夫十年都沒有生小孩,就不會有別的男人要她了。他們會相信是這個女人有問題。”然後她抬眼直視著裘琳的眼睛。“有時候是男人有問題,如果妳明白我的意思。”
裘琳只能點點頭,心跳猛得像打鼓一樣。梅一麗知道陸邁鐸的事情嗎?她是否在暗示這個呢?如果是,她就一定也會知道裘琳懷的不是他的孩子。
而且她會猜到是誰的。她會不會跑去把自己的懷疑告訴陸邁鐸呢?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裘琳必須先告訴陸邁鐸。
那天下午她就等著他。他一早就跟一小隊人馬出去了,每人都是全副武裝,好像要上戰場的樣子。這兩個月來,大家都在爭議要如何把英格蘭人趕出去,但是除了幾次突襲與偷了幾頭牛之外,多半都只是空談。
裘琳懷疑,這是由於歐文離開了村子的緣故。他是這個村子的火力源頭,而且陸邁鐸也太老了。從她與陸邁鐸的婚事宣布的那天起,歐文就帶了三個親信的手下不告而別,自此不見蹤影。
裘琳當然很慶幸歐文不在,歐文的兒子瑞斯也失蹤了。陸邁鐸對兒子與孫子毫不表示關切,梅麗也一樣。但有一天晚上他正在猛灌酒的時候,裘琳發現他在撫弄一把木劍,那是一把雕刻精細的戰斗劍縮制品,是小孩子的玩具。是瑞斯的嗎?
他發現她在看,就把那東西丟到旁邊去。但裘琳把它拿過來以免被人壓壞,然後放在一個櫃櫥裡保存起來。此刻她坐在凳子上在陽光下縫衣服,一面等著陸邁鐸回來,一面擔心著丈夫聽見這消息不知道會如河反應。他會不會打她?會不會把孩子殺死?
恐慌湧上心頭,令她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會那麼殘忍的,不可能的。她用手撫著腹部,托著肚子裡的新生命。她的孩子,蘭德的孩子。
這時有兩個女人經過,她連忙低頭繼續縫衣服。
“急著要見妳的丈夫嗎?”梅麗走來坐在裘琳旁邊,一面將兩手在圍裙上擦著。她的手指由於工作的關系而關節粗大,皮膚也龜裂了。
“我可以給妳做一種草藥敷手。”
梅麗不屑地哼一聲。“現在不是到外面曠野上找藥草的時候;邁鐸不會喜歡那樣的。”
“也許我可以勸他陪我去。”裘琳回答道,而且答復得相當急促。梅麗的口氣有一點特別,彷佛有一種裘琳既不喜歡也不明白的狡猾意味。
“哈!他才不是那種正在談戀愛的年輕人,會跟著妳到處跑呢!那不是他的本性,我非常清楚。他和我出生只相差兩個星期,我們雖然是表兄妹,卻像兄妹一樣一起長大——”她的話突然中斷,然後站了起來。“他雖然娶了妳,可也不會為妳當傻瓜。”
裘琳搖著頭。“我並不要丈夫當傻瓜。”
梅麗嫌惡地瞪她一眼,並且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她們的對話被馬蹄聲打斷了,陸邁鐸正由山谷下騎回來。裘琳站起身看,卻立即悲上心頭,因為她丈夫帶的人馬比先前多了一點。
歐文騎在他的旁邊。
這個消息像野火一樣傳播開來。歐文回來了——那個殘暴又強勢、有一天將統領這裡的歐文。跟歐文一起回來的有他的三個親信、他那張牙舞爪的兒子,還有一個非常漂亮、非常瞻怯的妻子。
陸邁鐸注意著歐文如何跟裘琳打招呼。“我的好繼母,”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親了一下,態度、聲音與表情都不顯怒意,然而他那種保留的態度卻使她更感害怕。“現在妳是我兒子瑞斯的祖母了。”他把那男孩推到她面前,手指捏緊了男孩的肩頭。
這孩子並不像他父親那樣善於掩飾情緒,他怒視著裘琳。“告訴那個丫頭,下次讓我看到她,我會把她撕成碎片!”
歐文連忙制止他,男孩詛咒了一聲就溜走了。歐文笑起來。“被一個小女孩打敗。我別的兒子就不會這麼沒用。”他把那個沉默的女人拉向前。“跟妳介紹我的妻子,艾莎。”
圍觀的群眾發出驚訝的低語。陸邁鐸對於歐文這突如其來的婚姻顯然極為滿意,因為他一直開心地笑著。他知道自己兒子性喜報復。對於將裘琳由兒子手中奪走這件事,他是否曾有過其它打算呢?
並不是他真的把她奪走的,是裘琳說什麼也不肯嫁給歐文。但是那也不能令歐文對父親打消怒氣,他們三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然而,說不定這位漂亮的妻子可以使他的怒氣軟化,或者轉移怒氣。陸邁鐸顯然也希望如此。“歡迎,艾莎。妳是我兒子的妻子,也就像我的女兒一樣。裘琳,來見過艾莎,她也將成為妳的姊妹。”他又連忙更正道:“妳的女兒。”他對大家說道:“來吧,我們來慶祝一下,因為我兒子帶著新婚妻子回來了。”
結果這個晚上相當難熬。男人都在歡慶,女人卻在辛苦做飯、送飲料,並且設法維持和平——只能盡她們的力量而已。那些醉醺醺的男人之間起了好幾次沖突,不是互相叫囂怒罵,就是將水連著桶子一起砸到對方身上。
裘琳忍受著這種場合,艾莎也忍受著。說不定她可以跟這個膽怯的可憐女孩成為聯盟,因為梅麗不時用著未多加掩飾的輕蔑眼光瞄向這個新來的入侵者。然而,歐文叫這個女孩過去的時候,她立刻就聽命地跑過去了。
裘琳這一整個晚上都在慶幸自己脫離了歐文的魔掌。他瞧都沒有瞧她一眼,反而把所有的魅力都施展到他父親與村中長者身上。然而,此刻他站起來,把新婚妻子整個人拉到他身上倚偎著,同時直瞪向裘琳這邊。
“對不起我疏忽了妳,我甜蜜的新娘子,我可口的點心。“他用舌頭緩緩舔一下嘴唇,眼睛卻依然盯住裘琳。然後他猛地把艾莎拋到肩上,用力拍一下她的屁股,就扛著她往樓上走去,把剩下的客人都樂壞了。
“好好地享用她!”
“在她肚子裡下一個胖兒子!”
“讓她知道她的丈夫是誰!”
他們的殘忍令裘琳反胃。她猛然放下手中的水罐,往門口直沖過去。沒有人注意到她把晚餐吃的東西都吐在菜園的一個黑暗角落裡。沒有人關心地跟著她,或是拿一塊濕布與水給她漱口。
沒有人聽見她上方的樓上窗內傳出來的粗聲咕噥,以及歐文將自己的歡樂強施在妻子身上時,艾莎壓抑不住的嗚咽聲。
裘琳認出了那可怕的聲音,不禁用手搗住耳朵。她忍住淚,踉蹌著走開。那原可能是她。謝天謝地!當初她夠堅強,能夠堅決拒絕這種下場。
可是艾莎會不會由於歐文對她的怒氣而加倍受苦呢?
裘琳跑著,一路避開醉鬼與野狗,還有一對在麥酒屋暗處交合的男女。但是,她怎麼跑也躲不掉自己的恐懼與愧疚。她一直跑到村子外面才停下,整個人癱靠在一棵樹上,熱淚奪眶而出。
噢,老天!她無法忍受自己的生活。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在這種可怕的地方與這些可怕的人群中長大。
這時有一個聲音響起,好像是用腳踢石頭的聲音。她緊張地站直身子。
“原來是妳這麼傷心。”一個小男孩在嘲笑她。
是瑞斯。她不知道應該感到寬慰還是害怕。
那男孩又說道:“妳聽見他對她在做什麼,而妳受不了了,對不對?哼,妳最好習慣這樣,因為他會一整天都不停的。他打算搶在他父親之前先讓她生孩子。”他狡猾地補上一句。
裘琳更為艾莎心痛了,因為她的無心之過又將害這個無辜的女孩受罪。但她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歐文這個不快樂的兒子。
“歐文為什麼要在乎這個呢?他是邁鐸的繼承人,就跟你是他的繼承人一樣啊!”
瑞斯哼了一聲。“妳對男人一點也不懂,尤其是我父親。”
她反駁道:“他對女人也一點都不懂。”
他不屑地說:“有什麼好懂的?她們做飯、縫衣服,她們把兩條大腿分開。”
他在故意用殘酷的輕蔑態度傷害她,而且也成功了。但裘琳不能被這個小鬼擊敗。他所說的只是反映出他的無知,因為他只有父親帶他,而歐文又是她所知最惡劣的男人榜樣。可是現在有她來了,還有艾莎。雖然裘琳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孩必須忍受的痛苦,但是她發誓要與艾莎作朋友——也要與這個邪惡的小鬼作朋友。
她平穩地深深呼吸一口氣。“看來你父親要讓你跟他一樣無知。你母親要是還活著,一定會讓你受到完整的教育。真可惜像你這麼一個孩子,長大以後懂的竟然比你要管的人懂的還少。”
她轉身走開,但不確定自己的話對他究竟造成多大的沖擊。就在她走近自己那嘈雜的家時,她聽見他在黑暗中尖細的喊叫聲。
“笨婊子!妳什麼都不懂。妳也不是我母親,誰都不會當我的母親!”
“你已經說過兩次了。”裘琳對自己低聲說道。“你一定是太需要母親照顧,才會這麼激動地要否認。”然後她勉強振作,准備再度面對自己要忍受的環境,打開門走了進去。
陸邁鐸這天晚上喝得太醉,根本沒有辦法跟他談話,第二天早上又心情不爽。然而裘琳不能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再拖延下去。如果他要打她,就讓他打吧——如果他要把她送回她叔叔那裡……慈悲的聖母啊,她多麼希望能夠那樣!她願土息接受丈夫的任何懲罰,只要不傷害她腹中無辜的孩子就好。
她跟著他走著每天必行的小路到村外的廁所去。他出來後,她對他搖著一杯熱麥酒!招手要他跟她走。“到草地邊走一走就好。”她懇求著,並且擠出一絲笑容。
“一個孩子。”聽見她把真相說出以後,他重復著這句話。他的灰眉毛蹙到一塊兒!眼睛盯著她的肚子,彷佛要尋找證明似的。然後他癟起嘴巴。“是歐文的嗎?”
這個推斷令裘琳驚訝地退後一步。“不是!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妳那時候一個人和他在一起,而且——”
“不是的!”她強忍著想吐的感覺,因為想到歐文如果把對艾莎做的那種事施加到她身上就令她惡心。“你兒子讓我覺得惡心。”她脫口說道,也不在乎他會不會生氣了。“他一向都讓我有那種感覺,所以我才拒絕他,決定跟你結婚。”
陸邁鐸咬著下頷思考著,然後他瞇起眼睛。“那孩子的父親知道妳懷了孩子嗎?”
裘琳搖著頭。“不知道。”
“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她不敢呼吸。她應該如何回答呢?但這時他笑了出來,狡猾的嘴角往上揚,露出黃黃的牙齒。“嗯,妳知道,我也知道。”然後他的笑容消失了。“可是不會有別人知道。我會承認這個孩子,也會保護他。”他又說道:“只要妳把他當成我的就好,我的。妳明白嗎?”
裘琳點點頭。她已經驚愕得無法有別的反應了。她曾想象過他的各種反應,卻怎麼也沒料到他竟然要承認這孩子是他自己的。她整個心情放松下來,膝蓋也不禁發軟了,還好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用手掌貼在她的肚子上,用手指輕輕捏著。他雖然老,不過力氣還不算小。“走吧,老婆。讓我們去宣布這個好消自心。”
他們往村子裡走回去。他的腳步輕快而充滿自信,她踉蹌地勉強跟上他的步伐。然而走到大廳暗處的時候,他停下來把她推靠在門框上,然後把臉埋在她的耳邊。一個人經過時,格格笑了出來。又有兩個小男孩嘰嘰喳喳笑著,然後跑開散布這個見聞去了。
然而陸邁鐸心裡盤算的倒不是什麼愛情游戲,他低聲對裘琳威脅道:“我要提醒妳,老婆,妳要好好地照顧妳給我懷的這個孩子。我知道妳很會說外國話,可是我要我的孩子只能說他父親的語言。”他特別強調著這個字眼。“不可以說諾曼底法語,不可以說粗野的英格蘭語。這孩子只能說韋爾斯語——不然就根本不用說話。”
裘琳緊張得喉頭哽咽。她的心髒坪枰跳著,彷佛有一副沉重的擔子壓在上面,彷佛要碎了一般。但她知道自己的職責。
“好的,我的丈夫,我會聽你的話。”
“永遠都要這樣。”
她回答道:“永遠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