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婕面有赧色地走到楚榆所坐的位子旁,「楚姐,我可以和莊先生談談嗎?」
「當然可以,你們談,我還有事要找冷先生!」楚榆起身將位子讓給小婕,臨走前還不忘跟莊志維眨眨眼。
「你為什麼來這裡?例行巡邏嗎?現在該是你的下班時間吧?」小婕低著頭問。
「你是在跟我說話?」莊志維故意逗她地問。
「當然!」小婕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又將頭垂下。
「很抱歉,我不習慣人家低著頭跟我說話,除非他是一名嫌犯,而我正在做筆錄。不過一般而言,如果真是這種情形,也該是我問你答!」莊志維促狹地說。
「你……」小婕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他。
「這樣好多了。」莊志維微笑道,「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我是來這裡用餐,不是巡邏,我已經下班了。」
「你向來都如此?」小婕輕歎地問。
「有問必答?」他的話引來小婕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他聳聳肩又繼續道,「你是指我的態度?」
「沒錯。」小捷沒好氣地回答。
「當然不是,不過,若不如此,你也沒辦法放輕鬆來面對我。」志維正色了神情。
「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小兒麻痺,而且這個缺陷一輩子都會跟著我!」小婕苦惱的看著他。
「這對我而言,說不定是一項美德。」志維俏皮地眨眨眼。
「美德?」小婕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提高聲音的分貝,引來別桌的注意。
「你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志維忍住笑地提醒她,不過講話的音量卻和她相同。
小婕看了四週一下,果然有許多人正注意地看著他們,不習慣引人注意的她,一下子羞紅了臉。
「別人看見你如此,更忍不住想多看你幾眼!」志維凝視著她嬌紅的容顏道。
「我是哪裡又做錯了嗎?」小婕馬卜低頭自我檢查是否自己的儀表出了問題。
「不是你做錯了什麼,而是現在會臉紅的女孩子,少之又少,而你螓首娥眉,光彩射人.想不引人注意,恐怕也難。」志維誠摯地道。
「你很會恭維人,只可惜這招對我沒用,我有自知之明。」小婕忍住心中的激盪道。
「謙虛雖然也是一項美德,不過若太過分,可就成了虛偽。」志維椰榆地說。
「美德!又是美德。你口口聲聲說美德,我到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美德?小兒麻痺是項美德嗎?你去街上隨便抓個人問,一百個人中至少有九十九個會說是缺陷,你卻說是美德?」小婕氣憤地說。
「我正好是惟一的那一位!」志維毫不退縮地回答,絲毫不受她怒氣的影響。
「很抱歉,我所說的那一位例外,是因為他是個啞巴,無法說出『是缺陷』這三個字。」小婕不以為然地睨視著他。
「你還滿有幽默感的,而且反應也很敏捷。」志維笑著道,「我說,小兒麻痺對我而言是項美德,是希望你走的慢一些,好讓我能追得上你!
他才一說完,小婕立刻站起身離座。
「怎麼啦?我們不是聊得很好嗎?」志維立即抓住她的手不解地問。
「我不是來這裡讓人取笑的,而且我還有工作要做。」小婕緊盯著被抓住的手,直到他放開為止。
「對不起,沒想到會讓你有這種感覺,或許是我的表達能力太差,很抱歉!」志維拿起賬單,往櫃檯結賬。
他的反應讓小婕反而呆立在原地,一臉難懂地看著他的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沉思了半晌後,她走回櫃檯,另一名會計卻告訴她,剛剛莊志維堅持付賬。
「我不是說,我請嗎?」小婕看著另一名會計李梅問。
「我沒忘,連楚姐也交代說,她請客。我也告訴莊先生了,可是他婉拒你們的好意,寧可並『堅持』自己付,我也沒辦法啊!」李梅一臉委屈地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小婕慌亂地坐了下來。
「看你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怎麼啦?他騷擾你嗎?」李梅關心地問。
「沒有!」小婕搖搖頭,小聲地說。
「看不出他一表人才、人模人樣的,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李梅對小捷的回答,憂若未聞般地繼續「轟擊」莊志維。
「李梅!」小婕拍拍她的手,以吸引她的注意力,「他沒騷擾我。」
「可是……」李梅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如果他真的有……你可別不說。」
「除非……」小婕故意停頓不說。
「除非什麼?」李梅著急地問。
「除非追求也算是騷擾。」小婕一邊整理手中的傳票,一邊若無其事地回答。
「追求!」李梅驚叫了聲,「他要追你?太好啦,這可算是名副其實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條件這麼好,怪不得……」
「我拒絕了!」小婕打斷李梅的話,冷冷地說了句。
「為什麼?」李梅一臉像是受到驚嚇的表情。
小婕仍繼續手中工作,並未回答李梅的問題。
「小婕!」李梅赫然阻止她的動作,不讓她避開話題。
「怎麼啦?」小婕裝蒜地反問。
「你呀!」李梅拿她沒轍的看著她,突然她靈機一動,「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他的職業!他是一名警察,碰到高危險的機會比別人多好幾倍。若真的要談戀愛,每天光擔心害怕就不知要老上好幾歲,怪不得你會拒絕,要是我……」
李梅的話小婕當然聽到,就是因為聽到了她才知道,原來真有人因為職業的關係,而拒絕和警察交往。李梅的嘴仍動個不停,只不過小婕的思緒,早已飄到莊志維的身上。
拒絕他的要求,甚至故意生氣,表現出一副冷漠的模樣,全是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另一個理由——自卑。他的條件太好了,應該匹配一位比她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不是一位身體有明顯缺陷的她,小婕黯然的在心中告訴自己。
沉溺於思緒的她,沒注意到李梅早已停止說話,正在有趣地看著她。
※ ※ ※
「這是明天的採購單!」楚榆將單子交給昕岳,等他在單上簽名。
「好啦!」昕岳在單子上簽完後交還給她,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還有事嗎?」
「莊志維剛剛來餐廳用餐!你還記得他是誰嗎?」楚榆提醒似地問著。
「上次處理小婕被搶的那名警員!」昕岳緩慢地回答。
「沒錯,就是他。」楚榆高興地拍手道,「我還以為你忘了。」
「好啦!不管他是誰,我們是開餐廳的,顧客不上門我們早關門大吉了,他來用餐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昕岳調侃地問。
「重點不是他來用餐,而是……」
「來追求小婕的!」昕岳笑著接著說。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楚榆白了他一眼,旋即又興奮地問:「那你猜結果如何?」
「鎩羽而歸。」昕岳緩緩地吐出一句。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楚榆不滿意地看著他。
「結果就是如此!」昕岳肯定的回答,「小捷一定會拒絕的。」
「為什麼?難道小捷也會害怕他的職業?」楚榆搔搔頭不解地道。
「是小婕的腳。她會自卑,認為自己配不上他!」昕岳簡單地解開她的疑惑。
「可是……這就是心結,對不對?除非她自己能解開這個心結,否則誰也無法幫助她。」楚榆柔聲地說著,苦笑地自嘲,「像我!
「基本上是沒錯,不過若我們能以平常心對待她,讓小婕在無形中建立信心,情況可能就會有所不同,朋友的幫忙是很重要的!」昕岳知道楚榆此刻想起什麼。
「沒錯,就像我還有你幫我。」楚榆感激地看著他。
「平常心!」昕岳溫和的提醒。
「是!」楚榆舉手做出女童軍敬禮動作。
「還是這麼頑皮!」昕岳搖搖頭,愛憐地看著她。
「下星期三我想休假,」楚榆突然想起小圓的邀約,便趕緊告訴昕岳。
「可以啊!休假向來不都是你自己排的?」昕岳不解地看著她。
「可是……這一次我想連休三天假。」楚榆小聲地說,並觀察他的反應。
「為什麼?想去哪裡玩?還是去找朋友?」昕岳狐疑地追問。
「是小圓邀我和她一同返鄉,我還沒機會到東部玩,所以很想去。」楚榆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知道了,你把代班的人員安排好,就行了。」昕岳爽快地應允。
「好!那我現在就去告訴小圓。」楚榆正想往辦公室的門走去,一看到手上的單子,隨即嘟起嘴,「討厭,還是明天再告訴她好了,我還有重要的事得辦。」
「你去辦事情,小圓那邊由我來替你說好了!」此時昕岳心中有另一個主意成形。
「那我先謝啦!」楚榆這才開心地離開昕岳的辦公室。
他得意地看著楚榆輕快的腳步,他將桌上的公事處理好,才去找小圓。他當然替楚榆把話傳到,只不過多了一個人一同前往,那就是他,冷昕岳。
※ ※ ※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婕一直回想今晚在餐廳和莊志維的對話,他連續三天出現在她等車的公車站牌,但他並不特意過來和她說話,沒想到今晚卻出現在餐廳。
莊志維大概是她這輩子第一位生氣的對象,以前讀書時,也有人追求過她,那些人都認為她很好追,因為她是一位小兒麻痺患者,是一位有缺陷的人。剛開始那些追求者也很誠懇,但往往在她卸下心防後,卻告訴她,他們並不適合。
每個人都用相同的借口,說她太聰明了,每次學校的各種考試,不管是月考、期未考、段考,她總是全年級的前十名,這對男性自尊是相當大的打擊。
當時小捷只能接受這個理由,她喜歡讀書,既然在體能比不上別人,至少她能用成績來證明自己並不笨,並不是一無是處的人。
但是接連兩、三個人告訴她相同的理由後,她開始懷疑,難道聰明也是一種錯嗎?為此,她消沉了好一段時間,第一次在月考時沒排進全校前十名。
老師們以為她是失常,鼓勵她下次多注意一些,而不曉得她是故意考壞的。偏偏她在前往學校圖書館唸書時,在校園內聽到她的前任追求者,正高興的大聲慶祝,慶祝她月考沒考上全校前十名,高興他們的計謀成功。
原來每次全年級排名,清一色都是男同學,只有她打破紀錄,所以他們想盡方法要逼她考試成績退步,果然他們成功了,也順便磨練了追求女孩子的技巧。
知道事實後,小婕傷心了幾天,並決定要一洗前恥,所以下一次的考試,她考了全校第一名,把所有的男同學都給比了下去。
「小心!」
小捷的腰讓人從身後摟進一個陌生的懷中,她嚇了一跳,驚嚇之餘,抬起頭一看,原來自己剛剛沉溺在以往的回憶,連已走到了十字路口,都沒注意到。
「謝謝!」小婕等那人將自己鬆開的同時,轉身道謝一看卻訝然發現這救命恩人竟是莊志維。
「是因為我嗎?因為我的出現讓你心神不寧?連平時搭公車回家的習慣都放棄,寧可走路回家?如果是這樣,你放心,我不會再出現。」凝視了她兩鈔後,志維即轉身離去。
看到他轉身就走,小婕連忙叫住他。「莊先生!」
「我寧可你叫我莊志維,也比叫莊先生還來得親近些!」他苦笑地轉身面對她。
「莊——莊志維。」小婕嚥了嚥口水,困難地喊了他的全名。
「謝謝!叫住我有什麼事嗎?」志維受創的心,終可擠出一絲微笑。
「剛剛我是回想起一些事情,才會心不在焉,謝謝我救了我一命!」小婕靦腆地道。
「我是人民的保姆,不是嗎?」志維雙手交叉地環在胸前。
「還有……還有,我並不是因為你才沒搭公車回家,有時我下班後,若還不太累,我也會散步走回家,可以乘機想些事情。」小婕低著頭柔聲道。
「小婕!」志維往前跨了一大步,來到她面前,「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小婕連頭也沒抬,只是稍微點點頭,讓他知道她的意思。
「我該拿你怎麼辦?」志維輕歎了一聲,伸手輕抬起她的下鄂,讓她面對他,「我說過,我不習慣人家低頭不看我,我還不到面目可憎的地步吧!」
「嗯!」小婕終於露出微笑。
「這樣好多了!」志維滿意地點點頭,「下次要想事情,也得要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更何況一個女孩子家,自己走在寂靜的街道上,這麼晚了,又沒有任何行人,萬一碰到壞人怎麼辦?」
「我知道了,下一次我會多注意。」小婕溫柔地應允。
「我看,你若想散步回家,還是找個人陪比較好!」志維不放心地說。
「是!長官。現在既然沒人陪我,你可以委屈一下嗎?」小婕俏皮地問。
此時愉快輕鬆的交談,讓小婕忘了他們之間的條件差異,甚至還主動開口邀請。
「我是人民的保姆,有責任保護市民的安全,也要預防犯罪的發生。」志維也用輕鬆俏皮的語氣回答。
「那我們走吧!」小婕輕笑地跨出步往前走去。
第一次喜歡上走路這個運動,如此輕鬆愉快,如此有安全感,而這一切全因為他的存在,小婕心中如此想著。
※ ※ ※
「你怎麼會在這裡?」楚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連眨了數次眼睛,但昕岳仍仁立在她面前。
「老闆,你真準時。」小圓把東西放到已經打開的車後座行李箱。
「小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怎麼會變成三個人?」楚榆不滿地問。
「這……」小圓求救地望向昕岳。
「因為小圓買不到火車票,坐客運又怕你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他們的駕駛技術好不好,昨天正煩著不知要怎麼告訴你,所以……」
「你自告奮勇要載我們去?」楚榆已經知道他要說的話。
「楚姐,你不會怪我吧!」小圓憂心地看著楚榆,以往的活潑早已不見。
「反正有專車接送,又有專人使喚,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咱們這一路的花費,也有人負擔人,何樂而不為?」楚榆安撫地笑一笑。
看到楚榆把行李放進行李箱,小圓才真正鬆口氣,而昕岳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上車吧!」昕岳打開車門讓小圓坐後座,再幫楚榆打開前座的門。
「你呀!」楚榆白了昕岳一眼,「我有沒有聽過一句俚語『愛哭又愛跟路』,就是你!」楚榆用地方話說了句揶揄他的話後,才高興地上車。
「錯了!我是特地去幫你擦眼淚的,以防你想家會哭!」昕岳不等楚榆反駁,逕自替她關上車門。
當他繞到另一邊,才坐駕駛座,就聽到小圓在後座上興奮地叫著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幫我開車門,這種感覺好棒喔!」
「放心,等你交了男朋友以後,不但有人幫你開車門,還有人在你坐下用餐前,幫你拉開座椅服侍你坐下用餐!」楚榆笑著說。
「可是他要是不體貼也不細心,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懂時,那怎麼辦?」
「傻丫頭,告訴他呀!再不然換一位『懂』的男孩子,不就結了。」昕岳笑著建議著。
「對呀!」小圓拍手高興地附和。
「再不然就找一位和你有相同職業的男孩!」楚榆促狹地說。
「為什麼?」小圓不解地問,聽到昕岳輕笑的聲音,她索性將身體傾向前問:「老闆你也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只有我不懂?」
「你楚姐會解釋!」昕岳發動車子,把解惑的權利交給楚榆。
「楚姐,為什麼?」小圓轉向楚榆問。
「職業病嘛!你和朋友外出用餐時,有時候會不會習慣性地幫人拉開座椅?」楚榆自然地說。
「真的耶!有幾次就是這樣。」小圓這才恍然大悟地道,「我懂啦!」
「出發嘍!」楚榆發號施令地道。
昕岳則配合的腳踩油門,車子便向前駛去。
「小圓,從這裡出發到你家大概需要多久時間?」楚榆轉過頭來看小圓。
「大約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吧!」小圓大約算了一下。
「這麼久?」楚榆訝異地問。
「現在從T市出發,差不多是要這麼久,而且中途我們一定會停下來用餐,上洗手間,老闆也需要休息休息啊!」小圓解釋道。
「怪不得你這麼久才回家一趟。」楚榆揶揄地道,「要是我!我一定會蠱惑雙親搬到T市來住。」
「他們不習慣這裡的生活步調,空氣品質又差,我剛上T市時,也不太習慣這裡!要他們老人家來配合我,我可沒那麼大膽。」小圓吐吐舌頭幽幽地道。
「這也是真的,東部是T省少數幾個未經工業污染的城鎮,的確是比較適合老人家居住。」昕岳一邊開車,一邊說。
「可是這麼一來,沒有工作機會,青年學子外流到北部、南部。留在東部的幾乎是老人、小孩,這樣難道就比較好?」楚榆將上次和小圓所提的再說一遍,「為了工作而使家庭成員不能同住在一起,那不是很殘忍?尤其是對小孩子。」
「真的,記得以前當學生時,班上大概有一半的同學,是由祖父母帶大的,而且,我們住在鎮裡,並不像東部有較多的工作機會。」小圓歎了口氣,又說:「父母和小孩分開住,無法享受親情的溫暖,雖然血親是無法抹滅的,可是……」
「是啊!小孩子得不到親情,多多少少也會影響到小孩的人格發展,更何況老一輩所受的教育方式、思想,都和我們差太多了,又怎麼可能教育出好的下一代!」楚榆感慨地道。
「沒那麼嚴重吧!頂多代溝加深,親子間溝通困難,孩子叛逆的反抗程度會比同年齡的小孩強!」昕岳輕笑一聲答道。
「小圓,是這樣子嗎?」楚榆轉向小圓,尋求裁斷。
「一半一半吧!我認為小孩子會不會變壞,有一半也是小孩自己本身的思想方式,就像同在問題家庭的孩子,有的會成為問題少年,可是有的也很懂事。」小圓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這就和家教有關,從小教育方式能影響孩子日後的思考模式。」昕岳道。
「所以,小孩子還是跟父母住在一起比較好!」楚榆仍堅持已見。「對了,小圓,以前常在報章雜誌上看到許多山地女孩,被人口販子帶去賣淫。而賣她們的往往是她們的親生父母,是真的嗎?」
小圓一臉挫敗的看著前方路面,幽幽地說:「以前我班上的同學還好,不過別班的輟學率比我們班高出很多,時常看到老師們為這些輟學的同學們搖頭歎息。」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呢!」楚榆生氣地道,「生她並不就表示可以任意處置她啊!」
「記得以前過年買新衣時,就曾經看過一對父母親,對同樣是自己的兒女卻有著不同的待遇。大女兒或是兒子可以任他們自由選擇衣服,或是女兒中長得較漂亮的,就能隨意花費。至於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小圓忿忿不平地說。
「不管是任何種族都一樣,當父母的都想對子女好,給子女最好的,因為子女是他們的希望,只有極少數的壞父親、壞母親,我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們都是未來為人父母的人。」昕岳插嘴道。
「可是的確有當父母的出賣女兒!」楚榆不服地道。
「我想他們也是有苦衷的。比方說家中的小孩子太多,負擔太重,如果犧牲一個,能讓別的子女受到良好的照顧,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個?」昕岳反問楚榆。
「現在避孕的方法這麼多,又這麼普及。我的想法是沒辦法養他教育他,就乾脆也別生算了!」楚榆生氣的斜眼瞪昕岳,看他敢反駁嗎?
「話這麼說是沒錯的,可是……」
「我們……別再說這些了,好不好!」小圓怯怯地打斷昕岳的話,「我們既然是出來玩就要快快樂樂嘛!為了這個話題,我看你們的情緒是愈來愈激動,而我,也是愈來愈緊張,好像這都是我引起的。」
「放心,我們時常如此,這樣才不無聊嘛!」楚榆含笑地轉頭安撫小圓。
「是真的嗎?」小圓瞪大眼,玩味地看著他們兩人。
「放心,小圓,我和楚榆早就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她以前還為了我寫字該用哪一支筆寫,和我『理論』一個小時以上。」昕岳笑笑地道。
「喂!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多無理取鬧一樣。」楚榆不服氣地道。
「楚姐,老闆說的是真的嗎?」小圓感興趣地問,並左右來回地看著他們。
「這……好像有那麼一回事吧!」楚榆心有不甘的承認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真的!」小圓大笑,不敢置信地看著楚榆。
小圓這麼一笑的確沖淡了許多火藥味。霎時,車內充滿著對彼此的調侃與取笑,當然主角是楚榆與昕岳。
「楚姐,看來你的名字取的太好了。」小圓忽然這麼說,倒令她不解。
「小圓,我的名字當然是不錯,但是你為什麼這麼說?」楚榆好奇地問。
「楚姐,你看你的姓和名,其實都是樹木的一種;而老闆名字中那個岳字,意思不就是高大的山。山一眼望去不是有很多樹木生長在上面嗎?所以老闆才會這麼處處包容你。」
小圓的話引起昕岳的一陣狂笑,倒是楚榆不自在的苦笑道:「多謝你所發表的謬論,不然我還不知道我跟他的名字竟然還有另一層意義!
「楚姐,你不高興?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小圓有些不安地問。
「才不呢!是你終於讓我瞭解事實的所在。」昕岳頗含深意地道。
「什麼事實?」小圓興趣十足的追問。
「今天的天氣真好。」楚榆忽然迸出這麼無關緊要的話。
「天氣陰陰的,也算是好天氣嗎?」小圓不解地問。
「出太陽太熱了,不是遊玩的好天氣,還是這種天氣剛好!」楚榆回答道。
「說的也是!」小圓點頭附和著。
其實楚榆主要的目的是要帶離原話題,果然被她這麼一扯小圓已忘了剛剛問了些什麼,不過還有一個人沒忘,那就是聽岳。
他瞭然地瞄了楚榆一眼,雖然很快又轉回看駕駛座前的路況,不過已傳遞了他所想表達的意思。
楚榆一邊和小圓閒扯,一邊在心中想著剛剛小圓所提起的。自己真是因為名字取得好嗎?從認識他至今,昕岳總是包容的一方,難道真如小圓所言,會是因為樹和山之間的關係——包容?
昕岳由新店走北宜公路,先在坪林休息了一下才繼續上路,在開經某一處時,忽然憶起兩年前的趣事,笑出聲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說出來分享、分享嘛!」小圓好奇地問著。
「兩年前,我和一群朋友開著三輛車一起打算去明池。結果,那時是大年初一、還是初二吧!公路上的車流量很大,某些路段還有塞車現象。」昕岳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塞車不是很正常嗎?這有什麼好笑的?」小圓不解地問。
「過年時,有些人很喜歡放鞭炮,尤其是塞車的時候,有些人就無聊的想用放鞭炮打發時間,結果,我們同車的一位女同伴,看到對面車道上的人居然放起鞭炮,這時剛好車子停了下來,她二話不說,開了車門就下車了。」
「為什麼?」小圓張大眼睛問。
「那一年過年,天氣相當乾燥,一旦引起火災只怕後果難以預料,我記得那一年的大年初二,板橋好像就有一處引起大火,那一區的住宅全燒光,許多人回娘家或外出訪友回來,連家都沒了。」
「別扯開話題,你還沒說,你女朋友下車做什麼?」楚榆酸溜溜地道。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夢羽,就是我們餐廳室內設計師的妻子。那一次她的姐姐心羽和芝羽也去了,她一下車後心羽馬上跟著下車,芝羽只好也跟著下車。」昕岳充滿笑意地說。
「為什麼你的用詞不一樣,芝羽為什麼是『只好』也跟著下車?」楚榆像抓到語病般質疑地問。
「芝羽是於振桓的女朋友,你應該也認識振桓?」看到楚榆點頭,他才繼續說:「夢羽下車是為了勸他們別在那裡放鞭炮,尤其是他們都是玩沖天炮,一不小心要引起森林大火,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心羽是下車幫夢羽壯膽的?」小圓插嘴問。
「也算是,不過心羽若是看對方不聽勸告,或是態度惡劣,一定會跟對方吵起來。而芝羽則是跟下車看情況,以防情況太過『激烈』!」
「結果對方聽勸了沒有?」小圓緊張地問。
「當然是沒有。對方也是一個車隊出來玩的,都是吉普車,他們眼看來者是年輕的女孩子,為了面子,根本不理她們。」昕岳一邊平隱的駕駛車子,一邊述說著。
「這樣一來,不就吵起來了!」小圓想到剛剛昕岳說的,心羽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可不是嘛!正好塞車,一堆車陣裡就聽到三個女孩子,和吉普車上的男孩大聲爭執著,我們一群人為了預防他們動粗,全都下車觀望,而對方車隊裡別車的隊員也下車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後來呢?有沒有打起來?」小圓緊張又興奮地看著昕岳,身子都快從後座趴到前座去了。
「小心一點,這裡可是山路,萬一臨時踩個剎車,不要故事沒聽完,人已經飛出車外了。」楚榆笑著警告她。
小圓不好意思地縮回身子。
「說實話,還真差一點打起來了。」昕岳繼續說著,「心羽的語氣沖了一點,再加上芝羽那種冷冷的目光,其中有一個年輕人氣不過,一伸手想朝三個女生打下去,結果被於振桓一手給抓住。」昕岳回憶當時情景。
「那時就算通車,也沒有人願意散開,還有別車的旅客下來打算要勸架,結果一看對方車隊實在不講理,也跟著那三個女生一起聲伐。對方車隊的領隊一看情勢如此,馬上出面道歉,並保證以後絕不在山內玩沖天炮。」昕岳終於將故事講完。
「她們真神勇。」小圓用崇拜的語調說,「我記得有一次,我坐公車忘了那時是要去哪裡。我記得那時車上約坐了六成滿的乘客吧!和我一同上車的其中有一位是外國籍的中年婦女。我們都用站的,座位上都有人。我看到那位外國友人先用英文不知說了什麼,後來又用手比了比,臉上儘是不贊同的表情,我雖然不懂她在說什麼,可是她所比劃的意思我卻懂。」
「哦?她說些什麼?」楚榆好奇地問。
「她是在說,我們前面那個座位,坐在靠窗的那個中年婦人,其實那個中年婦人相當瘦,卻佔了將近三分之二的位子。而坐在她旁邊的那位小姐就只能坐那剩餘的三分之一,剛好那小姐穿的又是大圓裙。結果裙擺都碰到公車上的地板。那位外國婦女的意思就是說,只要坐在靠窗的那婦人坐進去一點,那位小姐的裙子就不會弄髒了。我明明懂她的意思,卻沒有勇氣告訴那位坐在靠窗的婦人。」小圓現在回想起來,還是相當的懊惱,「不然,我也可以告訴那位小姐,說她的裙子已經拖地弄髒了,可是我一句話也沒說。」
「你那時才剛上T市吧!一個人到異鄉本來就會怯懦,而且你那時年紀還很小,足歲才十七歲吧!當然會沒有勇氣開口。」楚榆安慰地道;
「我還是覺得我很沒用!」小圓黯然的表示,「有時候我過馬路,要是有人停車超線,甚至佔用到行人穿越道,我頂多也是瞪他一眼,或心裡希望有交通警察在那邊,開他一張罰單。」
「至少你表達你的想法啦!你瞪了他一眼。」楚榆打氣地道。
「今晚我們在東部過夜,明天再去玉裡,你看怎麼樣?小圓!」聽岳轉移話題問。
「也可以啊!反正我只要打電話回家說一聲就可以了!」小圓無所謂的表示。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昕岳道。
「我們何不先找個地方吃午餐休息一下,時間差不多了。」楚榆建議道。
「可是這附近沒有小吃店啊!」小圓看著蘇花公路兩旁,除了危巖、峭壁和汪洋大海外,實在找不到可以吃東西的地方。「除非我們開回南澳。」
「不用,只要找一處既安全,風景又美,又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可以啦!」楚榆笑笑道。
「這容易,差不多再十分鐘車程,就有這麼一個地方!」小圓權威的表示。
約八分鐘後,昕岳將車停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從上面所劃的停車位看來,這是專門讓人休息用的。
前方正是汪洋大海萬頃,強烈的海風吹來,連呼吸都可以感受到鹹鹹的海水味。
「哇!好舒服。」小圓深吸了一口氣,高興地道,「真懷念這裡的一切。」
「光看到這大海,整個人的心胸都豁達了起來。」楚榆伸著懶腰道。
「青山、大海是人類最佳的精神食量,它擴展我們的視野,也教育了我們許多事!」昕岳來到楚榆身旁,有感而發地說。
「老闆,你說的每個人都聽過,但是真正懂得人卻不多,像我就不懂!」小圓指指自己不好意思地道。
「看到海時,你的感覺是什麼?」昕岳反問她。
「不一定!心情好的時候,它是陪我玩樂的對象,心情鬱悶時,我會靜靜地坐著看海,直到腦中什麼都不想,心情也就不問了。」小圓道。
「對,這也是一種方法,人往往會利用潮聲來平靜地心靈,用海風來吹拂掉所有的煩惱。也有人會從中領悟到許多人生哲理。像水那麼柔性的東西,一滴小水滴這麼弱的力量,卻能滴水穿石;海浪雖猛,若沒有海風的吹襲,又怎能興起嚇人的巨浪!」昕岳望向海洋若有所思地道。
「老闆,你是想告訴我,團結力量大,還有,要有耐心、恆心,沒有做不到的事?」小圓疑惑地問。
「這樣說也沒錯,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個人領悟才真實。」昕岳有所感觸地說。
「為什麼一直強調個人領悟?」小圓滿臉疑惑地問。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楚榆已經告訴小圓。
「若我告訴你,哪一種茶喝起來味道如何,但總是你自己喝過後,印象才會深刻。像你第一次來應徵時,我們告訴你餐具要如何擺,上菜應該注意哪些禮儀,如果你沒實際做過一遍,永遠不知道自己記住了多少。」楚榆舉例道。
「我懂了。」
「現在我們吃飯吧!吃海產粥如何?」楚榆看著左右兩人問。
「楚姐是你煮的嗎?太棒了,可是海產粥在哪裡?」小圓四處張望著。
「真是性急!」楚榆笑罵著。「把後車箱打開吧!午餐在那裡。
小圓好奇地看到楚榆拿出一個鍋子,她記得出門前有看到楚榆將一個滾燙的鍋子放進行李箱。
「這是午餐?」小圓不敢置信地問。
「感謝現在的科學進步,連鍋子都這麼神奇,這叫燜燒鍋。」楚榆打開外鍋蓋及內鍋鍋蓋,立即傳來一陣海產粥的香味。
「哇!好棒喔!」小圓早已接過楚榆所拿的免洗餐具,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還是跟以前一樣,你永遠有準備吃的東西!」昕岳接過楚榆所盛的海產粥,「謝謝!」
「好燙!」小圓等不及先吃了一口,結果燙到舌頭,猛用手煽風。
「把臉面向海風,不就行了!」楚榆笑著建議,小圓立即轉身面向海洋。
「都過了四個鐘頭了,怎麼還這麼燙,這是什麼牌子的保溫鍋!」小圓幾乎是含著恨意瞪著那個鍋子。
「是燜燒鍋,難道你沒看過廣告?」楚榆一邊輕吹著粥,一邊笑問著小圓。
「平常我都是上晚班,再加上早上都睡到十點才起床,根本很少看電視。休假就是去郊外走走、逛街、看電影,沒注意過這種東西,聽是常聽啦!」小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髮。
「這燜燒鍋就是……」
楚榆充滿興致地解釋燜燒鍋的好處與用法,小圓則一邊吃,一邊專心地聽著,只有昕岳,用著充滿耐人尋味的眼光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