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戚靄稜懊惱的站直身體,望著前方的電話,有些煩躁不耐。她希望打電話的的人,能自動將電話掛掉,因為她實在不想走動。
沒想到撥電話者耐心十足,連響了二十聲還不切掉,戚靄稜只得努力的移動龐大的身軀,去接,偏偏才走到電話旁,鈴聲又嘎然停止。
「SHIT!」戚靄稜生氣的罵著,隨即又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氣,要注意胎教,胎教。」
深吸一口氣,戚靄稜命令自己要微笑,並保持愉快的心情,否則只怕孩子一生下來,就成了個小臉蛋老是蹙著眉的小氣包。
想到再兩個月,自己就能升格當媽媽,並且還能卸下身上這顆大肉球。戚靄梭滿足的用手撫著隆起的肚子。
「孩子,我不是嫌棄你喔!只是媽媽為了你,腰都快挺不直啦!以後你是像我?還是像你爸爸?」
想到這兒,靄稜神色有些黯然,因為自己連孩子的爹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不過她並不後悔,這是自己的選擇,等孩子生下來後,才會有「安全感」。
想到小小的嬰兒抱在懷中,那種真實的幸福感,靄稜不期滿足的笑了,笑容中充分展露出慈愛的光輝。
鈴——鈴——鈴——
「喂!」靄稜溫柔的接起電話,和先前聽到電話鈴聲的煩躁不耐,有著天壤之別。
「請問哪位CALL機?」
「這裡沒有人CALL機。」靄稜溫柔的回答。
「這裡是不是XXX一六九二?」
「沒錯,但是這裡沒有人CALL機。」靄稜剛剛才在幻想小嬰兒的長相,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仍然好脾氣溫柔的回答,甚至還好心的提醒對方說:「先生,光光這二個月,你已經打過三次電話來這裡問了!」
或者是靄稜溫柔的語調,反而讓對方以為有人在惡作劇。
「小姐,別鬧了。到底是誰找我?」
「先生,我已經說過了,這裡沒有人CALL機。不是你的朋友太笨,連CALL機電話號碼都留錯,就是你的人緣太差,有人故意整你。再見!」
戚靄稜的好脾氣終也有磨光的時候,她忍不住的掛上電話。明知掛人家電話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不過陌生人應該不算吧!
她不知是在告訴自己,還是為肚子裡的胎兒上禮儀課,正為自己的行為辯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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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浩倫一頭霧水的掛上電話,耳中彷彿還繞著剛剛電話中那種「嗲嗲」的溫柔聲音。
宋浩倫相信電話線那端女子,聲音是與生俱來的。她的聲音雖不是那種嗲得令人連骨頭都酥酥的那種,不過也相差無幾,更甚的是聲音中多了股溫柔與細膩,令人想一聽再聽。
「阿倫!阿倫!怎麼啦?」宋浩倫的母親林萍,關心的問著兒子。
「沒什麼。」
「沒事站在電話旁發呆?」
「剛剛有人CALl上我呼叫器,我回電話而已。」浩倫挽著母親坐了下來。
「該不是要走了吧!這麼久才回家一趟,兒子大了,連媽都不要了!」林萍輕聲的埋怨著。
「我沒說要出去呀!今天我一定陪你吃晚餐。」浩倫嘻皮笑臉。
「那還不是逸嫣和阿傑到美國去看你乾媽,你才會乖乖的回家。」
「要不是逸嫣也把仔仔帶到美國,你還會記得有我這個兒子?」浩倫吃味的說著。
仔仔是浩傑與逸嫣所生的兒子。逸嫣平常除了上大學的課程外,有時還到浩傑所開的徵信公司幫忙,而他們的兒子仔仔則委託林萍看顧。
除了因為林萍是浩傑的嬸嬸外,也因為浩倫與他的父親宋子軒都太忙了,逸嫣看得出林萍相當寂寞,才將兒子仔仔交給林萍。
浩倫和方凱才嚷著,有了仔仔後,他們都失寵了。
浩傑、浩倫的父親,彼此是兄弟,他們則是堂兄弟。而方凱的母親是他們的姑姑,所以他和宋浩傑、宋浩倫是表兄弟。
他們三人中,以浩傑年紀最大,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他的妻子陳逸嫣和他差了七歲今年二十二歲。
方凱今年二十七,宋浩倫二十五,他們都是單身。雖然女朋友一堆,偏偏還挑不到可以結婚的對象。
方凱與浩倫的母親,看到浩傑婚後的轉變,由原本的冷漠孤傲,變成一位溫和愛笑的男人,都催著他們趕緊結婚,而在催了一年多仍然無效後,兩人皆宣告放棄。主要是仔仔誕生,既然有了現成的孫子可以寵了,又何苦捨近求遠的巴望自己的兒子找到對像後再製造呢!
從此,方凱與浩倫自稱是「亞細亞的孤兒」,而讓他們不平衡的是自己的魅力竟然比不上剛出生的嬰兒?不過,他們也因此鬆了一口氣,因為還能繼續遊戲人間,過著快樂的單身生活。
林萍聽到兒子的埋怨,故作驚喜的問:「那你是決定要當個乖兒子,定下性子去結婚,並且幫我添個孫子或孫女來寵寵?」
「媽,你不是有仔仔了嗎?」浩倫嚇得趕緊提醒母親仔仔的存在。
「仔仔再疼,終究是差了那麼一點,更何況你姑姑每次老跟我搶。像現在,仔仔還不是到美國去看他外婆!」林萍嘟著嘴埋怨。
浩倫看到母親如此反應,笑在心裡。每一位和母親相同年齡的人,都生怕別人把她叫老了,只有她和姑姑,一天到晚想升格成「祖母級」的人物。
「我呀!每次和你和爸爸出門,人家都以為是我姊姊和姊夫呢!偏偏你老是想當祖母!怎麼看都不像嘛!」浩倫左看右瞧的仔細看著媽媽。
「你呀,就是那張嘴甜,要是拿這本事去哄女核於,我現在孫子都一群了。」
「一群?當初爸也沒讓你生『一群』啊!」
「好啦!不跟你扯了,我去看看晚餐準備得怎麼樣了。」
浩倫看著母親往廚房走去。父親在警界的地位已屬翹楚,而且收入不錯,家裡也請了傭人,再加上母親娘家原本就是大地主,而她又是獨生女,所以備受寵愛,因此浩倫從小就沒見過母親親自下廚,母親下廚的次數,大概十隻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一群?一想到母親剛剛所用的形容詞,他就感到好笑剛剛電話中的女子他倒是可以考慮看看,只聽到她的聲音願意跟她廝守一輩子。
浩倫拿下掛在腰上的呼叫器,看著螢幕顯示的電話號將它按鍵儲存起來。
為什麼?浩倫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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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別老是跟在我身後轉來轉去行不行啊!」方凱無奈的說;
「行!」看到方凱滿意的點點頭,白雪卻狡猾的接口:「只要你把戚靄稜找出來給我!」
「大姊,我叫你姑奶奶行不行呀!只給我人名,沒有任何資料,我們要如何找起?」
方凱和白雪說話的方式,彷彿在和五歲的小女生講理,觀然如此,白雪自動減去十四歲的成熟與智商,無理取鬧的用那雙靈活的大眼瞪著方凱。
「誰說我沒給你們任何資料?」
「那你說,你又給了我們那些資料?」方凱捺著性子問。
「人名?」白雪一本正經的說。
「戚靄稜。」
「性別?」
「女。」
「年齡?」
「二十七歲。」
「職業和專長?」
「地質學家。」
「長相?」
方凱重重的歎口氣,「和香港的影星關芝琳很像。」
「你看,人名、性別、年齡、職業和專長、長相,我不是都說了,甚至連身高、體重我也告訴你啦!」白雪嘟著嘴瞪著方凱,彷彿他能力太差,辦事不力。
方凱頭痛的想立即消失,他現在知道自己當初的感覺無誤——白雪真是個麻煩。若有人聽到他和她剛剛的對話,反倒像他才是委託人,要找失蹤人口。
白雪看著方凱一臉難過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得意,她接著又說:「你看小戚的名字,那麼別緻好記,可算是……算是……」白雪停頓了一下想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但是一下於想不出來,索性問方凱:「可算是什麼?」
「獨一無二,天下無雙!」方凱貼心的說出這兩個成語形容。
「對,就是獨一無二,天下無雙。光靠名字就可以找到人了!」
白雪出現辦公室至今有一星期的時間了,她本身是中德混血兒,母親是中國人,父親是德國人,偏偏從小在美國長大,因此,白雪講中文雖然滿「溜」的,總有一絲的外國口音,而且有時說話找不到形容詞就問方凱,方凱儼然成了她專屬的語文秘書。
然而方凱看到白雪就頭痛,因為每次她闖禍時,收拾爛攤子的永遠是他,所以只要她不在他跟前,他就心驚肉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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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名字雖然別緻好笑……」看到白雪傳來的白眼,方凱立刻改口:「好記。可是……」
「怎麼樣?說啊!」白雪這才收回瞪視的目光。
方凱一時被白雪嬌俏的模樣所吸引,愣在那兒,還需白雪提醒才問:「如果她用英文名字呢?」
白雪想到這個可能性極高,因為小戚曾說,小時候她的名字讓她受了不少恥笑,雖然中文含意極美,不過諧音「七矮人」卻將這些優點全抹煞了。所以,她不是用英文名字,就是要求人家喊她小戚。
白雪不服氣的噘著嘴又說:「她是個地質學家,這樣範圍總縮小許多吧!」
「如果,她到台灣來後,放棄這項專長呢?」
「放棄?」白雪不解的問。
「我的意思是指,她可以不出外就業,而單單接些CASE回家研究,或是改行呢?」
「這……」白雪喪氣的坐在方凱的座位。「那是不是就找不到她了?」
「放心,我們還在找,而且利用許多關係在找,最遲一個月內就會有消息。」方凱保證的說。「除非……」
「除非什麼?」白雪想到英國不太安定的治安。「發生意外?」
看到白雪蒼白的臉色,方凱忍不住摟著她的肩安慰,「別胡思亂想,我是指除非她不在台灣。」
方凱坐在椅背旁,白雪順勢將頭靠在他身上。
「我一定要找到她。」
「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的!」方凱輕撫白雪的頭,疼惜的說著,接著話鋒一轉,「白雪,你今年幾歲?」
「十九歲!不是洗腳水,是十九歲。」白雪俏皮的說著,在方凱身旁她總感到安全、溫暖,可依靠。
「十九歲。」方凱喃喃的重複著,兩個人足足差了八歲。
八歲!方凱的心揪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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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靄稜看著自己一手佈置的房子,滿意的點點頭,自己四個月的辛勞,總算沒有白費。
住在大廈的十二樓,既可稍離地面上的汽車噪音,夜晚又可俯瞰夜景,正符合自己的要求。
靄稜利用大廈原有的大落地窗,裝著雙層的窗簾布,不但具有隔熱效果,更能保有隱私。雖然是住在十二樓,不過以台北大廈林立的情況,總是小心一點較好。再者雙層雙色系的簾布更營造出一室的柔情與溫馨,這正是她所希望的。
這層大廈共有五戶住家,而靄稜這戶的格局約有三十三坪,三房兩廳。
客廳內,她選擇了白色與紫色的雙色雙層簾布,配上法式沙發組,在柔和的燈光照射下,呈柔柔的黃色,地板則以複式地板,藉以區分客廳與餐廳。
當初在裝潢時,靄稜就已經考慮到日後小孩子的需求,所以選擇法式沙發,既舒適又溫馨,彷彿歡迎每個人坐在那上頭休息。而且沒有一般沙發那種硬硬的接角,小孩子才不會撞到而受傷。
靄稜也捨棄以往所喜愛的地毯,因為許多相關嬰兒書籍上提到,地毯容易積生病媒,容易增加小孩子日後學爬、學走時,接觸病菌的機率。所以她以防水柏木為地板材料,也方便時常擦拭的需要。
靄稜舒適的坐在沙發上,從這兒望向餐廳,又是另一個不同的空間,她選擇用熱情的紅色,來襯托餐廳的氣氛,簡單的紅色高背椅就達到了此目的。
想到自己的主臥室,大概是唯一較不合實際需求。雖然整體佈置仍然以簡潔為主,不過床頭的流紗,由銀空的圓形天花板延伸而下,再以燈光投射,實在是浪漫的不得了。
另外還在窗邊擺設一隻貴妃躺椅,方便夫妻談心。
自己的書房兼有嬰室,該是她自己的得意之作,明亮的書房撥出一半的空間佈置成育嬰室,如此一來,自己投身工作時,也不會忘情到忽略孩子的需要。
尤其是自己目前投身於兒童文學的寫作工作,色彩豐富的育嬰室,一定能激發自己的創作空間。
連客房也是溫馨雅致、典雅大方而不贅飾。明知自己不太可能有客人留宿,靄稜仍將它佈置好。
她安慰自己,日後孩子較大時,可以改客房為小孩房。再說總不能讓其中一間房裡空無一物吧?另外如果有人採訪,也可備不急之需。
有誰會來訪?孩子的爹?
不可能的,連靄稜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怨嗎?後悔嗎?愈到預產期,自己問自己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當初是靄稜堅持要用試管嬰兒的方式懷孕,連精子的捐贈者自己都不願知道,她也很清楚,若真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誰,只需打通電話回美國找穎姨便知,可是她卻不願意這麼做。
因為自己特地從美國「逃」到台灣,就是為了避開穎姨的關懷,也怕孩子的爹突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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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子。」白雪撒嬌叫著。
「不准這樣子叫我。」方凱生氣的怒吼。
凱子?不就是冤大頭的同義詞,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冤大頭,沒事不是去收拾白雪闖的禍,就是讓她跟在身邊轉,害自已什麼事也作不成,因為她一直擾亂他的心神。
白雪在一旁委屈的咕噥:「只是個暱稱嘛!也這麼生氣。」
原本不想讓方凱聽到,偏偏他耳朵尖,聽得一清二楚。
「凱子就是冤大頭,而我偏偏就是那麼倒楣。這都是因為你!」方凱生氣的指著白雪。
「人家又沒做錯什麼!」白雪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
方凱斜眼睨視著她,若要說白雪來到台灣二星期以來最大的收穫,即是在遣詞用字方面的進步,尤其在撒嬌方面,像現在,如果她說的是「我又沒做錯什麼!」聽起來就充滿了反抗強硬,偏偏她說的是「人家又沒做錯什麼!」在方凱耳中聽來則包含了無比委屈,反倒成了他才是做錯的人。
想到現在全公司都叫她「白雪壞公主」,方凱認為這算是最貼切也最含蓄的形容詞。
「白雪,公司一定是有些原因或需要,所以在用詞說話方面,要……要較婉轉!」方凱困難的說著,他只希望白雪能瞭解『婉轉」的意思。
「我有啊!」白雪用蓄滿淚水的大眼睛看著方凱。
「不,還不夠。」看到白雪泫然欲泣的模樣,方凱氣都消了,他柔聲的說。
「那你教我好了!」
「比方說,當老婆的央請我們追蹤她先生的行蹤,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所謂的道理,不就是懷疑丈夫有外遇妹嘛,她那種目中無人的貴婦模樣,看了就讓人討厭,如果她在家也是這麼對待老公的話,老公會有外遇一點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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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凱當然知道白雪所指的是誰,不過客戶總是客戶,不能比人太下不了台。
「白雪,我們姑且不管她的態度如何。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是她,你的婚姻亮起了黃燈,你會怎麼樣?她已經受到傷害,來找我們幫忙不外乎又是一次自尊的踐踏,難道你不會努力收回被踐踏的自尊?」方凱以另一個角度看待此事。
「或許吧!」
白雪不甘心的回答,其實她更震撼於方凱分析事情時細密的心思。
「這麼說,下次你不會再要人家先在家閉門思過、自我檢討後再來找我們?」
「知道了啦!」白雪嘟著嘴離開方凱的辦公室。
方凱忍不住笑開了嘴,白雪當初仗著有乾媽的信,賴著非要找到戚靄稜不可,更甚著還要方凱照顧她,否則以她在台灣人生地不熟的情形,若她也「丟」了,只怕對乾媽難以交代。
方凱只好把白雪安置在浩傑的家中。因為,他是單身漢,不方便有女士住在他家,而且他住在同一棟大廈裡,若白雪有任何需要可以很快的找到幫忙。
再者浩傑最多到美國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就可以將白雪丟給浩傑去傷腦筋。
方凱曾自問自已是否太「狠」了些,但隨即又安慰自己,穎姨除了是他們的乾媽,更是浩傑的岳母大人,所以他自然更該擔待一些,而且,還有逸媽幫他,不是嗎?
再兩星期,浩傑和逸嫣一家三口回國時,看到白雪會有何反應?方凱一想到此,似乎又有無比的精力可以應付白雪闖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