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表少爺!」
「永叔呢?」
逸嫣和浩傑被請進屋後,偌大的客廳卻不見於永明的蹤跡。
「在書房!」管家恭敬的回答。
「一個人?還是……」浩傑皺著眉問。
「一個人。」
「那好,我們自己去找他。」
逸嫣拉著浩傑往書房走去。他們兩個是少數可以在於永明的屋子裡自由活動的人,也因此,管家並未阻止他們。
輕輕敲了書房的門,逸嫣不等於永明回覆,就推門而入。正好看到來不及掩飾的於永明,坐在書桌前,滿臉寂寞、哀戚的望著藍天。
「永叔!」
「舅!」
於永明思緒被打斷,愣了一下,才看到來者是何人。只見他收起寂寞與哀傷,換上愉悅的笑容來接待他們。
「是你們!」於永明慈愛的說。「你這小丫頭,還是那邊沒規矩,也不知道要敲門就進來?!」
「永叔!」逸嫣不依的叫著。「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我,為什麼不會是阿傑逕自進來?」
「是他嗎?」於永明好笑的反問。
「好嘛,我承認是我!」看到於永明瞭解的神情,想賴都賴不掉。
「不過我有敲門,是你沒聽到罷了,對不對,阿傑!」
浩傑只是拍拍她的頭,並沒多做表示。
「我懂了,一定是你形式上有敲門,可是並沒……」
「什麼叫形式上,有敲就是有敲嘛!」逸嫣不等於永明說完,立即不依的打岔。
「好吧!我相信你會故意輕輕的敲,而且不等我回答就開門進來!」於永明瞭解的調侃逸嫣。
只見她有些不自在的說:「就是說嘛!」
「那一定是我老了,耳朵不靈光了!」於永明挑著眉看她。
「我想是你在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吧!」逸嫣挽著於永明到書房的另一邊沙發坐下。「或者是人?」
「小丫頭,你在暗示什麼?」
「我媽手術成功嗎?」
「她現在很好!」於永明悻然的說著。
「您不高興乾媽手術成功?」浩傑不解的看舅舅。
「手術成功,永叔當然替我媽高興,他只是討厭圍繞在她周圍的幾隻蒼蠅!」
「蒼蠅?」瞥見逸嫣眨了眨眼,浩傑瞭解的說:「追求者?」
「沒錯,根據最近的『情報』指出,其中有一位最可能的追求者,就是她的主治大夫!」
「哼!」於永明不悅的冷哼出聲。
浩傑這才知道他舅舅多年來至今未娶,原來是為了乾媽,而逸嫣早就發現了這項事實。」
「唉!」逸嫣重重的歎了口氣,「有人說,人若發生什麼重大事故,感情會變得很脆弱。阿傑,我媽這次開刀算不算呢?」
「當然算!我還聽說有些人對子宮——尤其是女性——是很重視的。」浩傑附和的說。
「反正她又不再生孩子!」於永明嘴巴仍強硬的說著,而且力求平和。
「子宮又不是只為了生孩子,它還會讓女人覺得完整。最主要的,它總是女性身上的重要器官,若摘除了,有些人會覺得自己不再像個……」
「胡扯,她永遠是完美的!」於永明緊握雙手,脫口說出內心的話。
「既然如此,當然得由她所重視的人,去告訴她呀!」逸嫣鼓勵的看著於永明。
「可是……」於永明仍有所顧忌。
「拜託,我爸都去世五年了,足夠了。」逸嫣語重心長的說。「我可不希望我媽媽後半輩子的幸福,繼續孤單的死守這兩份感情。」
「兩份感情?」浩傑不解的問。
「一分是對我爸。另一份是這只呆頭鵝!」逸嫣看著於永明。
「你呀!沒大沒小。」於永明迴避著她的眼神。
「永叔,孤單寂寞的日子。你還要她過多久?」逸嫣再一次突破於永明的心防。
「她才四十二歲,對一個女人而言還不算太老,但是對人活在這世上的日子,頂多再有個二十年吧!」
「你媽……」
「我媽不可能長命百歲!不是我這個當女兒的不孝,事實就是如此。」
看到於永明無言以對,逸嫣乘勝追擊的又說。「而且,多份研究報告指出,早年喪偶的人平均壽命都比有配偶扶持的人較短,原因就是少了彼此扶持的人,較沒有求生慾念,他們……」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的想一想。」
「別讓她等太久,我和阿傑先走了。到美國可要記得告訴我她的狀況如何。」於永明眼中的脆弱,阻止逸嫣再繼續說下去。
逸嫣拉著浩傑往門口走去,臨出書房前又說:「我怕姨媽和小逸會對我有所隱瞞!」看到於永明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逸嫣才滿意的走出書房,想必自己一番話已然突破他的心防。
「這樣子好嗎?」浩傑柔聲的問。
「為了他們好。再說,我說的都是事實。」
「大概吧!舅舅需要別人推他一把。」
他們坐上車後,逸嫣才又說: 「永明已經暗戀我媽整整十四年了。如果是十年前,我不會說什麼,可是我爸爸已經不在了。沒有必要再等,我真心希望他們能相互扶持走完人生的後半輩子。」
「希望如此!」浩傑平穩的將車子往恢處開出。
「你知道嗎!每年永叔總會到美國兩三次,為的就是想知道我們在那過得好不好!」她頓了一下又說:「有許多你們的事,都是他轉述給我們知道的。永叔自己沒孩子,他我們都當成是自己孩子般,在暗中注意著我們的需要。」
「小嫣,你是指……」
「沒錯。」逸嫣輕笑出聲。
「原來如此,徵信社在創業初期的確碰到許多困難,還好每次都能迎刃而解。」
「你想永叔會拋開一切,去面對我母親嗎?」逸嫣想到於永明的一些顧忌。
「我只能說他會找一個最不會傷害到乾媽的方式!」
「傷害?有時候等待也是一種傷害!」
逸嫣說的很小聲,小聲到浩傑都以為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以為她根本沒說。若不是他一直注意的看著她,他還真不敢相信呢!
等待也是一種傷害!她在等待什麼?
浩傑總覺得每次自己多瞭解她一點,偏又蹦出另一面他從未見過的逸嫣!
五年!這對他們而言,是成長?還是隔閡?
************ 「哇!老天,你們終於『要』回來了!」
這好一個閃避,躲過浩倫的擁抱。
「什麼叫『要』回來了?文法真差!」躲歸躲,她口頭上難免要調侃浩倫一番。
「喂!俏女郎,國外不是很流行用摟、抱來歡迎人,你怎麼可以躲呢?!」浩倫抗議的說著,眼中有抹頑皮的神色。
「什麼摟啊抱的!我看你何不直接說親吻!再說,若要歡迎,要摟、要抱也是阿傑先啊!怎麼可以跳過去!厚此薄放的!」她太瞭解浩淪的行為了。
「是啊!親愛的小堂弟,我正等著呢?」浩傑配合著逸嫣,看著浩倫。
浩傑的話,讓浩倫與方凱愕然的面面相覷。他們所隊識的宋浩傑,似乎沒有和他們「開玩笑」過,也從未用「親愛的」這麼親密的形容詞。
看來,戀愛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老大,你變了!」浩倫直來直往的個性,毫無俺飾的直接說出來。
「是嗎?」
「變得輕鬆,較富人味!」
浩倫看到浩傑的改變。忍不住開他玩笑,他實在喜歡眼前的的宋浩傑。
「我說,小倫子,你的國文造詣實在太差了,什麼叫『較富人味』!就不能說,較令人感到親近、親切!」逸嫣一副「我真敗給你了」的不屑神情。
「俏女郎,那你是說老大以前令人難以親近,喜歡拒人於千里之外?」方凱接到法倫的求救眼神,開口幫腔。
「我只是說,阿傑以往較容易掩飾感情,現在看開了廠!」
逸嫣對浩傑眨眨眼,浩傑知道她又想藉機取笑浩倫與方凱。
方凱看到逸嫣傳遞給表哥的眼神,聰明的不開口說話。認識這麼多年,他知道她一定話中別有玄機,偏偏浩倫還……
「老大他現在為汁麼看開了?」浩倫明知逸嫣說話的口吻詭異,還是問了。
「既然無法改變你們之間的親戚關係,所以只好看開羅!」逸嫣還刻意的聳聳肩,用肢體語言來強調浩傑的無奈——雖然浩傑一句話也沒說。
「我就知道,我問了一定會後悔!」
「那你還問!」逸嫣蹬著浩倫著。
「你不就是等著他問這一句嗎?」浩傑首度開口為浩倫說活。
「就是說嘛!」
「委屈你啦!」逸嫣走過去拍拍浩倫的背。
「沒關係啦!只要你煮頓曉餐補償就好!」
「沒問題。方凱,也算你一份!」她也拍拍他肩頭。
「謝啦!」
「好啦!言歸正傳,事情調查得怎麼樣?」浩傑直接問浩倫。
他馬上知道浩傑指的是「韓涓」的那件CASE!
「那三位女士最大的共通點是,她們都是登山社的一員,而那三名男士則是某星期五餐廳的……」
「我懂了!」浩傑點點頭,明白浩倫話中的意思。
「登山社?那麼在深山碰到毒蛇的機率很高羅!」逸嫣感興趣的問。
「高?就像是兩岸高級官員共同出席國際會談活動機率那麼高!」
「方凱!」
「他的意思是指,台灣的毒蛇數目比以前少太多了,大半都消失在華西街。」浩傑手撫著太陽穴,邊就事論事的說:「而且,喜歡爬山並不表示就會抓蛇,更何況是女性!」
「這六個人彼此認識?」逸嫣沉思的問。
「剛開始是如此。」浩倫收起戲謔的心情,正經的說著。
「你是指,這三名女性和那三名男性,一是因為同在登山社,一是因工作地點。」逸嫣推論的看著浩倫,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錯。
「的確,剛開始是如此。我們從其中一名女士的日記中發現,她們在一年前,相互約定用一種較特殊的方式來慶祝生日,她們選擇到星期五餐廳選擇男伴並共度一宿。」』 「所以她們各自認識了這三名男士?」
「應該是這樣,她在日記中並沒有特別的描述。所以、我們也只能這樣假設了。」浩倫回答逸嫣的問題。
「浩倫,你不是暗示她們三名女士可能因為『被騙』,尤其是金錢,才興起報復的念頭!」浩傑望著浩倫問。
「警方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等一等。」逸嫣突然想起一件事,「韓涓那本書出版多久了?」
「一年!」
「一年?這不是很奇怪嗎?總不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韓涓能未卜先知,我看這是一椿連續謀殺案。」逸嫣想起韓涓忍不住輕顫。
「我也是這樣認為!可是兇手是誰?」浩倫看著另外三人問。
「只有兩種可能性!」浩傑微笑的說:「其一,是韓涓的忠實讀者,入迷到順著她所寫的情節去—一實現,但這範圍太廣。」
「只要看過這本書的人,都有這個可能性,那嫌疑犯的人數將打破世界紀錄!」方凱接著又說:「其二,就是作者本人!」
「沒錯,我也是這樣猜的!」浩傑點頭說。
「阿倫,我記得書中還有一位關鍵人物,是下一位被害人,對不對?」
「沒錯,俏女郎!」
「在書中,這三對男女是藉由婚姻介紹所的聯誼活動認識的,而關鍵人則是促成他們認識介紹所的職員。那現在呢?」
「關鍵人是下一個受害者,那是誰呢?」方凱看著他們,每個人都各自沉思。
「星期五餐廳的負責人!」浩倫猜說。
「也有可能是餐廳的經理,或者該說是負責餐廳現場的管理人。」方凱也提出意見。
「也許是作者,若不是韓涓寫了這本書,或許不會發生這些事!」逸嫣說。
「或許還有另一位可能性的關鍵人!」浩傑—一過濾他們所說的人選,自己也提出一個。
「我指的是『可能性』關鍵人,或許並不存在,不過也很難說。
就是當初建議她們用這種方式慶祝生日的人!」浩傑冷靜陳述,其餘三人一致點頭附和。
「沒錯,這麼一來,她既然會如此建議,說不定本身去過這家餐廳,也就認識裡面的……」逸嫣聳聳肩,略過不言。
「我想,有寫日記的那位被害人,上面並沒有記載是誰建議的吧?」方凱看著法倫向。
「或許原本有!」看到每個人感興趣的看著他,浩倫說:「那本日記中,有幾頁被撕掉了!」
「撕掉?」逸嫣驚訝的說。
「看來這位關鍵人,是真的存在!」浩傑再一次揉著太陽穴說。
「阿傑,你偏頭痛又犯了,是不是?」逸嫣早注意到浩傑的動作。
「我看是睡眠不足!」浩倫朝著方凱眨眨眼。
「老大,你不可能讓俏女郎得逞了吧?」方凱故意怪叫著。
「什麼叫得逞,是兩情相悅!」逸嫣憤怒的瞪著他們兩個。
「好吧!成功了嗎?」方凱捺著性子問。
「不關你們的事!」
「喔——哦!有人要惱羞成怒了!」浩淪在一旁得意的叫著。
「好啦!那是我和小嫣的事。我是昨天開了一天的車子有些累了,今天又趕來公司看看。」浩傑不忍讓逸嫣出糗,開口解釋。
「你們兩個若還想吃晚得,就給我閉嘴!」
「是,大嫂。」
浩倫與方凱異口同聲的說,逸嫣聽在耳裡,樂在心裡。
「阿傑,我看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你休息,我去採買今晚晚餐所需要的東西。」
「也好,浩倫、方凱,晚上見。」浩傑挽著逸嫣走出辦公室。
「七點!過時不候!」逸嫣轉頭提醒他們。
看到他們終於走出辦公室後,浩倫問:「你想,俏女郎剛剛的臉是氣紅的?還是羞紅的?」
「都有!」方凱聳聳肩回答。
「那他們的關係,進展到何種程度?」
「原地踏步!」
「你確定?!」浩倫對於方凱的洞察力向來臣服,不過這一次他有些不敢置信。
「否則俏女郎今天會更加不同的!」
「為什麼?」
「她太急躁,而且缺少一股『溫柔』」。方凱以專家的口吻說。
「是嗎?!」浩倫疑惑的說著。
「溫柔?逸嫣?他實在很難將它與逸嫣連在一塊。她對他向來都是惡言相向,或許是真應了那句「我的溫柔只有你看得見。」
溫柔,也得因人而異、因人而施。
*************
好不容易才送走那兩個飯桶,方凱和浩倫,逸嫣收拾好餐具及剛剛閒聊時喝的飲料。
浩傑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逸嫣走過去問:「怎麼?頭還在痛嗎?」
「還好,下午回來吃顆止痛藥,睡了一下,現在好多了。」浩傑睜開眼睛看著逸嫣說,他實在喜歡這種酒足飯飽,又有人陪伴的「家庭氣氛。」
「我幫你指墳按摩!好不好?」
不等浩傑表示,她已走到他身邊。只見她先指正前勁部、橫頸部、延髓部和肩胛上部,先讓頸部和肩部的肌肉放鬆;又見她延著頭部正中線,從髮際到頭頂分六個指壓點點指壓,用兩手的三指反覆壓五次。
剛開始浩傑還會注意她手指動作,不到一分鐘,他只感到全身放鬆,頭部和頸部肌肉不再僵硬緊縮,他慢慢的沉浸在一片舒適中。
經由手指的觸感,逸嫣可以感覺到浩傑的放鬆,她相信也希望這對他真的有幫助。
她在三個月前,就已經來到台灣,一直住在永叔那,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她發現永叔的書房裡有本指壓療法的書,於是好奇的翻閱,特別默記下幾個她喜歡的指壓療法,並牢記在心。今天是第一次學以致用,還不知道有沒有效呢?
過了約十五分鐘,逸嫣停止指壓,坐到浩傑身邊注意他,見他張開眼睛,連忙問:「感覺怎麼樣?」
「很舒服,謝謝你!」
逸嫣獨自嘀咕的說;「舒服就表示有效,有效那……走,我們去試另一種。」她興致勃勃的拉著浩傑往房間走去。
「那是治療什麼的?」
「提高性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