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大色狼還算有點良心,非禮她後許下承諾,答應今天十點話劇社公演前會出現。他最好是真的會來,否則她就在他的晚餐中下瀉藥,絕對不能讓他以為她好欺負。
九點三十分,朱蔚雯瞄瞄手錶。道具已整理得差不多,乾脆到處去看看好了。
今天的振風高中非常熱鬧。
「振風」雖然男女分班,但對於男女間的交往一直抱持著支持的正面態度去看待,輔導室還設有「愛情信箱」,替戀愛中的同學所遇到的難題找出解決之道,再一封封回信。整體來說,「振風高中」是間思想開放、作風新潮的私立高中。
絕對不要歧視『』私立」學校,如果「振風」參加公立高中聯招,錄取分數肯定最高。這點只要由他們的升學率就能看得出來:百分之八十公立大學、百分之十私立大學,剩下的百分之十?出國去了。「振風」的學生,會玩、會唸書,家境中上——能放著公立高中不念去讀每學期學費十萬元以上的私中,會窮嗎?他們簡直是天之驕子,率性而不隨便、自由而不失節制,多令終日汲汲於分數的莘莘學子稱羨及大家認同。
今天校慶,平日只能在校外的會的情侶們紛紛拋棄矜持,手拉著手在校園中漫步起來,伴著涼爽的微風,景象真是。冶然。
走在大賣場,會發現賣絲帶的攤子生意特別好,這也是「振風」的一項特色。如果女孩子有了男朋友,就綁藍色絲帶;想交男朋友,綁粉紅色絲帶;對愛情沒興趣,可以綁褐色絲帶。男孩子和女孩子一樣都得綁帶子,不同的只是女孩結在發上,男孩繫在腕上。這項只有在校慶時才會出現的特別傳統,是為了讓每位師生的愛情狀況一目瞭然。看到心儀的人綁粉紅色絲帶,加油並恭喜!.綁藍色的,回去哭吧,下一個會更好!褐色?如果你有恆心沒有毅力,那還是算了吧!
不過,絲帶是下午才綁的,所以現在有很多男孩子拉住自己的女友,拜託她們綁上藍色絲帶,避免遭到其他登徒子覬覦。
朱蔚雯笑吟吟地走過絲帶攤,還沒開口,就被二A的班長吸引了。
她的頭上有兩色絲帶!
「鈺繡,你幹嘛啊!綁藍色又綁粉紅色。」有了男朋友還想再釣別人嗎?她的下巴快掉了。
負責照顧攤子的副班長熱心地插口:「老師,繡繡的男朋友昨天幫他們隔壁班的班花送作業到辦公室,繡繡一氣之下,就把粉紅色絲帶綁上了。」對嘛,誰說只能有一個男朋友,「一妻多夫」的制度又不是沒存在過。
「嘔……」看看班長,朱蔚雯決定逃避這個話題,轉向副班長閒聊。
咦,又一重大發現!「你綁褐色的,班花!
不理會朱蔚雯的班長,那位被稱為班花的副班長微微蹙眉,「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還不忘狠狽地把隔壁攤愛慕的眼光瞪回去。想追她?不要說機率小,根本是負的。
朱蔚雯暗暗吐舌,現在的美女啊,一個比一個難惹。
「老師,你要綁哪一色?」老師來「振風」快一年了,什麼八卦新聞都沒有聽說過,在「振風」能當排聞絕緣體,實在是不太簡單。既然與誹聞絕緣,那麼她的感情生活便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令人很想揭開一探究竟。
朱蔚雯勾起一抹溫柔的笑,輕聲道:「下午你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來的話,她一定會為他、為自己綁上藍色絲帶。
「哦——」副班長一臉好少女的樣子,「老師,你在等那個『他』向你示愛對不對?」今天才做決定,可見是校內的男生羅!看來,遲鈍的老師終於感應到鞠老師的一番情意了,也不枉費那個純情男子辛苦暗戀快一年。
說曹操,曹操到。
快,朱老師就在那邊,過去和她說話啊!鞠鴻毅偷偷劃一個十字,鼓起勇氣來和朱蔚零打招呼。
「朱老師,你…??,買緞帶啊?」該死,又口吃了!
聽到此話的朱老師停止與副班長聞聊,抬起頭來對面色微紅的鞠鴻毅微笑。
「不是,聊一聊而已。」」奇怪,他的臉怎麼那麼紅?「鞠老師,你很熱是不是?臉紅成那樣。」
「哦,不是!」他的臉更紅了,「啊……是,我是說,我很……熱。」其實他想說的是我很喜歡你。
完了!副班長敲敲額頭,大木頭還是大木頭,這下他失戀定了。
朱蔚雯好心地遞給他一張衛生紙,「鞠老師,你今天要綁哪一色的帶子?」今天沒什麼太陽啊,怎麼會流汗流得像下雨?
還用說嗎?歷年來都是綁粉紅色的。二A的班長憐憫地看著他。
答案卻挺出乎她的意料。
「藍……藍色?』鞠鴻毅先生連耳根於都紅了,「我的……意思是……希望是藍色。一個男人手上老綁著粉紅色的帶子滿丟臉的,這次終於遇到一個令他口吃的女人,他要鼓起勇氣來,努力擺脫「粉紅夢魔」
「你還沒跟你喜歡的女生告白啊?』朱蔚雯邊吃隔壁攤遞過來的藍莓冰淇淋邊道:「那你要加油哦!.像鞠老師脾氣這麼好、有正當職業、為人正派的人,你跟那個幸運的女生告白,我想她一定不會拒絕,加油廠』嗯,這盒冰淇淋挺好吃的,這攤一定會賺。
「真的?」聽到意中人如此稱讚他,鞠鴻毅一顆心都快飛上天了。
「嗯!」朱蔚雯重重點了頭,像是要給他勇氣般拍拍他的肩。
深受感動的鞠鴻毅決定放手一搏、輕輕執起朱蔚雯的手,「你願意——」他好不容易要說出的深情告白被來人截斷……
「放開她!」常君漠大手一帶將朱蔚雯拉人懷中,手臂佔有性地摟著她的腰。沒想到在學校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最好是有什麼理由,否則他一定要他死得很難看。
噢,好痛!朱蔚雯揉揉被撞痛的後腦勺,側過頭看看她到底撞到什麼東西?
是他!
「君漠!」她驚喜地轉過身來,在他臭臭的俊臉上輕輕一吻,還以為他不會來了。
「我來了。」他把眼光調回她身上之前,不忘警告地瞪了呆掉的鞠鴻毅一眼。
朱蔚雯緊緊挽著常君漠的手,拉著他往話劇社表演會場走,「我告訴你哦,來了就不准走。」
不准?「為什麼?
「你剛才已經收了第二次的謝禮,」她指他臉上剛剛她吻過的地方,得意洋洋。「沒得賴,不准走了。」呵呵,她真佩服自己英明睿智的頭腦,『「先下手為強」果然是高招。
謝禮?常君漠攬住她的腰,「這麼輕的謝禮請不動我c」
什麼?朱蔚雯警覺地離他遠遠的,「別開玩笑,在這兒演出沒有錢可以拿哦廠』拜託;他真的根貪心地,不愧是商人,一點點虧都不肯吃,難怪「熒火集團」每年的盈餘那麼多。
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在家表演也沒有,不是嗎?」他惡意地道。
該死,他那張臉離她太近了。
「反正,就是不行。」她抗辯得心虛。不行,真的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她拚命告訴自己,如果真的現場演出,她往後的日子恐怕必須因為逃避校刊社的緊迫盯人,而天天躲躲藏藏,不能像從前一樣自由自在。
他好笑地摟回她,在她耳邊說道:「這筆帳咱們回家再算。
「不騙人,不可以中途開溜哦廠』她高興得挖起一匙冰淇淋送人他口中。
「好。」常君漠自然地吃下冰淇淋,順帶輕咬她的細白小手一下。「我覺得你比冰淇淋好吃。
她笑著打他一下,「神經!
望著他們打情罵俏、漸行漸遠的身影,好多屏住氣的少女終於鬆了一口氣,紛紛打聽朱雯身邊那個大帥哥是什麼來頭。
「帥呆了!』二A班長的眼睛變成標準的心型。好帥!她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男人,以前的日子她都白活了,為那個醜八怪傷心更是她一生最失策的.事,誰要誰撿去好了。老師身邊那位超級大帥哥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人。被「美色」所誘的班長大人慷慨激昂地拿下藍色絲帶,準備尋找下一個春天。「花癡!」完全不把男人當人看的副班長酷酷地擰班長的耳朵一下,自顧自地由攤位跳下,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後,拿著一堆絲帶走近仍在發呆的鞠鴻毅。事情已成定局。兩分鐘後,鞠老師恢復正常,卻發現他不只手腕上繫了條粉紅絲帶,連腳踝、膝蓋、手肘、脖子、頭髮上全綁滿了粉紅絲帶,身上的白襯衫還被寫上」愛我」兩個字。乍看之下,遠以為是今天抽獎的獎品,,只是包裝得有些拙劣罷了。
失戀很可憐,可是如果在失戀的同時身旁還有個不懂同情的高中女生,死了恐怕會比較好過。
※ ※ ※
呼,好熱!熱死了!終於要謝幕了!
在六月天穿這種厚重的戲服真是慘不人道。
還在台上的朱蔚雯亂沒形象拉高及地長裙,與話劇社其他演出人員及相關工作人員站走後,深深地一鞠躬,算是答謝台下觀眾一小時的觀賞和鼓勵。
她在禮堂中搜索,想找出那個令她心繫的男人。
啊,找到了,在那兒!朱蔚雯對他欣喜地微笑,揮手致意…找他一點也不困難,真的!雖然今天會場爆滿,至少有兩千名觀眾,她還是能馬上找到他所在的位置。不只因為他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做人身高,他那肢冷冷的孤獨氣息將他與其他人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連空氣的流動都被排除在外,這麼冷傲獨特的一個人呵!
她心裡甜甜的。為了她,竟能花上一小時的時間,做一些凡人會做但不該是他做的事。
愛上一個只把溫柔留給你的男人很容易。真的非常容易。
閉幕了,但對他們只是另一場開始啊!??後台永遠是一片混亂。台前光鮮、台後紊亂的定理永恆不變。
朱蔚雯揚起幸福的微笑,看著由校花飾演的茉莉葉被一大群男生包圍。
聽說這一屆校花是以高一的清純佳人之姿擠掉現在高三、明艷動人的前任校花,成為現年十六歲的「振風」第一美女。換句話說,就是高一至高三都可以追的黃金少女。
在「振風」,女生肯定是年紀愈小愈吃香羅!高一時,只要是男生就有資格追,是「金」;高二時,高一小學弟已不能做為對象,是為「銀」;到了高三,只剩一個年級的男人可供挑選,馬上就降格成〔銅」;不幸讀高四,老女人一個沒人敢要,那可就成了「廢鐵」。不過,也不是沒有成魚翻身的機會,一上了大學,這輪迴就重新開始了。
所以黃金身價的現任校花被一束束包裝精美的玫瑰、百合、鬱金香淹沒,也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鮮花多配美女啊!
她羨慕地看著年輕的校花一次次地微笑、接受相得益彰的饋贈,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她愛上的男人是不會做送花這種無聊事的。既然一輩子沒機會從他手中接過鮮花,看看別人的也不錯。
但她錯了,徹底地錯了。
她感到身後有股熟悉的氣息,迅速地回頭。天啊!好大一束紫色桔梗!
呆呆地接過花來,她的雙眸迅速泛紅,感動的淚珠不停在眼底徘徊,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你……為什麼?我以為……」她哽咽地說不下去,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哭什麼,傻女孩!」常君漠拭去她的珠淚,一手替她拿著花,一手將她納人懷中,輕聲道:「沒有為什麼,我愛你啊!你以為我會讓自己愛上的人沒有鮮花的祝福嗎?
她笑中帶淚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桔梗?」她怎麼有辦法不愛上他?
低下頭來以鼻子輕觸她柔嫩的臉,常君漠附在她耳邊低哺:「你只插這種花。」
如果現在沒人,她肯定會勾下他的頭狂吻。朱蔚雯的小手爬上他輪廓過度俊美的臉,凝眸深處淨是溫柔,「我愛你!
「我知道。」他執起她的手輕吻。
她擦乾淚水,再度由他手中接過花來,「『剛才我沒有看到這一束花啊!」這麼大束,她近視再深也沒道理看不見。
「我要花店的小弟送來的,九十九朵。」指向旁邊的小弟,他漫不經心地回應。「你要拿著它,還是叫小弟把它送回家?」這樣逛園遊會,可能會有點麻煩。
「送回家好了!」她不捨地將頭埋在花中深深吸一口氣,像要留它在身邊一樣,然後才將花放到小弟手上,要他送去「熒火山莊」。她一定會好好記住的,他送她的第一束花,這股淡淡的馨香她一輩子都會記得。
絲毫不在意身邊的觀眾,常君漠以平日的正經拿出一條藍色絲帶來,「你願意繫上它,成為我的女朋友嗎?輕柔的詢問由他喉間逸出。適才在欣賞話劇時,「振風」的女校長走過來與他閒聊,談到了這個特別的傳統,她還意有所指地送他一條藍絲帶,要他送給女朋友。他想,人境隨俗是正確的。
她睜大圓眸,欣喜欲狂地拉著他的袖子,「當然好!」
執起她的髮辮,他溫柔地替她綁上蝴蝶結,像是宣告他的愛一般。
糟了,她身上沒有藍色絲帶。這下可饃了!
正當朱蔚雯煩惱之際,善解人意的校花遞給她一條藍色絲帶,「老師,你還不快綁住他,你知道桔梗的花語是什麼嗎?」好浪漫,師丈真是二十世紀未最好的男人了,又帥又體貼,將來她的老公如果也能像師丈一樣,那該多好!
拿著絲帶,朱蔚雯靠著一樣有興趣知道答案的常君漠問道:『什麼意思?」很特別嗎?
校花用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用看白癡的眼光看待她崇拜的老師和師丈,「九十九朵代表『天長地久』,桔梗的花語是「不變的愛』,合起來的意思就是:他對你的愛天長地久不變!老師,這樣的男人怎麼能錯過!」
「嗯。」明明知道他一定不曉得其中的含意,她還是被感動了。「你願意綁上它嗎?」她抬起頭仰望他,宜覺他的懷抱是她一輩子的避風港。
他笑而不語,伸出左手緒她,讓她將藍色絲帶纏在他手上,也讓她一輩子纏繞在他心上。
好感動!所有在場的女生都不知不覺地掉下了眼淚,有男朋友的都偎到男友懷中去感受愛意。
如果,今天演的是這個,恐怕台下兩千人都會感動落淚吧!
待朱蔚雯在他手上綁好後,常君漠抱起她專注的小臉,吻上她的雇、她的心。
「有人……」他真的要現場表演……沒辦法了,他真會誘惑人,居然這樣吻她,她其的沒力了!
他摟緊她的腰,低頭將滿腔的愛戀藉由這個吻盡數灌人她口中。
半晌,她推開他,氣喘吁吁,「好了啦!」他不要面子,她還要喔!
面子……糟了,有人!而且還是——很多人!
讓她死吧,朱蔚雯紅了臉,完全不知所措,拉著常君漠的手,向禮堂門口衝去。
「恭喜!
「什麼時候結婚?
「早生貴子!
「永浴愛河!
「白頭偕老!
好不容易突破重圍的朱蔚雯忿忿地瞪常君漠一眼,「都是你啦!」完了,完了,不用等校刊社來找她麻煩,明天的「振風快報」上恐怕就會印上她的轟轟烈烈事跡了。看來她明天食的得打扮成搶銀行的歹徒,只露出口鼻及眼睛,以免被人認出來。
去死啦!朱蔚雯氣得渾身發抖。聽聽他們剛才那群多事的觀眾說些什麼鬼話。她大小姐好歹還沒嫁地,照他們說的話,那她豈不是得非他不嫁……等一下,他故意的。
「他們的賀辭不錯!』常君漠彷彿事不關己地輕描淡寫。
他果然有目的。「你是故意的?」氣死了,不小心愛上卑鄙小人。
「情不自禁!」他彈彈她的鼻尖,「就算是剛才未完的謝禮好了!」充滿愉悅的聲調或多或少滅了她的心火。
還敢說!「你明明說回家算帳廠』說話不算話。
他湊近她吸她身上的香氣,「我不介意你回家再跟我算一次;」在學校競然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如果他不快點在她身上貼「所有權」標籤,不知死活來動她的人可能會愈來愈多。
「你——一」她發現他變得會耍她玩了。「誰跟你再算一次,你還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頭好痛,身邊吱吱喳喳的聲音真不小。
她發誓,如果明天她上了「振風快報」,一定在食物中下瀉藥。
精神損失?「怎麼賠償?」常君漠牽著她的手漫步在遊園會責場,不理會從他身邊頻頻傳出的驚艷抽氣聲,多年來的習慣使他不在乎,也不多加理會。
人類的通病,以貌取人。
「你贏一隻凱蒂貓給我好了。」她興奮地指著三步之遙的攤位。
常君漠愕然發現自己出世太久。凱蒂貓?他可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從何贏起?
瞇著眼打量攤位———射擊!那麼所謂的「凱蒂貓」大概就是獎品台上的娃娃之一。這個賠償挺容易的.競挑上他最擅長的一項。
「你看到了嗎?最大的那一隻哦!」她滿心喜愛地看著架上身著粉紅色吊袋褲的凱蒂貓。
他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看到了即將到手的獎品,也看到了規則——大型凱蒂貓,六發子彈全中紅心。
六發?他扯起一絲成功的笑意,就算紅心半徑只有一公分,他依然能準確無誤地連中二。三十發,何況這次靶子的紅心半徑約有五公分,射中的機率多了一:十四倍,區區八公尺的距離算不了什麼,最容易的是打的是固定靶,而不是活靶。
平常人想連中六次紅心不大可能,但對他來說實在比吃飯喝水還輕鬆。
負責提供玩具槍的小姐聽到他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後心跳不禁漏了半拍,顫抖地將改造玩具手槍遞給常君漠,卻在抬眼的那一瞬閉被他冷漠剛毅的俊臉所迷惑,欣賞的眼光掩不住愛慕地癡望著他修長如鋼琴家的手指,失落一顆寂寞芳心,但隨即訝然他手腕上的藍絲帶。這麼好看的男人,竟已被貼上「所有權狀」,頭結粉紅色絲帶的小姐無限歎惋。
玩具槍?常君漠沒想到這輩子會有用玩具槍的一天,他第一次用的槍就是真槍,碰都沒碰過這種小孩子的玩具。
他輕巧地用手指耍了可笑的玩具槍一圈,流暢的動作又招來許多愛慕的眼光。
「看你的羅!」朱蔚雯替他加油打氣。
再轉了手上的玩具槍兩圈,他允諾似地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攬著她住射擊處走去。他們情人之間的濃情蜜意羨煞了圍觀的人們。
瞇起眼睛,常君漠凝視著過大的紅心,沒有絲毫遲疑地斷然出手,星眸中沒有平日用槍時冷肅的殺氣,倒是有點玩遊戲、開玩笑的意味。他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從前開槍時,不是為了練習就是執行任務,每次都是為了一個冷酷的目的——存活,只有這一次用槍,單純得是為了自己、為了好玩,不摻雜任何恩恩怨怨、不涉及江湖血腥。這令他有點不習慣,不知道是因為用玩具槍還是乍然放鬆的緣故。
彈無虛發。
小姐咋舌地將凱蒂貓交給走近櫃檯還槍的常君漠,還是不太敢相信有人贏走了這個大家都以為送不出去的禮物。
伴著許多敬佩的掌聲,他將凱蒂貓塞進愣在一旁的未蔚雯懷中,「走吧!」邁開步伐繼續向前走。
『等一下,」朱蔚雯小跑步地追上他,「你的槍法真好廠』動作片中的男主角不但沒有他帥,射擊的姿勢也沒有他俐落,從開槍到結束都不必停頓,一氣呵成。
他聳聳肩,不在意地說:「老本行。
「可是這次不一樣。「他的眼神不一樣。
「有嗎?」都射中了,不是嗎?
「你上次開槍的時候眼神冷酷絕情,令人覺得害怕,不過剛剛你緒我的感覺是溫和隨便,差好多。」不過,她比較喜歡他現在有人性的樣子。
「你在抱怨我不夠冷酷絕情?」他記得上次他還為了她手下留情。
「笨蛋!」這種廢話也要問。
「全校教師請到綜合廣場集合,全校教師請到綜合廣?場集合。」廣播器的超高音量鎮壓住園遊會大賣場的嘈雜。
多年的訓練令常君漠很快察覺空氣四周緊張和刺激的氣氛。
「怎麼回事?」他銳利的眼神在蠢蠢欲的學生們臉上梭巡。
「也是『振風』的傳統。」朱蔚雯有一點欲哭無淚地拉拉自己黑色的圓領衫。「每回校慶,學校都會召集全體工作人員到綜合廣場,上至校長下至工友一個都沒僥倖的機會。在廣場上的臨時水池架設了人坐在椅子上、如果有球擊中他頭上的靶子,他就會掉下水的道具。為了安全起見,大家都會戴上安全帽,並在水池底層固定一層厚厚的海綿,絕對不會有打傷或者摔傷的事情發生。校長及主任級教師都會先當開張第一炮、一個個輪番坐到椅子上,由全校同學競價,出價最高的那位同學可以獲得丟球的權利。總之,學校的大頭都得下去就對了。」命苦啊,有這種傳統。她苦哈哈的。
有點意思。「那幹你們什麼事?」
「所募得的捐款是要捐給『創世植物人基金會』的。為了提高收人,不止學校的當權者,全校教師也要供學生挑選。先喊價,再指明看上的『貨色』,非常刺激。老師們大概都是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吧!」怎麼會這樣殘酷地對待老師?希望學生對她的印象不會太差。
「是嗎?」有一個惡毒的詭計在常君漠腦中逐漸成形。「每個人有次數限制嗎?」
「就是沒有才可怕。」慘無人道的傳統。「不過,待大老們下水之後,會依喊價高低排出二十名得標學生順序,也就是說,平凡的小老師有二十次可能中獎的機會」她不禁自憐。其實她也是由別的老師那裡聽來的,還沒有實際的經驗,只是每位老師臉色難看的程度,令她驚恐在心罷了。
「有沒有人被欽點兩次?」學生最恨的老師應該就那幾個。
「聽說……以前有一個教官連下二十次水……」執教鞭者最大的噩夢莫過於此。
二十!.現在的學生夠狠卜「全校教職人員請立刻到綜合廣場集合,全校教職人員請立刻到綜合廣場集合。」猶如催命符般的廣播,今「風城高中」所有教師的右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完了,右眼跳災!
「你要去嗎?」看心愛的女人被丟下水不是他的作風。
「去!」做人要有勇氣。「你放心,我泳技好得很。」六五天下水消消暑也不是什麼慘事。
他緩緩點頭,……」你先去好了、我五分鐘後一定到。」
「嘿廠』他好像有什麼陰謀,神秘兮兮地,不管了,她得走了,而且她還不想錯過校長大人的「落水典禮」。
目送她輕快的背影離去,常君漠由角落招來剛才自稱是花店員工的小弟,對他交代了一些話後,才邁開長腿走向綜合廣場。
看小弟在學生中賣力穿梭,或許,常副總裁真的有什麼陰謀也不一定。
※ ※ ※
「兩千!」
「兩千五!」
負責競價的主持人舉起右手,「兩千五一次!兩千五兩次!」環顧四周沒人再舉手後,他才繼續說道:「兩千五三次!」大木捶重重落下,「由三C班張文合以兩千五百元獲得讓校長下水的權利,成交!」
「謝謝,謝謝廠』身為高三同學,只剩一個多月在校的張文合抬起雙手接受夾道英雄式的歡呼,黝黑的臉上掩不住神采飛揚之色。
曾是棒球隊隊長的張文合由重軍團手中接過網球之後,看也不看就往校長頭上那個靶子砸去,球速之迅猛,差點令校長由椅子上逃跑。
「砰!」正中紅心。
「噗通!」
以現在進行式成為落湯雞的校長大人,落水聲伴著同學的鼓噪聲在校園內宣揚開來。
『』真可怕!」朱蔚雯嘟著嘴靠向不久前才到的常君漠。
「不錯啊!每位老師得不得到學生認同一試便知。」
她瞪他,「如果你們公司也有這種『不錯』的制度,你大概就不會這麼說了,常『副總裁』。」幸災樂禍的傢伙。
常君漠臉色微變。如果真有這種事,他絕對辭職不幹。
「你看,等一下的中獎名單出來了。」朱蕭雯有一點。驚恐地看著橘紅色的競價榜。
他摸摸她長長的髮辮,「有那麼可怕嗎?」他總覺得她很惋惜自己不能參加競標。
不理會他的笑譴,她順著「得獎名單」念出:「二F翁揚德五千、二G林宏家四千五,」天啊,現在的高中生真大手筆。「一C林秀嵐三千七、三日李姿儀三千五、三A劉漠邦三千四、二日張鴻任三千三、三下紀卓如三千一、二A王鈺繡三千……」連鈺繡都在榜上,她會對誰不滿呢?
「依上面的價格看來,你們學校高階人員的聲望挺不錯的。」一直部在一千到兩千之間徘徊,只有校長是唯一例外。
「對啊,」她玩著他的袖扣,」讓他們下水的同學是緒他們面子,不是對他們有什麼不滿。」
「好像告一段落了。」剛才下水的校長、主任們站成一排向大家鞠躬後退開。
「緊張的時刻來了。剛才是價錢愈高愈尊敬,現在是價錢愈高愈唾棄。」她其實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一位老師失敗到這種程度,讓學生寧願花五千元的代價,只求讓那位老師下水——受萬人恥笑地下水。
顯然主持人也極為好奇。他把翁楊德請上台後問道:「這位同學,請問你心目中的『對像」是誰?」
站在教師群旁的不少同學都注意到了「二F』、「二G」班導的臉色簡宜是被人踐踏過般灰黑。
誰不知道「二F」、「二G」是「振風」惡勢力的大本營,什麼難管的「劣質生」都集中在那兩班,學校為了「鎮暴」,特別派出了「振風雙煞」駐守在那兩班。鐵的紀律是有實行,愛的教育卻看不見,難怪同學們要起來反抗,親自送「親愛」的班導下水。
但復仇者的對象挺令人意外的。
「鞠鴻毅。」他沒有絲毫遲疑欽點出目標物。
什麼?不只離翁揚德最近的主持人不相信,台下全校師生包括「二F」班導都忙著收拾碎掉的鏡片,省得有人踩到受傷。
揚德,我的好學生,以前是我不對,你們還不計前嫌這樣待我,從今天起我一定會好好待你們的。「二F的班導感動得無以復加。
「轟!」
一道青天霹靂炸人鞠鴻毅腦中。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他不認識那名叫翁揚德的同學啊!這一定是誤會,一定是誤會。鞠鴻毅無語問蒼天。
震撼過大的鞠老師就這麼被尊師重道的童軍團成員給「扶」上寶座,正確地說,是連拉帶拖地帶他去行刑。
不。鴻毅兄在心裡哀嚎。為什麼?他雙手掩面不敢看向一公尺深的水,他有恐水症啊!
落水了。
「啊——」很明白的,鞠先生的慘叫蓋過了水聲,甚至一宜持續到被人撈上來為止。
朱蔚雯磷憫地看著差點口吐白沫的鞠老師,覺得有夠丟臉,才一公尺的水也爬不出來。那小子做得不錯。常君漠嘴角揚起莫測高深的笑。
敢碰他的女人,就要付出代價!
廣場中熱烈的氣氛未曾稍減。
不過「二G」的班導可沒這麼幸運,在球「不小心」丟到他的肩耪紅腫一塊後,才結結實實地被打下水。
陸續又讓五位老師下水後,排名第八的王鈺繡終於閃亮登場,好班的班代表受到的歡迎果然比較熱烈。
「繡繡、繡繡……」副班長帶領全班在台下替她搖旗吶喊,直到大頭舉手制止?」她幹嘛啊?」朱蔚雯走近亂沒氣質的班花詢問。
班花小姐還來不及回答,班代鈺繡就宣告了中獎人選。
「鞠鴻毅老師!
這句話擲地有聲,當下引起台下同學的熱烈討論。一位老師被看中兩次沒什麼稀奇,可是乖乖牌老師好班壞班全得罪,那可就有點意思了。
正在擦乾濕發的鞠先生聽到自己的名字趕緊抬起頭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成了男主角。
「我?」他無意識地指向自己,剛才腦中的霹靂已帶來了大雷雨。這不可能是真的。、不是真的,他一、向盡忠職守、認真教學,對同學也客氣有禮。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待他?
四肢無力的鞠鴻毅老師再次在童軍團的帶領之下登上衛冕者寶座。
「可憐哦!」班花小姐的臉上完全沒有同情的意思。
「人家有惹到你們嗎?」朱蔚雯忍著笑質問她。
「沒有。」美麗的少女答得毫不愧疚,「只是覺得他很龜毛又很『機車』罷了。」愛你在心口難開?這種舊舊人類早該在達爾文「物競天擇」的原理下淘汰到垃圾場,她只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可是他已經下過一次水了地!」而且還是以根可笑的姿態……班花整整頭髮,「那是他自找的,我們也不知道下班看他不順眼。你知道為什麼是『班長』繡繡上台嗎?」她特意強調那兩個字。
「為什麼?」這的確是她的疑惑。
「因為這是全班決定的,錢也是由班費提供,」解答天使瞇著眼欣賞鞠鴻毅顫抖的腳步。「就算下班讓他下水過了,可是我們也付過錢,總不能隨便捉個老師當替罪羔羊吧,這是不道德的。」班花收起欣賞的眼光,換上嚴肅的道德面孔,完全像老學究教訓學生般對朱蔚雯諄諄教誨。
「呃?對,這是不道德的。」被洗腦得有點頭昏的朱蔚雯倒退一大步。
常君漠連忙扶住她。「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句話他到現在才相信,一不過他更肯定了一件事:當後浪與前浪目的一致時,目標肯定會消失在驚濤駭浪中——屍骨無「噗通!」
這次鞠鴻毅已經沒有力氣慘叫了,下水過後就被用擔架火速送往保健室,病因是「恐水症」發作,兩眼翻白,渾身抽搐。,標準的「宜的進來,橫的出去」。
最可悲的是連招誰惹誰都搞不清楚。
班花小姐優雅地遞給凱旋歸來的班代一杯茶後,眼尖地發現被抬走的鞠鴻毅白襯衫上「愛我」兩了似乎模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