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萬民的目送下,率領著大軍浩浩蕩蕩地的往塞外走去,站在人群裡的小順一直看著他,直到大軍的影子消失在揚起的塵土裡……
有那麼龐大的陣容,有那麼多的精兵良將在輔助太子,打贏這場仗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可是,這一去不知要多長時間才能回來?他們本來就還不算是非常友好,分隔多日,天各一方,當大軍凱旋歸來的時候,太子還會記得孫若離這號人物嗎?
摸著自己指頭上的指環,小順陷入了沉思,久久沒能恢復過來,直至周圍的人群已然一一散去。
「有緣的話,即使分隔多遠、分開多年,總有一天還是會復合的。」
這時候,小順想起了鑲王曾經說過的一句很酸的話,可是現在,他惟有相信它了。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四個年頭,太子終於在小順快要忘記他的時候帶著滿下巴的鬍渣子凱旋歸來,當他想在夾道歡迎的人群中找出熟悉的身影子時,不禁失望了,那嬌小卻倨傲的身影由始至終都沒出現過。
當然,來迎接他的民眾太多了,他有可能被擁擠的人群遮擋到看不見,而且,過去這麼多年了,他也很有可能已經變化很大,也有可能他確實有事情絆著不能來,又或者……
太子滿懷希望的笑容一直到進入皇宮,在文武百官堆成山的人堆中,最後,竟然還是沒出現他最想見到的身影。
媽的,虧人家還那麼想念他,一打完仗就歸心似箭的趕回來,可這傢伙卻連迎接也不屑,實在太過分了!
心裡又失望又委屈,太子梳洗的時候、去參加皇帝為他舉辦的盛大歡迎宴的時候,都是擺著一張大便臉。如果太子夠細心的話,他就會發現,不僅是小順,連他的十七叔也沒出現在宴會現場。
一直在塞外張羅軍事的他不知道,在這四年中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鑲王早就已經因為厭倦宮廷生活而遠居深山,而小順侍影隨形,也跟著去了。
怎麼會這樣?多年來的思念和見不著故人的憂愁,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太子不禁難過得想掉淚。
我那麼想你,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但是你已經退隱深山,大概早已經把我忘懷了吧?
看著宴會上滿朝文武的喧喧鬧鬧,太子卻只覺冰冷、寂寞,而後悄悄轉身溜了出去。
走到花園裡,一腳狠踢在亭子的柱子上,誰知那柱子也不是好惹的,硬得不得了,讓加害者頓時抱著腳亂跳!
「呀!痛死我了!一個、兩個都是混蛋!虧我一直那麼想你,你卻一點都沒想過我!去你的!」
雖然已經十七歲了,可太子發洩的方式還是那樣幼稚,說著說著,自己覺得委屈,居然坐下來就大哭起來!
「喂,宴會才開始,你在這裡幹什麼?」一個挺陌生的青澀聲音在太子的背後喚道。
「滾,本太子想怎麼坐還要經過他人同意嗎?嗚嗚……」
聽到太子哭喪著聲音罵人,來人覺得很好笑,不禁問道:
「那你在這裡幹什麼?」
「看不見嗎?我在哭,笨蛋……」才轉過頭罵一聲笨蛋,太子立刻定格在原地,嘴巴合不起來了。
高壯了一大截的俊秀身形,嘴上掛著永遠不變的諷刺微笑,稚氣未脫卻愈顯俊逸的臉龐──他不是孫若離還能是誰?
「你……你!」
太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在見到孫若離的這一瞬間的喜悅,簡直可比擬大勝仗的那一刻,他像猛獸般的橫撲過去,將雖然拔高了,但還是比他矮半個頭的人抱個滿懷。
「你這傢伙!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害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太子說著,嘴又委屈的扁了起來,眼看著又要哭了。
唉,他這個樣子,真不知道是如何統率三軍、抵禦外敵的?
「白癡,難道我以前曾經要過你嗎?」小順故意打趣的說。
太子果然上當了,「唰」的一聲就抬起頭來,瞪圓眼睛捏住小順的肩膀,「什麼,你想始亂終棄?還是說這四年間你找到姘頭了?說!」
什麼叫始亂終棄?看來這傢伙的腦袋病得不輕!
「放手啦,捏得痛死了!」孫若離辦開太子的手,不滿的咕噥,「早知道就不山長水遠的趕過來看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白癡,一點長進都沒有!」
原來這傢伙是大老遠趕回來迎接自己的!
這一下太子的心情立刻放鬆不少。
「……你變了。」扶著孫若離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以後,太子得出結論,笑著說。
連聲音都變了,難怪太子剛才沒能認出來。以前嘴毒、眼高於頂的臭屁小鬼,現在已經是跟他一樣的青蔥少年郎,當然,太子忘記了那個時候他自己也不過是個臭屁小鬼。
「誰像你,十年如一日的呆!」
看來,孫若離損人的毒舌並沒有變。
「動不動就發飆,一下子大哭、一下子大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將軍,真不知道那些敵人是怎麼樣被擊退的!不會是使了什麼陰險詭計吧?」
「你管我!」太子重新把孫若離撈回懷裡,嘟著嘴說:「反正我贏了,成者皇敗者寇,這將軍我當之無愧!」
孫若離本來還想反駁太子幾句的,可久違了的傢伙,身形比以前高大許多,懷抱也比以前寬廣許多,那溫暖的體味讓他情不自禁的迷戀,不想離開,於是,孫若離伸出雙手,反抱住這明顯已經比自己更為高大的傢伙。
這主動的動作使太子由衷的感到欣喜,他把臉埋在對方的頸窩裡,貪婪地呼吸著對方的氣味,感覺吸進鼻腔裡的全是純淨、溫馨的氣息。
「其實,這些年來在塞外再艱苦,只要……只要一想到你,我就……」要太子這彆扭的傢伙完整的說出這些話來,實在是有點為難他,但他還是說了,「感覺到自信和力量。」
孫若離也被太子的話感動得滿臉通紅,沒有像以往那樣反駁他。
「……因為,連孫若離這樣臭屁又自大的傢伙都被我搞定,還能有什麼事是我搞不定的?」
轉瞬間又說出這種欠揍的話,太子就是被揍也不值得可憐,果然,孫若離馬上就送了他一記爆栗!
「說什麼?誰被你搞定了?」
「你!」太子抱著頭跑開兩尺遠大喊:「別不敢承認,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了!」說著,還朝孫若離做了個鬼臉。
「你……皮癢就直說!」
孫若離整張臉都紅了,掄起拳頭就向太子揮去,可是太子在沙場的這些年,本事確實長進不少,敏捷的一腳將人絆倒,然後按住對方,將之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裡,不等對方踩他的腳,就先湊到對方耳邊輕輕地說:
「其實……我也一樣。」
……他也一樣?
「怎麼個一樣法?」孫若離不服氣地仰起頭。
「像你喜歡我一樣,我也喜歡你,甚至,我喜歡你更多一些……」說著,太子趁著現在角度正合適,低下頭去堵住孫若離的嘴。
「唔!……」
突然遭吻,孫若離不可說不吃驚,畢竟嘴唇這敏感的部位,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可以讓別人碰的,結果,孫若離用雙手想推開太子,誰知,徒惹對方抱得更緊、吻得更凶,連舌頭都伸進來了!
「嗚嗚……嗯!……」
敏感的舌根被別的滑溜的舌頭所攪拌著,孫若離只覺得由那裡產生了一股酸麻,直達四肢,直達胸腔,他感覺自己的腳特別酸軟,快要站不住了,就連腿間某一長年不見光的部位,此刻都站起來叫囂著,讓他既羞愧又尷尬……還好,在快斷氣之前太子就放過了孫若離,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慶幸自己還好沒窒息。
「……為什麼……」孫若離紅著臉問。
太子沒有直接回答,把孫若離摟在懷裡,再次感受他柔韌的身體和溫暖的體味。
「這一回,咱們別再鬧彆扭了,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貼著耳根說出的這句話,彷彿可以直接穿投敏感的神經,惹得孫若離頓時臉紅成一片,定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在一起……正直血氣方剛年華的孫若離,當然對這話有一定的瞭解,但太子呢,他也瞭解嗎?還是只是一時覺得好玩,隨便說說而已?
太子見孫若離這麼久都不說話,不禁有點急了,他搖著身邊人的衣袖,學著姑娘家嬌聲奶氣地質問:「幹嘛發楞?跟人家在一起不好嗎?人家對你這麼好,又這麼英俊瀟灑,你對人家還有什麼不滿的?」
聞言,孫若離只覺得全身寒毛豎起,抖了抖,把太子推開三尺遠。
「……你對我是怎麼個好法,說來聽聽?」
「這個還要人家說,就知道你沒心沒肺!」太子一副怨婦狀,扁著嘴粘到孫若離身邊,「以前還在跟太傅學四書五經的時候,你學得爛極了,每當太傅問起來,都是我悄悄告訴你答案的,要不然,你現在還在念著論語三字經,你難道全都忘記了嗎?」
……這傢伙,幾百年前的帳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我才剛從軍旅回來,唸書比你們稍微慢那麼一點點也正常吧」」孫若離對這論調顯然很不服氣。
「還有,在學武的時候,你經常把我摔得鼻青臉腫,我哪有一次捨得摔你了?」太子又列舉出第二個例子。
「那是因為你武功太爛,完全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才摔不著我!」孫若離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還有呢?」
「還有……」
還有什麼?太子搔搔頭,努力回憶起以前小順欠他的帳,對喔,有了!
「還有,你以前總是拿不屑的眼神看我!我這麼英俊,你卻老說我難看,你那麼難看,我還說你英俊……」太子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扔到草叢中,差點沒摔死。
早知道跟這傢伙說多一句話就會多憋一口悶氣,而自己居然還在這裡跟他胡扯這麼久,實在是太笨了!
「好啊,既然你那麼英俊,我那麼難看,那我又怎麼敢高攀太子殿下您呢?你還是另找高人跟你在一起吧,免得貶低了你!」
這下子孫若離真的是氣得不輕!活了這麼久,還沒半個人敢說他難看,這太子的眼睛是被屎糊到了,還是妒忌他的美貌,所以故意貶低他?
太子掙扎著起來,抹了一把滿是灰塵的臉,「就是因為你難看,我才要跟你在一起呀!」歪曲事實,太子滿口扭曲的爛道理,「要不,人人都嫌棄你,你沒個歸屬,豈不是太可憐了?只好我吃虧一點,要了你吧!」
瞧他說得多偉大啊!
「真是太好了,原來太子殿下還是那麼富有犧牲精神的人,實在讓人欽佩、欽佩!」孫若離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傢伙,還說想跟我在一起呢!要是真的答應了,跟他長期相處下來,不氣死才怪呢!
不過,氣歸氣,孫若離畢竟沒能真的氣得了多久。
見不到太子的日子確實很難過,好像身邊沒有人了拌嘴,日子就過得無滋無味起來,總好像缺少了些什麼,而最最讓人難過的是,每當聽到塞外的戰場有什麼消息,心裡就攥得死緊,老在為他擔心,希望他別出什麼事,更希望他能打勝仗。
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實在夠了,孫若離不想再過了,他不想再讓太子離開自己。
身為心而動,小順咬了一下牙,從來沒那麼主動過的投入太子的懷裡,在太子還驚訝得沒反應過來時,他說:
「在一起……這可是你說的。」
太子莫名的一陣感動,摟緊懷中人,「當然是我說的,而且,這也是我真心希望的!」
「以後可別反悔。」
「傻瓜,就怕你反悔!」
他們好像還從來沒有如此坦率過,只在此刻,他們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楚對方的心思。其實對方所想的,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跟自己一樣了。
在銀色月光的撫慰下,兩人相擁相偎著,在微涼晚風的吹佛下感受著對方的溫暖。
「你的眼睛好像比以前小了喔!」輕吻著小情人明媚的眼角,太子打趣道。
這話明顯不是用來討人歡心的,小情人生氣也無可厚非,於是孫若離不遺餘力的反擊。
「廢話!人長大了、頭變大了,眼睛當然會顯得小一點!你還不是一樣?你可比以前黑多了!」說著,朝著太子的臉,伸手就是用力一捏。
「好痛!」這傢伙還是一如從前的粗暴!「在大漠裡,風吹日曬雨淋的,任誰都會變黑啊,而且,人家這才叫有魅力、有男子氣概,你懂不懂?」
這傢伙也叫有男子氣概?真的假的?
「不知是誰剛剛見不到我還一副想哭出來的鳥樣!」孫若離嗤笑道。
這下子可真是刺激到太子的自尊心了!你可以說他任何壞話,就是不能說他不英俊,或者說他沒有男子氣概。
火大了,太子抓起孫若離的手,不懷好意地笑著,「那麼,這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看看我有沒有他媽的男子氣概!」說著,太子拿著孫若離的手就往他自己的褲襠裡一放!
「流氓!你幹什麼?」孫若離頓時就像是碰到熱鐵一樣,手馬上彈回來,漲紅著臉大喊。
「你不是都說了嗎?就是耍流氓嘛!」太子越笑越顯得賊賤,抓住孫若離的手就往自己那裡塞,「看看,是不是挺大、挺有氣魄的?」
「混蛋……」
又羞又惱,孫若離正想狠狠教訓太子一頓的當下,想不到這時候卻有不識相的傢伙擅自闖了進來!
「太子殿下,原來你在這裡!」一群侍衛趕了過來。
早在那一瞬間,太子和孫若離就一如驚弓之鳥般地站回自己原來的位置,惟恐剛才的好事被發現。幸好那些侍衛一點也沒察覺他們在幹什麼,只向他們作了個揖。
「皇上還想,正開著慶功宴,太子究竟跑哪去了?原來是跟孫大人在這裡聞花賞月。」
「是……是呀!」太子冒了一身冷汗,乾笑著搭話,「今晚的月色分外迷人,我跟孫大人都被迷住了,不想走呢!」
「是呀,今晚月兒真明朗,可是皇上已經在裡面召你們回去了,請另選時日再來觀賞吧!」侍衛勸道。
「好!……好!」
尷尬地笑著,兩人只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回到宴會上。一路上太子沒少吃苦頭,因為惱羞成怒的孫若離,一有機會就狠踩他的腳!
惹上了個這麼彪悍的娘子,太子以後恐怕日子不太好過喔!
夜幕低垂,鑲王府內有人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宴會上權貴們的噓寒問暖,孫若離基本上都記不得了,惟獨太子的身影偏偏在眼前晃來晃去,讓他眼花繚亂。太子似玩味又似認真的話語在他耳退回音繚繞,讓他既甜蜜又心慌;雖然聽了太子的話後感覺十分甜美,然而,細想過後,孫若離不禁又有些憂慮。
太子是認真的嗎?即使是,但他們都是男人,怎麼能……在一起呢?他以後肯定會為順利繼承皇位而折騰,肯定要娶很多有背景、有靠山的大小姐們為妃子,生一大籮筐的繼承人,那時候,自己又該靠哪站呢?
正在孫若離思緒宛如走馬燈般翻飛的時候,窗外突然一陣風動,他馬上警覺過來,拿起床頭上的劍起床,悄悄靠近窗前,打算等入侵者一有動靜就採取行動。
可是,對方卻久久沒行動。
莫非不是來找他的,而是來找鑲王的?
一想到鑲王的安全,孫若離便整個人都進入戒備狀態,輕輕打開門,打算跟上去看看。當門才開一條縫隙時,意想不到的情景就出現在了眼前!
那是一片片雪白的花瓣,在他門前如雪花般飄灑而落……
這美麗的花兒、熟悉的香味,孫若離認得,這正是當天太子出征之前送給他的「白麝雲香」。那麼,站在屋頂拿著花瓣往下灑的人會是誰,還用得著猜嗎?
「白癡,是你!」走了出來,孫若離看著上面迎風而立的倜儻身影叫道。
太子輕束著的黑髮瀉及腰際,晚風輕拂,花瓣四處飄灑,隨著揚起的衣擺和頭發起舞,在柔媚的月光下,美得有點不太真實。
看得癡了,孫若離楞在那裡好久好久。
「小笨蛋,看得入迷了哦!」
太子逗趣著說,隨即一惦腳尖躍了下來,落到孫若離跟前,把手上剩餘的花瓣都灑在他的身上。
拿起一片溫香四溢的花瓣,孫若離放到自己鼻息前深深呼吸著,而太子則用自己還留有花瓣香味的手捧住他的臉頰,俯首貼著他的額頭,輕輕吻了下去,這是一個溫柔,並且充滿妙曼馨香的吻。
「你一直在等我嗎?」太子把唇湊近小愛人耳畔,邊親吻著他的耳垂邊輕聲的問。
「嗯……」別臭美了!孫若離本想這樣反駁的,不知為什麼?此刻卻全身一酸軟,什麼逞強的話都說不出來,被太子撩撥過的地方好酸,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不知不覺的脈搏加速,臉,早就紅成一片了。
「寶貝,你臉好紅喔!」太子輕笑著逗弄著小愛人。
「……去你的!」
打在太子寬厚的胸膛上的是軟綿綿的一拳,此刻,孫若離雙目含春、雙頰酡紅,平日的強悍和威風早已被羞怯和嫵媚所代替。
太子接住小愛人的拳頭,放到嘴邊輕輕啃咬著,尖銳的酸麻感刺激了孫若離的全身神經,不由輕喘起來,身體情不自禁地起著反應。
「真敏感……」
太子調笑著說道,然後便不再客氣地將小愛人不算纖細的身子打橫抱起,在他驚喘出聲音之前就吻住他的唇,把他抱進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