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豪天?!」正走出醫院門口的簡志正看到昔日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朋友,立刻叫住他。
「簡志正!」石豪天也認出了他。
簡志正看見了他抱著的女孩,立刻叫人來把女孩送進急診室。
在護士為小女孩做護理準備時,簡志正問道:「怎麼回事?」
石豪天把大概情形說了一遍。
簡志正激動地大罵,「真是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石豪天皺著眉頭,「我想可能是債務糾紛引起的吧。」
「台灣的治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簡志正想著,或許他該考慮老婆的建議,移民加拿大。「對了,你和這女孩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若有關係,我絕不會讓她有機會經歷剛才的事情。」石豪天眉皺得更緊了。
想到她那個瘦弱潦倒的父親就教人生氣,他竟因為自己的債務連累了女兒!
簡志正拍拍他的肩膀,「你還是和我記憶中一樣,對家人、朋友充滿保護欲。」
他對石豪天的印象深刻。
石豪天是個領袖型的天才學生,他擁有一般學生缺乏的冷靜、沉穩的氣質,卻又十分活躍,舉凡社團活動、學術發表、運動比賽都可以見到他的蹤影。
他還記得石豪天有兩個好朋友,個性溫和的叫白明朗,另一個叫……江克明。
江克明個性毛躁輕浮,被戲稱為「台灣超級種馬」,常勾引教授、政要的女兒,好幾次弄得校長大為跳腳,氣得要把他退學;聽說每一次都是石豪天說服校長,他才不致被退學。
「對了,你的朋友江克明還好吧?」他很好奇那個「台灣超級種馬」是否還是一樣花心。
久未聞石豪天回答,簡志正疑惑地轉頭,驚訝地看見石豪天神情僵硬,目光鋒利似箭。
咦,他說錯什麼了嗎?
「志正,麻煩你用最好的藥物治療她。」
簡志正不再探究,他對別人的私事向來沒多大興趣。「豪天,請你先出去,把這女孩放心交給我吧。」
石豪天轉身要走,才發現女孩緊緊抓住他的衣角。他的移動驚醒了她,她睜著一雙驚恐的眸子向他求救。
卻語意知道自己應該放手。這位大哥哥是她的巨人,可他跟她沒半點關係,她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可她好怕啊!手怎麼也不肯聽話,放不開他……「別怕,我就在外面。」石豪天縱容地拍拍小女孩的臉。
本來是一句敷衍的話,石豪天卻在目光接觸到她的時,真心地動容了。這小女孩剛遭遇命運殘酷的對待,卻仍有他見過最清澄的眼神。他想起她在最痛苦的時候,還關心著自己的父親……真是個教人心憐的女孩啊!
急診室外傳來另一波騷動,雜沓的步伐聲夾雜警察威肅的問話。
他出手堅定地鬆開她的小拳頭,「可能是妳父親被送來了。我去處理。」
巨人要去保護爸爸了……卻語意因此而放手。
「你報警了?」簡志正問石豪天。
「嗯。」
「那我得先拍照存證。」簡志正用最溫和的語氣說道。
拍她?!拍她受傷的地方?!卻語意害怕地直發抖,用眼神懇求巨人救她。她不要拍照!
石豪天看她的大眼中透露出害怕,扯動僵硬的嘴角微笑地安慰她,「別怕,只是例行程序。」
不要!她張口欲言,可試了好幾次,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另一個恐懼瞬時形成,她變成啞吧了嗎?
「妳永遠都不必再害怕。我保證,我會永遠保護妳。」石豪天將忠誠、誓言獻給一個陌生的小女孩。
因為她使他重新認識了生命,獲得新生。妻子、朋友的背叛,比起她的遭遇,算得了什麼呢?
生命該精采,他何必執著於不屬於他的愛?
石豪天苦笑一聲。他認識克明多年,克明雖花心不羈,但對朋友是忠誠的。在美國,他打架時,克明、明朗一定在他身邊幫他,沒一次逃過。三人經常在被打得鼻青臉腫後,還一起去找女人。
小女孩動了動,長長的髮絲滑入他掌中,他忍不住輕撫。好柔、好細的長髮……他瞇眼回想妻子的頭髮……他根本想不起妻子的髮型。
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為了解決他頻需的生理需求而已,而莉娜,也只是個女人。他記起這幾年來,莉娜不知要求過多少次,要他準時下班回家陪她,可他根本覺得無此必要,將她冷落深閨。
或許這也是他長年輕忽女人的報應吧!
所以,他根本不適合結婚。要解決生理慾望,隨便找個女人都成,何必耽誤莉娜的青春和阻礙克明的愛情呢!
這小女孩一定具有神奇的力量,她像顆明亮的星子,帶領他從背叛的痛苦中解脫,同時也讓克明和莉娜解脫。
「我會保護妳。」他拍拍小女孩的小臉後,走出急診室。
卻語意看著巨人的背影,在這個恐怖的晚上,第一次流下淚來。她不想要巨人的保護了,她想要巨人的愛。
可是……她還有愛他的資格嗎?
*****
走在台北的街道上,卻語意纖柔的身影,比驕陽還燦爛耀眼,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她在高格調的「芳扉餐廳」前停住步伐。石豪天要見她時,都約在這裡。
「卻小姐,請進。」餐廳內的1號服務生早等在門口,欣喜地為她開門。
「謝謝。」卻語意用輕細的聲音道謝。
八年前,她幸運地沒有啞,只是喉嚨受了傷,只能小小聲說話,若一大聲,聲音就會沙啞得嚇人。
年輕的1號服務生為能在如此近的距離聽見她的聲音而興奮,在為她帶位時,整張臉紅得像燈泡。
「卻小姐,石先生來電說會晚一點到。」前來為她點菜的2號服務生說。
「謝謝。」卻語意綻露微笑。
「不……客氣。」2號服務生為得到她的笑容而整個人暈然,他幾乎是「飄」回服務生休息區的。
一回到休息區,他便興奮地誇耀自己與卻語意進一步的接觸,和1號服務生爭了起來。
這家餐廳的男服務生是以阿拉伯數字為編號,而女服務生則以英文字母區分。
「你們兩個少沒出息了好不好?!」A服務生吃味地說。
卻語意是這家餐廳六個女服務生的公敵,因為卻語意害她們交不到男朋友!
原來她們之中有兩個人愛慕店內的1、2號男服務生,可那兩個男服務生皆是卻語意的愛慕者,所以女服務生們對她懷有莫大的敵意。
「她十歲時就被三個男人輪姦過了,你們還把她當聖女?!」愛慕1號服務生的A服務生尖酸地道。
她們全都聽老闆娘說過卻語意的事。
這家「芳扉餐廳」是六年前石豪天出錢給女友蘇芳扉開的,兩人分手後,蘇芳扉聰明地仍與石豪天維持朋友關係,所以石豪天還是常來這家餐廳。
對石豪天仍餘情未了的蘇芳扉,為卻語意不是石豪天的女友,卻能得到石豪天所有的關心憐愛十分嫉妒,所以多年來,她惡劣地告訴每一個新進員工卻語意的醜事。
其實卻語意的醜聞不是秘密,八年前,十歲的小女孩被三個男人輪姦的新聞轟動全台灣。
凡與石豪天接近的人,都特別關注卻語意的醜事,因而只要石豪天帶著卻語意出現在同一場合時,卻語意的過往就會被人拿出來談論,甚至加油添醋一番。
「不准你們侮辱卻語意!」兩個男服務生每次想到卻語意可憐的過去,就恨不得自己是救她的英雄。
「我們哪一個比她差?」
「就是嘛!你們寧願愛一個殘花敗柳,也不愛我們嗎?」
「你們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身為女人,不同情她的不幸,反而對她冷嘲熱諷?!」2號男服務生真看不慣這群女人。
「什麼嘛……」
服務生在休息區吵了起來,兩個男服務生的聲音被一群高亢的女聲淹沒,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相繼出籠。
座位接近休息區的卻語意,自然是聽見了。
地無意識攪拌咖啡的手輕顫著,嬌容輕漾起一抹悲涼的笑意。她安慰自己,反正她早習慣了別人的冷言冷語。
八年前,她被男人強暴,那種傷痛就像玻璃還插在傷口上一樣,永遠都痛。但每天在她傷口上磨玻璃,加深她痛楚的,卻是女人。
「語意,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直至石豪天拍她的頭,她才驚覺他的到來。
他高大的身材在合身的西裝襯托下,散發男人陽剛、誘人的魅力,俊逸非凡的臉龐,教人移不開日光。
她的眸對上他的,他狂野的黑眸,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她條地將臉低下,暗自慶幸自己化妝時多撲了點粉。
自國二以後,每次只要一想到他或見到他,她的臉就會紅似火。所以每次見他,她就會在臉上再撲些粉。
「語意,抬起頭來。跟別人說話時,要看著對方。」
卻語意毫不遲疑地遵從他的命令,抬起一雙掩藏愛意的瞳眸望進他黑眸的深處。
她從商業週刊中得知,這幾年,他本來的小公司在他的領導下,變成一個知名的大公司,委託他公司負責投資業務的人,像浪潮般湧入。成功的他,在商場上被人稱為「冷血魔王」,因為他併吞了許多同性質的公司。
石豪天,人稱「冷血魔王」,卻是她最溫柔的巨人。
八年前,巨人幫父親還清債務,父親的身體虛弱得無法工作,他又給他們房子住,給她錢繳學費。
在她開學時,他買日本最漂亮的文具送她,在學校旅行時,他帶她去買衣服、零食,每年都為她舉辦盛大的生日宴會,更別提每次他到國外出差時,總會送她各國的玩具、娃娃。
巨人救她、保護她、呵護她、關心她,卻不曾要求回報。
她感激他、崇拜他、愛慕他,願用一生回報他。可是……他是她芳心默許,卻不能愛的巨人。
她配不上高貴的他。
石豪天坐下,一雙深幽的黑眸瞇起,驚訝取代了原來的怒意,一臉嫌惡地道:「我的天,別告訴我妳化了妝。」
卻語意手不自覺地摸臉,清亮的眸子因他的嫌惡變得黯淡。一定是因為她撲粉的技術太爛,讓自己變醜了。
石豪天坐直,恍然大悟地質問,「妳化妝很久了,對不對?」不用她回答,他自己想出了答案。「難怪!以前妳小時候臉蛋紅撲撲的,好可愛,後來就變成和殭屍一樣蒼白,難看死了。」
真的很難看嗎?被自己愛慕的人如此批評,卻語意都快哭出來了。
「語意,我不是在罵妳。」他捺著性子,給她機會教育。「妳還小,根本還不到需要化妝的年紀。」
「我已經長大了。」她找了一個借口。
她撲粉可不是因為愛美,而是要遮易羞紅的臉。以後見他時,她還是得撲粉,所以她決定,回家後要好好學習化妝。
沒想到她會反駁,他不悅地皺眉。「去化妝室把臉上的妝洗掉。二十歲以前不准化妝。」
「我……」卻語意想反駁,可他的怒意讓她又心虛地垂下頭。她還是乖乖地去化妝室好了。
「等等!」她站起來經過他身邊時,他拉住了她,瞇起眼再度細細地研究她,又以嫌惡的表情道:「小女生口紅怎麼塗這麼紅!」
「我沒擦口紅。」燥熱從他的眼神、他的手心傳到她身上。現在不只臉,她渾身都覺得好熱。
「不准騙我。」他皺眉,十分不高興地伸出手撫摸她的下唇,而後驚訝地道:「真的沒有!」
當他帶繭的手指觸及她的唇時,卻語意再也無法掩藏真情的雙眸,氾濫成一片如霧的春情。
好柔、好軟的唇……石豪天不自覺地多愛撫兩下。直到自覺停留在她唇上的時間過久,又看到語意的窘迫不安,他立刻放下手。
他將她的春情誤以為窘迫,不好意思地笑著道歉。「對不起,語意,妳已經長大了,不是天哥哥可以隨便碰的。」他舉手保證,「我保證,以後一定尊重妳,不會隨便碰妳頭髮以外的地方。」
可是,她的唇真的很柔、很軟……「我去化妝室。」
他又拉住了她。「算了。我今天臨時要見妳,不是來罵妳化妝的。」他眼神銳利地盯著她坐下。
卻語意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她早知道會有今天,也知道他一定會大發雷霆。
「現在告訴我,為什麼騙我說妳參加了二專聯招?而且考完後我問妳,妳還騙我說考得不錯!」從小聽話、乖巧的語意,竟敢騙他!
「對不起。」
「妳為什麼騙我?妳知道我最恨別人騙我。」她簡直不可原諒!若她不是語意,他根本不會聽她解釋。
卻語意好難過。大家都以為他冷血,只有她知道他為何恨別人欺騙他。因為八年前,那個救了她的巨人同時發現了自己妻子與好友的姦情。
現在,她好後悔自己也欺騙了他。
想著,她的眼淚湧上眼眶。
石豪天衝動地想像她小時候般抱住她,但及時克制住自己。她已經到了化妝、說謊的年紀,不能太寵了。
「說啊!」他的口氣比平時嚴厲十倍。
「我……我不想再繼續升學。」
她怎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呢?說因為他的每一任女友都嫉妒她,所以四處散播八年前發生的事?
傳言如果真實,她還可以自憐地接受,可是傳言愈來愈誇張,還有些版本說她當年是因為賣淫被警方抓到才謊稱被強暴。
她在學校裡,同學不是鄙視她,就是輕視她,連老師都分不清事實真相,對她特別凶。好不容易畢了業,脫離苦海,她才不要再上學。
「這是什麼狗屁理由!」他一點也不能接受。
她的淚泫然欲滴,美麗的櫻唇吐出悲傷。「天哥哥,求求你不要逼我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
石豪天冷冷地聽著她不成理由的解釋。他的表情雖冷酷,可內心被一個他一直忽略的事實震撼著。
他的小語意長大了。他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可看著她張合的美麗櫻唇,想起剛才撫觸到的柔軟,他的心就悸動不已。
老天!他甩甩頭,甩掉邪惡的思想。多年來,語意就像他的女兒、妹妹,他怎麼可以有這種邪惡的想法?!
唉!一定是正值換女友之際,慾求不滿,才會對語意產生這種對女人才有的激情。他簡直禽獸不如!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從不曾對自己的女友有過遐想。對他而言,關了燈,每個女人都一樣。他只在乎女人乾不乾淨,不在乎女人美不美,甚至她們是誰。
石豪天揮手制止她發表意見。「停!妳所說的全不是理由。」
「那是因為你不接受,就說不是理由!」
石豪天的嘴抿成一直線,以冷眼傳遞他的不悅,非常的不悅。
卻語意心急了,她必須說服他,否則他一定會把她丟進學校繼續升學。
可要說服他談何容易?他是一個大公司的老闆,最擅於談判。而她口拙語鈍,不會用撒嬌的方式央求他,也辯不贏他。
「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的決定?唸書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權選擇念或不念。你應該尊重我,而不是獨裁地限制我、強迫我。」心一亂,這些話就衝口而出。而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些話雖不尖銳,卻會傷了從小最呵護她的巨人。
「妳罵我獨裁?!」石豪天氣得跳起來。
「天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麼敢罵你呢?」她咬著唇。被他誤解,她好難過。
「我只希望你尊重我。」
「豪天!」石豪天的母親石陳芳剛好來到這家餐廳。
她神態高傲的走近他們,等著卻語意跟她打招呼。
卻語意從不敢正眼看高貴高傲的石陳芳,低頭囁嚅地道:「伯母,您好。」
皺眉會生皺紋,所以石陳芳不輕易皺眉;但她見到卻語意就忍不住皺眉。「我說語意啊,你爸是怎麼教妳的?跟人打招呼那麼小聲,別人聽了會說妳沒家教,小聲在講別人的壞話。還有,妳低著頭幹嘛?妳懂不懂禮貌呀!真是沒見過像妳這麼沒修養的女孩兒。我看就算豪天給妳幾千萬當嫁妝,也沒人要娶妳。小時候失身敗德就算了,現在還這副帶衰的德行!」
石陳芳惡意的攻擊教卻語意不知所措,最後幾句話更帶給她莫大的恥辱。她慘白著臉,雙唇無法克制地顫抖。
石豪天的臉色比卻語意還差,他不顧這裡是公眾場合,不顧母親的那些貴婦朋友都在餐廳,以任何人都聽得見的音量開口,「親愛的媽咪,妳以為少女的修養是什麼?像妳一班尖酸刻薄、成天說人是非的八婆朋友養出的三八女兒那樣嗎?」
石陳芳瞬間花容失色,原本高貴的臉扭曲變形得像巫婆。「為了這個下賤的女孩,你敢存公共場合頂撞我?!」
她兒子雖然冷血、邪裡邪氣,但還不曾這麼讓她下不了台。被兒子這麼一羞辱,她一整年都不敢出門了!
「誰下賤?!」石豪天愈來愈火大。「語意是我親自調教的,她說話小聲是因為她受過傷,低頭是因為她害羞。我看她的氣質好得不得了,反倒有些人,才需要好好檢討!」
「你!」石陳芳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她要是不暈倒,面子往哪擺?
「伯母!」
卻語意要去扶石陳芳,即被石豪天抓住手臂阻止。「媽,別裝了。妳整天吃鮑魚、魚翅、燕窩、靈芝,身體好極了,沒那麼容易暈倒的。妳若沒其它事,請別打擾我和語意聊天。」
「好,你儘管為了這賤女孩羞辱我好了!」石陳芳瞪著卻語意,惡意地說:「妳別得意!妳被人強姦過的航髒身體,永遠都洗不乾淨了!」
「媽,打狗也要看主人。」石豪天危險地沉聲提醒母親。
這點石陳芳當然知道,所以逞完口舌之快後,她立刻在兒子面前消失。卻語意好欺負,兒子可不行。但她不會就這麼放過卻語意,這筆帳,她記住了!
石豪天滿意地看著母親帶走她那票朋友,餐廳內恢復安靜。他回頭看見卻語意還是怯懦地低著頭,嚴厲地命令,「語意,抬起頭。」
卻語意抬起一張苦楚的小臉,豆大的淚掛在睫上。
如同以往,他以岩石一般的峻容要求她,「我告訴過妳,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堅強、勇敢,不准哭。」
他疼她、寵她時,給她溫柔、和暖的笑顏;可在她遇到挫折時,他絕不安慰她,反而會嚴厲地要求她堅強、勇敢。
多年來,就因為他的這句話,她努力堅強、勇敢。但其實她從不知堅強、勇敢為何物,她只是要達到他的標準,只是想討好他。
石豪天看著她可憐兮兮地猛眨大眼。
這就是他的語意啊!文文靜靜的,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就像八年前發生那件不幸的事時,她亦不哭不鬧。
這一刻,他竟為她的堅強、勇敢心疼,他的心隨她淒楚的眨眼而抽痛。
為什麼?這不是過去他對她嚴厲的要求嗎?
該死,他為了什麼變得軟弱了?
不,他才沒有變,沒有!
將內心荒謬的軟弱感掃去,他嚴正地重拾原來的話題。「妳真的不告訴我,妳放棄升學的真正原因?」
「天哥哥,如果你生氣,我就依你好了。明年,我去重考。」卻語意硬吞下淚,堅強地說。
為了他,再讀四年大學,忍受四年煎熬好了。
她的回答令石豪天的臉色變得冷沉。「妳不把我當作妳的親人,才隱瞞我不升學的真正原因?」
「天哥哥,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爸爸,只有你對我好。可是,我有秘密。」從小,她什麼心事都告訴他,他傾聽她的心事,幫她解決所有的問題、煩惱。現在,她也不想隱瞞他啊!但是……石豪天釋懷了,像往常一樣笑著,疼惜地摸摸她的頭。「小丫頭真的長大了,有秘密了。」
卻語意因他的笑而重綻笑顏。服務生送餐點來時,他們之間的氣氛已恢復輕鬆、愉快。
1號服務生送來他們的餐點,癡迷的眼光直盯著卻語意,連把石豪天的咖啡濺出來都不自覺。
石豪天怒瞪著對卻語意癡迷的服務生離開,板起臉問她,「妳的秘密是不是關於男孩子?」
「才不是。」卻語意白了他一眼。枉費他對她費盡心思,卻看不出她對他的感情早已逾越了兄妹情分。她瞭解天哥哥,天哥哥是那種對報表上的小錯誤都一目瞭然,對愛情卻天生冷漠的人。
卻語意的回答令石豪天放下了心中大石。
「天哥哥,我發誓,以後我絕不會騙你。除了這個秘密,以後我什麼都告訴你。」
「好,我也答應妳,以後把妳當大人。」他喝了一口咖啡。「既然妳不升學,有什麼打算?」
「工作啊。」
八年前,爸爸堅持只接受天哥哥對她的幫助,而他自己則拖著虛弱的身子撿紙箱,賺取微薄的生活費。
爸爸年紀愈來愈大,身體愈來愈差,她不忍爸爸忍受風吹雨打撿拾紙箱,所以急著找工作賺錢,讓爸爸在家休息。
「好,妳明天就到我的公司上班。」
「不要!」這樣她不是跳入更深的苦海深淵了嗎?
小時候,她不懂事,每天下課後跑到他的辦公室做功課,自然在她身後又是一番不堪入耳的流言。
「為什麼?」他的笑容不見了。
「我……」她該怎麼告訴他?
「妳才告訴我,什麼事都告訴我。」
「我是想要獨立,不想……」在他嚴厲的逼視下,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我不想再依賴你了。」
「是嗎?」他瞇起眼。他可以接受她的說詞,但她的臉色擺明了另有隱情。
這小妮子究竟在想什麼?
八成又是該死的秘密!他的怒火不禁又起。
「天哥哥,事實上,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明天開始上班。」她雀躍地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悅。
「什麼公司?」她的話澆熄了他的怒火。如果她肯告訴他將在哪家公司上班,他就不生氣。
她興奮地告訴他,「亞洲貿易公司,代理糖果的。」
「沒聽過。妳有公司的名片嗎?」
「有。」卻語意馬上從皮包裡找出來給他。
石豪天馬上拿起行動電話,邊撥號碼邊問,「妳做什麼職務?」
「老闆的秘書。」
電話接通,卻語意聽見他向他的秘書林小姐交代著:「亞萍,妳馬上幫我打聽一下『亞洲貿易公司』的老闆為人如何……對,我馬上就要知道。」
卻語意苦著一張臉。「天哥哥,你想幹嘛?」
「我總要瞭解一下那家公司,才放心讓妳去上班啊。」以後他會順便關照一下「亞洲」的生意。
「天哥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說。」石豪天微笑地等她開口。她很少要求什麼,而對她的要求,他一向照單全收。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未來的老闆,我認識你?」她小心地說。「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在公司掙得一席之地。」
「很好。」知道語意有此志氣,他比誰都開心。
他身邊的女人接近他,不為名就為利,典型的拜金女郎;而語意就不同了。他親自調教出來的女孩,氣質就是不同。
他開心地繼續說:「只要亞洲貿易的老闆人品好,我就答應妳去上班,不干涉妳的工作。」
半小時後,林秘書來電。
石豪天結束通話後,朝緊張兮兮的卻語意宣佈,「語意,妳明天可以開始上班了。」
「哇!我好開心。」卻語意眉開眼笑。「謝謝你,天哥哥,你終於把我當大人了!」
石豪天神情一愣,好一會兒,他才自她燦爛、絕美的笑顏中回神。
曾幾何時,他的語意變成令人心動的絕色大美人了?
或許再過不久,她就要嫁人了。
想到她終有一天會嫁人,他的心莫名地煩躁起來。
「天哥哥。」她喚了他兩聲,他才有反應。「哦,你都沒認真聽我說話。偷想著公事還是女朋友?」
一定是女朋友!只是不知道他在想哪一個女朋友?
卻語意酸楚、嫉妒地想起近期雜誌熱門的話題,據說韓國人參大王之女金菲菲和華爾街股市女強人鐵欣欣,皆對天哥哥情有獨鍾。
她們兩人都擁有優良的家世、美麗的臉孔、無瑕的過去,真令人嫉妒啊。
如果天哥哥再娶,一定會娶這種女人……
「想公事。」石豪天回答。女友有什麼好想的?他向來只記女友的名字,只要求自己上床時別叫錯了名字。
其實就算叫錯了也無所謂。
「天哥哥,我不該打擾你太久,而且我也該回去準備明天要上班的東西。」
「走吧,我送妳。」石豪天不悅地站起來。被女人趕,這還是頭一遭,而那女人竟是他的語意。
他從地下室開車出來時,卻語意站在車門外,彎腰對他說:「天哥哥,我自己回去。你是大公司的老闆,不要為了我浪費時間。」
「囉唆,上車!」他打開車門,伸手把她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