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方甦醒的北堂翼還有些迷糊,不太敢相信何雙飛居然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不是我又能是誰?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了,這樣還像是只風流倜儻的花蝴蝶嗎?」何雙飛扶起北堂翼的上半身,一口一口慢慢地餵他喝粥。
「唔,我不……」北堂翼原想拒絕香噴噴的熱粥,無奈他的肚子先背叛了他,沒想到醒來第一種感覺居然不是痛,而是餓。
「咕嚕咕嚕」的聲音毫不客氣的打斷北堂大少想耍氣魄的氛圍,他是很想保持美男子該有的矜持,可惜他的肚子似乎不太給面子。
「喝吧,不喝粥你哪來的力氣逃命?」何雙飛擰眉,都什麼時候了這男人還只顧著面子?
「……沒想到我居然還有熱粥喝,老天爺待我不薄。」天人交戰後,北堂翼選擇順從自己的身體。反正「有粥不喝是傻瓜,有妞不泡是呆子」正是他處世為人的準則。
「老天爺?關老天爺什麼事?只有動一根手指就救你嗎?真想不到你這人這麼不實際,要不是我良心不安,不顧安危跑下山來找你,現在大概要為你燒冥紙啦!所以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有空的話記得道謝,這樣才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原本只是隨口一句感歎的話,北堂翼沒想到何雙飛居然會拉拉雜雜扯了一大堆,他當然知道是誰救了他的命,不過此時此刻這個救命恩人的語氣聽起來頗不甘願——
「謝謝。」北堂翼非常識時務地道謝,儘管他也不是很願意被救,不過都已經被救了,如果現在又說一些喪氣話,八成會被打得滿頭包……
「這還差不多。」何雙飛對這聲謝謝似乎頗為滿意,這才又繼續餵食熱粥。
「你要謝的不只是我,還有把你撿回來的老先生,要不是他把你撿回來,說不定你現在早就曝屍荒野了,哪裡等得到我來救?不是我愛說,你好好一個人幹嘛……」也許是放下了心,也許是把話別在心裡太久,總之,在北堂翼喝粥的這段時間裡,何雙飛苦口婆心的勸解都快把北堂翼的耳朵年出一層繭了。
當初待在北堂府時,被北堂老爹念的次數絕不下千百遍,被嘮叨的內容更是千篇一律,那時他的耳朵都能當作不是自己的,為什麼現在卻感覺有點忍無可忍呢?
終於,在北堂翼喝完最後一口粥時,何雙飛慎重其事地宣佈。
「我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了,我決定帶你去找毒醫求助,等醫好你身上的傷,我再帶你回去北堂府。」
「啊?」北堂翼的反應是張大嘴巴,一臉不敢置信。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覺得我辦不到嗎?」北堂翼的表情讓何雙飛有點生氣,他都已經下山來救人了,難道會救一半就落跑嗎?當然是把人平安無事交回北堂府才算數吧?
想當初北堂翼耍氣魄硬要送他回梅花寨,獨自留下承擔後果時他還不小心感動了一下下,如今異地而處,為什麼北堂翼完全沒有感動的模樣?
「不是……」是有那麼一點點啦,不過,沒想到在窮途末路時跑來救自己居然會是他,這是不是應了魏無央的咒術,他這一生只能靠某人來救?聽起來就讓人有點不爽。
「那是怎樣?你還有其他可供參考的意見嗎?雖然我是很想現在把你丟回北堂府,不過要是讓他們見到你這半死不活的模樣,我大概會先被掐死……為了你我好,你還是先跟我去找毒醫吧。」
北堂翼垂下眼睫,很認真的思考這一去生還的幾率有多大。
最後,他抬起頭。
「你有沒有想過,最後我們可能會死在一起,你再也回不了梅花寨?」
「……早想過啦,不過在下山時都忘了,哎呀,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婆娘了?到底走還是不走?走是還有機會活,不走就是等死喔。先說好,我沒有陪人等死的興趣。」
「好啊。」北堂翼揚起笑容,很爽快的回答。
這下子換成何雙飛呆住了,「呃,既然大家都決定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走吧。」
何雙飛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打算再拿一點銀子出來讓老先生過上一段好日子。
「好——」北堂翼依舊欣然同意,只是他伸出了一雙手讓何雙飛不解其意。
「咦?你做什麼?」
「……我走不動了。」當初他從天香樓救人時也是一路抱著他走的,現在換他落難,不知是否也有同樣的待遇?
「……」何雙飛非常慎重地瞄了一眼北堂翼的身長,嗯,很高,再看看自己的身長,嗯,也不矮,不過就是差了人家一顆頭。
切。北堂翼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沒道理北堂翼做得到他做不到。
「我抱你!」何雙飛拍拍胸脯,語氣豪情萬千。
反正他騎馬好像也沒什麼差別……
*
可惜何雙飛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卻沒料到外頭追捕蝴蝶公子的人多如牛毛,簡直已經到達草木皆兵的地步,以至於他們啟程不到兩個時辰就被人給盯上了。
何雙飛帶下山的馬兒腳程雖快,不過因為負載兩人的關係,速度怎麼樣無法跟之前相比,眼看著後頭的追兵愈來愈近……
「你放下我自己走吧,你跟我毫無干係,他們不會為難你的。」北堂翼不是笨人,自然懂得做最壞的打算。
要是不被追上的話,只要何雙飛將自己交出來,或許還能保住一條命,兩個人能保住一個人就已經是萬幸了。
「開什麼玩笑……」在狂風中疾奔的何雙飛為了說話差點咬到舌頭,他一氣之下扯掉掩面的布巾,嚴重警告後頭的人不准胡思亂想。
「我警告你不准動什麼怪念頭,人都還沒追上你在煩惱個什麼勁?現在你是個病人,救人這種事應該由我來煩惱才對——」可惡!早知如此,當初師父的兵法他更應該認真學才對,就算成不了大將軍至少也有退敵之策,難道他堂堂一介美青年,梅花寨上公認最有前途的男子漢今日注定命喪於此?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麼衰……就算他走衰運想必也是從後頭那個人帶來的!
「你不要再胡鬧了……」北堂翼心急如焚,無奈前面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們兩很可能死在一起的情況。
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依他現在的體力,根本無法保住何雙飛。
「你才別胡鬧!抓緊了——」前路已盡,懸崖在他的眼中愈放愈大,所幸他胯下馬兒經過訓練,這種寬度的懸崖根本難不倒馬兒,要是能跳得過他們就能拖上一段時間了。
「你要做什麼!!」北堂翼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無法思考,他沒想到這輩子不是被人追殺致死而是墜崖而死,他不要變成肉醬啊啊啊——
「啊啊——」馬兒騰空而起,跨越底下深不見底的懸崖,只是當馬兒的前蹄即將要跨上對岸的土地時,背後射來的一隻利箭阻止了它上岸的動作,登時兩人一馬以讓人瞧不清的速度墜落……
在黑暗降臨前一刻,何雙飛突然想起師父所說的英雄故事中,那些英雄豪傑十之八九都墜過崖,但是沒有一個人死掉,如果他夠英雄夠好運的話應該不會死——他單槍匹馬下山救人應該算得上是英雄好漢了吧?
*
真的不會死嗎?
鬼才行呢。
睜開雙眼的時候,天地一片灰暗,甚至有一種愁雲慘霧的幻覺。
他死了嗎?難道他不是英雄好漢,所以掉下懸崖沒辦法奇跡般生還?
看這樣子他應該是到了陰曹地府了,沒想到他何雙飛堂堂一代好漢,居然活不過十八歲,莫非是天妒英才?師父和娘親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呀,嗚嗚嗚,他怎麼這麼歹命?
正欲起身時,何雙飛摸到了身旁硬物,而且那硬物還是熱乎乎的,好像不是石頭,他湊下臉瞧個仔細——
「喝!」媽呀!為什麼連死他們都會在一起呢?
「北堂翼,沒想到你也死了……也對,我這人比你好上幾百倍都死了,你這只花蝴蝶有什麼理由不死呢?唉,合該我倒霉,選了一匹腳力太爛的馬才會落到這地步,倒是連累你跟我一起死了……」說到最後不禁悲從中來,他都還沒滿十八歲呢,還沒娶個壓寨夫人生幾個胖娃娃,就這麼死了似乎有點不值得,不過死都死了,他又不能去跟閻王爺打交道讓他還陽,只好認命接受實事。
「你在說些什麼啊……」就在何雙飛自言自語時,北堂翼也醒了,清醒時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感覺是……吵死了!
「唉,我只是在感歎我們太短命,莫非是天妒英才,不過不是都會有牛頭馬面來牽引嗎?為什麼都沒看到?」何雙飛下了冰冷的石床,看了一下四周詭異的擺設,這裡到處都是石頭又暗不見天日,地府就長這樣子嗎?
「死?你說我們死了?」此時北堂翼才會想起墜崖的記憶,此時他若還活著不是斷手就是斷腳,不過他現在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是啊,師父說過唯有英雄好漢才能在墜崖時僥倖不死,雖然我覺得我是個英雄好漢,不過很顯然老天爺好像不太同意我的想法……唉,不知道人死後會怎樣?是馬上投胎還是要受刑啊?」末了何雙飛還蹲下來摸摸北堂翼的軀體,那觸感和活著時簡直沒兩樣。
「奇怪,為什麼摸起來還熱熱的?莫非我們還沒脫離軀體?」鬼魂不是無形無體嗎?難道他們變成殭屍了?
「呦,兩隻小鬼終於醒啦?正好,根據你們生前所犯罪過,下地府後得先受鞭刑再下油鍋,你們兩準備好受刑吧。」預期中的牛頭馬面沒出現,那驀然出現的中年男子倒是嚇了兩人一跳。
「誰?」怪了,這聲音聽起來真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而且還非常討人厭。
何雙飛不怕死欲上前一探究竟,北堂翼見狀居然挺身將他護在身後。
「你說我呀?若你們是小鬼的話,那我就是閻王爺了,若不懂得討好我的話,將來你們可有得受了,嘿嘿……」聽起來刺耳的笑聲伴隨著白衣飄飄,中年男子終於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容貌竟與何雙飛二師父南宮雪無二致。
「師父?」何雙飛脫口喊出,隨即想到不對。
他們現在是在陰曹地府呢,師父好好的待在山上絕不可能猝死,雖然眼前男人不論長相或氣質都跟師父一樣陰沉,不過他應該不是師父!
「前輩?」北堂翼的反應同何雙飛一般,原本他也想說長相一樣說不定只是巧合,不過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而這樣東西,應該不太可能出現在地府中。
「不要亂喊,我可是地府的統治者,你們要是不順從我的話就是自討苦吃……」
「前輩,你的臉上有飯粒。」北堂翼以異常冷靜的態度戳破眼前的「閻王爺」,沒想到何雙飛的師父如此為老不尊,居然喜歡捉弄後輩!
「啊!呃……」南宮雪反射性往臉上一摸,還真的摸到飯粒,一定是剛才跟公孫吃飯吃到一半不小心滾上床去留下來的,真是失策!
既然牛皮都戳破了,那也沒必要維持這陰沉的氣氛了,南宮雪的手一揮,石室亮了以後,何雙飛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果師父是活人,那能與師父交談的他們應該不是死人才對!
他們真的是英雄,奇跡真的發生了!
「是啊,你們這兩個寶貝蛋沒死,我們這票老人家差點嚇死,你貿然下山後你公孫師父就追了上去,最後追上了北堂家,北堂府的主人告訴我們你去找北堂翼了,你倒聰明,懂得騎走你師父的寶貝愛馬飛雪,飛雪的習性與腳程你公孫師父再熟悉不過了,自然容易找尋,等到我們快追上你們時居然半路殺出了那姓董的狗官,沒想到你們這兩個這麼笨,看到懸崖避也不避,要不是飛雪聰明,墜崖後隨即跳上一塊突出的石頭,你們兩個早就摔得屍骨無存了。」
啊?他騎走飛雪?這馬不是馬欄裡的普通馬嗎?何雙飛一臉訝異,沒想到自己匆忙之中牽走的居然是飛雪,更沒想到師父們會追上來。
「那當初在後頭一直追趕我們的是……」北堂翼的腦海裡浮起當時的情景,突然覺得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腦袋好像快變得跟旁邊那人一樣遲鈍了。
「是我跟公孫!另外那批人馬是董武先的,我們原想趕在他們之前追上你們,沒想到你們居然傻傻得騎著飛雪跳崖……我南宮雪打出生後還沒見過這麼蠢的,真不想承認你是我徒兒。」
北堂翼額上開始冒出冷汗,他覺得這些話裡有一半是在罵他笨。當初他看到有人追上來就以為是追兵,全然沒想過是救兵的可能,他,真的失去江湖人的警覺性了。
「師父……在外人面前請給我留點顏面好嗎?」何雙飛頓時覺得全身無力,沒想到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顏面?你有那種東西嗎?」南宮雪哼了一聲,不過臉上的表情倒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你們跳崖了也好,現在因為董武先目睹你們墜崖的關係,白道已經放棄追查蝴蝶公子,黑道則是轉而尋你們的屍首,只要我們在懸崖底下丟個兩具易容過的屍體,再沉積一段日子,相信這件事很快就能平息了。」很好,這樣一來他跟公孫就省了不少麻煩。
南宮雪不知打哪兒變出來一柄紙扇,反手一轉用扇柄敲了愛徒那不太靈光的腦袋。
「你呀,人家現在必須躲在梅花寨裡頭避風頭了,我們算過了,現在外頭兵荒馬亂的,武王起兵造反、江湖多生事端,只要北堂公子留在寨裡休養生息個一年半載,江湖上八成就會忘了曾經有蝴蝶公子這一號人物,而人呢是你帶回來的,照顧人家的重擔自然就落到你肩上了,你好自為之吧。」
什麼?要留那只花蝴蝶在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何雙飛就要開口抗議,卻聞北堂翼先聲奪人。
「前輩,我想這不太方便吧,既然事情已經平息,那晚輩不如回北堂府去,也省得打擾眾英雄的安寧……」滿嘴說的是客套話,不過心裡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已經沒事了,他又何必留在人生地不熟的梅花寨呢?回去陪他的親親老爹鬥嘴不是比較有趣?
「停。我有說你可以拒絕嗎?」南宮雪挑眉,面對這種年輕人他向來不假辭色,要不是看在他尚有良知對徒兒又不錯,他才懶得理別人的死活。
「我已經飛鴿傳書去通知令尊這件事了,他也欣然同意,並希望我能好好的指正你的人生態度,再來就是你現在如果下山,要是讓人識破了你的身份,那我和公孫千辛萬苦放出去的假消息不就白費了?基於以上兩樣理由,你沒有反對的權利,反正時間一到我就放你下山,這段時間你也可以好好養傷。」
「至於你——」扇柄再次指向愛徒。
「我?」何雙飛瞪大眼,不明白他又犯了師父什麼忌諱。
「你就更沒有反對的理由了,還記得師父教過你什麼嗎?大丈夫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儘管你和北堂公子只是一時亂性,但是好歹也算有夫妻之實,加上人家也表現過患難見真情,如今又是你私自下山救人,那他的生活起居該是誰負責呢?」
南宮雪一字一句說得何雙飛無地自容,在說到兩人有夫妻之實那段,他感覺到耳根子好像燒起來了,卻又無從反駁起,只得乖乖吃悶虧。
沒辦法,從小到大他最不喜歡這個師父,可是卻也最服這位師父。
就這樣,北堂翼留在梅花寨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
半年之後。
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總之在短短的半年內,北堂翼與何雙飛曾經一夜風流這個秘密在梅花寨上已經被傳得眾所皆知。
秘密已不再是秘密,雖然眾人也沒拿異樣眼光看待他們,可何雙飛就是覺得抬不起頭來,畢竟童子之身給了一個男人實在不算是光榮之事。
不過,在這半年之內,何雙飛與北堂翼之間那種詭異的氣氛也改變了不少,至少兩人之間已經可以同桌共坐,談笑風生了。
關於這一點,何雙飛總算趕到些許安慰,雖然生平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是只花蝴蝶,相識之初又是如此不堪,可是當兩人真心相待時,卻又發現對方其實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實在頗有英雄惜英雄的意味。
這日,兩人相邀花前月下,飲酒、賞花、談月。
何雙飛幾杯黃湯下肚,開始說出他最近的心事。
「喂,蝴蝶,雖說我在陰錯陽差下破了童子身,已經夠格當上梅花寨的寨主,不過我一直很想迎娶一位美嬌娘來當我的壓寨夫人,卻苦無適當人選,你說,像我這樣的環境背景是不是比較難娶妻?」也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何雙飛開始喊他蝴蝶,北堂翼也沒反對,這稱呼就這樣一直延用下來,搞到最後整個山寨都開始稱呼他為蝴蝶公子了。
「你想娶妻?」北堂翼一點也不意外,他們初次見面時,要不是因為何雙飛想初嘗禁果,他們也不會有一夜風流的機會。現在他都長到十八歲了,自然又會開始想起這類男女情事。
男人嘛,哪個不好色風流?
「這是當然,難道你不想娶?唉,不是我說……」
可以預見接下來必定是長篇大論的勸誡,北堂翼非常識時務地將話題轉回原來的地方去。他可不想在何雙飛口裡聽到什麼二十六高齡了還不娶,當心老年無伴無子的可笑言論,他的感情問題還不需要別人來介入。
至少,不要在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時來介入。
「你不是想娶妻?有喜歡的對象了嗎?」北堂翼看準何雙飛單純可欺的特性,非常成功地轉移話題。
「……沒有。」
呃,沒有,那還想娶?沒關係,他蝴蝶公子可不是浪得虛名。
「可有喜歡特定條件的女子?例如文靜或是活潑之類的。」
何雙飛想了一下,終於有了答案。
「……嗯,只要是女人,而且我喜歡她就好。」
「……你的意思是只要對象是女人而你喜歡她就可以咯?那你怎麼不去娶廚房的謝廚娘?」北堂翼覺得不可思議,怎有人想娶妻,可是連妻子是什麼模樣的都沒個概念?
看在他們有過一腿而且又有過命交情的份上,他覺得他必須拯救這個男人。
「這怎麼可以!我雖然喜歡廚娘的廚藝,可我沒想過要娶她呀!這種喜歡跟男女之間的喜歡不一樣。」
「如果你真分得清楚那就好了……對了,我聽公孫前輩提起過,他說過兩日後天下三大莊的飛鷹山莊舉辦比武招親,屆時將會有許多名門少女前去比武,要是你真想娶妻的話,我們倒可以混進去看看那些美人。」
「咦?真的!有許多美人?」一聽到有許多美人何雙飛的眼睛都發亮了。
「是呀,有好多美人呢……」只不過美人向來刁蠻,能不能娶得美人歸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兩日後,飛鷹山莊比武招親現場。
雙飛躲在擂台遠處隔岸觀火,現場的氣氛非常熱絡,似乎有很多人下注賭飛鷹山莊的表小姐贏,而那些上台比武的女人在何雙飛眼中看來也只是一群會走路的猩猩,就在他已經決定失去耐性時,他看到上台比武的柳清秋。
「真是大美人呀……」何雙飛的眼睛看到柳清秋時眼珠都發亮了,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女人了,也只有這麼美的女人才配得上他這個英雄。
「你看上她了?」北堂翼眼中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角落的韓少莊主韓鷹方才跟一名男人走了,看他們倆手牽手的模樣用膝蓋想都知道那少莊主為什麼年過二十五還不娶親了。
他喜歡的是男人,哪個美人嫁過去都沒好下場。
「嗯,就是她了!今生娶不到她我誓不干休!」
「很好,記住你的話,我們走吧。」
「啊?為什麼?」何雙飛不懂,他們才剛來不是嗎?
「再不走,你哪來的時間準備三天後的婚禮呢?」
「三天後的婚禮?」何雙飛愈聽愈糊塗。
北堂翼歎口氣,他發覺這傢伙看到美女後似乎已經把腦子忘在人家身上了。
「看來這名美女贏定了。你沒看到她武功高強、所向無敵嗎?若是她拔得頭籌,那她三天後就得嫁給韓少莊主,到時候不管你再怎麼想她都是人家老婆了,而且她還得守一輩子活寡。」
「守活寡?為什麼?」那個韓少莊主不是好好的?難道他有隱疾?
「因為他喜歡男人,所以,你如果想抱得美人歸,現在就得回山寨準備了。」
「準備什麼?」何雙飛依然一頭霧水。
北堂翼忍住仰天長嘯的衝動,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
「准、備、搶、親!」
受不了!要娶親的人明明不是他,為什麼他得像媒婆一樣包結婚還包生子呢?他又不是何雙飛的老媽子……
何雙飛恍然大悟,「啊——那我得飛鴿傳書叫娘親回來當主婚人了!」
*
搶親的過程很順利,婚禮也很順利,總之一切都很順利,可是……
只有新娘子不順利。
現在,洞房花燭夜的夜晚,何雙飛獨自一人躲在準備好的新房裡暗自飲泣,誰能料得到絕世美人柳清秋不但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而且還是他的同胞弟弟……
這段因由說來話長,想起就心傷,總之他夢想中的美滿婚禮泡湯了,現在得獨自一人渡過洞房花燭夜。
獨自一人飲恨。
由於何雙飛實在太專注於悲傷,以至於房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他都沒察覺。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想理會了。
「別一個人喝悶酒了,若是覺得氣悶的話就隨我出去透透氣吧,省得你醉死。」北堂翼不請自坐,看到何雙飛難過成這樣,他也不好受。
誰能料得到大美人居然是個男人?還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不過說實在的,做弟弟的長得如斯美貌,為什麼哥哥的容貌就……嗯,一定是像父親吧。
「不用你管!你這個萬人迷怎麼能懂我的心事?好不容易有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現在卻……嗚……我的新娘子……」何雙飛喝得有些醉了,不由得露出如孩子般的真性情,哭倒在北堂翼懷裡。
「別傷心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成何體統?」北堂翼輕拍何雙飛背部,試圖安慰他。
認識何雙飛快一年了,也只有在他露出真性情時,他才會覺得這人可愛。
「你這只花蝴蝶怎麼會懂我的心清?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喜歡的你,才不會懂我的心痛呢!」北堂翼若是無聲安慰還好,偏偏他要出聲,還讓他想起蝴蝶公子情場無往不利的那件事情。
可惡!他到底有哪裡比不上這個男人……
「我……」這怎麼能比呢?北堂翼雖欲辯駁,卻無從辯起,誰叫他的風流史真的會羨煞所有男人呢?
「哼!明明你的胸膛沒有我厚、臂膀沒有我寬、身高沒我長,為什麼就是沒人要喜歡我呢……」何雙飛抱怨到最後已經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他借酒生膽,用力剝開北堂翼的衣服,比了比兩人的身材。
「你!」北堂翼受驚不小,他沒想到何雙飛居然會剝開他的衣服,這這這……
「哼!我就說嘛,無論外貌或是內在,我都是上上之選,怎麼可能比不上你呢?來,喝酒!」何雙飛拿來原本要喝交杯酒的另一隻酒杯塞進北堂翼手中,還順手替他倒滿了女兒紅。
「你這又是何苦?」北堂翼雖然抱怨,但還是很有義氣的陪他喝起酒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酒喝起來有點怪怪的,好像一杯下肚就會讓人臉紅心跳……
醉眼朦朧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眼前的何雙飛看起來很有魅力,比以前歷任床伴都還要讓他心動。
已經醉到不知天南地北的何雙飛愈來愈熱,到最後他終於耐不住熱而開始脫衣服。
「別脫,我……」北堂翼開始感覺口乾舌燥,他,很想……
「怎樣?難道我還不能脫衣服嗎?天氣熱死了你還不脫?來來來,你也脫吧,這麼多層衣服看了真礙眼……呼,你的肌膚真好摸呢……」
然後,一人開始爬到另一人身上。
「別,我們……我們……」只是朋友這四個字最後被封在嘴巴裡,北堂翼感覺到何雙飛技巧拙劣的吻正在取悅他。
這男人、這肌膚……北堂翼從來沒忘記那一夜何雙飛的肌膚觸感,只是朋友這個名份界定了他們只能謹守本分。
可是,如今他是自個兒送上來的,這樣他不算強暴也不算誘拐吧?
北堂瞄了眼桌上已經被喝乾的交杯酒。
那酒,絕對有問題!
「唔……」
「別吵……」
紗帳落下,遮掩住滿室的春光。
蝴蝶是否能雙飛還不知道,不過,至少他願意停下來觀望。
夜已過半,而情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