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假山旁的大石上,此刻正是一片春色蕩漾。
「翠兒,我為你介紹一下,那位就是皇室中最虛情假意的皇六格格;意映格格,我身下的這位你應該不陌生吧?她正是皇上賜給我的侍妾──翠兒。」孛烈神態自若的為兩人介紹。
意映輕別過臉,她終究無法直視他們就在自己面前翻雲覆雨的行為。
孛烈可以要任何一個女人,甚至當著她的面炫耀,而她,除了默默忍受這種羞辱,假裝無動於衷外,她什麼事也不能做。
她的苦只能放在心底低回淺嘗。
「格格,我們走吧!」梅兒背對著一切,摸尋著意映的手緊拉住,「你要送給瑞祺貝勒的繩結還沒做好呢!咱們得趕快趕工,不要站在這裡耗時間了。」
梅兒不知道意映是打哪兒借來的勇氣,她竟然在親眼目睹孛烈與別的女人歡愛後,沒有大哭、沒有跑開,只是低頭不語,難道讓一個人傷到最深處,連眼淚也會乾涸?
「孛烈王子?!你要去哪裡?」慾望未獲饜足的翠兒,看著已拉起褲子的孛烈,難以置信……這種事情又發生了!
她的身體居然在同一個地方讓同一個男人利用了兩次!
意映看到滿臉風暴且朝她邁步而來的孛烈,無措的反手用力抓住梅兒的手,「梅兒……」
「怎麼了,格格?」感覺到不對勁的梅兒,盡責的快速轉回身子,但雙眼卻仍緊閉著。
這時,孛烈的質問聲已傳了出來,他虎爪攫高她的手腕,「什麼繩結?」
「沒有……」意映看到他憤起筋脈的手臂在收縮,人一時嚇呆了。
「我明明聽到了,你要送給瑞祺的東西,放在哪裡,拿來給我看!」梅兒聽到孛烈的聲音,確定他已站在她和意映的面前,才敢睜開眼睛,然後,馬上伸手想分開他對意映的粗魯行為,「孛烈王子,你快鬆手,你會抓疼格格的。」
「只要她不解釋,我就不放!」看到意映決絕的樣子教孛烈更感到火冒三丈,他咬緊牙關迸聲。
「格格已經兩天沒合眼,你就不要再折騰她了。」
其實,意映自一個月前從正敬宮回來後,非但睡得少,也吃得少,梅兒問過那天皇上到底為何事召見她,但她總是閉口不提。之後,不見孛烈與意映之間的交集,她慢慢明瞭意映的失心、丟魂的頹然狀況和他脫不了關係。
「兩天沒陲,為什麼?」
「因為,格格趕著編這個繩結送給瑞祺貝勒,聽說能保平安的……」梅兒邊說邊從懷袖中取出已完成三分之二的鎖繩,「現在你看到了,可以放開格格了吧?啊……」
孛烈一把就將繩結搶到手,望著交叉的線繩環繞而成的長結,彷彿看到了意映對瑞祺貝勒的愛意,他氣極怒吼:「為了瑞祺,你竟熬夜,不眠不休的做這個給他?」
「瑞祺貝勒後天就要再去防守邊關了。」意映在孛烈的眼中看到噬血的狂驚,他為何如此生氣?他又不愛她,而且,明明是他自己將她推給瑞祺貝勒的。
「我不管他要去哪裡,他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總之,我不准你再做任何東西給他,包括這個!」孛烈用力一扔,將已臻完工階段的鎖結往湖中拋去。
「不要……」意映才掙開他的力道想阻止,但已來不及。
「這是給你的警告,我勸你最好省下工夫,因為,只要你再做任何東西送瑞祺,都只有這個下場!」
看著漂在湖上保平安的繩結,意映想也不想,立刻縱身往湖中跳下去。
「格格!」梅兒駭然叫道。
「該死!」孛烈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種不要命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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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沒命了?」當全身濕灑淚的兩人回到迎賓樓,看到懷中的意映已呈清醒狀態,孛烈忍不住大聲斥責。
天知道!當她的身子往下墜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也是那時,他才發現他心中所有的憤恨與不信任,都只是嫉妒所引起的,那根本阻止不了他對意映的愛。
不過,他還不會對她坦承,他要知道她的心中現在是否還有他的位置?她是否還愛著他?
放下她坐在椅子上,「為了一個繩結,你竟拚了命去搶救?」他語氣酸酸的問。
意映扭開臉,背對著他,她狠咬著自己的手指,吞回淚水。她不要再當著他的面哭泣,她不要再乞求他的愛或憐憫,因為,那只會教他用更難堪的態度來對待她,而她不要再看他的缺點了,那已經夠多了,多得教她都快要忘記他曾經多麼溫柔的那一面。
「為什麼不說話?我要你的回答!」她遲遲沒有回應,令孛烈慌了,他以為是自己真的傷害她太深……她對他徹底失望了。
「它不只是一個保平安的繩結,那是我唯一能為瑞祺貝勒做的。」意映又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乖乖說話了。
「你就對他這麼好?」孛烈已經開始解開她衣服上的盤扣,輕聲問道。
「他對我真的很好,我不希望他這趟離京出事……」
「我和他,誰在你的心中比較重要?」
意映霍地瞠大漾滿錯愕的雙眼,她對他說話輕柔的聲調感到訝異,然後,她發現了他的動作。
「不要!」她的手覆住了他替她解盤扣的手指,制止他再往下動作。
「衣服都濕了,再不脫下來會著涼的。」孛烈扳開她的手,執意要完成它,一下子,她的外衣、肚兜已然落地。
按捺住的啜泣全都充塞在意映的胸臆,她慌得連情緒都崩潰了,「騙人!這不是你……」
充滿關懷的語調不是她所知道的孛烈,這是他在她幻夢中的樣子,絕不是真的!
她病了嗎?為什麼她會有幻聽、幻想、幻象?
「什麼不是我?」孛烈已經習慣了與她在肉體上的歡愉,他的感情則始終與她保持著疏離,但現在,看到她瞬間更死白的臉色,他的心恍若有千萬隻蟻獸在啃咬著。
「讓我回去。」意映害怕他又會想出更毒辣的招數,只想趕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不行!外面風大。」她就這麼急著逃開?
「我沒有替換的衣服……」
「我已經吩咐梅兒送來了,在她將衣服送到之前,我會給你溫暖的。」孛烈別具深意的望進她的眼底。
若在她的丫鬢將衣服送到後,她尚未說出他想聽的答案,他是不介意將她留迎寶樓三天三夜,甚或更久。
反正,現在迎賓樓幾乎變成他的寢居,他相信乾隆還不至於會趕他走才是,因為,如果要趕他走,早在他一個月前退婚的翌日,乾隆就那麼做了。
原本,他早該在一個月前就回到蒙古的,因為,他的報復計畫可以算是達成了,可是,他卻留了下來。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皮賴臉的不走?現在他總算知道原因了。
原來,他心裡掛念的就是意映真的會與瑞祺貝勒有進一步的發展.他留下來為的就是要阻止他們。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蠢映跳離他的身邊,「我不用你給我溫暖!」
「好吧!我突然覺得有點熱,你不介意我將房門、窗子給打開吧?」孛烈站起身子,將房間的大門及兩面的窗子全打開了,然後,逕自坐至床沿。
意映看到他幔條斯理的開窗又開門,緊張的以兩手環住上半身的赤裸,她掃了室內一眼,發現自己躲到哪裡都不對,她的赤裸隨時都會被經過的宮女撞見!
她想去關門窗,但赫然發現一名宮女正朝這裡走來,她又縮了回來。
「風很大……」意映只能求救正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瞧著自己的窘態的孛烈,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此時,她不得不向他低頭。
「我不介意分一角的棉被給你,我的身邊也可以分你坐,如何?我很大方吧?」他壞壞的說。
「你……」她氣得跳腳。
「我好像有點渴耶!這是叫那個丫鬢送點甜湯來潤喉吧!」孛烈立刻站起身往門口移動。
「不……我坐著了!」意映跑得可快了,孛烈再次回頭,她已規矩的坐在他適才用手比的位置。
「可是,我真的渴了,那個誰,你過來一下。」孛烈喚著丫鬢。
「你說謊,騙人!」意映氣得小聲罵道,連忙拉下床幔。
孛烈憋住笑意,正經的吩咐,「幫我煮一碗熱薑湯來。」
「是,孛烈王子。」
「丫鬟走了,你可以出來了。」孛烈走回床前,隔著床幔對著床內說話。
他發現自己竟愛煞了這種逗弄她的感覺,她稚氣的反應實在太可愛了。
「不要,等你喝完薑湯我才要出去。你只會騙我……」意映最後一句話已梗凝了。
若是讓那名宮女瞧見她出現在孛烈的房間內,她的名聲不知道又會被傳成什麼樣子?畢竟,她現在已經是被他退婚的女人了。
「那麼,你勢必得出來了,因為,薑湯不是給我的,是你要喝的。」掀開紗縵,孛烈拉走包覆著她身體的棉被。
「我不喝!」意映倔強的說,整個人蜷曲成一團。
「看來我只好用另一種使你免於著涼的方法了。」孛烈趁著她還在鬧彆扭之際,脫光自己身上的濕衣褲,跳上床一把摟住她。
「你要幹什麼?放開我……」意映驚怕的推拒,她不要再承受一次歡愉之後,他又翻臉不認人的恐怖經驗。
「像剛才一樣對我撒嬌,不要反抗我……」孛烈壓下了她的掙扎,「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會……」意映哭倒在他的優裡,「我不懂為什麼你已經退了和我的婚事,也折磨過我了,卻還不肯放開我?難道……你非要我死……」
「不許哭!」孛烈用力將她摟緊,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體內似的,「你也不許死,因為,你還沒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他霸道的說。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能改變什麼嗎?」意映早已心力交瘁了,他又為何要再將她逼入絕路?
「只要你說你還要我,我會為之前自己對你所做的一切傷害道歉,並且告訴你我愛你。」他想通了,既然仇也報了,他的心意也證實了,他想挽回一些事。
霎時,屋內靜得教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意映隱約感覺到自己跳躍的心全因他這一句話而重新活了過來。
她終於體會到他今天所有的反常,他的溫柔,這有教她陌生的甜言蜜語……
「瑞祺駐守關外,你送了他保平安的繩結;而我就要回蒙古了,你打算送我什麼?還是什麼都不送?」
意映恐慌的看著他,「你要回蒙古了?」
他怎麼能那麼殘忍?先讓她快樂,又讓她陷入哀傷?
他回去了,那她該怎麼辦?她會不會永遠都看不到他了?
「嗯!父王急著召我回去,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孛烈也納悶會有什麼大事教父王那麼緊迫的要他回國?但他的信裡寫得十分神秘,他根本猜不到。
「答應我,如果你愛我,就要回來帶我走,不要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裡苦等……」他給的愛很脆弱,意映害怕會因馬上的分離而讓兩人又斷了線。
「我答應你……」她的承諾教孛烈漂浮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看她閉上眼睛歡迎他,他的唇立刻吻上了她。那份飢渴來得如此迅速,他的吻變得狂野,他們的唇舌灼熱的交纏。
逸自她喉中的柔聲歎息今孛烈的胸膛充滿了感情,他知道,自己對她絕對不只是慾望。
「你好美、好甜……」
「唔……」
意映的體溫好像爆升了好幾度,她的肌膚變得極度敏感,她渴望他的觸摸,連呼吸都變得又淺又急。
「映……你確定要拿自己當禮物送給我,你才經歷過方纔的驚嚇……」
「愛我,我求你好好的愛我……」意映揮不去心底翻滾的擔憂,雖然他答應她會再回來,但她還是怕……
此刻,她需要的只有他,除了他的愛,她還要記住他身上的每一部分。
孛烈還是擔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他下了床,煩躁的爬著頭髮。「等會兒梅兒會送衣服來,丫鬟也會送薑湯來……」
他剛才只是和她開玩笑,雖然他的身體是那麼的想念她,但他不要她為了他而勉強自己。
意映追著下床,臉頰貼著他的寬背,誘惑的說:「我知道你有辦法教她們離開的,我不要衣服也不要薑湯,我只要你……」
她的手指繞到前胸,旋著他的男性乳頭繞圍困,勇敢的表明心意,「除非你只要那個翠娘,不要我,那麼我就走。」
她好不容易知道他愛她,她才不要輕易放棄與他在一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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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是蒙古,乾燥的冬季。
「烈兒,父王已為你挑選好王子妃,所以,才急急召你回來詢問你的意見。」薩哈爾啜飲著熱茶,泰然安坐著。
猛地,一把火立刻在孛烈的心中燃燒,「什麼意見?我不會有意見!」
「我要你拜訪大清,是要你去學他們的禮儀,怎麼你出門一越回來,連最基本的尊敬長輩都忘記了?」薩哈爾攬起眉。
「父王,當初說要和大清王朝和親的人是您,現在您怎麼可以又逕自為我決定王子妃,我的婚姻難道僅是您手中的一顆棋子嗎?」
一回來就面對這種情況,讓孛烈開始覺得自己只是父親棋盤上,一顆任人擺佈的卒子。
「放肆!」薩哈爾斥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京城去做了什麼事,乾隆相信你,沒有絲毫的懷疑,我可不信,你是如何殘酷的對待人家的皇六格格,我可是一清二楚!我知道你心裡在氣什麼,但你欺侮一個無辜的女人就是不對!」
乾隆早為他的粗心與大意來信致歉過了,也因為如此,他才知道孛烈的用意。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啟程回去了。」孛烈似乎看到一雙純真的大眼睛,每每在承受他尖酸刻薄的傷害之下,露出驚慌與無助的神情,那景象狠狠的攫緊了他向來冷硬的心。
意映對他的影響隨著他離開大清後,每一天都更加擴大,他現在是如此的想念著她……
「你要啟程去哪裡?你的家在這裡!你哪兒都不許去,一會兒你母后會帶那位姑娘過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不喜歡!」他斬釘截鐵的說。
「還沒看到,你就知道不喜歡?」此刻該生氣的薩哈爾,心裡卻在笑。
「父王,您別忘了和大清和親的婚事……」
「在你退了一門婚事以後,你以為我還有這種老臉再向乾隆要求嗎?而且,你是那麼殘忍的欺負意映格格,其他的皇格格誰還敢嫁給你?」薩哈爾忍住笑意,譏諷兒子。
冰是禁不起烈火焚燒的,這就是孛烈到京城後最大的改變,那兒有一個人竟奇異的融化了他寒冰似的心。
「我沒說要娶其他的皇格格,我急著回紫禁城,是因為我和一個人有約。」孛烈的心裡此刻只有意映,這輩子他只要她,他答應她會回去的,她還在等著他。
為了洩恨,他曾給了她那麼多殘酷與冷漠的對待,他一定要補償她。說也奇怪,在他正視自己對意映的愛之後,他發現回顧自己所做的一切,竟覺得十分的可笑,那些恨意己全數被消弭了。
蒙古是大清的藩國,乾隆對他的客氣全是因為禮讓他,而不是真的畏懼,他怎麼會如此無知?
「瑞祺貝勒嗎?他邀請你參加他和意映格格的喜宴?」薩哈爾用輕鬆的語調說道,等著看兒子的反應。
「您說什麼?」孛烈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已沉進最深最深的底部,再也承受不住。
「你才從紫禁城回來,不知道乾隆已決定將意映格格指婚給瑞祺貝勒嗎?」他加油添醋的說。
「不!意映不會答應的,我也不會允許!」孛烈用很堅信的口氣說著,臉色卻愈來愈灰黯。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難道她早就知道了?
「意映格格為什麼不答應?她做任何事又為什麼要經過你的允許?」薩哈爾望了他一眼,「你的報復已經結束了,你們之間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雖說我喜歡像意映格格那樣的女孩成為媳婦兒,但若她嫁到蒙古後只會被你凌侮,那麼,我寧可她與瑞祺貝勒在一起,有個幸福的歸宿……我想,她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女孩子家嘛!這是喜歡男人疼的……」
「除了我,她誰也不能嫁。而我,更不會娶自己不愛的女人,你們看著好了,我不允許!」一陣風似的,孛烈已往外頭跑去。
他接受她,帶她上床,甚至更帶她進駐在他的心裡;而她進入了他的生命、他的懷中、他的床上,她的心只為了一個目的:背叛他!
他的心都碎了,彷彿心底有一個大傷口,從裡面湧出陣陣的百感交集.那是一種冰冷的憤怒,冰冷得凍住了他受傷流血的心;凍住了他悲傷反被蹂躪的驕傲。
他是那麼樣的歸心似箭,急著想回去陪她;而她,竟帶給他如此的震撼……他懂了,那一天正是她反報仇計畫的開端,她說愛他根本是騙人的,那是她報復他的伎倆,她要將他曾經給她的傷害全都還給他……
該死的她,該死的她啊!可他……好愛好愛她……
「來人啊!趕在王子的前頭通知皇上和老佛爺,一切正如他們所料。」薩哈爾在兒子離去後,立刻喚來了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