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
打開練舞室的門,屋子裡中央空調的冷氣,讓人窒息的感覺。
駿津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走出過這裡了。
連音箱都震的有些搖晃的歌曲。駿津穿著黑背心,在巨大的鏡子前不停的舞蹈,那個動作怎麼都做不好,旋轉,摔倒,爬起來,再練,依然不得要領的再次摔倒。他氣憤的用手狠狠砸在地板上,脫了早已經濕透粘在身上的背心,扔到一邊,繼續練。
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像是和自己鬥氣般的舞蹈。
終於在二十一次後完美的結束,駿津累的一下子躺倒在地板上,身上的溫度,瞬間讓地板周圍結了一層霧氣。
就那麼穿著鞋走過去,民翼把一大包的行李丟在他的臉上,「玩命啊。」詢問。
無力的伸出手在自己的頭頂尋覓,把包從自己腦袋上拽開,駿津睜大了眼睛望著站在自己頭頂的民翼,嘟起嘴,深深吐出一口氣。
「你什麼時候回去啊?」民翼蹲在他頭頂詢問。
「回哪裡?」閉上眼睛答非所問。
「宿舍啊!」
「不知道。」歎了口氣說。
「駿津。」
「嗯?」
「今天寒悻叫我給他介紹女朋友!」民翼試探性的說,他總覺得駿津和寒悻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沉默了一陣後。
駿津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背對著民翼說:「是嗎?」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口走去。
「去哪兒?」民翼在他身後追問。
「去洗澡啦。」駿津頭也不回的答。
最近駿津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總有種不安定感,那種太過濃重的黑暗讓他不安。於是,心裡就總會浮出寒悻的面孔。他總是對著他笑,那笑,就如抹陽光,星星點點,輕灑進黑暗裡,增了點點勇氣的味道。駿津就會在那笑裡漸漸進入夢鄉,他想他想的要命。
駿津想寒悻,想得不成,終於他再也忍受不了,在這思念裡苦苦煎熬,他決定會宿舍去看看他,哪怕只遠遠的見上一面也好。但挺不巧的,在駿津回來的這天,寒悻卻沒在宿舍他出去了。
駿津裝著是回來取東西的,他在自己房間裡邊等著寒悻,卻不知不覺睡著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他從床上坐起來,走到寒悻的屋子門口,門虛掩著,屋子裡沒人,他還沒有回來……
在駿津站在寒悻房門的時候,客廳的門響了起來,寒悻歎著氣從門外走了進來。聽見聲音的駿津轉過頭,往門口望去……
於是,他們同時發現了彼此的存在。他們盯著彼此的眼睛,驚愣,然後都有點不知所措起來。這是將近一個月來第一次碰面,寒悻望著駿津,他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這個時刻碰到他。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一瞬間紊亂不堪起來,他趕忙把目光從駿津的身體上移開。接著就開始不知所措的咬自己的嘴唇,已經邁進屋子裡的一隻腳,不知不覺又退了回去,他慢慢關上了已經打開的門。開始背對著門站在走廊裡,一瞬間寒悻感到暈眩,他望著長長的樓梯,卻覺得它在不停旋轉、旋轉,慢慢整個空間都開始扭曲起來,他讓自己往前邁了一步,就無力的摔倒在走廊裡……
寒悻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沒用,他把臉埋在雙腿間,輕笑,他逼迫自己站起來,用顫抖的手再次打開房門,可是漆黑一團的屋子裡已經沒了駿津的身影,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寒悻的一場幻夢般。但他知道不是!寒悻低下頭,眼睛漸漸被霧氣迷濛,淚落了下來,他又一次退回了自己邁進去的腳,他把走廊裡的燈光狠狠阻隔在了另一個空間中……
寒悻對駿津愛的恐懼,那樣激烈的愛讓他無法接受,但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墮落了進去。恐懼,讓他一而在,再而三的逃跑……那種牽扯感又讓他不斷的回頭,回望……
寒悻唯一做錯的,就是他沒有看清楚,他該逃到哪裡?!其實,早已,沒了退路……
駿津望著那扇門在他眼前緩緩關閉,他的心,一瞬間,鮮血淋淋。就這麼害怕遇見我嗎?他盯著那扇門想,他知道他就在那扇門後,他向那扇門走了幾步,卻又無可奈何的退了回來。
他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
凌晨宿舍的門被敲響了,寒悻喝的酩酊大醉貼在門上,抬著手努力的敲著門,大喊大叫著:「開門,開門!」
寒悻的聲音驚醒了屋子裡邊的幾個人,他們紛紛從自己房間走出來,「誰啊?這是!」東宇揉著腥松的睡眼抗議著,「半夜三更的!」他打開了門,就看見已經癱軟在地上寒悻,「寒悻?寒悻,你怎麼了這是,醒醒,這麼大酒味,你喝了多少啊?」
「五瓶。呵呵。」寒悻睜開自己的眼睛,拽著東宇的領子喃喃自語著,他醉了。
「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我累了,我想睡……」
「起來,要睡也不能睡在門口啊,快起來……」
寒悻想從地上爬起來,努力了半天卻又頹然的摔回剛才的樣子,他小聲說:「起不來了。」
「怎麼了,這是?」赫正也被吵醒了。
「寒悻喝多了。」
「這麼大酒味兒。」
赫正和東宇一人架著寒悻的一隻胳膊,他們錯過了站在不遠處駿津的身體,把他扶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一晚寒悻真的喝醉了,當赫正和東宇扶他經過駿津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沉沉昏睡了過去,折騰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把寒悻安頓好後,大家又都回到各自的房間睡覺去了,只有駿津還站在剛剛站著的地方,整間屋子都瀰漫著淡淡的酒氣,駿津慢慢推開寒悻屋子的門,就看見趴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世的他。
駿津無奈的走到他身旁,蹲下身,看見他睡的似乎很不舒服,整張小臉狠狠的皺在一起,他伸出手指把他汗濕的頭髮撩到一邊,輕輕點他的額頭。他想說他是傻瓜。但他倆到底誰比較傻?
就在這時候,寒悻卻忽然張開嘴,嘔吐了起來,吐的滿地,床沿上都是,躲閃不及的駿津身上也沒能倖免。
駿津看著自己被吐髒了的衣服,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脫了自己的衣服,從外面端來溫熱的水,開始幫他打掃這一屋子的狼狽。他又想說他傻。但他覺得,自己比他更傻。
駿津替寒悻擦乾淨身體,寒悻的鞋子上面在床下邊,此時已經被吐的一踏糊塗了。
拖過寒悻的被子,蓋在他身上,駿津小聲在心裡念叨著:「我要走了,寒悻。」然後盯著他的臉,那張依然緊緊皺在一起的臉,伸出手指,用指腹擦掉他眼角剛剛掉落下來的眼淚,「傻瓜!」他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再次幫他整理好被子,駿津才站起來準備離去。
在駿津臨出門時,他又回身望了眼床上的寒悻,他驚訝的發現他正睜著眼睛望著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寒悻,睜大了眼睛盯著駿津即將離去的背影,在他將關上門的瞬間,他居然又回了頭,於是他們的眼光相觸,他望著他,他也望著他。駿津依然沒有停住關門的動作,那蔟目光就被緩緩關在了門的另一邊。
寒悻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他翻了個身,把臉整個埋進了被子裡,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
清晨的宿舍窗口上放著一雙被刷的很白的鞋,鞋帶上不停滴滴嗒嗒有水落下來,在地上蜿蜒著成了條小河般,那是寒悻的鞋,是駿津幫他刷好的……
寒悻不喜歡夏天,一到夏天他就失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翻過來望見窗外的月亮,小小的月牙掛在清爽的高空中,翻過去,聽著蚊子細膩的鳴唱,那歌聲那麼憤怒,有點像是搖滾的味道,倒叫人更加睡不著了。這天他喝醉了,他過去是從來不喝酒的,但這天晚上他叫自己沉淪了,他本以為這次就可以睡個好覺了,卻不想酒精揮發的那麼快,在駿津幫他擦身的時候他就已經清醒了過來……因為駿津,那之後他再也沒有睡著。
清晨的時候,寒悻揉了揉因為醉酒而顯得脹脹的眼睛從自己屋子裡一出來,就在陽光製造的似夢似幻裡,看見了晾在窗台上自己的鞋子……他愣住了,伸出手拿起一隻,還潮濕著,他就知道是駿津幫他刷的,一種無法言語的哀傷在那樣一個清晨,輕輕擊中了寒悻!他想起了昨晚對他的逃離,突然份外後悔起來,於是,就開始在屋子裡尋找駿津。
寒悻從窗邊走到客廳,正好撞上了早晨做晨練的東宇:「駿津呢?」他急切的詢問:「他昨晚是不是回來了?」
「是啊。他回來要拿些東西……」
「那他現去哪兒了?」詢問。
「他剛剛走……」東宇說:「也許現在正在公車站。」
寒悻站在那兒,咬了咬下唇,低下頭歎了口氣!
「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東宇說:「去追啊,你不是想見他嗎?」
寒悻吃驚的抬起頭。
「不要讓自己那麼痛苦,想做什麼就去做……」東宇說。
寒悻聽到東宇話,打開門,衝了出去……
「鞋。寒悻你把鞋穿上啊。」外面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只有逐漸消失在樓下的腳步聲。
東宇提著寒悻的鞋回了屋子,歎了口氣:「幸福啊,寒悻,你總是那麼膽小,豆大的事情都要擔心半天,鼓起勇氣吧!」
***
駿津手裡提著一些自己平時需要用的東西,站在公車站牌旁等車,準備回公司去。在這個時間段,等車的還有一些上學的學生。幾個女孩子穿著校服,在駿津身邊嘰嘰喳喳說著一些見聞。她們不時在清晨的陽光中露出燦爛的微笑。和她們的快樂成明顯對比的是駿津落寞的神情,他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上面是一隻淡黃色的小狗,青色的牛仔正好凸顯出他完美的身材。此時,他一隻手提著一個藏藍色的包包,一隻手正往嘴角旁叼著的煙上點火,打火機發出嘶嘶的鳴叫,點燃了煙草。
公車來了,駿津把煙扔到了地上,跳上了公車,顯然早晨的時候公車上幾乎沒有地方,他就往裡面走了走,站在了那兒。
當寒悻光著腳氣喘吁吁的跑到公車站的時候,公車剛剛開走……
他看見了駿津的身體因為公車忽然啟動而左右搖晃了一下,於是,伸出一條手臂大喊著他的名字:「駿津,駿津……」
但似乎他沒聽到他在叫他,因為公車就那麼開遠了。
寒悻站在公車站牌前,蹲下身,努力喘息,他略歪下頭,就看見白色的公車,漸行漸遠在早晨的陽光裡……
最終還是沒能追到……
寒悻沮喪的坐在公車站的欄杆上,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出來。腳底好像扎上了什麼東西,刺痛,刺痛的,翻過腳,是一個小小的稜形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踩在了腳下,拿下石子,腳底那裡已經被硌出了個紅色的印記……
只穿著貼身衣服的寒悻,背對著街坐在公車站的欄杆上,他想見到駿津,但他晚了一步,公車開走了。但是,見到又如何呢?還是那麼尷尬的相對,他不知道,他只是好想見到他……
背對著陽光坐著的寒悻沮喪的低著頭,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一個影子,他手裡提著一個藏藍色的手提袋……
在車啟動的一瞬間,駿津聽到了寒悻的呼喊:「駿津。」他在叫他的名字。
他看見他跑了過來,於是,努力傾斜身子,拍那面的窗戶叫他:「寒悻。」
但似乎他累壞了,或者看見公車開走,反正沮喪的他沒有聽到,駿津見到他彎下了腰,努力喘息著……
「司機,停車……」駿津衝著司機大喊著。
白色的公車,在行駛了幾百米後,嘎然停止了,打開的車門裡,走出來的是駿津……
他望了望前面,然後向寒悻的方向跑去……
「你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駿津蹲下身,抬起寒悻的腳,撩起自己衣服的下擺開始擦起來。
「你怎麼回來了?」看見駿津被嚇呆了的寒悻。
站起身,駿津左右看了看,他把包放到寒悻懷裡說:「寒悻你坐在這裡別動哦,等著我,你等著……」說著就向宿舍跑去。
「駿津,你去哪兒啊?」詢問。
駿津沒有回答,只是一瞬間他就消失在了陽光中。
駿津跑回了宿舍,當他推開宿舍門的時候,東宇正在噴殺蟲藥水,「駿津。」一手捂著鼻子的他,吃驚的表情。
「你怎麼又回來了?」他問:「寒悻去追你,看見了嗎?」
「嗯。」駿津點頭回答:「哪個是他的鞋啊?」
「最左邊那個。」東宇說。
駿津提起鞋又往外跑去,他的聲音又消失在樓梯的另一端,他在說:「哥,屋子裡有蚊子,多噴些,我走了!」
五分鐘後,駿津回來了,他手裡提著寒悻的鞋子,他跑的一身汗,衣服都濕透了。
還沒等喘過氣來,駿津就蹲下身,開始幫寒悻穿鞋,「不對,這是那隻腳的……」他手忙腳亂的忙著。
左腳,右腳,小心翼翼的繫緊他的鞋帶,左邊的要打個扣,然後把右邊的穿過去,拉緊就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雖然駿津打的一直就沒有美感,但那個扣兒,卻扣在了寒悻的心間。
穿好鞋,站起身他們望著彼此,都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好了。
寒悻抬起胳膊,抹了抹駿津額頭上的汗。
駿津望著他,伸出手臂,忽然把他摟進自己懷裡……
清晨的公車站裡,一個男生摟著另一個,一輛車經過,車裡的司機驚愣的望著這個場景,摟著的男生長的很帥,他的眉頭皺著。被摟的男生因為臉全部被遮蓋住,所以看不太清楚,他沒有掙扎,只是頭髮有些凌亂……那輛車裡的人被這個場面驚呆了,差點和前面的車親密接吻……
「回來住吧?!」寒悻對駿津說。
駿津低著頭,不說話。
「你也聽說了吧?」寒悻說:「民翼給我介紹了個女朋友,我也很少在宿舍了……」他說話的聲音漸漸有些顫抖,「所以,你還是回來住吧……」
駿津的眼眶濕潤了,他慢慢點了點自己的頭,就在駿津點頭的時候,另一趟公車停下了。
「寒悻,我要走了。」他望著他說。
「嗯。」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答。
提起寒悻腳邊的包,駿津又上了這趟公車,這趟還好,不那麼擠,還有一個座位……
他坐在窗口,望著寒悻,透過窗子努力對他揮了揮手,他說:「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望著他,努力點了點頭,點頭的瞬間,淚終於漸漸滾落了下來……
***
半個月後,駿津漸漸回到宿舍來住。
駿津回到宿舍住的原因是寒悻越來越多的不回到宿舍來。
民翼信守自己的諾言,真的介紹了個女朋友給寒悻。他越來越多的出去和那個名叫SHO的女孩約會,總是很晚了才回來,很早的時候又出去,他和駿津雖然在一個屋子裡住著,但卻根本沒有時間碰面。
在寒悻晚歸的每一夜,駿津一直睡不著,躺在床上,眼睛睜的很大,盯著棚頂數屋子裡不知道怎麼流散進來的蚊子,一隻,兩隻,三隻……
嗡嗡唱著歌的蚊子,在空中盤旋,忽然攻擊到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膚上,他就呆呆的看著蚊子吸自己的血,看著被它咬過的地方瞬間紅腫起來,刺痛加上難奈的癢,讓他伸出手在那個部位使勁兒撓著,撓的皮膚的碎屑紛紛散落,在白色的如雨般的碎屑裡,他就能聽見他的寒悻從外面回來的聲音……他細數著他回來做的每一件事情,心裡描繪著他做這些事情時候的神情:從他開門,進入屋子,彎下腰脫鞋,掬著冰冷冷的水洗臉,然後進入他自己的屋子,關門……
半個月前,民翼領著一個女孩走到寒悻面前,他對寒悻說:「寒悻,這是SHO。」
「SHO,這是寒悻……」
女孩子很可愛,不太長的頭髮被染成淡淡的金黃色,擰成細細的辮子,瓜子臉,耳朵有些尖,小小的嘴巴笑起來,會突現出可愛的酒窩。
她喜歡穿小小的吊帶上衣,和輕柔柔的紗裙,她喜歡紫色和淡粉色的唇膏。她喜歡玫瑰花味道的香水,和喝很濃的茶。她喜歡牽著寒悻的手一起逛街,喜歡在噴泉邊笑著旋轉,那時候她的裙就會慢慢飛散,她的笑容就會漸漸燦爛。她說:「她喜歡寒悻……」
寒悻覺得自己在戀愛,他似乎終於走出了駿津帶給他的陰影。他的臉上越來越多的洋溢起笑容來。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心裡告訴著自己,「是的,我是喜歡女人的呀。我不喜歡男人,我不喜歡駿津,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告誡自己久了,他覺得這一切就都是真的,他依然是他,那個正常到不能在正常的申寒悻。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一切都能回到過去,因為在潛意識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久之後,盛夏來臨了,工作不是很忙,沒有工作的時候寒悻就和SHO在一起。
寒悻坐在公園的長椅子上看書,被塗成黃顏色的長椅,所有木頭都橫架著,中間用堅硬的鋼筋焊接而成。頭頂長勢繁密的楊樹,陽光穿透熙熙攘攘的綠色樹葉撒得書頁上星星點點的。
SHO躺在他腿上,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襯衫,下面穿著牛仔褲,高高的涼拖鞋掛在被塗成紅顏色的腳趾上。她的臉上蒙著一條格子手帕,來阻擋陽光的侵襲。
寒悻隨手翻著書,那是一本很厚的小說,封面是被一雙巨大的手遮擋住的臉,讓人聯想到恐怖小說,或者偵探小說。但卻全都不是,這是一本很純的愛情小說。
寒悻翻著書頁,猛的翻出一片被夾成標本的樹葉。他饒有興趣的從書裡拿出來,舉起,放在陽光下望,不知道這片樹葉是誰放進去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放進去的。他想。可惜寒悻並沒有好好看一眼書的夾頁,那裡寫著「樸駿津」三個字。是的,這是駿津的書,是寒悻無意間在客廳裡發現的……
忽然一條綠色的毛毛蟲從樹上掉落了下來,直接掉在了SHO的領口,赫森望見了,他怕直接告訴她,會叫她害怕於是低下頭在她耳朵邊悄悄說:「別亂動哦。」
「啊?!」把手帕從自己的臉上趴落,SHO盯著他的眼睛問:「你要幹嗎?」
「別亂動就是啦。」湊過去的臉。
誤會以為要吻她的SHO,在看見寒悻手裡捏著的蟲子後,嚇的從椅子上蹦起來,「呀呀呀……」尖叫著。
寒悻一隻手摀住耳朵,另一隻抓著蟲子的手努力在她面前晃著,說:「大小姐,大小姐,快閉嘴。你看著,看著……」說著把蟲子扔到地上,然後一腳踩上去,綠色的蟲子,被踩成了肉泥。
「看看,它死了……」他望著她歎了口氣說。
稍稍鎮定下來的女孩子,努了努嘴,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帕,走到寒悻身邊,抓起他的手,開始擦他剛才抓蟲子的那兩個手指……
女孩子低著頭盯著寒悻的手指頭問:「寒悻,我們認識多久了?」
寒悻轉了轉眼睛似乎在回想,他說:「快100天了吧?」
「嗯!」女孩子俯下身忽然吻上寒悻的嘴角,她抬起自己的頭,依然抓著寒悻的手指,臉頰卻已被熏紅,她盯著他的眼睛說:「提前給你的100天禮物。」
撒開寒悻,SHO轉過身想要撿寒悻掉在地上的書。卻被寒悻拉住了手,只稍一用力就讓她倒進了他的懷裡,寒悻吻上她的嘴,他望著她說:「該還禮給你的……」
陽光裡,寒悻閉著眼睛,摟著SHO的腰,他的嘴粘在她的唇上,她手裡握著的手帕就那麼不知所措的從手心裡滑落,直接落在了掉到地上的那本書上……
***
寒悻說:「100天的時候,我們請民翼吃飯吧,畢竟是他介紹我們認識的。」
「好啊。」SHO說。
依然是那間聖誕節時候的餐廳。
只是坐在位置上的人稍稍有些變化。
寒悻和SHO坐在一邊,民翼和駿津坐在另一邊。駿津的手端著紅酒杯的底端,輕輕讓它傾斜,在兩根手指間不停旋轉。
半個小時前,民翼說要上洗手間。他在洗手間的門外給駿津打電話,電話響了好久才有人接聽,駿津氣喘吁吁的聲音:「啊,哥。」
「你幹嘛呢?」民翼問。
「練舞呢。」駿津回答。
「你吃飯了嗎?」
「沒有。」
「那你現在馬上過來我們聖誕節時吃飯的那間餐廳,我在這裡等你。」
「啊,你要請我吃飯啊?」
「嗯,不是我,是別人請……」
「別人,OK,那我更該去了!哈哈,混飯吃,哥,你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到……」
「嗯!」民翼是故意打電話給駿津的,本來他介紹女朋友是想叫寒悻看清楚,他喜歡的人是駿津,卻想不到適得其反,民翼急了……
駿津沒想到會是寒悻請民翼吃飯。
他更沒想過會在這樣的狀態下遇見寒悻一直約會的對象,那個他幾乎天天都要在腦袋裡邊想上一萬次的名字SHO。
他坐在那裡,望著滿桌子的菜,卻一點食慾都沒有。駿津歎了口氣,他勉強自己擠出一個笑容說:「呀呀呀,都是我愛吃的。SHO小姐平時喜歡吃什麼啊?」一邊說著,一邊往自己嘴裡努力塞著食物。塞的整個嘴裡再也容納不下了為止!
「我?我比較偏愛清淡點的食物。」
「哦哦,寒悻也喜歡……」
下一秒愣在那裡的所有人,無意識的說漏了嘴的駿津,尷尬的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卻被猛的嗆著,咳嗽不止起來,嘴裡的食物就被噴得到處都是。
寒悻望著他,他不清楚民翼為什麼在今天這個時刻會叫駿津來。在他看見他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已經亂了,大腦一片空白,他在桌子下,努力用一隻腳踩著另一隻,不知所措。
他看著駿津的笑容,他的眼睛漸漸只望到他的身上,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身邊還坐著的另一個名叫SHO的女孩。
寒悻忽然從桌子旁站起來,他詞不達意的說:「我出去一下,不,不,我去洗手間。」
SHO站起來,拉住他的胳膊詢問:「你還好嗎?臉色怎麼忽然那麼難看?」
「我沒事。」轉過身,寒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望著寒悻離去的身影,駿津也站了起來,他舉了舉手裡攥著的煙,他說:「失陪一下,我出去吸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