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
掛在門口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百聽不厭。
我抬頭一看,是外出買午餐的陳清平回來了。他滿頭大汗,隨手捉起桌上的雜誌就猛扇。
「秋老虎真厲害,都十月底了還這麼熱!」
剛剛從裡面走出來的李玟茹看見他當場尖叫起來,一手奪過他手中的雜誌,心痛不已的狂罵:「你死相啊!這可是一會我要拿給柯老闆看的樣品!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我還要再印一次啊!!」
「我去買午餐也很辛苦,你怎麼為了個樣品就打我?!」
「辛苦個屁!買午餐買到現在才回來,誰知道你又跑去哪裡看美媚了。買午餐是倒貼錢,這本東西能給我們掙大錢的!」
「喂,你難道可以不吃飯工作嗎?」
「當然可以,如果把你賣了就更好,少給我找晦氣!」
我看著兩人在小小的空間打鬧,不禁會心一笑。
兩個月前我來到這個新城市,我本來打算重操舊業做酒保,可是沒有身份證,試了好幾個地方都不成功。我身上所帶的錢也快用盡了,偶爾間看見這家打著『精美印刷有限公司』招牌的小店貼了一張招人啟示,表示需要翻譯人員一名,精通英文日文,願出高薪聘請,並提供住宿和伙食。
小時候謙彥喜歡日本漫畫,逼得我自學了幾年日文幫他做翻譯,英文卻是我時常幫謙彥補習外語課時練出來的。這兩種語言我寫讀沒問題,只有日文發音不是很準,英文還好。
我想碰碰運氣,推門進去應徵。
裡面只有兩個人,陳清平和李玟茹是表兄妹,兩人大學畢業後打了幾年工,合夥開了這家印刷公司。我說我會日文和英文,兩人像傻瓜一樣看了我好久,我說如果不信,隨便找篇東西給我,我馬上翻譯。兩人馬上手忙腳亂挖了兩篇東西給我,我譯完後,兩人還是一臉傻瓜樣。我想,多半是不合格,擰起行李就要走。誰知這兩個活寶居然激動的哭著拉住我。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要求太高,給錢太少,所以貼了三個月還找不到合適的人。前幾天好不容易逮了一個,不料卻是嘴上說得哇哇亂叫,筆下無文章的傢伙。他們手頭上偏巧積累了一堆東西要翻譯,如果弄不出來,就準備關門大吉。
我當時想,只要有工資就很不錯了,還供吃住,就答應了,最重要的,他們沒有問我要身份證。我想他們可能是高興的忘了,也好,反正我的身份證還在谷元恆哪,不知被他擺到了什麼地方,我走時翻遍整個家都找不著。
陳清平的家在幾條街後的大樓裡,三房一廳的大公寓。原本是他家人住的,幾年前他父母和大哥移民去了澳洲,公寓就空下來,現在是他和李玟茹住,加上我正好一人一間睡房。大家住熟後,我才知道,公司剛剛建立一年不到,起步難,所付工資不多,才找不到人做翻譯。李玟茹不好意思的問我,會不會覺得他們坑了我,因為一般這種工作都至少是兩三千一個月,他們只能付九百,如果我覺得不好,大可現在拍拍屁股走人,他們絕對不會怪我的。
我當時就說明了,我身份證被扣家裡了,所以,你們願意僱用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跟他們說我離家出走是因為父親要再婚,我今年才十八歲。兩人瞪了好一會大小眼,陳清平說,我還以為你怎麼也有二十四五了呢。李玟茹附和的拚命點頭說,對啊,看你那憂鬱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哪個名牌大學出來的碩士生,當時我就直嘀咕,就算你很厲害,我也沒錢請你呢。
說完,我們笑了一場。雖然在工作上他們是我的老闆,但他們很關心我,總當我是小弟弟般照顧。實在是讓我很慶幸。
我拿起一個飯盒,慢慢吃,雖然做得不是很美味,但還是熱呼呼的。
正在追逐的李玟茹鼻子動了兩下,「好香啊。啊--!完蛋了!快,把這東西給我再印一份新的,人家約了一點半在景-樓的!」
陳清平摸摸已被拍打過好幾次的頭,不滿的說:「都是你啦,磨磨蹭蹭的。」說雖然這麼說,他還是馬上到電腦前找原件印刷。
李玟茹飢腸轆轆的端起飯盒又大叫起來,「為什麼又是蘑菇炒雞片?!天天吃這個,你想吐死我嗎?!」
陳清平懶洋洋的說:「大小姐,問你吃什麼,你每回都說隨便,我買什麼你吃什麼的嘛。」
李玟茹嘟起嘴來,「那見悟說隨便,你怎麼每次都買不同的回來?!我嚴重抗議偏心!」
我和陳清平當場不約而同的咳嗽起來。
我笑著說:「那我這盒給你好了。」
李玟茹看看自己的飯盒,又看看我的飯盒,最後有點撒嬌的說:「都被你吃過了,我一個女孩子,會不好意思的嘛。」隨即忸怩起來。
我還是應付不來她這種突然的轉換,不過也蠻……恐怖的。
陳清平摸著胸口,一副驚駭過度的樣子說:「女王陛下,不要隨便扮純情好不好,你哥我可受不了驚嚇。」
我笑得直咳嗽。
這兩個活寶,真想不到他們都已經是二十七八的人了。
我的心態,卻像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感歎著年輕真好。
李玟茹快速的吞下飯菜,之所以用吞,因為那個味道她已經吃怕了,又不想餓肚子,就只好吞下去。套她常說的一句話,創業艱難萬事要省,絕對不能浪費一分錢一粒米。
「我走了!」
拿過剛剛重印的樣品,李玟茹匆匆跑出去,陳清平就開始倒數,「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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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一腳踹開,李玟茹氣色敗壞的衝進來,「我的皮包呢?!」在桌面上亂摸一通,終於從雜物埋藏下摸到了黑色的小皮包,慌慌張張的跑出去。
陳清平在後面大叫:「小心別把人家的車給撞了!我們沒錢賠!」
李玟茹遠去的聲音飄進來:「拷!你當我是超人!我可是肉體凡軀……喂!你張眼開車了嗎!」
外面傳來幾聲緊急剎車的聲音和司機的咒罵聲。
陳清平一點都不擔心,早就習慣了,他笑嘻嘻的開始收拾地上被旋風捲下地的東西。
「如果不是你還這麼小,我還真想把她嫁給你呢。」
我喝在嘴裡的汽水差點噴出來,「講笑吧?」
「嘿嘿,我覺得你的氣質蠻配的,她那個人,恐怕倒貼錢都沒人敢娶。」
我不願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辦公室內除了機器的聲音就是翻紙張的聲響。
陳清平邊整理印刷件,邊說:「你來這裡也有幾個月了吧?怎麼不出去玩玩,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到處跑,就怕沒地方可去。」
我看著電腦,腦海中繼續翻譯著螢光屏上的文字,淡淡的回答:「不太習慣吧,除了賺錢,我還沒想過其他的。」
「呵,說不定你和玟茹是一個媽生的。死要錢。」他不太贊同的搖搖頭。
「今天晚上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哪裡?」
他神秘的說:「反正你去了,說不定會喜歡喔。」
我還是反應不大,去哪裡都一樣。
喜歡?我已經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這種感覺了。
※※※
七點關門,陳清平鎖上公司門,攔了輛計程車,跟司機說了聲『落霞山頂』。
我好奇的問:「不等李玟茹了?」
陳清平笑說:「不用了,等她把人家敲詐完了我們也該餓死了。不要緊,我們去我們的,她自己會打算的了。」
落霞山聽起來好像很大,其實是近郊的一座小山包。車上了山頂,我才知道,原來這上面有家酒吧。
「歡迎光臨絕色。」
服務生笑臉相迎,把我們引上頂樓小甲板上的一處空桌坐下。
從這裡可以-望全城的夜景,我一瞬間有點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我和那人看著腳下的城市……
陳清平拍拍我的肩膀,我頓時從回憶中驚醒,心中不禁亂跳了幾下。
「很漂亮吧?這裡只有晴天和小雨天才開業,一開就是二十四小時,除了酒外還有各種精美小食和受女生歡迎的新奇飲料,說是酒吧,其實也有點不倫不類。」
「很好啊。」
服務生笑瞇瞇的問:「請問兩位先生想點些什麼飲料呢?」
我不經思索就直接說:「『藍色夜晚』。」
服務生和陳清平同時笑起來,服務生從圍裙兜裡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印刷精緻的菜單遞給我,「您是第一次來吧,看看我們的菜單好嗎?我們這裡的飲料和別的酒吧完全不一樣喔。」
我打開一看,這裡的酒名很奇怪,『柔風輕夜』、『亂世佳人』、『絕代風華』、『春風得意』、『眉目傳情』……這些是給情侶的吧?!我瞪了陳清平一眼,他還在抿嘴笑,繼續翻,我總算看到一個比較正常的酒名了。
「『天涯明月』。」
服務生笑容不減,陳清平似乎笑得很奸詐,我一頭霧水的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不是不是,等會你就知道了。」陳清平隨口對服務生說了一串名字,服務生不住點頭,手下的筆飛快轉動。
「好的,請稍後。」服務生帶著笑容離開。
「你經常來這裡?」
陳清平撓撓頭,有些尷尬的說:「以前啦,上大學時坑死黨來過,後來釣女朋友時也來了幾次,不過開了公司就不怎來了。」
然後我們兩個就無話可說了……
一陣柔和的夜風吹過,耳邊是微弱的爵士音樂和草木的沙沙聲,桌面上的燭光搖擺不定,如同我的心緒般,在玻璃罩中無力掙扎著不知該去何方。
這裡的氣氛實在是太糟糕了,讓我無法抑制的想起那個人。
服務生清爽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先生,您點的,『天涯明月』。這是您點的『春風拂面』。其他菜色一會就到。」
我看著眼前巨大玻璃杯中的冰沙發呆,上面插了把小傘,和小巧的塑料勺子。
「這是……」
陳清平笑說:「這就是你點的酒啊,椰汁奶澆磨冰,外加三分甜酒。」
我猶豫的勺了一點送進嘴中,淡淡的椰子清香拌隨RUM(甜酒)的醉甜從舌尖上溶化,冷冷淡淡的帶出一股懷念。我讚歎了一聲,『天涯明月』,果然是個好名字。
陳清平看我這樣子,笑著搖頭說:「你還真怪,這是給女孩子喝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嗎,我覺得,這裡的酒挺有意思的。」
陳清平那杯酒是綠色沉底,用調酒簽輕輕一攪,幽幽的綠意縹緲地湧上酒面,把整杯都染綠了。
「是薄荷酒?」我看著他手中的杯子問。
他有些驚訝的點點頭,「對啊,你怎麼猜到。」
我看向遠方的點點燈光。
『他』喜歡喝的『藍色夜晚』,也是同樣藍色沉底,只要輕敲杯邊,那層藍色就會如夜幕升起般把所有都渲染成幽藍。藍色夜晚,總是微微帶著一點苦意。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我真沒見過比你還憂鬱的人呢。你確定你不是快到三十找不到女朋友?」
我很感謝他的好意,故意說出這樣的話逗我笑。但我真的笑不出來。
服務生及時出現,端上一碟碟精美的小菜,色彩繽紛造型別緻,與其說是食品不如說是藝術品。我深深懷疑這些東西真的能吃嗎?
陳清平已經夾起一塊綠色的糕點放進嘴裡,他大肆咀嚼的樣子,真有點糟蹋這裡的美景和美食。
我忍不住微微笑起,氣氛頓時輕鬆很多。
他一直都沒再問起,只是說些笑話,講講他上大學時的事。和李玟茹第一次被炒時兩人怎麼發誓要做人上人,等有錢後就買了那家炒他們的公司,把老闆清炒紅燒了。最後又扯到他家人,他大哥怎麼考到研究生,怎麼去了加拿大和那邊的女孩結婚,他們老媽老爸氣的哇哇叫,說死活不要一個洋妞破壞了中國人血統。結果去見了大嫂才知道大嫂是中國人,只因為母親改嫁給當地人,繼承了老外的姓而已。當下兩老心情放鬆,就開始催大哥大嫂生孩子,現在大嫂懷孕了,又開始想起這個留在國內的兒子。
唉,他說,好煩啊!公司的前途還在掙扎中,他哪有時間找女朋友?如果不是玟茹就是老媽妹妹的女兒,他還真想和她結婚算了,還可以省錢。
我靜靜的聆聽,他的生活是那麼多姿多彩,甚至令我有些嚮往。
原來,正常人家裡是這樣生活的……
「這樣不是很好?」我輕聲問。
陳清平笑著搖搖頭,他說:「人生還有許多事,沒有真正享受過生活的人是白活了一輩子。趁著年輕多幹點自己想做的事,以免到了走不動的時候拚命後悔。」
我心中一動,忍不住問:「如果年輕時後做的事讓自己後悔呢?」
「後悔的事,人人都會經歷過,那也是人生的一部份。如果人生是十全十美一帆風順,那樣的人生比白開水還平淡,我還真要後悔呢。與其沉浸後悔,不如做些什麼讓自己不要後悔吧。其實我自己都還年輕,沒什麼資格說教。你聽過就算了,別拿我的話當聖旨。」
陳清平憨厚的笑起來。
他真是個很好的人呢。我隨著他的笑聲,沉重的心感覺輕了許多。
桌上的杯碟都空了,他看看表,站起來說:「該走了。我們得走下山才能截到車回家。要不要到下面的館子裡再吃一點?」
我點點頭。
這裡的東西雖然好,但畢竟不是拿來填肚子的。
他繼續說著笑話,帶我走到山下的小餐館,叫了兩碗五香牛肉麵。
當熱騰騰的面端上來時,我突然衝動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愣了一下,摸摸我的頭,說:「你就把我和玟茹當作你的大哥大姊吧。有什麼事別窩在心裡,你才十八,正是該笑臉常開,活活潑潑到處闖禍的年齡。想當年我十八的時候……」他開始裝老頭摸鬍鬚的樣子。
我被他逗得笑起來。
回到家裡,『家』這個字,著實讓我的心緊繃了一下。我搖搖頭,不想再想起那個『家』。
李玟茹已經黑了臉在客廳裡踱步,一見我們進來,指著陳清平就開始數落:「你說你去了哪裡?!我辛辛苦苦從景-樓爬回來,啊?公司落閘,家裡沒人的!我連晚飯都沒見著?!你們兩個大男人到哪裡風流快活了?!」
陳清平笑嘻嘻的推開她的手說:「你不是在景-樓吃香的喝辣的嗎?怎麼還會記得我們兩個苦命勞工在公司裡賣命工作呢?而且我帶我們的弟弟去散心,不應該嗎?」
「弟弟?我什麼時候有弟弟了我怎麼不知道?!」
陳清平把我往她面前一推,「這是我認的弟弟,喜歡嗎?」
我不知道有沒有看錯,李玟茹眼中好像燒起熊熊烈焰。
「弟弟?!」她突然抱住我,嚇得我僵直了身體,「我一直好想要一個弟弟,可以幫我洗衣服做飯倒垃圾洗廁所……」她不顧我的惡寒一路數下去。
這個女人……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陳清平說沒人敢娶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陳清平對我做了個鬼臉。
我正無可奈何時,她突然放開我,一手拉住陳清平,一手仍拉著我,極度興奮的說:「我今天拿到了柯總的生意!我們要發達了!!他給我們全權印刷和翻譯,哇---!!!」
陳清平愣愣的,突然掏出計算機迅速算了一下。
「如果是十萬一個月,扣去租金、運輸費、工資……我們能賺七八千吧。」
李玟茹一手奪過他的計算機,重新敲了幾個數字進去,在我們面前又蹦又跳的晃著手中的計算機。
「他給這個number啦!我們要發了!!」
水晶顯示屏上印著180,000。
「哇!!!」
這下連陳清平都在又跳又叫。
我笑著,為他們慶幸。
※※※
我們成了豐迎合資的專屬印刷公司,豐迎搞進出口生意的,他們每個月要用掉五百多萬張印有豐迎頭銜的信紙,他們的宣傳冊子、傳貼、封條、標籤等等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紙張可以淹沒我們這家小小的印刷公司。
每天都有東西要印,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地方裡裡外外都堆積了裝滿印刷品的箱子。
李玟茹還好,一個女孩子不需要做重活,我和陳清平就慘了,每天搬箱子挪箱子,手上都被硬磨出繭,更別說腰酸背痛的,坐都坐不直。
東西弄好後還要給豐迎送去,自然是要勞駕陳清平做司機,我跟著去做搬運。
如此下來熬到了十二月頭,陳清平哭喪著臉說:「錢是好,恐怕再做兩個月我就有錢沒命享了。」
李玟茹乾笑說:「我也不知道他們連標籤這些小東西都推過來。我以為只要印商業信紙和宣傳就好了。」
「你知不知什麼叫全權受理啊?!」
李玟茹不滿的嘟起嘴,噥噥的說:「現在不就知道了嗎?」
陳清平受不了的一拍前額,「再這樣做下去,我會早衰的!」
「那就請人吧。」
「你到是很大方,請人的話,錢從你工資裡面扣?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請人不給人砍到血淋淋才怪呢!」
我和李玟茹都懵懵的看向他,李玟茹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陳清平翻了白眼,「小姐,你真是數錢數懵了,還有二十幾天就到聖誕節了!」
見我們兩個還傻傻的,他放棄的歎了口氣說:「一到節日所有地方都會忙起來,所有地方都會一起請人,你說給少錢的話能請到人嗎?而且,你們注意到了嗎?豐迎已經開始印節日宣傳和禮品卡,這又增加了我們不少負擔。你還真以為十八萬一個月那麼好做。」
李玟茹豪氣的一拍胸口說:「我也來幫忙搬東西就好了嘛。」
陳清平上下藐視了她一眼,嗤笑說:「免了,弄傷你我還得倒貼醫藥費呢。」
李玟茹不信邪,非要試著把桌旁邊的箱子抱起來。結果……
我們看著她把後面一排紙箱撞倒,剛剛才分類疊好的宣傳冊倒得滿地都是。
她嘿嘿乾笑著。
我們都要昏倒了。
陳清平一邊撿,一邊罵:「敗家,敗家!」
我們忙了好一會才把上千本的冊子分類放回箱子中。
有了這麼個小插曲,原本緊張的氣氛反而輕鬆了,李玟茹乖乖的出去買飯,斟茶倒水,陳清平感歎說,終於有點女人味了。當然,這延遲不來多久,李玟茹又恢復了她女強人的本色,倒頭指揮我們。
其實這種生活很踏實,很簡單。
我覺得自己會漸漸遺忘以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