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路──」
就寢時間,從醉陽山莊二莊主司徒烈的「影園」裡,突然傳出一聲怒吼,驚飛了樹梢正打算休憩的鳥兒。
做著最後整頓工作的僕人們在嚇了一跳之後,便又繼續手上的工作,因為對於這種狀況他們已經漸漸習慣了。
不用想,一定是小少爺又惹二莊主發火,他只有在面對小少爺的時候,他們二莊主才會有「溫度」。
「姜小路,你給我滾出來!」司徒烈衣衫不整的從臥房衝出來,在空曠的庭院扯開喉嚨,吼著那個像是生來整他的小鬼。
「叔叔,我在這兒呢。」姜小路,現年十七,七歲時與親爹相認,卻依然堅持姓姜,他爹司徒逸和他娘姜綺瑤也不勉強他,由著他去。
司徒烈猛地轉身,就見他坐在長廊邊高高的圍欄上,兩隻懸在半空中的腿前後晃著,藉著長廊上高掛的整排燈籠所透露出的光芒,可以看見那張俊秀的臉上笑意盎然,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
是了,他臉上總是掛著明亮的笑意,彷彿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煩惱的事。
十七歲的小路,身形較同齡的男孩纖細,那俊秀的容貌,隨著年齡的增長,與大哥相似的程度就愈小,沒變的,是他依然該死的像小時候一樣,老是愛纏著他。
小路住在醉陽山莊多久了?七年多了吧?
七年前,大哥真正清醒之後,小路就來到醉陽山莊,美其名說要「陪伴」他,實則是陷他於水深火熱之中,光是想起曾經吃過小路煮的「甜食」,那種甜膩噁心的感覺就好像又在嘴裡攪和。
說來奇怪,這小鬼聰明得很,任何菜色,只要看過一次就會記住,做出來的菜色看起來也都非常的漂亮,讓人食指大動,唯一的問題就是,每一道菜都是甜的,而且都甜得可以膩死人。最離譜的是,當其它人全都食不下嚥,他卻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只能說,這小鬼的味覺太特別了!
想當初,他可是為了不再荼毒自己的胃,所以選擇犧牲清靜和時間,用學習經商的理由把這小鬼拴在身邊,讓他忙得沒時間進廚房才救了自己。但卻也因此,這幾年來,他無一刻能清靜,除了從小鬼十三歲那年開始,每個月都會固定回仙暇山的五到七日,那是他唯一能得到清靜的日子。
他到現在依然搞不懂,這小鬼為什麼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喜歡纏著他!
「叔叔,你傻啦?明明慌慌張張的來找我,怎麼找到了又發傻?」姜小路跳下欄杆,蹦蹦跳跳的來到他面前。
司徒烈回過神來,看見近在咫尺的俊秀臉龐,猛地往後退開一步。
「姜小路,我在等著你的解釋!」他想起剛剛為什麼會氣急敗壞的衝出來。
「解釋什麼?」姜小路笑問,伸手幫他整理衣裳。「叔叔,你也真是的,這麼大一個人了,連衣裳都穿不好。」
「如果不是你做了那種事,我會就這麼跑出來嗎?」司徒烈站著,任由姜小路幫他扣好布扣,拉整衣襟。
對於他這種舉止,司徒烈從一開始的拒絕,到抗拒,再到無奈的放棄,終於如今的習慣成自然。這小鬼愛當小廝就由他去當了。
「我又做了什麼事了?」姜小路幫他整好衣裳後才問。
「你還敢問!」司徒烈不敢置信的大吼。「請問你,我床上那個女人是誰?打哪兒來的?!」
「喔,叔叔是說牡丹姑娘啊!」姜小路輕笑。「叔叔真奇怪,昨兒個晚上叔叔一瞧見牡丹姑娘便說,姑娘家就要像她一樣,不僅貌似天仙,行為舉止也溫柔端莊。怎麼?不過才過一天,叔叔就忘啦?」
司徒烈皺眉。昨天晚上他說過這種話?這實在不可思議,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說那種話?
他只記得,昨天晚上他帶這小鬼去看戲,結果這小鬼像吃錯藥似的,突然說什麼想跟戲班子學唱戲,還跑到後台說服班主借他衣裳,如果他扮成小生的話,他可能反應還不會這麼大,問題是他竟然穿起女裝,烏亮的長髮垂放,用一個簡單的髮飾固定,上了妝,唇上點了一抹朱紅,還跑到他面前問他好不好看!
老實說,這小鬼打扮起來,簡直和女人沒兩樣,而且相當的……秀麗,美到讓他楞楞的盯著他回不了神。
對了,他想起來了,因為看到打扮成花旦的小鬼太過震驚,他一時之間對心頭那股騷動覺得莫名且驚駭,在轉移視線不敢逼視的同時,湊巧瞧見一名看起來就是風塵女子的姑娘陪著某位老爺前來看戲,便順口而出那一段話……
「就算我說過那樣的話又如何?你就可以把人送到我床上嗎?!」
「人家牡丹姑娘也對叔叔有意,既然叔叔對牡丹姑娘評價如此之高,我這個身為晚輩的,也是有成人之美啊!」姜小路笑得非常燦爛。
「姜小路,你笑得太假了!」司徒烈才沒被他騙過去。有誰會比他還瞭解這小鬼的性情?肯定是因為他說了那些話讓小鬼生了氣,所以故意整他的!
「馬上把人給送走,否則我就連你也一起轟出醉陽山莊!」
「叔叔明明喜歡牡丹姑娘,何必這麼矜持呢?」姜小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笑問。
「誰說我喜歡她?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喜歡』兩個字了?」他惱吼。
「叔叔不喜歡?」
「不喜歡!馬上把人送走,然後你要負責把我的床拆了換新的,我房裡凡是她碰過的東西、踩過的地,全部都給我拆了丟了燒了!」司徒烈咬牙切齒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西側走去。
姜小路忍不住輕笑。看來叔叔是打算到專用的澡堂沐浴,洗去身上可能被牡丹姑娘沾染上的味道吧!
漾滿笑意的俊秀臉蛋轉向司徒烈的房門口,只見一名艷麗無雙的女子站在那兒,臉色青白交錯,好不精彩。
「啊,牡丹姑娘,失禮了,真的很抱歉。」姜小路先是一臉驚訝,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早就站在那兒似的,然後佯裝歉疚的賠罪。
「姜公子為何要欺騙奴家?」牡丹姑娘輕聲質問。就算她一雙玉臂千人枕,至少她在青樓裡是第一紅牌,何須來此受到這等侮辱!
「欺騙?」他一臉訝異。「牡丹姑娘為何有此誤解?」
「姜公子明明說二莊主對奴家有意,若奴家伺候得當,讓二莊主滿意了,他興許會收奴家為妾,不是嗎?」她的娘語調帶著怨懟。
「的確,我是這麼說過,我想,方才叔叔承認說過那些話的時候,牡丹姑娘也聽見了,由此可見,我並沒有欺騙牡丹姑娘,現在問題在於,看來叔叔並不怎麼滿意。」姜小路聳聳肩,臉上儘是抱歉的笑意。
「要怎麼滿意?二莊主一進房,發現房裡有人的時候,就直接將奴家給轟下床,連碰也沒碰奴家一下,奴家又怎能讓二莊主滿意?」牡丹姑娘因羞惱而漲紅了一張俏臉。
「唉……」他裝模作樣的一歎。「叔叔真是太不應該了,糟蹋了像天仙般的牡丹姑娘,辜負了美人恩,實在是……」他像是非常惋惜的搖著頭,一雙大眼勾魂似的望著她。「若我再長個幾歲,或是我能做主,我絕對不會讓牡丹姑娘離開的。」
牡丹姑娘聞言,立時顯得有些羞答答的。說實話,這姜小路雖然不姓司徒,可長得頗俊美,又年輕,如果……
「只可惜,我也是寄人籬下,人微言輕,什麼都做不了主,只能萬般無奈的送牡丹姑娘離開了。」他在她開口之前,趕緊又道。
「姜公子莫要責怪自己,奴家會記得公子的厚愛。」
「多謝姑娘,也請牡丹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叔叔的不解風情。」
「姜公子多禮了,奴家只不過是個風塵女子,二莊主對奴家的態度,已經算客氣的了。」她說的也是實話。
「那麼,我就在這兒多謝牡丹姑娘不見怪了。」姜小路風度翩翩的一拱手,行了一揖。
「姜公子客氣了。」她風情萬種的一福,回禮。
「轎子還在後門等著牡丹姑娘,我請僕人送牡丹姑娘。」他招來僕人,將人送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姜小路嘴角微微一勾。雖說牡丹姑娘也是挺無辜的,不過誰教她剛好被叔叔拿來氣他,只能對她說聲抱歉了。
他眼底難掩的精銳之氣,讓剛好有事要前來報告的僕人訝異的張著嘴,忘了要說什麼。
怎麼此刻的小少爺一點也不像平時那般親切隨和、平易近人?看起來反而比二莊主還……冷酷?
「林春,這麼晚了,有事嗎?」姜小路發現僕人,眼底精光盡斂,親切溫和的笑問。
「嗄?」林春楞了楞,眨眨眼,才猛地回過神來。「啊,是的,布行和米行的管事在大廳,說是有事要向二莊主報告。」
他蹙眉,「這麼晚了,事情很重要嗎?」
「這……劉管事和張管事倒沒這麼說。」
「我知道了,你去轉告兩位管事稍待片刻,我和叔叔晚點會過去。」他微笑的吩咐。
「是的,小少爺。」林春領命退下,心頭仍有些忐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看來,他真的是看錯了,小少爺還是那個親切溫和又善良的小少爺。
微笑的目送僕人離開,姜小路心裡微微一歎。嘖!麻煩還真多。
視線望了澡堂的方向,隨即舉步走去。
司徒烈將全身刷洗乾淨之後,跨進大大的浴池,靠著浴池邊閉目養神,紓解滿心的煩躁鬱氣。
真是可惡,那個小鬼明明知道他最厭惡讓女人近身,卻還故意這麼做,難道他真的太縱容他了嗎?
澡堂的入口處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知道是姜小路,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的禁地,除了姜小路敢堂而皇之的進來之外,即便是負責打掃的僕人也只會在固定的時間進來打掃,其它人不可能這麼大膽敢侵入。
「不要碰我。」司徒烈眼未睜,可是卻在姜小路碰觸到他靠在浴池邊的頭之前,便冷冷的出聲警告。
姜小路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一笑,縮回手,脫下鞋襪,捲起褲管,在浴池邊坐下,雙腳輕輕的踢著溫熱的池水。
「叔叔在生我的氣啊?」他明知故問。
司徒烈沉默。他當然在生他的氣,所以才不想理他,也不想看見他,免得遏止不了自己的衝動,伸手掐死他。
「我向你道歉,叔叔,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他軟言相求,語調充滿了懺悔。
司徒烈還是不說話。
「叔叔……我真的很抱歉,原諒我好嗎?」姜小路試探性的伸手輕輕碰他的肩,沒有拒絕。他忍不住揚起嘴角,伸手拂過司徒烈的發,將他額前的濕發向後撥,用五指梳著他的濕發,像以往一樣,輕輕的按摩著他的頭皮。「如果不是叔叔在我面前大力稱讚牡丹姑娘,我也不至於誤會叔叔喜歡人家,然後為了叔叔,做出那種事,不是嗎?」
司徒烈咬牙,抬手揮開他的手,腳一踢,游到浴池的另一邊,轉過身與他遙遙相望。
「說到底,這還是我的錯嘍?」司徒烈瞪著他。他就知道,早就猜到是這個原因了。
糟糕,說錯話了。
「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姜小路在心裡一歎。「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自以為是,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這種事不會做,下次總會換別的事來惹我。」司徒烈冷沉的說:「小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也已經十七歲,不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心裡應該有數,難道你以為我會無限度的容忍你嗎?」
姜小路心下一驚,望著他冷然的表情和眼神,一會兒後徐徐一歎。
「我真的很抱歉,叔叔。」他知道,他踩到叔叔的底線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還不準備原諒你。」司徒烈從另一邊爬上浴池,精壯結實又修長的裸身毫不避諱的走到一旁的架子,拿下長袍披上。
「叔叔。」姜小路擋住要離去的司徒烈。
司徒烈停下,冷漠的垂眼望著他,沉默的等著。
姜小路張了張口,看著他愈形冷淡的表情,眼神閃過一絲陰鬱,隨即隱匿。
「既然你這麼生氣,連看都不想看到我,我想我還是離開醉陽山莊好了,免得留在這裡礙了你的眼,老是惹你生氣,而且……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
司徒烈微瞇眼。這個小鬼竟然膽敢對他說這種話!
他是反過來在責怪他嗎?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所以才不能讓他為非作歹?!如果他有把他當家人,就要放任他胡作非為?忍耐他無止境的作弄?!
司徒烈冷冷的瞪著他,最後一咬牙,冷哼一聲,「隨便你!」說完,便甩袖離去。
姜小路默默的望著叔叔的背影。嘖!反效果,看來這次真的惹火他了。
無奈的聳聳肩。算了,反正他回仙暇山的時間也快到了,就提早回去也沒關係,給叔叔幾天的時間消消氣,等他回來的時候就沒事啦!
哦……應該吧!
「叔叔!」突然想到兩位管事還在大廳等著,他趕緊追了上去。
司徒烈停下腳步,不過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只是沉默的等著。
「叔叔,布行的劉管事和米行的張管事在大廳候著。」
司徒烈沉默的轉了個方向,往大廳走去。
「等一下。」姜小路趕緊攔住他。「你不用回房換件衣裳嗎?」叔叔這種模樣,怎麼可以讓外人看見?
司徒烈蹙眉橫睨了他一眼,不過還是再次轉方向,走向自己的臥寢。
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司徒烈坐在椅子上,一張冷臉比外頭的冰雪更酷寒,抿緊的唇瓣顯示出他極度不悅。
對於自己滿肚子的火,他不是沒有疑惑的,除了小鬼的得寸進尺之外,是不是還有其它原因呢?要不然,七年來早已習慣小鬼偶爾心血來潮的惡整,為什麼這次會氣得不想原諒他?
不原諒他……難道就這樣讓他離開?
司徒烈的樣子讓兩位管事在這種寒冷的夜裡,緊張得渾身冒冷汗,不住的在心裡揣測,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者是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二莊主休息,所以惹他不高興了?
姜小路見叔叔久久沒有反應,在心裡無奈的一歎,只得代為開口。
「張管事,今年稻米歉收,米價本來就會漲,咱們米行的價格,還是官府公定的,蠶絲也是一樣,連著兩年養蠶的狀況欠佳,死了大半,今年蠶絲的價錢比去年漲得更凶,咱們醉陽山莊還是業界中漲幅最低的,若塗老爺無法接受的話,就請他另尋管道,要醉陽山莊以過去的低價將大半的貨物批給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小的知道,可是……」兩位管事面帶難色。
「可是什麼?這種小事,不像兩位管事所無法解決的。」
「是這樣的,小少爺,因為塗老爺態度強硬,與過去不甚相同,小的覺得古怪,所以才過來向二莊主報告。」
「態度強硬?」司徒烈終於開口。「塗進化說了什麼嗎?」
「塗老爺只說,勸我們還是乖乖賣給他,免得後悔莫及。」
姜小路在叔叔身旁坐下,靠近他低聲道:「這語氣,怎麼跟地痞流氓一個樣,過去只覺得塗進化囂張勢利了些,倒不知他原來是個土匪了。」
「劉管事、張管事,你們就照小少爺說的回復塗老爺,醉陽山莊不做賠本生意,再說,米糧蠶絲存貨已稍嫌不足,更毋需削價販賣,另外,這幾日多留意一點,各個倉庫多派幾個人手看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差人過來通報,知道嗎?」司徒烈吩咐。
「是。」兩位管事恭敬的一揖,離開了。
司徒烈沉吟了一會兒,才轉向侄兒。
「小路,你上個月才與塗進化有過接觸,可有察覺什麼不對勁?」
「這倒是沒有,與過去一般囂張勢力……唉,等等,我想起來了。」他一擊掌。「當時與塗進化周旋到一半,他的僕人突然進來,對他耳語了一陣,之後他臉色大變,便匆匆結束那次的商談,趕去三樓的包廂。不過因為那裡非常隱密,加上我對塗進化的事也沒啥興趣,就沒上去一探究竟。」
司徒烈斂眉沉吟。
「叔叔,你對那個神秘人物有興趣嗎?」他疑問。
「嗯,能讓那個囂張且目中無人的塗進化臉色大變,且立即前往拜見的人物,的確讓人頗為玩味,你不覺得嗎?」
「我會去調查看看。」
「不,這件事我叫安多去查就行了。」那人很有可能是個危險人物,他不能讓小路去冒險。
「我知道了。」姜小路點頭。「那我捎個信到雷風堡,請外祖母派幾個人過來,如何?」
「也好,咱們醉陽山莊雖然人手眾多,可頂多只懂一些基本的拳腳功夫,聘請幾名武功不錯的人安插在守衛裡也好,以備不時之需。」
「好,我立刻就去。」
「風娘子願意借人嗎?」司徒烈望著他明亮的笑容,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淡漠地問。
「沒問題的,以前外祖母曾說,若有任何需要,隨時開口,她都會無條件幫忙,不過……」姜小路有些失笑地搖搖頭。「她也說了,她可以無條件幫忙,但若要動用雷風堡的賞金獵人,就得依他們的價位付帳,她可不負責。」
「這是當然。」司徒烈點頭。「那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等人到了之後,就由你負責安排。」說完,便走向大門。
姜小路微笑的望著他的背影。叔叔是不是忘了他剛剛才說要離開醉陽山莊啊?這件事交給他辦少說又得拖上好些天,這不是存心讓他走不了嗎?
不過沒關係,叔叔要當作沒那回事,他樂意從命,就當他沒說過吧!嘻嘻……
「對了。」司徒烈走到大門口,突然又停下腳步。「你的劍法練得如何?」
「叔叔問的是寒珀劍法嗎?」姜小路縱身躍到他身邊。
「還有你爹教你的御天十一式劍法。」司徒烈說:「我好像很久沒見到你練御天十一式了,怎麼回事?」
「叔叔,你真的很不關心我耶,御天十一式劍法,我從十三歲那年開始就沒繼續練了。」姜小路裝模作樣的歎著氣。
「為什麼沒繼續練?」司徒烈裝作沒聽到他沒良心的控訴,免得氣死自己。哼,他若不關心他,哪還容得下他在山莊裡惡整他!
「因為爹說御天十一式不適合我練。」他聳聳肩。
御天十一式不適合小路練?怎麼會呢?在他看來,小路頗有天分啊!不過既然是大哥的意思,他也不好過問什麼。
「那寒珀劍法呢?」
「至於寒珀劍法,該練的、能練的,我早就練得駕輕就熟了,當然也沒停頓、沒荒廢,至於其它的……」他又聳聳肩,似笑非笑的望向叔叔,「在『我的男人』還沒出現之前,根本無法練。」
司徒烈皺眉,臉色微沉。
小路七歲那年,因緣巧合遇到江湖老前輩空空神丐,據聞,他是一名鑄劍高手,可生平卻只打造了兩把劍,一把名為「火玨」,一把名為「寒珀」,這兩把神器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可見空空神丐的年歲著實令人驚疑了。
說它們是神器,一點都不誇張,相傳,兩把靈劍不僅會自己選擇主人,還會依照主人的力氣體態變換長短輕重。而這傳聞,他們也已經親身驗證其真實性。
最主要的是,「火玨」與「寒珀」還是一對夫妻劍,「火玨」是夫劍,「寒珀」則是妻劍。
說來奇怪,屬於妻劍的「寒珀」,當年竟然選擇了年僅七歲且是男孩的小路當主人,驚訝過後,這件事還被眾人拿來當笑談,連小路的爹,也就是他的大哥司徒逸,都曾開玩笑的說,將來小路如果變成姑娘家,他也有心理準備了。
似乎只有他,不覺得這件事好笑。
「小路,不要因為一把劍就斷定自己的未來,可能傳言有誤,也或許只是湊巧,當初拿到這兩把劍的人是一男一女,長期相處,日久生情,所以才結為夫妻,不是拿到這兩把劍的人就一定要結為夫妻,懂嗎?記住,你是男人!」
姜小路笑了。「叔叔,我的性別我自己清楚。我也不會因為劍的關係而斷定自己的未來,你放心吧!」
「很好,那就不要再說什麼『你的男人』這句話了,你是男人,不會有什麼『你的男人』出現。」
「叔叔,你不知道斷袖之癖嗎?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就會有屬於他的另一個男人啊。」
「小路,不要告訴我,你有斷袖之癖!」司徒烈瞪著他。
姜小路不答反問:「叔叔有嗎?」
「我當然沒有!」司徒烈皺眉。
「可是叔叔很討厭女人啊。」
「討厭女人並不代表就有斷袖之癖。」這個小鬼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爹娘當初到底灌輸了你什麼觀念,讓你的腦袋裡裝了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沒有啊,爹娘只是說,一切順其自然。」他輕笑。「叔叔不要緊張,到目前為止,除了外公、爹、叔叔,我完全沒有親近其它男人的念頭,不用擔心啦!倒是叔叔自己,都已經二十八歲了,上次我回仙暇山的時候,爹還說,叔叔該成親了,問我叔叔有沒有心儀的對象呢!」
司徒烈這下臉色更難看了,他冷冰冰的說:「叫你爹顧好自己就行了。」他完全沒有成親的念頭,反正要繼承醉陽山莊,有小路在就可以了。
在他心裡,自己只是暫代莊主一職,往後,等小路能夠獨當一面,他就會將醉陽山莊全部交給他,畢竟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司徒家的人。
「可是,男大當婚,叔叔確實該成親了。」姜小路認真的看著他。
「我的事輪不到你操心!」司徒烈冷冷的瞪他一眼,轉身離去,突然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是低低的說:「小路,這輩子我都不會成親,如果你爹再提起,你就這麼告訴他吧!」說完便跨步離去。
姜小路目送著他的背影,輕嘖一聲,然後抓抓頭,又聳聳肩,最後微微一歎,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