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出差到人間◎
「老闆,你真的要我去嗎?」
「嗯,你沒妥善保管天書,反而讓那一箱天書付之一炬,你不去……誰去呢?」
「可是……那是耶比特闖的禍耶!這對我不公平啊。」
「是嗎?如果你沒有常偷跑去幫他亂製造天書,害他背上擁有無數怨偶的「佳績」,他也不會一怒之下燒了你的保管物。」
「可是……人家是想幫他嘛!」
「唉!你的功力還不足以製造天書,這趟派你去,也是為了讓你能有更深一層的體驗,或許將來……你也能……」
「太好了,我也有成為天書製造者的機會了。老闆……我太愛你了,謝謝你對我的栽培,我一定會使盡全力讓那箱空白天書在完成日期前全部顯像……」
只見一名嬌弱的少女興奮地對著一名老者又親又抱,沒一會兒就提著一隻木箱走入一道光束中,就在即將消逝前,光束裡又多加人了一位小女孩。
老者望著消逝的光束,語重心長說:「小君……希望你真的能體會到愛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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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白跑哪兒去了?門鈴按了半天,都沒來開門,還好上回塞在皮包裡的鑰匙還在……」紅小君闔上門,才轉過身就看到她剛才叨念的對象。
「天呀!白,你又變身了……又有事要做了。」她將皮包隨手一丟,連忙跑進房
抱出一隻木箱。
「這回,換哪一對了?這本也不是……」
只見她從木箱裡,拿出了一本又一本的冊子往旁邊堆。
「鈴 鈴 」
「這時候會是誰打電話來呢?」
她拿起話筒正要開口大罵,「他 天呀!是你。怡如,你現在在哪兒?什麼……你人已經在中正機場,要我過去接……不用嗎?好,我會把食物張羅好等你,OK,拜!」
「莫非……是她?」她趕緊跑向木箱,從箱子底部挖出一本冊子。
「真的是她!」她看了一眼冊子剛顯現的完成日期,「終於輪到她了。」
「她和他是幾年前的事丁……」紅小君側頭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瞄了一眼天書上的起始日期。「原來已經十二年了,唉!真可惜,他們要是生在古代,十二年前早可以論及婚嫁,可惜……在這個時代,幾乎看不到十四歲的小新娘,白白多花了十二年,才能配成對……」
白狗將下頜放在紅小君的膝上。她摸了一下白狗的頭,「白,我知道,謝謝你提醒我再翻一下天書,回復有關她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
她起身沖壺茶,喝丁口茶,才打開屬於他們倆的天書。
「原來他們是在公園裡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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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乖乖,五香、你油兩種口味都要……還要一包水果豆乾……」小女孩偏頭想了一下,突然想到少了一樣,「對了,再來一瓶烏龍茶……嗯,這樣就好了。」她心滿意足的望著身旁的女子。
小女孩身旁站著一位風情婉約的女子,她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嘴角揚起一抹慈愛的微笑,「小如,這樣就夠了嗎?有沒有少其他的食物,像是……小……」她稍微提示了一下。
「小魚乾,差點兒就忘了……」她一副「好裡加在」的拍著胸口,將頭埋進女子的懷裡,「媽咪,你真好,還記得我喜歡吃的東西。」她撒嬌的摟住母親纖細的腰。
「好了,你乖乖坐在這裡等,媽咪去買零食,記得不要亂跑哦!還有不要隨便……」
「和陌生人講話。是的,媽咪,我知道。」雖然這個叮嚀媽咪已經說過不下千萬次,但是聽在秋怡如的心裡依然甜蜜,因為這是媽咪對她的關愛,所以她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那媽咪走了……待會兒見嘍!」
秋怡如望著媽咪逐漸遠去的背影,原本天真無邪的笑容逐漸收斂,一張宛如七、八歲小女孩般的純真臉孔卻浮現一抹早熟的神情。
這股憂鬱的神情早在幾年前就不時出現在她清秀的臉龐上。只有在她媽咪跟前,她才會將自己真實的情緒隱藏在內心深處,表現出屬於她年齡該有的表情好讓她媽咪安心。
她記得那一年她九歲,大概是國小三年級吧!有一天在學校裡,同學嘲笑她,說她是個沒爹的孩子,她憤而對同學大打出手,結果……雖然略勝一拳,卻也驚動了媽咪。她永遠記得媽咪一臉歉意,拚命鞠躬向對方家長道歉的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看見媽咪如此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模樣。
之後,媽咪將她從學校領回家,進了家門,她一言不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眼無神盯著空無一物的前方,就這樣從傍晚坐到天黑,而自己只能無助的坐在她身旁,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粗魯的行為。
沉悶的客廳只聽得見她們兩人的呼吸聲,整個空間凝聚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她的心情從無助、不知所措,隨著天色漸暗也愈來愈沉,因為她從未見過媽咪眼眸 的那股空洞神情,完全感覺不出她任何情緒。
終於,一個歎息聲從媽咪口中逸出,用一種哀戚、猶豫……的複雜眼神盯著她看,又歎了一口氣,才緩緩訴說那個人……或許該說是爹地的事。
原來,那個人是個畫家,那年恰巧流浪到南台灣尋找靈感,而媽咪則是學校放暑假正好要回家。兩人在高雄車站恰巧坐上同一班車前往恆春,又很恰巧的比鄰而坐,短短兩個小時的車程,她被他的藝術家風采吸引住了,而他則相中了她清靈婉約的氣質。下車時,他邀她當模特兒,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也開啟了她往後苦日子的序幕。
近兩個月的暑假,媽咪幾乎天天與他見面,他在畫布上一筆一筆畫下她對他的愛戀。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而她又一直以含情脈脈的眼神盯著身為畫家的他,終於在一吹醉酒微醺的狀況下,他回應了她的情,卻也種下了往後媽咪被逐出家門的種子。
媽咪沐浴在感情被接受的喜悅中不過才五天,畫完成了,他卻告訴她,他要走了,因為他得到一個進修的機會,就這樣,揮揮衣袖不帶走任何雲彩離開了台灣。
而回到學校的媽咪。傷心得渾然不覺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直到學期結束才發覺她肚子裡有了小孩。家人要她把孩子拿掉,她堅決不答應,生在南部望族家庭 的她,是不容許有這種未婚生子的不名譽行為,那一年她十七歲,就在小年夜的那天……她被逐出家門。這些年來她獨自一人茹苦含辛把小孩拉撥長大。而那時她也不過是個比自己現在大幾歲的女孩罷了!
可是最後媽咪卻緊緊抱著她,說:「小如,我從不後悔將你生下來,因為你是我和我愛的人所產出的新生命,因為你,我才能確實證明那年的暑假我真的愛過,那幾天的熱戀不是夢 的情節。」她頓了一下,哽咽的說:「我愛他,但是我更愛你。」
就在得知實情的那一夜,秋怡如將所有的繪畫工具全丟了,從此不再碰她最愛的繪畫,因為她不願身上有一絲一毫那個人的影子。
她也暗下決心,不再讓媽咪擔心,因此,在媽咪跟前,她是天真無邪的小如,其他時候,她卻是一個不多話,冷眼旁觀世事的小孩。值得慶幸的是她身為乖女兒的角色依然扮演得很好,尚未露出破綻,當然這是她有技巧的錯開學校開家長會時間,否則早就沒戲唱了。
至於她的演技有多好,端看今天就知道了。她一向最不屑偶像歌手的演唱會,但在得知化學老師會帶他 子來看這場市政府舉辦的青春偶像歌手演唱會時,立即有意無意的向她媽咪洩漏她很想來看演唱會的訊息,誘使媽咪以為自已是帶著興致勃勃的女兒出門。
其實若非為了幫媽咪尋找第二春,她寧可利用這難得的假日,待在家 聽聽蕭邦的音樂,才懶得出來接觸這種單調的音符。
想到這兒,秋怡如突然回過神,「奇怪,怎麼還沒見到人呢?」她踮起腳尖,眼神努力往四周的人群 梭巡今天的目標,「怎麼還不見那位文質彬彬的有為青年呢?」他可是她犧牲假日來此的目的:
「汪 汪 」
秋怡如因身後的狗吠聲而轉過身。
「天呀!哪來這麼龐大的動物……」她被眼前的動物嚇了一跳,「喂,你是狗嗎?」她兩眼直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汪 汪 」那隻大白狗像是回應她的問話似的吠了兩聲,又拚命的搖晃著那根有如雞毛撣子的尾巴。
看它搖個不停的尾巴,她不禁有感而發說:「喂,你如果瞭解掃地的命令,我可能省事多了。」
見大白狗非常友善沒攻擊性,遂蹲下身伸手讓狗嗅一下味道,一會兒,才輕輕撫摸它的身體。
「你的主人對你可真好,把你全身的毛刷得光滑柔順不見任何毛球,可是怎麼放心讓你獨自跑出來呢?該不會是你頑皮,私自偷溜出來的吧!」
大白狗舔了舔秋怡如的手,逗得她愈看愈喜歡這只全身毛都雪白的狗。
大白狗趁勢將頭靠近秋怡如的懷裡,趁她一個不注意,大嘴一張含住了她塞在懷裡的袋子,它見袋子得手了轉身就跑。
「喂!我的袋子,大笨狗!你竟然順手牽羊,可惡……」她緊追在白狗身後,嘴
還不忘怒罵那只笨狗。
大白狗不知是身軀太龐大,或者是故意放慢速度,總是維持一小段距離讓她跟得上它。
終於在她體力略微不支時,白狗將袋子丟在地上,沒一會兒就跑得不見狗影。
「呼……呼……大笨狗……你存心要我運動,居然……呼……讓我跑遍了整個中正紀念堂才將袋子還我……」秋怡如撿起袋子站在原地,雙睜直盯著大白狗消失蹤影的轉彎處,打算只要它再現身,馬上衝過去扁它一頓。
直到她平穩了急促的呼吸,依然不見大白狗蹤影,才死了心回過頭張望目前身在何處:
「完了!我忘了自己最沒方向感,剛才我是在哪等媽咪……怎麼看起來都差不多?」她盯著眼前的廣場不禁傻了眼。「看來只好先固定好位置,等媽咪前來領人了……就那裡好了。」她歎了口氣,走向不遠處的台階。挑了一個最高的位置坐下來,無奈地望著廣場上愈來愈多的群眾。
她不禁懊惱自己不該去招惹那隻狗,這下又要讓媽咪擔心了。
「大剛,你先去吃點東西填肚子,否則得等到十點多才有空吃喲!」
「OK,那我去吃嘍!」
舞台後方傳來對話沒多久,就見一位身穿休閒服的工作人員,手 拎著一袋東西,努力從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中擠出來,往較沒人的方向走。
「唉!這裡人終於比較少了。沒想到偶像歌手的魅力無遠弗屆,離正式開演時間還有兩個鐘頭,人潮卻已佔滿了半個廣場,到底是偶像們的魅力還是不用門票的魔力,竟能使最會遲到的中國人能早到……」他嘴 嘀咕的同時,還不忘尋找最佳用餐處。
一個身形孤單的小女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見她穿著深色的吊帶褲、米色的襯衫,一身大方得體的打扮本應該使七、八歲大的小女生更可愛,可是她那一雙落寞的眼神卻破壞了整體的感覺。
秋怡如渾然不覺有道視線正在打量著她,更不知那道視線離她愈來愈近,她依然一臉無奈地盯著下面的廣場,尋找她媽咪的身影。
「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呢?」
直到身旁響起問話,秋怡如才警覺旁邊多坐了一個人。她望向聲音的來源處,謹慎的打量著眼前陌生人,見他清澈透明的眼睛 淨是一片關心的神情,不像是不懷好意的人,也就懶得理他,她又回過頭來盯著廣場看,更抓緊懷裡的袋子,保持足夠的警覺性,注意身旁那位不明人士的舉動,打算他一有奇怪舉動,立刻撥腿就跑,畢竟。壞人並不會往臉上標示自己是壞人。
不明人士像是回應她心裡的疑惑,不死心的又開口說:「妹妹,你不用怕,叔叔我並不是壞人,真的!你看這是我的工作證,我的名字叫屠力剛,是這場演唱會的工作人員……」他解下別在左胸前的證件遞了過去。
她瞥了他一眼,接過他遞給她的證件,快速掃瞄了一下,「嗯。」
只出個聲表示看了,又遞還給他。心想,虧他還是個大學生,難道不知道壞人的花招千奇百怪,誰知道他的證件是真是假?她冷冷的轉過頭去尋找目標。
屠力剛見她依然冷眼相待,不知該喜該憂,喜的是她不輕易相信陌生人,憂的也是如此,雖然她有些難纏,但是能保有對陌生人的戒心總是個好習慣,可是話又說回來,她看起來的模樣……除了臉上那抹冰冷的神情。理應不超過十歲,以這樣的年齡卻有如此的猜疑心……不像個心理健康的小孩。
他再接再勵試圖突破她的心防,畢竟,一個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這裡,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這麼點兒問題。
他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塊麵包,撕了一半給她,自己則咬了一口另一半的麵包。
待他吞下口中的麵包,才說:「小妹妹,你可以叫我屠大哥,或是像我的朋友一樣叫我大剛。你呢?你叫什麼名字。」說完他又咬了幾口麵包。
她手 玩弄著剛才接過來的麵包,眼神依舊盯著廣場,「秋怡如。」輕吐出這三個字後又雙唇再度緊閉。
總算有點兒回應了,屠力剛趕緊趁熱追擊,「邱怡如?那我叫你小如好了,小如,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他問完話後,緊盯著她的雙唇,怕一不留意就錯過她的一言一語,剛才若不是他的注意力夠,還捕捉不到她的名字。
她撇撇嘴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心想,這個呆頭鵝八成也和別人一樣弄錯了她的姓氏,「秋天的秋。」
當她說完多餘的補充,才驚覺自已怎麼會有此舉動,以往她不都是懶得解釋嗎?今天是怎麼了?
屠力剛得到她的更正說明,立即回了她一抹有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語氣略帶歉意說:「抱歉!我還以為是另一個邱,原來是秋天的秋。
你的姓滿特別的……這樣好了,我改叫你小秋如何?」
唉!要叫小如也是你,要喚小秋又是你,嘴巴是你的,高興怎麼叫就隨你吧!她心想。
他見她沒開口反對就當她默認了,「小秋,你是來聽演唱會的嗎?
你欣賞的偶像是哪一位呢?」
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這種直線條的音符?」
「直線條……」他好笑的搖搖頭,「嗯,形容得很特別也很直接。
既然你不是來湊熱鬧的,那是來這裡呼吸新鮮空氣嗎?」他擺明要追根究底。
秋怡如實在受不了他的雞婆,反問他說:「你呢?」
「我……你剛才不是看過我的工作證了,我是這次活動的工作人員,現在則是我的用餐時間,待會兒就得回到舞台前維持秩序了。」
他啃完最後一口麵包,又從袋子裡摸出了兩瓶飲料,遞了一瓶給她。
她反射動作的接過來,才訝然看著手 的東西,「難道沒人告訴你,不可以吃陌生人的食物嗎?」
「有呀!這種事眾人皆知嘛!」
「那你怎麼還拿東西給我呢?」她心想,分明是誘使我犯規嘛!
屠力剛喝了口飲料,才解釋說:「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已經稱你小秋,這樣還算是陌生人嗎?」他理所當然化解了她出的招數。
哼!轉得還真硬,簡直是胡扯。
「你……」
「小秋,你可以告訴我,你在這裡出現的原因了吧?」他趕緊先下手為強,免得又要接她的怪招了,雖然很喜歡她的談話方式,但自己的休息時間也快結束,該速戰速決了。
秋怡如已招架不了他的熱心,認栽說:「陪媽咪來。她去買零食,我追狗,兩人走散了。」
她還真是惜字如金,不過也很勇敢,以她看來的年齡,和家人走散了,還能如此鎮定的坐在這裡,使他不禁要對她另眼相看……不對,他早就如此了,否則怎麼會還耗在這裡。
「你媽咪如何稱呼?」
天呀!秋怡如皺起了眉頭,他是血蛭嗎?問題一個接一個,待會兒,該不會連祖宗十八代都要背出來吧!
他見她神情有絲不耐,連忙解釋說:「你告訴我你媽咪的名字,我才有機會運用特權上台試音呀!」說罷還對她眨眨眼。
「秋玉潔。」她對他翻了個白眼,早說嘛!講話總是慢半拍。
屠力剛像是聽見她心裡的嘀咕,說:「是你不讓我把話講完,就擺出不耐煩的表情,可不要怪我講話太慢哦!」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唉!怎麼他摸我頭髮的感覺和媽咪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好像多了點兒。
他見她眉頭深鎖,像是在思考什麼難題,誤以為她終於把心裡的擔心表現出來,不由得拉起她的小手拍拍手背,安慰說:「小秋,你放心,只要我登高一呼,憑這次舞台的音響設備,你媽咪一定聽得見,沒多久就會出現了。走吧!我們趕快過去。」
她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心想,難道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秋怡如掙脫他的手,走回原位坐下,不理會他又繼續盯著廣場直看。
屠力剛無奈的聳聳肩走向她,又揉了揉她的頭髮,「好吧!既然你不願當沙丁魚擠到舞台上,我只好單獨慷慨赴義嘍!」他拍拍她的肩說:「你乖乖坐在這裡,我請你媽咪直接到這兒找你。」
見她點點頭,他才轉身離去。
秋怡如看著他腳步逐漸離去才嘀咕說:「真是道德淪喪,難道他不知道女孩子的身體不可隨意輕薄嗎?」
她嘴 雖然批評著,心裡卻又因他頻頻回首望她,冒出了一股……
奇怪的感覺,好像和他揉她的頭髮時感覺有點雷同。
※ ※ ※
「來賓秋玉潔女士,您的小孩正在……」
當秋怡如聽到從舞台那端傳出這段話時,心想,媽咪大概快出現了,她連忙調整自己的情緒,想辦法硬擠了兩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再用手搓揉自己的鼻頭,讓它看起來像是哭過有點紅的模樣。
她從袋子裡拿出了一面小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嗯,效果不錯。」滿意的將鏡子收入袋中。
她的手才抽離袋子時,就聽到一句熟悉的呼喚聲,連忙回頭站起身。
「小如……」
「媽咪……你終於來了,我……剛剛好怕……喲……」秋怡如衝進媽咪的懷裡,假裝抽咽的聲音。
秋玉潔緊緊摟住失而復得的女兒,此刻的她終於能放下緊張的心情,不由得淌下兩行淚水,「媽咪找不到你時,也好害怕,好怕你會就此……不見……」她硬咽的說出剛才的擔心。
台階上,一對年輕的母女相擁而泣,秋怡如原本需要硬擠的眼淚,在看到母親擔心的表情時,也不由得滑下兩顆淚珠,她心裡不禁自責自己又惹母親難過了。
屠力剛廣擠完立即衝下舞台,努力穿越過一層層的人肉牆,往秋怡如的方向奔去,他遠遠看到一名女子緊摟著她,不禁加快速度衝過去。
他在距離她們不遠之處停下來。仔細觀察那名陌生女子,「奇怪,她怎麼那麼年輕呢?」心裡不禁懷疑起她的身份。
那名女子身著T恤、牛仔褲,長髮全編成一條瓣子放在身後,年輕得令人無法相信她會是一位母親,惟獨那張清秀的臉龐有幾分和小秋神似。
為了確定她的身份,他向前走了幾步,「這位小姐,請問你為何抱著我妹妹?」
秋玉潔逐漸平穩的心情,被突來的問話嚇了一跳,她抬頭看看四周,附近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低頭看看懷裡的女兒,難道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指的是:
「先生,你是在問我嗎?」
「嗯,你為何抱著我妹妹。」
秋玉潔嘴角堆起了一抹職業笑容,鏗鏘有力的回答說:「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吧!小如是我的女兒,怎麼會是你妹妹呢?」她心想,這個年輕人太離譜了吧!連自個兒的親人都會認錯,若非自己待在服務久業久了職業使然,早就惡言相向。
屠力剛望了一眼悶不吭聲的秋怡如,內心依然不減對眼前這名陌生女子的懷疑,實在是因為她這會兒的模樣與剛才的一派冷靜全然不同,反而是哭紅了鼻頭。一臉怯生生的神情。
他全然不知,這道難題是秋怡如故意丟給他,藉機測驗他的反應。
「這位小姐,你如何能證明小秋不是我妹妹,而是你的女兒呢?」
「因為我只生了小如一個孩子,可不記得曾生過你。」她語氣已有些不耐。
他見秋怡如仍舊不吭聲,為了她的安全,不死心的又說:「據我所知,小秋的母親是秋玉潔,你如何證明呢?」
她訝異的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重新打量他。自己何時認識了這號人物怎會不自知?可是他卻又知道她的名字……看他一表人才,雖然只是身穿休閒服,但是他散發著一股令人覺得安全的氣息,感覺起來比他年輕的臉龐成熟、穩重。
憑她的眼力,如果見過這個人,應該不會忘記呀!
「我就是秋玉潔,」她從自己皮包內掏出了一張證件遞給他,「這是我的身份證。」眼神不解的盯著他,見他很認真的比對照片上的自己,不由得更加迷惑。原以為把證件拿出來就能破解對方的玩笑,或者他是以前認識的人,突然跑去整型了,自己才會認不出來,可是卻見他……
屠力剛仔仔細細核對了身份證上的名字、照片,確定了她真的就是秋玉潔,可是小秋為何不開口解釋呢?他眼神狐疑的盯著秋怡如。
「媽咪,你看我都嚇呆了,忘了告訴你,就是屠大哥上台廣播,你才能找到我的。」秋怡如見眼前的戲碼快演不下去了,捉住這個空檔趕緊插花澄清誤會。
「原來如此。」
秋玉潔鬆了口氣,完全沒想到為何她現在才開口說話,客氣的說:
「原來是屠先生您的幫忙才讓我找到小如,其是非常謝謝你。」說的同時也彎腰做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秋女……小……」屠力剛要開口說不用那麼客氣,可是卻不知該用怎樣的稱謂才適當。
「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不用太注意稱謂。」她看出了他的侷促,適時的替他解惑。
「你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一點兒也不像證件上登記的三十一歲。」他笑著把證件還給她,「你比我大十歲,我該叫你一聲大姊才對,嗯……對了,叫你一聲玉姊如何?」
「好,我只知道你姓屠,不知你的大名是?」原來他也有活潑的一面,她笑著等他自我介紹。
「我叫屠力剛,屠夫的屠,力量的力,剛強的剛。朋友都叫我大剛,現在是大三的學生,今天……」他為了弭補剛才對秋玉潔的測試,詳細的介紹了自己。
「大剛,真的很謝謝你的幫忙,否則小如可能會哭……」
「玉姊,你太客氣了。」
「哪 ,現在社會上像你這麼熱心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看來學校把你教得不錯喲……對了,你是修哪一科系的?」
「中文系,我是華僑,獨自來台灣……」
秋怡如望著眼前這兩個人一來一往聊得如此熱絡,也仔細聽他們的談話,準備在那個呆子洩她的底前,隨時打斷插播。
她冷眼旁觀屠力剛,聽他是歸國華僑,心裡大歎,唉!原來是國外長大的小孩,難怪搞不清中國人的輩分關係,我稱他屠大哥,他卻叫媽咪玉姊,這到底是哪一國的關係呢?真虧他已經來台灣念了三年的大學。
屠力剛眼神不經意瞄到秋怡如眼底的嘲弄,不禁鬆了口氣。這才是他之前看到的小孩,可是,她又怎麼會一副柔弱的模樣依偎在母親懷裡,而且還哭紅了鼻子,剛才地明明沒掉半顆眼淚呀!
「原來你是工作人員。」
「媽咪,我好累哦!我們可不可以回家,演唱會就不用聽了。」她細聲的撒嬌。
秋怡如心想,再不打斷他們的閒聊,怕沒三兩下,屠大……不,該換個稱謂……算了,叫他阿剛好了,嗯,到時自己的底細不就會被阿剛給抖了出來。
秋玉潔愛憐的望著懷裡的女兒,又再度向屠力剛道了一次謝,順便向他要了聯絡電話,打算找機會請他吃飯道謝,待拿到電話向他道別後,才牽著小如離開。
屠力剛望著她們母女倆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正覺得有點依依不捨,卻見秋怡如不知對秋玉潔講了什麼話後,秋玉潔站在原地,而她卻跑向他。
「小秋你……」他正訝異開口欲間原因,卻被她打斷了話。
秋怡如神情嘲諷,說:「阿剛,虧你來台三年卻沒多大長進,拜託你把中國的倫常關係弄清楚,不要亂搞大姊、妹妹的關係,拜!」
她為了把剛才憋了好一會兒的話一吐為快,才會在走了一段距離後,藉口對她媽咪說忘了向屠大哥道謝,要她媽咪在原地等她,才能跑過來虧他。
「你……」屠力剛還來不及反駁,就讓她給溜了。「天呀!現在的小孩都是這樣的嗎?什麼亂搞關係,這是什麼跟什麼……」他無奈的笑了笑,直到不見她們的身影才轉身望向舞台。「糟了!節目都要開始了,這回會被他們罵慘了。」
他趕緊衝向那堵肉牆,途中還換來不少人的白眼和咒罵聲。
「各位來賓,現在讓我們歡迎……」主持人愉快的介紹出第一位偶像歌手,換來現場一片尖叫聲。
一場熱歌載舞就在中正紀念堂廣場展開,替時下課業壓力沉重的青少年舒解壓力,讓他們暫時忘了那些煩人的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