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樣的哭泣。
麻卡帕因不知道雪梨是怎樣看自己的,只是在哭,有很多的心情似乎剛剛釋放出來,在體內胡走亂竄,然後就那麼撞出了胸口,變成了一股瘋狂的無法遏制的情感。像噴發一般爆發出來,內臟幾乎被焚燒了,過去那些年的記憶,再大的壓力看來似乎也不過是一句玩笑,而如今這樣的連心都焚燒起來的感覺,是不是,真的才叫做「感情」?
雪梨抽完了不知何時點起的一根煙,不管那些煙灰掉在地板上,厚實的原木地板發出靜悄悄的絲啦聲,在麻卡帕因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之後,煙絲燃燒的聲音和落地的聲音一樣又大,又寂寞。
「不,不是你,你無法治癒他。」
不知道她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麻卡帕因聽,只不過那是很快的一句在她唇間喃喃的話,幾乎沒有在麻木的情緒裡聽清楚。只是在她離開了很久之後,那句話才靜靜的滑入了思維。傷,感情的傷?傷,所謂愛情亦是傷害的意思吧。美兒捧著放在大瓷瓶裡的花走進來,女人,柔軟又帶著香味,雖然不可否認,女人的軀體和男人的身體相比自己仍舊是喜歡女人的。
唯有他的眼神和身軀,帶著狂野的野性,放肆自在,還有一點點冷的香味。
嘴唇記得是冰冷的,但是已經記不清在過程中他是否有抓住自己,那手指和手掌的溫度彷彿是燃燒了一般,不知道是毒品的無法控制的興奮,記得燈光裡的眼睛充滿了瘋狂的紅色。如果可以再見到他一次,
如果……
以後,雪梨不會再讓自己踏入她的親信圈子了吧?
想一想,傷口的刺痛又一次襲擊,提醒著,不要去想那些事,不要去想,胸口的這種焚燒一樣的焦躁自然會靜靜的平復。
真的嗎?
如果確認了胸口的這種感情是那麼恐怖的愛的話,心臟不知道是否還能經得起任何風吹草動?
以後,真的,連從電話裡聽到他的聲音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只要這樣想一想,就感到無奈的憤怒的火焰從胸口燃燒起來。
但是,依舊是悲哀的。
為已經無法得到的東西感到無限的悲哀。
即使自己想伸出手,也無法挽回的東西,雖然不覺得自己做的魯莽,但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悔意在胸口,如果不這樣,依舊維持著那種朋友的關係站在他的身邊吧?就那樣不好嗎?就那樣不好嗎?
人呀,
什麼時候能說服自己?
得不到的東西最好的,
得到之後就想天長地久的佔有,
誰又知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自己的心會不會發生變化?
不知道。
連這種瘋狂的感情,也僅僅是第一次肯定的叫出了它的名字。
*
年末的正式國會前後總有許多的特別委員會召開,討論任何不能擺上檯面的事,麻卡帕因遇刺的事情最後總算是有結論,抓到了嫌疑犯也開始準備起訴了。這件事在刻有低調的不聲張中過去了,只要輿論一壓下去,其他事情都是比較簡單的,畢竟麻卡帕因又沒被殺死,重傷都不至於,即使起訴了也許都不會判實刑。
開會很無聊,華盛頓下雪了,從玻璃窗看出去乾淨的雪飛的滿天都是。
這樣很乾淨。
傷口的疤留著,醫生說是在運動的肌肉上,所以小小的槍傷疤痕不會留太長時間,過去的事,一天一天淡忘了,隨著傷疤,淡忘掉。
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到了雪梨的電話:托尼,過來過聖誕節吧?不耽誤你的時間,開會絕對會讓你回去,就不用帶別人了。
這算是邀請,正式的請柬有人專門送來:雪梨手寫的請柬:請務必前來。
飛機等在機場,請柬裡沒有說帶夫人的話,應該也不算是盛大的聚會吧?聽來迎接的秘書說是在澳大利亞。那大概有一晚上要在飛機上過了。噴塗在機身的圖案有藍色的字:布羅地,連空中小姐都穿著集團的藍白制服,那種制服的樣式彷彿軍裝,並帶著金色的裝飾。
記得聽父親以前說過,布羅迪以前最早是意大利政權下的闊家公司,在二戰中間將勢力擴展到了美國和歐洲其他國家,到了雪梨祖父那一輩就已經脫離國家控制,反而成了控制國家力量的大型家族公司,儘管本意不太出現在公眾面前卻隨:著雪梨父親時代跟政權的結合而逐漸被人所知。
簡單來說,麻卡帕因不知道她的這張邀請函的意思。
據說,地下集團每年都有一次「年會」。得到邀請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地區「主管」,向山就是日本及東南亞的地區主管,這種主管可絕非一般公司的地區主管,而應該說是歸屬丁雪梨家族的黑色社會的首腦們。人數大概有不到二十人左右,除了向山,其他人麻卡帕因只聽過幾個人的名字而已。
目的地是澳大利亞。從飛機舷窗望出去,深色的太平洋躁動不安,夏天的海洋爆發著驚人的氣旋,呼嘯而過。幾乎完全投有停頓,專機一直飛進了北昆士蘭內陸的紅土大地。
正是南半球的盛夏天候啊,卻把所謂的聖誕晚會放在這裡?
想必又是雪梨那愛做怪的頭腦的主意吧?
下了飛機之後腰腿都有點酸澀,接著是汽車,開過了一望無際的荒原,漫步的散放羊只對奔馳而過的汽車仰頭而叫,遠遠看去,遠山腳下出現了一道鐵絲網構造的低矮籬笆圍欄,無人的電子門核對了車裡的人之後打開了大門。一直馳入山谷。
山谷中央隔開了荒原的躁熱之氣,廣闊的平原和一泓讓人驚喜的內陸淡水湖。這裡的水還是比較稀缺的,沒有雪梨喜愛的那種滿眼皆綠的大型草坪,想要從那樣的荒原上接駁上自來水真是一件大工程啊!站在山谷的路邊,看著遠處半山機坪上停放的直升飛機,天色昏暗下來,跟著帶路的僕人走過一道山丘.回頭遙望間,人口的鐵絲圍欄閃爍著連綿不斷的紅色警備燈。
在中心一重山谷的湖濱,首先跳人視線的是綠樹和低矮房屋中間,坐落著一所彷彿是哥特式的大教堂一般高大陰森的建築物。
那,不會真是教堂改成的房子吧?
僕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這裡以前是殖民時期一處教會所有的牧場。
距離湖水有一段距離,高大的房子被綠樹環繞,從石頭牆壁和陰影裡滲流出來的空氣一掃外面那種內陸曠野的鬱悶,人聲冷落的空間,從長長的走廊望向左右,山谷裡有許多小樓一般的建築在夜色中交錯林立在樹木之間,有的亮著燈光,隨著黑沉的夜幕完全降下,清涼的清白色燈光從走廊兩側靜悄悄的一盞一盞亮起。
被帶到其中一所二層的房子去休息。在夜色中,相距甚遠的這些小房子形態各異,隔開著橡樹和艷麗的大陸花朵,夏天的蟲鳴響在湖濱。明天是平安夜,不過估計也是一個同樣悶熱的平安夜吧。他走的匆匆忙忙,幸而秘書準備的衣箱裡放有夏天的薄料西裝,也有簡單的薄短袖襯衣。洗完澡休息了一下,僕人來帶他去見雪梨。
走出了房門,就看到了四處巡邏的警衛和鞠躬等待的僕人,先指了指那湖畔那彷彿教堂一般的高大石頭建築:「那邊是主屋,雪梨小姐請您過去用晚餐。」
在麻卡帕因背後,他再用掛在胸前的通訊裝置通告那邊的警衛。雪梨所在之處這種滴水不漏的保密和防範警戒系統還是一點未變,在那個送給麻卡帕囚,但他並沒有去過幾次的島上,也有類似系統。
順著寬大走廊進入房屋,內部配合著鐵灰色的石頭原色有著不著現代痕跡的裝飾裝修。挑高三層的中心大廳有著羅馬式的古老石柱,正對著寬闊到可以跳舞的主樓梯。同樣石造的樓梯鋪設著深褐色的地毯,僕人帶著他順著主樓梯一直上到叫樓的頂層,簡樸的石頭走廊裝飾著綠色的植物盆栽和現代派的油畫,盡頭的大廳有正對著湖水的寬敞露台,四層的主廳兜全去除了門窗,代之以亞麻色幃幕,可以完全無遺漏的從高處飽覽湖光山色。
從頸到肩,雪白的肌膚隨意的在和服式黑色綢裙的大領口中顯露著,雪梨斜靠在有亞麻色軟枕的籐制躺椅上,姿態很放鬆,頭髮隨意盤起,短到大腿中部的綢衣露山潔白纖長的雙腿,護理師坐在地板的矮凳上用花朵精油為她按摩著雙腳,空氣裡南亞的花茶味濃濃飄浮,從落雪的地方陡然轉換到盛夏韻花意,讓人快迷醉其中。
旁邊四散的籐椅上坐著幾個秘書,彷彿是晚餐前的閒暇時分,麻卡帕囚走進來的時候,另外一扇門打開了,褐色頭髮的莉莉斯走了進來。她也有二十五歲了吧?長的比雪梨豐滿,眼睛也是父親的那種綠色,她走進來親親了雪梨的臉頰,因為在美國上大學,所以跟麻卡帕因比較熟,轉身走過來打招呼:「托尼你來了。」
「客人到齊了,請各位到餐廳用餐。」白色襯衣的管家在門口稟告。
大型的餐廳在同一層,長條型的木桌子也覆蓋著亞麻色的桌布,擺放著鮮花,四壁的銀色燈光遙遠而清冷,映在石頭上更在這樣的盛夏裡讓人有浸入骨髓的清涼感覺。雪梨坐在上首,麻卡帕因坐在主客的位置,兩邊則坐滿了公司的主管。若說不吃驚,那是假話。麻卡帕因簡直可以說是大開眼界。聽過名字的幾位人物,麻卡帕因雖然沒親眼見過,卻經常在國會的特別委員會裡聽到他們的名字、看過他們的照片,這些年齡在三十到四十左右的人們,控制著美國的數大城市的黑幫力量。而現在,他們恭恭敬敬,一起舉杯為「雪梨小姐的聖誕節」而乾杯。
但是,沒看到向山。
雪梨在笑談中並沒有提起向山,一位法國的主管推薦起在hawaii度假時發現的安靜度假村,盛讚其裝修的種植園風格。普通的談笑,都是麻卡帕因所熟悉的話題,很自然的加入其中談笑風生,一種,被接納入權力中心的感覺。
飯後又略微坐了一下,不打擾雪梨休息的主管們紛紛離開,麻卡帕因被留下來。主人房間設置在三層,同樣是褐色花枝的地毯和亞麻幃幕的裝飾風格,路過書房、客廳、小餐廳和會議室等等眾多而叫不上名字的房間,穿過只有植物和畫像裝飾的串蕩蕩的走廊,雪梨的秘書停在起居室的門口,為麻卡帕因拉開了幃幕之後的房門。
雖然是起居室,卻仍是一間偌大的大廳,雖然是起居室,房間中央卻擺放了一張垂著幃幕的床。
很大,法國宮廷式的大床,四邊幃幕都高高挽起,換了件簡單低胸黑色絲裙的雪梨就坐在床邊,雙手中把玩著汁水飽滿的番石榴子,時而塞進在床中央躺著的男人的嘴裡。
——剎那,麻卡帕因有點不敢置信。
麥加利!
那個在自己眼前被向山的刀刺中的男人,據說已經被處決了的男人!
雪梨回過頭來,望著張大了嘴巴的麻卡帕因,從床邊站起來微笑著叫他:「托尼,來坐這邊。」麥加利從床上側過臉來,他的臉變得異常削瘦蒼白,轉動臉的動作也很緩慢,只是眼睛依舊充滿了沒有變的冷然,緩慢但深深的轉動著瞳孔,看到了麻卡帕因。
雪梨站起來,把手裡的番石榴子放到盤子裡,然後到旁邊的衛生間去洗手,穿了制服的護士走進來、推著放了針藥的小車到床邊為麥加利打針。
彷彿哄孩子一般,雪梨坐在床邊,摟著麥加利的頭和脖子,看著護士將針固定在他手背上,然後撫摸著那個男人的臉頰笑著說:「先睡吧,我有事跟托尼說,」
用輕微的動作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的麥加利,沒有再看麻卡帕因一眼。
幾乎不曾見過的,雪梨那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微笑和聲音,不是對家人的也不是對朋友的,更不是對客人的,柔和?溫柔?溫暖?無法找到詞語形容。麻卡帕因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也曾有過的、幾乎同樣的微笑與聲音,是的!幾乎是同樣的!還有一句話,那句話另一個人曾經用英語在自己臉前清清楚楚的說過,而現在,雪梨不過是用她的行動也在同樣的說著:
她是,我的犯人。
他是,我的犯人。
「托尼?」
走到他身邊的雪梨詢問的叫他,麻卡帕因在想著另外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怔怔的跑神了。
*
簡單的坐在寬敞大廳的沙發裡,伸長了腿的雪梨把自己的腳放上兩人之間矮腳的茶几,右手到腦袋後面把挽住頭髮的發叉拔出去,瞬間散開在她頸子後面的烏髮融化入偌大的高頂大廳的夜色裡。
很清涼的石頭的屋頂,迴盪在空氣中的有冷氣的徐徐冷風,因為在這樣遼闊的空間裡並不氣悶反而彷彿有了流動的風。
簡單來說——這幾個字是雪梨經常使用的字眼,對於她來說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這樣的一句話開頭,有時候幾乎有些憤怒了,她是一個人嗎?所有的人的喜怒哀樂她彷彿永遠遊離在外面,簡單的說,那些無聊的感情,她是否也曾仔細的將其納入考量範圍?
而她現在想談的是什麼呢?
感情?愛情?
但是雪梨張口談的,並非這些。
「托尼,以後每年的年會你也要參加。今天基本上美國方面的負責人你見過了,有什麼想法?」
她的眼睛在角燈的昏暗裡平靜而冷淡,根本不提起向山或者向山的事,麻卡帕因搖了搖頭,她絞著自己的左右手的骨節,她的手就女人來說有一點嫌大,骨節也不是那麼纖細沒力,卻是保養的很好的,質地細膩秀美的手,她扭著自己的手忖,彷彿抽動一般弄的骨節發出輕微的一點點鬆懈的響聲。
麻卡帕因也保持著沉默。
嚓,雪梨從沙發旁邊的高腳桌上摸到一包香煙,煙盒上面放著打火機,火焰從她的頭髮之間竄上來,彷彿點燃了本來清冷的空氣,提醒著還是在鬱熱的夏天中。
「那件事,到此為止了。托尼,我不想多說,你也要懂得什麼是現實,有些事我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在我面前裝裝也好,我說到此為止,你就必須到此為止了。」
斷言,如此,決斷。
雖然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但是這樣的話從她的口裡吐出來的時候,麻卡帕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將所有的心情都壓抑下去,畢竟,都是成人了,都是在現實的功利的世界裡摸爬滾打的成年人,徒勞的講什麼感情,也許,本來就是錯的,本來就是不應該的。
吐出了一口氣,突然也想抽根煙。
*
外面的空氣,即使在湖邊也彷彿是透不過氣一般的憋悶,其實是個不太喜歡抽煙的人,麻卡帕因夾著手指間燃燒的香煙這樣想著,腦子裡亂糟糟的,許多的情報同時的湧了進來,應接不暇的同時,從亂麻一片的思維中間,摸索著,整理著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一些訊息,掙扎著,想得到一個結論。
麥加利。
如果「囚犯」的意思是——愛人——的話,那麼,不知道向山口中的同一的詞,又是什麼樣的代表?
湖水在清亮的月光下面—點點波動起來,漸漸的爬上來,彷彿是藍綠色的,在黑夜裡透過黑色。彷彿是他背上的花紋,那些藍色,黑色的雲中間,慘白的面具是他的外殼嗎?鬼臉則是活動在黑夜中的靈魂吧?探山頭來,仲小於來,用眼睛,將看著他們的人俘虜。
「向山……」
忘記他嗎?
也許。
在他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的時候,月光暗淡下去了。
紅色的雲在他仰頭上望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覆上了天空——那是澳洲的大雷雨嗎?
麻卡帕因還沒有來得及跑回到走廊上去,噴湧而下的暴雨已經鋪天蓋地落下來。帶著隆隆的雷聲,帶著雨季來臨的爆發,身體很快濕了,衣服和鞋子都水淋淋的,很想早一點回到房間去換衣服,也許走得太過了,從走廊的一個出口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走的太遠,距離自己住的那棟小屋剛剛好是隔了一棟的距離——
這棟房屋的客人也正好從雨裡跑回來,一男一女。
向山先看到了麻卡帕因,或者是同時。
他停下腳步,但是撫著女伴後背的手卻沒有停,讓她先進去了——那個女人烏黑的發挽在後腦上,身上單薄的裙子掩蓋不住她的纖細瘦弱;她沒有回頭,麻卡帕因也知道她的名字。
向山遲疑了一下,然後對著打開的門裡的燈光說了句什麼,然後又再回頭看了麻卡帕因一眼——
心猛跳,
麻卡帕因如同被魔鬼附體一般緊緊追索著他的眼睛——向山很淡的看了一眼他,然後在又回過頭去,身體動了,彷彿已經轉身不再管他,不再回頭,即將進去了!
向山——!
大叫著,不管一切,不顧一切!
隔著雨,淋漓在雨裡,彷彿能看到向山不滿的一瞥!
不管了!
向山!——向山——!向山——!
不可能這樣!不可能、就這樣,永遠的放棄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向山!
叫著,也不管在這樣的雨中,自己的聲音能被他聽到多少
叫著,也不知道在這樣的雨中,自己的臉上是淚水或者是雨水……
向山終於一甩手,衝著雨裡的他走了過來——憤怒的臉嗎?或者你終於回顧我了?!
向山衝過來猛地推他,力量很大的手,幾把就把麻卡帕因推回了乾燥的走廊裡——麻卡帕因的身軀全濕了,他也是……
將他的身體擁住——他甩,但是麻卡帕因依舊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擁抱住他——撕打一般,喃喃著,最後一次——我愛你、我愛你!
嘴唇接觸的地方都是濕的,熱的,有著他的氣味的……
緊繃的向山的軀體,在瞬間褪變成了一張飽滿的箭——他的刀橫在麻卡帕因的脖子上——冷冷的刀鋒,在瘋狂的熱情裡,麻卡帕因的不管不顧中,劃開了肌膚,血在肉上流下,和著雨水的冰冷,血是燙的——!
最後的掙扎,觸到了他的唇角。
向山甩開了他的手,帶著一道血痕,劃開的麻卡帕因的頸子噴著血——
下手並沒有很重,不算違背跟雪梨的保證——向山看了一眼他。
那雙眼睛……
很熟悉。
燃燒著,愛。
——不是不曾愛過人,不是不知道愛的傻,也嘗過愛上人時流血的味道。
向山被這樣的愛幾乎燙得揭開自己心口以為早就封凍的「愛」的深淵。
所以向山沒有指責麻卡帕因一句,收起了刀,離開這個血的味道瀰漫開來的空間。
雨,把一切都沖走了。
記憶,能讓人記住的記憶都是劇烈的愛或者痛吧?
深深的刻在心裡的愛恨,痛苦或者悲傷,也僅僅因為它們夠深,才能在心口永遠永遠的留下印記吧?
*
深深吸—口氣,
在晴朗的澳洲夏天的傍晚餘輝中,麻卡帕因深深吸一口氣,脖子上的傷口袒露著血紅的傷痕,在想著,這些痛,不知道能在自己的生命裡留下多麼深的印記?
只記得舉起了杯,
南半球雨後的太陽絢爛無比,
敬太陽,敬那夜的雨,敬自己的愛情在發生的同時死亡,
敬,
那纖細的藍色長裙的女人,那閃爍在她胸口的藍色星星寶石,那微笑著注視她的男人,那流淌在他們之間,愛的風,愛的呢喃小語。
敬,
自己的心。
敬,
幹掉這一杯,
麻卡帕因對向山的愛,敬,你的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