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千年何日醒,睡鄉誰遣警鐘鳴?腥風血雨難為我,好個江山忍送人!萬丈風潮大逼人,腥膻滿地血如糜;一腔無限同舟痛,獻與同胞側耳聽。噯呀!噯呀!來了!來了!甚麼來了?洋人來了!洋人來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貴的、賤的、富的、貧的、做官的、讀書的、做買賣的、做手藝的各項人等,從今以後,都是那洋人畜圈裡的牛羊,鍋子裡的魚肉,由他要殺就殺,要煮就煮,不能走動半分。唉!這是我們大家的死日到了!苦呀!苦呀!苦呀!我們同胞辛苦所積的銀錢產業,一齊要被洋人奪去;我們同胞恩愛的妻兒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男男女女們,父子兄弟們,夫妻兒女們,都要受那洋人的斬殺姦淫。我們同胞的生路,將從此停止;我們同胞的後代,將永遠斷絕。槍林炮雨,是我們同胞的送終場;黑牢暗獄,是我們同胞的安身所。大好江山,變做了犬羊的世界;神明貴種,淪落為最下的奴才。唉!好不傷心呀!恨呀!恨呀!恨呀!恨的是滿洲政府不早變法。你看洋人這麼樣強,這麼樣富,難道生來就是這麼樣嗎?他們都是從近二百年來做出來的。莫講歐美各國,於今單說那日本國,三十年前,沒一事不和中國一樣。自從明治初年變法以來,那國勢就蒸蒸日上起來了;到了於今,不但沒有瓜分之禍,並且還要來瓜分我中國哩!論他的土地人口,不及中國十份之一,談因為能夠變法,尚能如此強雄。倘若中國也和日本一樣變起法來,莫說是小小日本不足道,就是那英、俄、美、德各大國恐怕也要推中國做盟主了。可恨滿洲政府抱定一個"漢人強,滿人亡"的宗旨,死死不肯變法,到了戊戌年,才有新機,又把新政推翻,把那些維新的志士殺的殺,逐的逐,只要保全他滿人的勢力,全不管漢人的死活。及到庚子年鬧出了彌天的大禍,才曉得一味守舊萬萬不可,稍稍行了些皮毛新政。其實何曾行過,不過借此掩飾掩飾國民的耳目,討討洋人的喜歡罷了;不但沒有放了一線光明的,那黑暗反倒加了幾倍。到了今日,中國的病,遂成了不治之症。我漢人本有做世界主人的勢力,活活被滿洲殘害,弄到這步田地,亡國滅種,就在眼前,你道可恨不可恨呢?恨的是曾國藩,只曉得替滿人殺同胞,不曉得替中國爭權利。當初曾國藩做翰林的時候,曾上過摺子,說把詩賦小楷取士不合道理,到了後來出將入相的時候,倒一句都不敢說了。若說他不知道這些事體,緣何卻把他的兒子曾紀澤學習外國語言文字,卻不敢把朝廷的弊政更改些兒呢。無非怕招滿政府的忌諱,所以閉口不說,保全自己的祿位,卻把那天下後世長治久安的政策,丟了不提,你道可恨不可恨呢?恨的是前次公使隨員、出洋學生,不把外洋學說輸進祖國。內地的人為從前的學說所誤,八股以外沒有事業,《五經》以外沒有文章,這一種可鄙可厭的情態,極頑極固的說話,也不用怪。我怪那公使隨員、出洋學生,親那外洋,見那外洋富強的原由,盧騷的《民約論》,美國的《獨立史》,也曾看過,也曾讀過,回國後,應當大聲疾呼,喊醒祖國同胞的迷夢。那知這些人空染了一股洋派,發了一些洋財,外洋的文明一點全沒帶進來。縱有幾個人著了幾部書,都是些不關痛癢的話,那外洋立國的根本,富強的原因,沒有說及一句。這是甚麼緣故哩?恐怕言語不慎,招了不測之禍,所以情願瞞著良心,做一個混沌漢。同時日本國的出洋人員回了國後,就把國政大變的變起來,西洋大儒的學說大倡的倡起來,朝廷若不依他們,他們就倡起革命來,所以能把日本國弄到這個地步。若是中國出洋的人,回國後也和日本一樣,逼朝廷變法,不變法就大家革起命來,那時各國的勢力範圍尚沒有如今的廣大,中國早已組織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政府了,何至有今日萬事都措手不及哩?唉!這些出洋的人,只怕自己招罪,遂不怕同胞永墮苦海,你道可恨不可恨呢?恨的是頑固黨遇事阻撓,以私害公,我不曉得頑固黨是何居心?明明足以利國利民的政事,他偏偏要出來阻撓。我以為他不講洋務一定是很恨洋人的,那裡曉得他見了洋人,猶如鼠見了貓一般,骨都軟了,洋人說一句,他就依一句。平日口口聲聲說製造不要設,輪船鐵路不要修,洋人所造的洋貨,他倒喜歡用;洋人所修的輪船火車,他倒偏要坐。到了於今,他寧可把理財權、練兵權、教育權拱手讓把洋人,開辦學堂、派遣留學生,他倒斷斷不可。這個道理,那一個能猜得透哩!呵呵!我知道了。他以為變了舊政,他們的衣食飯碗就不穩了,高官厚爵也做不成了;所以無論什麼與國家有益的事,只要與他不便,總要出來做反對,保他目前的利權。滅國滅種的話全然不知,就有幾個知道,也如大風過耳,置之不理。現在已到了滅亡時候,他還要想出多少法兒,束縛學生的言論思想行為自由,好像恐怕中國有翻身一日,你道可恨不可恨呢?這四種人到今日恨也枉然了。但是使我們四萬萬人做牛做馬,永世不得翻身,以後還有滅種的日子,都是被這四種人害了。唉!我們死也不能和他甘休的!真呀!真呀!真呀!中國要瓜分了!瓜分的話,不從今日才有的。康熙年間,俄羅斯已侵入黑龍江的邊界;道光十八年,英吉利領兵三千六百人侵犯沿海七省,破了許多城池,到了道光二十二年才講和,准他在沿海五口通商,割去香港島(屬廣東省),又前後賠他銀子二千一百萬兩。從此那傳教的禁條也解了,鴉片煙也任他賣了。照萬國公法,外國人在此國,必依此國的法律。那時中國和英國所訂的條約,英國人在中國犯了罪,中國官員不能懲辦他;就是中國人在租界,也不歸中國管束,名為租界,其實是英國的地方了。又各國於外國進口的貨物,抽稅極重,極少值百抽二十,極多值百抽二百,抽多抽少,只由本國做主,外國不能阻他。獨有英國在中國通商,值百抽五,訂明在條約上面,如要加改,不由英國允許了不可。並且條約重還有利益各國均沾的話,所以源源而來的共有十六國,都照英國的辦法。從此中國交涉的事,日難一日,一切利權都人洋人奪去。亡國滅種的禍根,早已埋伏在這個條約裡了,可憐中國人好像死人一般,分毫不知。到了咸豐六年,英、法兩國破了廣東省城,把兩廣總督葉名琛活活捉去,後來死在印度。咸豐十年,英、美、俄、法四國聯兵,把北京打破,咸豐帝逃往熱河,叫恭親王和四國講和,賠銀八百萬兩,五口之外,又加上了長江三口。以後到了光緒十年,法國佔了越南國,後一年英國又佔了緬甸國,那中國的勢力,越發弱下去了。光緒二十年,日本國想占高麗國,中國發兵往救,連打敗仗,牛莊、威海衛接連失守;遂命李鴻章做全權大臣,在日本馬關和日本宰相伊籐博文訂立和約,賠日本銀二萬萬兩,另割遼東(即盛京省)七城,台灣一省。後來俄國出來說日本不應得遼東,叫中國再加銀三千萬兩贖還七城,日本勉強聽從。俄國因此向中國索討謝敬,滿洲遂把盛京的旅順、大連灣奉送俄國。各國執了利益各國均沾那句話,所以英國就乘勢佔了威海衛,德國在先佔了膠州灣,法國照樣佔了廣州灣。(旅順在盛京省,威海、膠州俱屬山東省;以上三處,俱是北洋第一重門戶。廣州灣屬廣東省。)那時已大倡瓜分之說;把一個瓜分圖送到總理衙門(就是於今的外務部),當時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不信的人多得很。到了庚子年義和團起事,八國聯兵打破北京,這時大家以為各國必要實行瓜分中國了。不料各國按兵不動,仍許中國講和,但要中國出賠款四百五十兆(每兆一百萬)兩,把沿海沿江的炮台拆毀,京師駐紮洋兵,各國得了以上各項利益,遂把兵退了。於是人人都說瓜分是一句假話,乃是維新黨捏造出來的,大家不要信他的胡說。不知各國不是不瓜分中國,因為國數多了,一時難得均分,並且中國地方寬得很,各國勢力也有不及的地方,不如留住這滿洲政府代他管領,他再管領滿洲政府,豈不比瓜分便宜得多麼?瓜分慢一年,各國的勢子越穩一年,等到要實行瓜分的時候,只要把滿洲政府去了,全不要費絲毫之力。中國有些人,瓜分的利害全然不知,一絲兒不怕;有些人知道瓜分的利益,天天怕各國瓜分中國。我只怕各國不實行瓜分,倘若實行瓜分了,中國或者倒能有望。這暗行瓜分的利害,真真了不得。果然俄國到今年四月東三省第二期撤兵的時候,也不肯照約撤兵,(庚子年俄國用兵把東三省盡行佔了,各國定約叫俄國把東三省退回中國,分做三期撤兵。吉林、黑龍江、盛京叫做東三省,又叫做滿洲,是清朝的老家。)提出新要求七款,老老實實,把東三省就算做自己的了。那時中國的學生志士,奔走叫號,以為瓜分的時候又到了。後來英、美、日本三國的公使,不准中國答應俄國七款的要求,俄國藉口中國不答應他的要求,就不肯退兵,彼此拖了許多日子。那中國的人見俄國按兵不動,又歌舞太平起來,越發說瓜分的話是假的了。那知俄國暗地裡增兵,並且還放一個極東大總督駐紮在東三省,他的權柄,幾乎同俄皇一樣大小。俄皇又親到德國,與德皇聯盟,法國也和俄國聯盟,彼此相約瓜分中國。英、美兩國看見德、法都從了俄國,也就不和日本聯盟,都想學俄國的樣兒。日本勢孤無助,不得不與俄國協商,滿洲歸俄國,高麗歸日本,各行各事,兩不相管。俄國到此沒有別國掣他的肘了,就大搖大擺起來。到了八月二十八第一期撤兵的期,又違約不退。兵丁從俄國調來的,前後共有十餘萬,在九月中旬,派兵一千名把盛京省城奉天府佔了,把盛京將軍增祺囚了,各項衙門及電報局盡派俄兵駐守,東三省大小官員限一月內出境,每人只給洋銀一百元,逐家挨戶都要掛俄國的旗,各處的團練都要把軍器繳出,大車裝運的俄國兵每日有數千。於是俄國第一個倡瓜分中國,各國都畫了押,只有美國沒畫押。近來美國也畫了押,只有各國的皇帝大統領尚沒蓋印,極遲不過數月的事了。這個消息,日本報章也不肯載,是從日本外務省的官吏,政黨的大員,學堂的教習,私自探聽得的,極真極確,並不是誑話。留學生也有不信的,私向日本某輿地學家問他瓜分的事真不真。他答道:"你但問俄國占東三省的事真不真,不要問瓜分的事真不真。俄國占東三省的事倘若不虛,這瓜分的事也一定是實的了。你看德國佔了膠州海口,俄國、英國、法國也就照德國的樣兒,各佔了一個海口。於今俄國佔了東三省,請問中國有幾塊與東三省一樣寬的地方?將來分的時候,恐怕還不夠分哩!於今還來問真問假,真真不時時務了!"列位,他所說的不是正當不移的道理嗎?近來各報章載道,俄國把全國的海軍四份之三調到東方,英國照會兩江總督魏光燾說,伊國也要照俄國派一個極東大總督駐紮江寧,長江七省重要的地方,都要修築炮台,駐紮重兵,限四日內回信。又稱英國已派兵到西藏,由西藏取四川,做首尾並舉之計。德國在膠州的工廠,晝夜加工,預備開戰。日本把兵盡調到台灣,法國把在越南的兵盡調到廣西邊界。於今好比火線相連,只要一處放火,就四處響應,遍中國二十二行省,都如天崩地坼一般,沒有一塊乾淨土了。好險呀!好怕呀!火燒到眉毛邊了,還不知痛,真真是無知覺的蠢東西,連禽獸還不如哩!痛呀!痛呀!痛呀!你看中國地方這麼樣大,人口這麼樣多,可算是世界有一無二的國度了,那裡曉得自古至今,只有外國人殺中國人的,斷沒有中國人殺外國人的,這是甚麼緣故呢?因為中國人不曉得有本國的分別,外國人來了,只有稍為比我強些,遂拱手投降,倒幫著外國人殺本國人,全不要外國人費力。當初金韃子、元韃子在中國橫行直走,沒有一個敢擋住他。若問他國實在的人數,總計不及中國一縣的人,百個捉他一個,也就捉完他了。即如清朝在滿洲的時候,那八旗兵總共止有六萬,若沒有那吳三桂、孔有德、洪承疇一班狗奴才,帶領數百萬漢軍,替他平定中國,那六萬人中國把他當飯吃,恐怕連一餐都少哩!到後來太平天國有天下三份之二,將要成功,又有湘軍三十萬人,替滿洲死死把太平天國打滅,雙手仍把江山送還滿洲,真個好蠢的東西呀!可恨外洋各國,也學那滿洲以中國人殺中國人的奸計,屢次犯中國,都有中國人當他的兵,替他死戰。庚子年八國聯兵,我以為這次洋兵沒有百萬,也應該有幾十萬,誰知統共只有二萬,其餘的都是中國人。打起仗來,把中國人排在前頭,各國洋兵姦淫擄掠,中國人替他引導。和局定了,各國在中國佔領的地方,所練的兵丁,大半是中國人,只有將領是洋人。東三省的馬賊很多,俄國盡數招撫,已有一萬二三千人。這些馬賊,殺人比俄兵還要凶悍些。俄國又在東三省、北京一帶,招那中國讀書人做他的顧問官,不要通洋文,只要漢文做得好,已有許多無恥的人去了,巴望做洪承疇一流的人物。將來英國在長江,德國在山東,日本在福建,法國在兩廣,一定要照俄國的樣兒來辦。各省的會黨兵勇儘是各國的兵丁,各省的假志士、假國民儘是各國的顧問官;其餘的狗奴才,如庚子北直的人,一齊插順民旗,更不消說了。各國不要調一兵,折一矢,中國人可以自己殺盡。天呀!地呀!同胞呀!世間萬國,都沒有這樣的賤種!有了這樣的賤種,這種怎麼會不滅呢!不知我中國人的心肝五臟是什麼做成的,為何這樣殘忍?唉!真好痛心呀!恥!恥!恥!你看堂堂中國,豈不是自古到於今,四夷小國所稱為天朝大國嗎?為什麼到於今,由頭等國降為第四等國呀?外洋人不罵為東方病夫,就罵為野蠻賤種,中國人到了外洋,連牛馬也比不上。美國多年禁止華工上岸,今年有一個譚隨員,無故被美國差役打死,無處伸冤。又梁欽差的兄弟,也被美國的巡捕凌辱一番,不敢作聲。中國學生到美國,客店不肯收留。有一個姓孫的留學生,和美國一個學生相好,一日美國學生對孫某說道:"我和你雖然相好,但是到了外面,你不可招呼我。"孫某驚問道:"這話怎講?"美國學生道:"你們漢人是滿洲的奴隸,滿洲又是我們的奴隸,倘是我國的人知道我和做兩層奴隸的人結交,我國的人一定不以人齒我了。"孫某聽了這話,遂活活氣死了。美國是外洋極講公理的國,尚且如此,其餘的國更可想了。歐美各國,與我不同洲的國,也不怪他。那日本不是我的同洲的國嗎?甲午年以前,他待中國人和待西洋人一樣。甲午年以後,就隔得遠了,中國人在日本的,受他的欺侮,一言難盡哩!單講今年日本秋季大操,各國派來看操的,就是極小的官員,也有坐位,日本將官十分恭敬。中國派來看操的,就是極大的官員,也沒有坐位,日本將官全不理會。有某總兵受氣不過,還轉客棧,放聲大哭。唉!列位!你看日本還把中國當個國嗎?外國人待中國人,雖是如此無禮,中國的官府仍舊絲毫不恨他,撞著外國人,倒反恭恭敬敬,猶如屬員見了上司一般,唯唯聽命,這不是奇事麼?租界雖是租了,仍是中國的地方,那知一入租界,猶如入了地獄一般,沒有一點兒自由。站街的印度巡捕,好比閻羅殿前的夜叉,洋行的通事西仔,好比判官手下的小鬼,叫人通身不冷,也要毛髮直豎。上海有一個外國公園,門首貼一張字道:"狗和華人不准入內。"中國人比狗還要次一等哩!中國如今尚有一個國號,他們待中國已是這樣;等到他瓜分中國之後,還可想得嗎?各國的人也是一個人,中國的人也是一個人,為何中國人要受各國人這樣欺侮呢?若說各國的人聰明些,中國的人愚蠢些,現在中國的留學生在各國留學的,他們本國人要學十餘年學得成的,中國學生三四年就夠了,各國的學者莫不拜服中國留學生的能幹。若說各國的人多些,中國的人少些,各國的人極多的不過中國三份之一,少的沒有中國十份之一。若說各國的地方大些,中國的地方小些,除了俄羅斯以外,大的不過如中國的二三省,小的不過如中國一省。若說各國富些,中國窮些,各國地面地內的物件,差不多就要用盡了,中國的五金各礦,不計其數,大半沒開,並且地方很肥,出產很多。這樣講來,就應該中國居上,各國居下,只有各國怕中國的,斷沒有中國怕各國的。那知把中國比各國,倒相差百餘級,做了他們的奴隸還不算,還要做他們的牛馬;做了他們的牛馬還不算,還要滅種,連牛馬都做不著。世間可恥可羞的事,那有比這個還重些的嗎?我們於這等事還不知恥,也就無可恥的事了。唉!傷心呀!殺呀!殺呀!殺呀!於今的人,都說中國此時貧弱極了,槍炮也少得很,怎麼能和外國開戰呢?這話我也曉得,但是各國不來瓜分我們中國,斷不能無故自己挑釁,學那義和團的舉動。於今各國不由我分說,硬要瓜分我了,橫也是瓜分,豎也是瓜分,與其不知不覺被他瓜分了,不如殺他幾個,就是瓜分了也值得些兒。俗語說的,"趕狗逼到牆,總要回轉頭來咬他幾口。"難道四萬萬人,連狗都不如嗎?洋兵不來便罷,洋兵若來,奉勸各人把膽子放大,全不要怕他。讀書的放了筆,耕田的放了犁耙,做生意的放了職事,做手藝的放了器具,齊把刀子磨快,子藥上足,同飲一杯血酒,呼的呼,喊的喊,萬眾直前,殺那洋鬼子,殺投降那洋鬼子的二毛子。滿人若是幫助洋人殺我們,便先把賊官殺盡。"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仇人方罷手!"我所最親愛的同胞,我所最親愛的同胞,向前去,殺!向前去,殺!向前去,殺!殺!殺!殺我累世的國仇,殺我新來的大敵,殺我媚外的漢奸。殺!殺!殺!奮呀!奮呀!奮呀!於今的中國人怕洋人怕到了極步,其實洋人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怎麼要怕他?有人說洋人在中國的勢力大得很,無處不有洋兵,我一起事,他便制住我了。不知我是主,他是客,他雖然來得多,總難得及我。在他以為深入我的腹地,我說他深入死地亦可以的。只要我全國皆兵,他就四面受敵,即有槍炮,也是寡不敵眾。古昔夏朝有一個少康皇帝,他的天下都失了,只剩得五百人,終把天下恢復轉來。又戰國的時候,燕國把齊國破了,齊國的七十餘城都已降了燕國,只有田單守住即墨一城,到後來終把燕國打退,七十餘城又被齊國奪回。何況於今十八省完完全全,怎麼就說不能敵洋人呢?就是只剩得幾府幾縣,也是能夠獨立的。阿非利加洲有一個杜蘭斯哇國,他的國度只有中國一府的大,他的人口只有中國一縣的多,和世界第一個大國英吉利連戰三年,英國調了大兵三十萬,死了一半,終不能把杜國做個怎麼樣。這是眼前的事,人人曉得的,難道我連杜國都不能做得嗎?杜國的人,敢把這麼樣小的國和這麼樣大的國打仗,這是何故呢?因為杜國的人,人人都存個百折不回的氣概,人人都願戰死疆場,不願做別人的奴隸,所以能打三年的死仗。中國的人沒有堅忍的志氣,一處敗了,各處就如鳥獸散了。須知各國在中國已經數十年了,中國從前一點預備都沒有,槍炮又不完全,這起頭幾陣,一定是要敗的。但敗得多,閱歷也多,對付各國的手段也就精了。漢高祖和楚霸王連戰七十二陣,陣陣皆敗,最後一勝就得天下。湘軍打長毛,當初也是連打敗仗,後來才轉敗為勝。大家都要曉得這個道理,都把精神提起,勇氣鼓足,任他前頭打了千百個敗仗,總要再接再厲。那美國獨立,也是苦戰了八年才能夠獨立的。我如今就是要苦戰八十年,也應該要支持下去。怎麼要膽小!怎麼要害怕!這個道理,我實在想他不透。俗語說的,"一人捨得死,萬夫不敢擋。"一十八省,四萬萬人,都捨得死,各國縱有精兵百萬,也不足畏了。各國的兵很貴重的,倘若死了幾十萬,他就要怕中國,不敢來了。就是他再要來,漢人多得很,死去幾百萬幾千萬也是無妨的。若是把國救住了,不上幾十年,這人口又圓滿了。只要我人心不死,這中國萬無可亡的理。諸君!諸君!聽者!聽者!捨死向前去,莫愁敵不住,千斤擔子肩上擔,打救同胞出水火,這方算大英雄,大豪傑,怎麼同胞不想做呢?快呀!快呀!快呀!我這人人笑罵個個欺凌將要亡的中國,一朝把國勢弄得蒸蒸日上起來,使他一班勢利鬼,不敢輕視,倒要恭維起來。見了中國的國旗,莫不肅然起敬,中國講一句話,各國就奉為金科玉律。無論什麼國,都要讚歎我中國,,畏服我中國,豈非可快到極處嗎?我這全無知識全無氣力要死不死的人,一朝把體操操得好好兒的,身子活活潑潑,路也跑得,馬也騎得,槍也打得,同著無數萬相親相愛的同胞,到了兩軍陣前,一宇兒排開,炮聲隆隆,角聲嗚嗚,旌旗飄揚,鼓聲雷動,一聲喊起,如山崩潮湧一般,衝入敵陣,把敵人亂殺亂砍,割了頭顱,回轉營來,沽酒痛飲,豈非可快到極處嗎?就是不幸受傷身死,眾口交傳,全國哀痛,還要鑄幾個銅像,立幾個石碑,萬古流芳,永垂不朽,豈非可快到極處嗎?世間萬事,惟有從軍最好,我勸有血性的男兒,不可錯過這個時代。照以上所說的,列位一定疑我是瘋了,又一定疑我是義和團一流人物了。不是!不是!我生平是最恨義和團的。洋人也見過好多,洋國也走過幾國,平日極要人學習洋務,洋人的學問,我常常稱道的。但是我見那洋人心腸狠毒,中國若是被洋人瓜分了,我漢人一定不得了,所以敢說這些激烈的話,提醒大家,救我中國。但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又有十個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