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後,仇飛坐火車趕回來了,我去接他。
當時他在火車站一看見我,立刻什麼都明白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我直接把他領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奶奶就躺在那裡。只不過呼吸心跳都沒了。
雖然雙頰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臉色灰撲撲的好像枯葉一樣,可是她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和藹可親。
只不過她再也不會把我的頭髮揉成麻雀窩了,再也不會讓我陪她出去搶購了,再也不會親熱地喊我「小林」了,再也不會不管我願不願意就給我繫上那條粉紅色的圍裙了……
仇飛一直站在那裡看著她,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就這樣一直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始終那樣站著,從頭到尾,連姿勢都沒變過。
……
我終於受不了了。
「仇飛!」我抓著他用力搖晃,「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你別這麼忍著!哭出來行不行?!你哭一聲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了我半天,才慢慢地說了一句話──
「我哭不出來。」
這句話比他現在號啕大哭還讓我難過。
我慢慢地鬆開手,轉身出了太平間。
一出了太平間,我就渾身無力地靠在牆上。
過了一會,好像連站的力氣也憑空消失了──我不由自主的就順著牆蹲下去,把臉深深埋在手掌裡面。
又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有一個人在我面前站住了。
因為是低著頭,我的眼睛只看見兩隻踩在地上的腳,穿著一雙挺舊的運動鞋。
「你怎麼了?」
一個帶點沙啞而又好聽的聲音。
我慢慢地抬起頭來,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
就是我下班後自行車在半路上壞掉的那一天──從開始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到現在還不滿一年。
然而……
「別難過了,我們回家吧。」仇飛伸手把我拉起來,輕輕地說道。
***
出了醫院大門,一陣寒風吹過來,我才發現天色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
「仇飛,你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火車,一定餓了吧?」
「嗯。」
「家裡好像只有麵條,要不你先回去,我去市場買菜。」
「不用了。你做了我也吃不下。」
「可是……」
「就吃麵條吧。」
「我做的不好吃,你要有心理準備。」
「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就行了。」
……
家裡面顯得冷冷清清的,因為少了一個人。
「仇飛你先坐一會,我去做飯。」
「好。」他推開了奶奶房間的門,站在外邊愣愣地看著。
我趕緊走進廚房去。
這樣的仇飛對我來講是陌生的。他臉上的那種神情,讓我不忍心看。
外面的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我做了一鍋雞蛋肉絲面,去喊仇飛吃飯。
他在黑暗中靜靜地坐在奶奶的床上。
我摸著牆上的開關,開了燈。
「過去吃飯吧。」
「嗯。」仇飛答應一聲,卻不動地方。
奶奶的枕頭邊上,放著一條剛織好的藍色圍巾。
就是她骨折以前急著拿給我看的那一條。奶奶住院以後,我收拾屋子的時候把它折疊好了,放在那裡。
我走過去,把它拿起來放在仇飛手上。
「這是奶奶親手給你織的。」我告訴他。「剛剛織好她就拿給我看,還問我這個顏色好不好。」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仇飛捧著那條柔軟而溫暖的圍巾,低聲說道,「從你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她在醫院裡的時候一直記掛著你,還跟我說……說了好多話……說你從小就脾氣倔,不聽勸。」
仇飛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把捧著的圍巾又放回我手上。「這條圍巾……是奶奶織給你的。」
「不是……」我想還給他。
「拿著!」
「可這是奶奶留給你的……」
「我叫你拿著你就拿著!」仇飛忽然有點生氣了,「囉嗦什麼!」
我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去吃飯了。」仇飛站起來,走出房間的時候順手把燈給關了。
只剩我一個人站在黑暗裡捧著那條圍巾,看著窗戶外面的燈光發楞。
***
我們兩個人吃完飯以後,已經快八點了。外面早已是漆黑一團。
照理說現在我也應該回去了,但是我實在不忍心把仇飛一個人扔在家裡。
屋子裡陰冷的氣息越來越重。
「我怎麼覺得家裡一點也不暖和,和外面差不多?」仇飛說道。
我過去伸手摸了一下暖氣,冰涼冰涼的。
「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暖氣是開著的。」
「是不是沒交取暖費給停了?」
仇飛的話音才落,就聽見有人敲門。
我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人,是一樓居委會的楊奶奶。
「小林你在啊。」
沒等我回答,仇飛已經走到門廳了,「什麼事,楊奶奶。」
「啊,小飛你也在──什麼時間回來的?」
「今天才回來。」
「小飛,你奶奶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也別太難過,還有我們大家呢……」她話沒說完就開始擦眼睛。
「謝謝您,楊奶奶。」仇飛說道。
「往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你只管跟奶奶說……」
「嗯。我知道了。」
就這麼站在門口說話也不是個辦法。
「楊奶奶,您還是進來說話吧。」我說:「就是屋裡有點冷,好像是暖氣壞了。」
「啊,好。」楊奶奶剛想邁步進門,一聽我這麼說又停住了。「哎呀!你看我這腦子!差點把要緊的事給忘了。」她說道,「幸虧小林你提到暖氣了──」
「怎麼──」
「昨天供熱站就下了通知,說是附近有段線路壞了,今天要檢修,所以只能停氣一天。」
「原來是這樣……」仇飛說道:「我還以為是沒交取暖費才給停了呢。」
「我來了好幾趟,你們家裡都沒人,剛才看見廚房裡亮著燈……」楊奶奶說。
是我做完飯忘了關。
「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雪……我們家有兩個電暖氣,我回去拿一個上來給你們用吧。」楊奶奶說著轉身就要下樓,被仇飛攔住了。
「楊奶奶,您別麻煩了,不用拿。」
「那怎麼成!今天晚上可冷……」
「不要緊的。我年輕,多蓋床被子就行了,不礙事。」仇飛頓了一下,「楊奶奶,天氣冷了,您的關節炎沒犯吧?」
「你這孩子──」楊奶奶看著仇飛,又開始擦眼睛。「唉唉……」
仇飛說什麼也不肯讓她拿電暖氣上來。
一直堅持到最後,楊奶奶也沒有辦法說服他,只好歎著氣下樓去了。
「你不回去嗎?」仇飛問我。
「我……我今晚留下來行不行?」
「留下來就得跟著我挨凍。」仇飛皺著眉頭。
「要不你去我那邊住一晚吧。」我提議。
「不,我想留在這。」
「那不就結了?我也……想留在這裡。」不能讓他這麼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呆在家裡。
仇飛想了一會,說道:「好吧。你就睡我的床。」
「那你怎麼辦?」
「兩個人擠一下就行了。」
我當時臉上的神色一定是不太自然,仇飛看出來了。
「有什麼關係!兩個人一起睡還暖和點。」
「哦……那,那就這樣吧。」
那天晚上,這個城市降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我和仇飛,第一次靠的這麼近。近得都可以聽見他的呼吸。
在冰冷的空氣之中,在迷離的黑暗之中,在失去親人的哀傷情緒之中,我們默默地靠在一起,溫暖彼此的,是對方的呼吸和體溫。
好安靜……
靜的可以聽見外面雪花飄落的聲音。
靜的可以聽見房間裡我和仇飛的心跳聲。
天地良心!我發誓我當時絕對、絕對、絕對沒有往不應該想的地方去想!──即使我……
***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起來,把昨天晚上剩的麵條熱了熱,仇飛出去買了幾根油條回來,我們坐在桌子前開始吃早飯。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仇飛的父親。
看見那個男人的第一眼我就肯定他是仇飛的父親。
他們兩個實在是長得像。甚至就連那種自信的眼神,沉穩的態度,還有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冷靜沉著的氣息都一模一樣。但是仇飛看起來顯然比他父親少了一份圓滑和世故。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人生閱歷不同所造成的,不過我一點也不希望仇飛將來變成那個樣子。
說到將來啊……我有可能看到仇飛將來的樣子嗎?
……真的很想知道……
顯然,仇飛的父親對這所房子並不陌生,他直接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雖然我明明就站在那裡,他連一眼都沒多看,根本是把我當成空氣了。
「小飛!」
仇飛也把他當成空氣不加理睬,繼續低頭吃飯。
「你奶奶呢?」
仇飛還是不理他,照樣吃他的飯。
一陣難堪的沉默。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去泡了一杯熱茶放在仇飛父親手邊的茶几上。
「小林,你吃飽了沒有?」仇飛放下碗問我。
「啊?飽了。」
「那還不趕緊去上班?」仇飛說道,「這陣子你肯定一直都在請假。」他說著說著眉毛就皺了起來──「你不會是被開除了吧?!」
「沒,沒有的事。」我答道。忽然心裡一動,也許仇飛和他父親有話要說,因為我在場不方便吧?我趕緊說道:「我這就去上班了。」
「那好,」仇飛從桌子旁邊站起來,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道:「我也要出門辦事了,你請回吧。」
他最後一句話不是對我說的,但也沒有對著他的父親說,倒像是在那裡自言自語一樣,明擺著是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這種冷漠態度惹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偷偷地向那邊瞄過去,正好遇上兩道嚴厲的目光,嚇得我趕緊把視線別開了。表面上好像沒什麼,其實心裡卻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小飛,這位是──什麼人?」仇飛的父親再次開口問道。
「你管不著。」這次仇飛總算回答了。他一邊說一邊找出手套戴上,又把那條藍色的圍巾從衣架上拿下來遞給我。
「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仇飛的父親在茶几上用力一拍,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
剛才他往茶几上那重重的一拍,把茶杯都給震翻了,裡面的水灑得到處都是──看起來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仇飛不動聲色地平視著他父親的眼睛。兩個人差不多的高矮,只是仇飛的父親看起來更加魁梧一些。
「奶奶現在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裡,如果你想看她就請盡快,現在我要出門去聯繫火葬場了!」
「你說什麼!」仇飛的父親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你奶奶去世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仇飛冷冷地看著他。「沒那個必要。」
「什麼話!我是她兒子!」
「是嗎?」仇飛盯著他的父親,語氣裡淨是諷刺,「你什麼時候盡過當兒子的義務?奶奶在的時候你哪怕連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現在才想起來要當孝子?晚了!」
……
一陣沉默。
「爸爸……平時很忙……你知道的……公司事情太多……沒顧上……」那個男人無力地坐回沙發上,剛才的怒氣全都消失不見了。
「是啊,現在奶奶走了,今後也用不著你再費心了。」仇飛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不是……」仇飛的父親捂著臉,聲音開始哽咽起來。「我沒想到……怎麼會這麼快……」
「要不是你那個兒子突然死了,你大概也不會想到世界上還有我這個人吧?」仇飛毫不留情地說,「行了!你要哭的話最好還是去醫院,那邊看的人還多點,在我跟前哭有什麼用!別指望我同情你!」
「小飛……你當真……不肯原諒爸爸嗎?」
仇飛忽然激動起來,對著他父親大聲喊:「當初是誰說的,寧肯去街上撿只野狗來養也不要這個兒子!你忘了我可沒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你現在沒資格跟我說什麼原諒不原諒!
「那,那只是一時氣話……因為和你媽媽吵架……」
「夠了!」仇飛看著他父親,一臉的不屑,「相同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現在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辦,沒空和你在這裡翻舊帳!你要看奶奶的話盡早去醫院,她不能總是在太平間裡擱著!」
「我……」仇飛的父親還想再說些什麼,仇飛已經一直走出客廳去拉開大門,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
那天我還是去上班了,仇飛則在居委會的幫助下把奶奶火化了,骨灰盒就安放在這個城市的公墓裡面。
──和爺爺的骨灰盒合葬在一起。
至於仇飛的父親,我再也沒有見到過。
再過兩天又是春節了。
因為我前一陣子請的假實在太多,所以今年春節值班的艱巨任務就變成了捨我其誰的局面。
下了班以後,我先到市場買了些過節的東西就騎車去了仇飛家。想不到一開門我就被嚇了一大跳。「這是在幹什麼啊?!」
屋子裡簡直像是龍捲風過境一樣,傢俱統統移位,亂七八糟的雜物堆得到處都是。
「仇飛你是不是想把房子給拆了!」
「先別管那麼多,幫我把那張床搬過來!」
「你你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我一邊幹活一邊問道。
「等會再和你解釋,現在沒空!」
唉!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生一副看起來好欺負的樣子,怎麼仇飛對我的態度越來越不客氣了呢?
好不容易搬完東西再隨便吃了一點東西當晚飯,時針都差不多指在七點上了。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累得半死。
仇飛和我並排坐在沙發上。
「……這個房子,在爺爺去世以後奶奶就轉到了我名下,所以應該算是我的了。還有那副字,」他望著對面牆上那副「疾風知勁草,歲寒見後凋」的條幅,出了一會神,「它是爺爺留給我的精神財富。」
「原來是你爺爺寫的啊!這筆字真漂亮。」我在大學裡面好歹練過幾年毛筆字,雖然直到最後也沒練出什麼名堂,別人寫的是好是壞還能看出來的。
「我爺爺他是個老革命,一生都很誠實,很正直,無論身處什麼樣的逆境都毫不退縮,總是坦然地面對一切。」仇飛的語氣裡面不僅有自豪,還有敬仰。
「字如其人嘛。」
從字跡裡真的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來。好像我還沒有機會仔細看過仇飛寫的字──會不會是像他爺爺的字跡一樣灑脫自然呢?
「對了,仇飛,你幹嘛要把東西都搬到奶奶那個房間去?」我忽然想起一開始就想問的這個問題來。不僅把東西都搬過去了,還把那個房間也給鎖起來了。
仇飛沉默了一會才答道:「畢業以前我可能不再回來了。」
「什麼!」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差點從沙發上栽下來。
「以後……我就完全得靠自己了。」仇飛低聲說道:「這兩年要抓緊時間多修一些學分,只要學分夠了就可以提前畢業。所以,今後即使是放假也不能有時間趕回來了。」
原來是為這個。我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鬱悶來。
他畢業以前都不回來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至於畢業以後的事情……那更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也許,我和仇飛這輩子也只能有這麼多的交集了。
那麼──
「你以後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啊──日後如果有一天你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小小的圖書管理員!」我強忍著心中痛楚,用開玩笑的語氣對仇飛說道。
──原來我的偽裝能力這麼強啊!我都要佩服起自己來了。
「怎麼會!」仇飛也笑著說,「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這是奶奶去世以後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
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
不知道為什麼,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常常回想起這句話來,並且,每一次回想時的心情都大不一樣。可惜當時我並沒有注意到仇飛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否則,日後我的人生也不會平添那麼多波折。
後來我們就東拉西扯的閒聊到八點多鐘,因為我明天還要去圖書館值班,所以不得不回去了。
仇飛堅持要送我下樓,然後一直送到第一次他給我指路的那個地方。
「行了,你還是回去吧。這裡的路我都熟得很,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了,不會走丟的。」
仇飛點了點頭,似乎是要轉身的樣子,忽然又停住了。
「你身上有可以寫字的紙嗎?」
「紙?沒有。幹什麼?」
仇飛把手伸進口袋裡面,掏出一隻圓珠筆來。「那把手伸出來,我給你寫個地址。」
我一邊把左手上的手套往下摘一邊問他:「什麼地址啊?你學校的?」
「對。如果你以後有機會去那邊旅遊的話,也好順便看看我。」仇飛一邊寫一邊回答。
我想說像我這種人既不會有時間也不會有閒錢去旅什麼游,但是話剛到嘴邊又嚥回去了。
何必辜負他的一番好意呢?
「寫好了。我們學校有好幾個校區,名字都差不多,你可千萬認準了,要是萬一迷了路,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得了得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一邊說,一邊看著手掌上的字跡。略微潦草的行書,灑脫而不失剛勁。果然是字如其人啊!
「那我走了啊。」
「再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
這次仇飛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我的手心裡。
「這是什麼?」
「我家的鑰匙。」
給我鑰匙幹什麼?
「剛才已經跟你說了,畢業以前我就不回來了,所以,這個房子,麻煩你先幫我看著,如果能租出去的話也可以。」仇飛解釋道。
「這個……我……」沒想到他會讓我幫他看房子。那剛才為什麼不說?
「你就當是再幫我一次行不行?」仇飛用乞求的聲音說道。
「這樣啊……那……好吧。」我想了幾秒鐘還是答應了。(唉唉唉!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當面拒絕別人。)
仇飛聽了我的回答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答應的。」
怎麼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算了,想那麼多幹什麼,浪費腦細胞!
「時間不早了,外邊冷,你趕緊回家吧。」我騎在車子上對他說道。
「好,那先我回去了。你要多保重──再見!」
仇飛簡單地和我告別。
轉身離去。
「……再見!」
──到底還能不能和你再相見呢?
我站在原地看著仇飛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握緊了拳──裡面是他剛才給我的鑰匙。還有……
掌心被筆尖劃過的地方好像灼傷了一樣,火辣辣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