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辛苦期的到來。
這次的實驗驗收考是教授極注重的一項考試,晏芸又得賣力準備課業,晚上檢驗所的工作也請了三天假,幸好劉家俊早當她是自己人,不但體諒她,還命老婆做些菜要她下課順道過來帶回去,讓她感動不已。
不過,就因為他們待她太好,讓她非常苦惱,害怕哪天當他們知道她與邵弦之間的關係並不如他們所想的那樣,他們會不會失望、討厭她?
搖搖頭,她告訴自己暫時別想太多,得先好好將課業準備好,等考完試再去煩心吧!
週末下午,涼風輕送,她一個人捧著書本,坐在住處大樓中庭的椅子上看書,這裡不但幽靜,還挺涼快的。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是安喬的來電,「安喬,什麼事?」
「我有件事不跟你說,我伯我會睡下著。」安喬的嗓音有點急促,「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的心情。」
「你就說吧!」她翻開書,開始研讀筆記。
「是這樣的,聽說他回國了。」
晏芸一怔,卻佯裝不知道她提的是誰,「你說誰回國了?」
「當然是張容剛,要不你以為還有誰會讓我這麼急著想告訴你。」她壓低嗓,「該不會他想通了,回來看你?」
「算了。」她根本不敢這麼想,只要一想到他就會鼻酸。
「你要想開一點,如果他來找你是很好,如果沒有,也不要太在意。」安喬歎口氣。
「放心,我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受傷太多次,她能不愈挫愈勇嗎?
「厚,最好是喔!」安喬直搖頭。突然,她想到什麼似的又說:「如果他真回來,那他怎麼辦?」
「你能不能說名字,老用代名詞我哪知道你是指誰?」她煩躁地抓抓頭髮,真想大大吐口氣。
「我是指帥哥醫生。」
「他!」
「如果張容剛回來,你跟邵弦的掛名男女朋友關係不就結束了?」安喬瞇起眸說:「不是我愛說,要是我的話,我寧可選擇邵弦。」
「邵弦!」
早就為了他而心慌意亂的晏芸只好迴避道:「掛名的就是掛名的,你不要把這種事和真實的混為一談好不好?」
「難道你都沒有對他動半點心?」安喬很訝異地問。
「你是說我對邵弦動心?」晏芸深吸口氣,告訴自己,她本就不安定的心不能再被安喬這幾句話給弄得更亂。
如果她預估錯誤,邵弦只當她是妹妹一樣疼愛,而不是男女之情,那不就糗大了?
「到底有沒有?」安喬繼續追問。
「你不要亂說,我……我還愛著容剛,就算他真的負我,我還是愛他。」這是晏芸催眠自己的話,卻讓正好回家拿東西的邵弦聽見了!
他雙手抱胸倚在牆邊,聽了這番話之後,緊閉上眼,許久才輕吐口氣,轉身直接走向電梯間,上樓去了。
「你是說真的假的?可剛剛你聽見張容剛回來又一副不屑的樣子。」安喬疑惑地問。
「你不要問了,天色快暗了,我得上樓了。」晏芸急急掛了電話,突然覺得自己好虛偽,明明在意邵弦又為何不敢承認?是怕到時候兩人的遊戲結束了,她會更可憐嗎?
她猛搖頭,勸自己不能再想,收拾起書本就匆匆忙忙上樓去。
才到電梯問,卻驚見邵弦正好搭電梯下來!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震驚地問道。
「剛剛回來拿點東西,你在樓下呀?」邵弦微笑回應,假裝沒聽見她剛剛在電話裡說的那番話。
「嗯,樓下比較涼爽。」
「為什麼不開冷氣?」他微擰眉心。
「因為……」她低頭看著鞋尖,不知道該怎麼說。
「怕電費過高?」邵弦搖頭,「老天!電費的事你不用擔心,你那間屋子的費用是由我的帳戶轉帳的。」
「什麼?」晏芸睜大眼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為什麼,因為我忙,怕忘了替房東繳費,就乾脆自動繳款了。」他聳聳肩,「反正是自己人住,何必跟我客氣。」
「這不一樣,人家說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我們……我們……」
「我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別操心了,要唸書記得開冷氣,我得趕去醫院了。」對她笑了笑,他立刻朝前走。
「邵弦!」晏芸情不自禁地喊住他。
「嗯?還有什麼事?」他步回她面前。
「我……我的心有點亂。」她斂下眼,「哪時候有空,陪我聊一聊好不好?」
「嗯,等我晚上回來,大約九點下班……不過人多的話可能要拖到十點。對了,你還要考試就別等我,等你考完再說吧!」他想了想,最後給她一個建議,「先不要想太多,專心考試,嗯?」
「好,我知道。」望著他鼓勵的微笑,晏芸也笑了。
「那我去上班了。」對她點點頭,邵弦快步轉向外頭坐進車裡。
他往椅背上一靠,看著突然轉沉的天色,天空一片灰濛濛的,似乎就像他對她的愛,永遠都無法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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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考完了!
晏芸的成績雖然不甚理想,至少是過了危險邊緣。
「老天,這次的題目好難喔!我們做的實驗還真多,搞得我糊里糊塗……晏芸,你真厲害,一年沒上學,光看我們的筆記居然追得上來,現在應付得又這麼輕鬆。」小菁佩服得哇哇叫。
「我這次也考爛了,只在六十分以上而已。」晏芸搖搖頭,「看來我得更認真一點。」
「你還不夠認真呀?那我們怎麼辦?」安喬也考得不甚理想。
晏芸對她們撇嘴一笑,「這樣吧!我將我每天的讀書計畫表也給你們一張,我們一起努力。」
「好呀好呀!我不懂的話你可要教我喔!」小菁纏著晏芸。
「好,如果我的能力夠的話。」晏芸收拾東西,「我先走了。」
「今天幹嘛這麼急著走?」小菁拉住她。
「這個禮拜為了考試我幾乎沒什麼睡,所以現在好睏,要回去補眠了。」對她們揮揮手,「改天來找我,我再泡麵請你們。」
「又是泡麵,真小氣。」
「哈……我就只有泡麵咩!」晏芸笑了笑,然後走出教室。
安喬見了立刻追出去,「晏芸,張容剛來找過你嗎?」
「張容剛?」她眉一皺,「他又不知道我住哪兒。」
「說的也是。」安喬點點頭,隨即一想又不對,「如果他真有心,總會問得出你住哪兒不是嗎?」
「他來不來都沒關係,來了我有話想對他說清楚,不來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她輕逸出笑,拍拍安喬,「別為我擔心。」
「那就好。」安喬這才安了心。
「那我走嘍!」晏芸遞給她一記溫暖的笑容,「有你們在就夠了。」
快步定出校園,突然她定住身,怔怔看著前面那個對她扯著笑容的男人。
晏芸深吸口氣,一步步走向他,「你怎麼來了?」
「看見我竟然沒有半點開心的樣子,我可是好想你。」張容剛展開雙臂,正想抱住她,卻被晏芸閃過。
「怎麼了?」他皺起眉。
「聽說你已經康復好久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她擰眉望著他。
「呵!我怎麼不知道你在美國也有眼線?」他笑意盎然地說。
「是呀!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眼線。」晏芸繞過他,繼續朝前走,準備到前面的公車站搭車。
「你現在住哪兒?我去你以前住的地方找你,才知道你已經搬家了。」張容剛快步追了過去。
「如果你是來跟我談分手的,那就是多此一舉。」晏芸頭也沒回地說:「因為我們老早就分手了。」
「別這樣,誰要跟你分手了?」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放手。」晏芸回頭瞪他一眼。
「哇∼∼沒想到你的眼睛還是這麼明亮。」
「怎麼?瞎過的眼就是殘缺嗎?」她微瞇著眸問。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跟你說聲抱歉。」晏芸想起在實驗室出事的那一瞬間,心跟著狂跳,「是我沒注意讓你受傷了。」
「你不用自責,其實我只不過是輕傷,還不——」發現自己說錯話,他趕緊住口。
「輕傷?」她蹙起眉,「你只是輕傷,卻要到國外就醫?」
「老天!」他無奈地揉揉眉心,「那是我媽強迫我的,她希望我能到國外去。」
「為了躲開我嗎?」她點點頭,沁出淚,「我能諒解,是我讓你受傷,所以她恨我。」
「別這樣,你看我不是回來了嗎?」
「都過去整整一年了,你卻在這時候才回來?」她搖著腦袋,拚命眨著眼企圖忍住欲滑落的淚水。
「對不起,我只是——」他扶住她的肩。
晏芸拍開他的手,「聽說你在美國交了女友?」
「那……那只是逢場作戲,演給我媽看的。晏芸,我心裡只有你。」他想用三言兩語將她留下。
但是,他失敗了。
「呵!經歷那件事之後我好像長大了,也變聰明了,可以從你的眼裡看見什麼才是真話,你……不用再來找我了。」看了他一眼後,她立刻轉身趕車去了。
張容剛氣得握緊拳,眉心皺得高高的。
「晏芸有男友了。」這時,陳司漢突然走到他身後。
「你是誰?」張容剛轉身睨著他。
「我剛剛開車經過,正好看見你們在談話,所以好奇的湊過來偷聽,哈……吃癟的感覺很不好受吧?」陳司漢像是看了出精采好戲,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到底是誰?」張容剛揪住他的衣領,瞪著他討人厭的笑臉。
陳司漢揮開他的手,拉拉自己衣領,「我是晏芸的高中同學,你去美國之後她失戀了,所以——」
「王八蛋,誰說她失戀了?」張容剛憤而說道。
「她沒失戀嗎?你一去美國連通電話也沒有,如果這樣還算談戀愛,可能是火星上的戀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時候我對她示愛過。」陳司漢笑笑說。
「什麼?」張容剛舉起拳頭直想朝他揮下去。
「你幹嘛?自己交了女友就不要一副不給吃的樣子。」他抓住張容剛的手,見他一臉吃驚,他得意又說:「你一定想不到我媽和你媽同是婦女會的人,從她們的交談中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
「不過你不用瞪我,我不是你的敵人。」陳司漢指著剛剛晏芸離去的方向,「她現在住哪兒,你知道嗎?跟她的王治醫生做鄰居,現在你該知道你的敵人是誰了吧!」這話讓張容剛整個人震住。
他用力甩開陳司漢,憤而走向自己的車,迅速飆車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陳司漢惡意的笑了,看來有場好戲可看了。
周晏芸,誰要你有眼無珠拒絕我,我可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你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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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才要打開房門,晏芸突聞背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真是邵弦!
「你今晚不用看診嗎?」她回頭笑問。
「門診時間表重新調動過,今晚正好休息。」他揚眉問道:「考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上次你好像說有事想跟我談談?」
「這……好,等我一下,我將書拿回房裡。」晏芸開心地進入屋裡,將東西放好之後隨即又出來,「吃什麼?」
「你說呢?對了,今天的成績如何,過關了嗎?」他一手撐在牆上,動作和笑容是這般絕魅迷人,迷亂了她的心。
她趕緊回開眼,「是過關了,不過只是低空飛過。」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
「管它低空高空,過了就好,我們就去吃一頓大餐慶祝,如何?」他回頭對她眨眨眼。
「你請客?」她甜甜一笑。
「當然了,走吧!」之後邵弦開著車帶她到一家頗富盛名的西餐廳。
坐在水晶餐桌上,環顧餐廳內羅曼蒂克的佈置,晏芸驚奇地問:「怎麼突然想帶我來這種餐廳?」
「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喜歡?」他挑起眉。
「不,我當然喜歡,只是好像太高級了點,應該很貴吧?」她噘唇望著餐廳內精美的擺飾。
此時,女服務生走了過來,兩人點了餐之後,邵弦半瞇著眸直盯著她瞧,「錢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需要為我省錢,也不必這麼見外,或許我們這樣相處的機會也不多了。」
「什麼意思?」她眨著眼。
「沒什麼,好了,你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邵弦喝了口水。
「我覺得我的心情好亂……真的好亂……」她垂著腦袋說。
「哦?為了什麼原因?」他洗耳恭聽。
「你有沒有遇到過很徬徨的時候,就是明知不可行,卻一直深陷,那時候該怎麼辦?」她望著他。
邵弦垂首,揉揉眉心,心忖:她指的人必然是張容剛了。明知他不會回來,也或許早已變了心,但她仍深愛著他?
而他呢?不也一樣,深深愛著她,卻因為她心裡已住著另一個男人,所以他無法行動,不想給她壓力,更不願影響現在這種和樂的氣氛,只怕說破了,到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當然有。」他抬眸一笑,「那就堅持,不管是否繼續深陷。」
「真的?我可以?!」但是晏芸想著的對象是他,不是張容剛。
「只要是對的,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一試,畢竟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能執著一件事也是很美的。」話雖這麼說,可是他卻沒這麼做,因為他不想破壞她的快樂,和她對張容剛仍有的期待。
聞言,她笑了出來,「是呀!你說得對,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何苦太為難自己呢?」
這時服務生正好端上餐點,看見香噴噴的牛排,晏芸便開心的大快朵頤著。
看著她的笑容,邵弦心裡雖然苦悶酸澀,但他的唇角始終帶著微笑,因為他不想破壞她用餐的好心情。
「肉好嫩好好吃,不過份量好多喔!幫我吃一塊。」晏芸夾了塊放在他盤子裡,心底正計劃著要如何對他敞開心胸,告訴他她對他所產生的微妙情愫。
他笑著接受了,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開心談笑著,好一會兒後才發現兩個小時很快的過去了!
吃完晚餐,他們離開餐廳,在回家的路上晏芸說著小時候的事,「以前在孤兒院,我們幾個小孩經常到附近的果園偷摘果子,然後被果園的主人追著跑……」
「沒想到你也有調皮的時候。」他撇嘴一笑。
「你看這裡……」她拉高袖子讓他看她肩上一道長長的疤痕。
他瞄了眼,眸子倏然一緊,「這是什麼?怎麼有這麼深的疤?」
「當時果園主人追不上我們幾個小鬼,就拿起鏟子往我們一扔,剛好劃傷我的手臂。」她揉著肩,「當時好痛好痛,不過我一想到有果子可以吃,居然開心得忘了疼痛。」
「晏芸!」邵弦的心口驀地一震,無法形容對她的心疼。
如果張容剛那小子回來後沒好好待她,他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不用為我難過,雖然這傷過了好久才癒合,不過那個果園的主人後來因為覺得愧對我,天天送水果到醫院給我吃呢!」她咧開嘴,綻出愉悅的笑容。
「你還真是!」他搖搖頭。
「我很貪吃吧?」她可愛地聳肩一笑,就在這時她帶笑的表情卻凝住了。
邵弦發現她的異樣,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一個年輕男人站在他們住處的大廈門外。
雖然他沒見過這男人,但他認得他,記得晏芸剛出事時,在病房內經常拿著的相片裡的人就是他——張容剛。
見他跑過來攔車,邵弦趕緊煞車瞪著對方。
張容剛大喊道:「下車……快下車。」
晏芸下了車,繞過車子摟住也正好跨出車外的邵弦,對張容剛說:「你到底想做什麼?沒看見嗎?我正和我男友在一起。」
「周晏芸,原來你已移情別戀!」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快跟我走。」
「我才不走。」晏芸求救的眼神看著邵弦。
邵弦上前一掌劈開他的手,「請問你是誰?」接著他將晏芸摟得更緊,故意裝作不知道他是誰。
「我是晏芸的男朋友,你讓開。」張容剛不自量力的想與邵弦相抗衡。
「現在我是她的男友。」邵弦狠狠的瞅著他,一手抓住張容剛的胳臂,只稍稍使勁,張容剛就痛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真的嗎?你真的和他在一起?」張容剛用力抽回手,「為什麼?難道才不過一年時間你都等不了?」
「一年?是呀!就只是一年,你卻在我最痛苦的這一年徹底消失。」她拉住邵弦的手,「我們上去。」
邵弦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一臉憤怒的張容剛,明白他們都過於激動,但他還是護擁著她坐進車裡,將車子開進地下室。
但是就此之後,邵弦不再說話了……心底直想著:他回來了!
即便他們之間似乎有著怨慰,但他相信晏芸還是愛著張容剛,而他這個掛名男友是不是也該提前退場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她看著突轉沉默的邵弦。
走出電梯後,他旋身對她說:「早點休息吧!」
「你……你這麼早就要睡了嗎?」她並不想這麼快與他分開。
「我還有一些研究報告要看。」他偏頭望著她,笑問:「還有事嗎?」
「沒。」她搖搖頭。
「對了,掛名男女朋友的遊戲……就到此為止吧!」打開門,邵弦背對著她說出這句話,說完後他緊緊閉上眼,好掩去眼底泛出的濃熱。
「為什麼?」晏芸心急地問。
「當初不是說好了,等他回來就結束嗎?我想這正是個好時機,而且我接下來會很忙,恐怕無法扮演好情人的角色。」
「我並不要你——」她並不需要他做什麼呀!她只要能經常看看他就足夠了。
「聽話,如果喜歡他,就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不要把自己弄得這麼難過,或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深吸口氣,他轉身拍拍她的肩,給她一個同樣溫暖的笑容,而後便步進房裡。
晏芸完全愣住了,直見他的大門關上後,她無力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出我喜歡上他了嗎?」
結束了……就連掛名的情侶關係都結束了嗎?他怎麼可以說的這麼容易、乾脆?
捂著唇,她匆匆開啟大門衝進房裡,忍不住趴在沙發上難過的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