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芙蕖單手支頤著目送喜兒與徐媽送穩婆出去,縱使穩婆喜孜孜的向她報喜,但她實在無法露出笑容。
其實她該高興的,因為她要做母親了,自從發現自己偷偷愛慕上章頌煜時,她覺得好幸福,現在又多有了個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
說偷偷愛慕上章頌煜,還真沒有誇張;自從他搬到她的房裡後,房中的每一處都有他們歡愛的痕跡,對於他的寵愛,更是讓她喜於心。
她不再感到孤單無依,對於當初被她譏為「楚文王」的他,她的心是感動的,是火熱的!
他已經成了她唯一的支柱,但若要她對他坦承愛意,她還是羞於啟齒;況且,他不是只屬於她,所以她只能偷偷愛著他了。
對於苓姊姊被送出穗軒莊一事,她曾不甚諒解他的決定,還對他生悶,畢竟苓姊姊熱心的幫過她,也教過她一些事;但這些都無損於她對他的愛,還趁他不注意時偷偷追隨著他的身影,因為已經對他交心,所以真要不理會他,她實在很難做到。
但苓姊姊曾告訴她,煜爺不讓懷孕一事……而她現在有了身孕,這該如何是好?
突然想將喜訊告訴已過世的範文疇,范芙蕖拉開桌旁櫃子裡的抽屜,拿出珍藏著的髮簪子。
簪子是范師傅還沒病倒前交給她的東西,一直以來她都是仔細收藏著;他說,簪子是在她身上發現的,或許和她的身世有關。
「范師傅,您又多了個小外孫了!」
正當她喜悅地對著鑲了玉的簪子喃喃自語時,房門突然被打開,還來不及細瞧,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往她這裡衝來!
「芙姨娘,您在做什麼?」
甜膩的童音響起。
看著趴在腿上的小女孩,范芙蕖笑道:「蘭蘭,怎麼跑得這麼急呢?」她伸出沒拿簪子的手,撫摸著小女兒的頭。蘭蘭是二姨太所生的孩子。
小蘭蘭好奇的伸手向她持著簪子的手,「芙姨娘,這是您的嗎?好美喔!」說完,她動手便要拿。
范芙蕖笑吟吟的將簪子高舉,閃過調皮的小女孩,「!不可以喔!蘭蘭,這是芙姨娘的東西。」
蘭蘭聞言,不依的噘起小嘴,小臉也皺了起來。
就在此時,喜兒在房外頭傳報,說德福晉已經來了,現正在搭起的戲檯子前看戲,煜爺請她出去見客人。
趁著她分神之際,蘭蘭一把將她手中的簪子搶了去!
「啊!蘭蘭……小搗蛋!快還芙姨娘!」她一邊驚呼,人也站了起來。
七歲的蘭蘭哪管這麼多,慧黠的笑了笑便轉身衝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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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重與玩性大發之下,章頌煜五個兒女中年紀最小的蘭蘭,搶了簪子就跑,但她的腳步似乎不怎麼靈活,因為她已經纏足了。
但就算如此,范芙蕖與喜兒還是追不上她。
「前面的人……快!快將蘭蘭小姐攔下!快!」喜兒邊跑邊高喊著。
但每一個人都以為她們是鬧著玩,所以沒有動手攔阻小女娃。
在戲檯子前看戲的人,也看到了蘭蘭,調皮的蘭蘭一路竄跑著,眼看就要爬上戲檯子了。
騷動很快感染了週遭的人,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章頌煜轉而向眼不能視卻笑得燦爛的德福晉與莘格格致歉,一方面要懷忠派人去將戲檯子上的蘭蘭抓下來。
正當懷忠去我人時,又一個人上了戲檯子,原來是跑得氣喘吁吁的范芙蕖。
這下子章頌煜可著急了,沒想到戲檯子周園鬧烘烘,園子入口處亦是。
「煜爺!她們還是不肯走,您……」
有人前來向章頌煜稟告,只見他臉色一斂,滿眼不耐的看向園子人口處,那兒正吵鬧著,情況不亞於戲檯子前。
領頭的是唐苓與馨兒,後面則跟了個陌生的女人,三個人闖過攔阻的人群,不懷好意的接近章頌煜。
「苓妹妹,這是怎麼一回事?」身為穗軒莊大夫人,王雪旖端出女主人的姿態問道。
唐苓以冷冷的淡笑睨了她一眼,隨即道:「姊姊,你別對我端架子了,出了穗軒莊後,我一直希望能回來向煜爺贖罪,每每都是你從中拒絕,這次我是聽說今天有貴客蒞臨,所以想來好好的招呼、招呼!」她話中有話的道。
大夥兒都注意著唐苓,因而忽略了戲檯子上的調皮小女娃兒一溜煙地跑了下來。
范芙蕖也瞧見了唐苓,但她怕小蘭蘭手中的簪子會有個閃失,於是跟下了戲檯子,欲抓住蘭蘭。
亂鑽亂竄的蘭蘭開心得不得了,溜下戲檯子後,她又往戲檯子前的座席間鑽。
「你還來做什麼?我已經將送你是的原因告訴你了,你還來幹嘛?」章頌煜不悅的看著唐苓,深怕如此一來,會怠慢了貴客。
唐苓冷冷的一笑,她當然看得出章頌煜的心急。「煜爺啊!急什麼呢?妾身不過是帶了您流落在外的骨肉回來認祖歸宗罷了!」
「住口!」
章頌煜的怒喝聲讓台上台下的人都嚇了一跳,連要追蘭蘭的范芙蕖也大吃一驚,唐苓的話她一字也不漏的聽在耳裡。
認祖歸宗?她心兒狂跳,踩著此忑不安的步子走近。
「煜爺是敢做不敢當嗎?」唐苓好整以暇的說。
章頌煜冷沉著臉,週遭的人自然沒膽子吭氣。
「綸綸,來,別怕,你說,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煜爺的骨肉?」唐苓將身後的女孩位上前,然後滿眼笑意的望著章頌煜。
這時,亂亂竄的蘭蘭壓根兒沒發現氣氛不對,興奮的竄過唐苓身邊!
「蘭蘭!」
紛亂之中,二姨太啐呼了一聲,伸出手扯住了女兒!
蘭蘭突然被母親摟抱住,握在小手中的簪子便一鬆,軌這麼掉落在端坐於椅中的德福晉裙上!
唐苓正值得意之際,對於方才小女娃那一撞根本不在意。
其它人也沒注意到德福晉拿起了裙上的簪子,幾乎是立時的臉色一白。
「這女人是誰?唐苓,你在搞什麼鬼把戲?」章頌煜危險的低聲問道。透過人群,他看到芙兒已經走近,正不可思議的望著這一切;她跟周圍的人一樣,對於唐苓的話感到驚愕。
眼角餘光告訴唐苓,好戲就要登場了,因此欣喜的快語道:「喲!煜爺呀!這麼見忘?綸綸,來,提醒、提醒咱們煜爺吧!」
章頌煜眼底藏著不安,他發現范芙蕖的小臉蒼白不已。她怎麼了?穩婆來看過她了嗎?一大早他便離開她,她還是孕吐嗎?
心中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她,無奈……
「煜爺,我懷孕了!我好想您呀!煜爺,您怎麼都不來看人家……」綸綸一臉可憐兮兮。
「你是哪家的娘子?有了身孕,你該去找你的相公啊!」
章頌煜直到現下才正眼瞧她,但他實在沒什麼印象;瞧她的行止如此輕浮,該不會是楚樓秦館裡的姑娘吧!
「呵呵……」唐苓的輕笑聲突兀響起,「煜爺,您真是沒良心!敢情定『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嘖嘖!」說完,她故意看向范芙蕖。「煜爺不記得了是嗎?苓兒好心告訴你吧!綸綸是逍風院的當家紅牌,還是您給她開苞的呢!」
她妒恨!章頌煜從不曾將她放在心上,更遑論是對她露出焦慮的神情,卻對范芙蕖那賤人百般、千般好!因此,她將一切都豁出去了,就是要他難做人!就是要范芙蕖難堪!
知道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至她的身上了,范芙蕖難堪的捂起耳朵,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知道苓姊姊今天是針對她而來,但煜爺的兒女全都在場,德福晉亦在座,她怎能讓這件事教煜爺下不了台!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她轉身想離開時,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
眾人隨聲望去,只見德福晉顫魏魏的站了起來,抖個不停的手還抓著剛才蘭蘭拋至她裙上的簪子。
「發生什麼事了?」王雪旖轉身探看。
見狀,竟頌煜先命兒子章凌雲將家人們帶下去,再吩咐老江和懷忠將唐苓等人帶到書房;德福晉的護衛們亦圍過來要保護德福晉,場面變得十分緊張。
「福晉,您還好吧?」章頌煜望著德福晉問道。
德福晉滿臉都是慌張失措和淚水。「請……請問,這簪子是誰的?」她的聲音激動異常。
但好半天都沒人回答,莘格格與丫鬟們小聲的安撫著德福晉。
靜悄之間,隱約傳來喜兒的聲音──
「芙夫人,德福晉在問您的簪子呢!」
「對了!簪子在哪裡?我的簪子在哪裡?」范芙蕖顧不得方纔的難過心情,焦急的隔著人群問著。
「芙兒,是德福晉撿到你的簪子了!」章頌煜走過人群,來到范芙蕖面前。
「誰……誰是福兒?是女孩嗎?莘兒,快!快幫我瞧瞧她比你大還是比你小?」德福晉心急的問。
原要回答的莘格格,看到向著她們是來的女孩時,倒抽了一口氣,身旁的丫鬟也是!
來到德福晉面前,范芙蕖先是看著她手中的簪子,才小聲的向人請安,「德福晉吉祥!您手中的簪子,正是奴家的。」
這一聲「德福晉吉祥」,語氣輕柔的,讓所有自德親王府來的人面面相覷,德福晉更是雙目圓睜,雖然不能視,但心中已有譜,抖個不停的手再也抓不住簪子!
「噹啷!」一聲,髮簪子掉到了地上。
德親王府的人,就這麼望著范芙蕖彎身撿拾起簪子。
「你……你……你為什麼和我額娘這麼相像?」看著酷似德福晉的范芙蕖,莘格格結巴的問。
「格格,奴家乃福薄之人,哪配和尊貴的德福晉相提並論?」
沒錯,相似又如何?眼前有個更令她心碎的人與事啊!
她再次行了個禮,心碎的轉身離開,淚水奔流而下。
她始終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他說她與其它女人不同,不是嗎……還是她只是騙她的?
「芙兒!等等!請你聽我解釋!」章頌煜快步攔住她。
「不……您不需要解釋……我都懂,我也明白……您可以的,您有權利如此做的,我……我不會怪您的!」她不敢將臉抬起,因為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流淚,還使勁的欲抽同被他緊箝住的手臂。
「為什麼不願聽?」章頌煜皺起眉。
「慢……慢著,慢著……」德福晉微弱的出聲,但還來不及說什麼,便厥了過去。
「啊!福晉!福晉厥過去了!快來人啊丁」
在場的人,又開始慌了起來!
章頌煜先是看了范芙蕖一眼,才轉身回到人群中。德福晉的身份何等尊貴,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該如何向德親王交代?看來只好等會兒再向芙兒解釋了。
知道他會忙碌好一陣子,范芙蕖苦笑的拭了拭淚,然後輕巧的離開。
對他,她終究只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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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喜兒說了什麼話,范芙蕖都沒聽進耳,她的心已碎,又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走進沉香閣,房門一推開,印入眼簾的居然是唐苓!
「苓夫人,您要做什麼?煜爺不是吩咐您在書房等嗎?」乍見唐苓,喜兒立即擋在主子面前。
唐苓嬌笑了一聲,說道:「我只說一句話,說完我便走。怎麼?幾日不見,芙妹妹忘了我不成?」
身心俱疲的范芙蕖,用眼神示意喜兒出去。
好半晌,喜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
一臉疲色的范芙蕖,望著曾經感激得五體投地的「苓姊姊」。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喜兒不在,唐苓立刻變了嘴臉。
「苓姊姊請說。」范芙蕖無力的道。
「你愛上煜爺了嗎?」唐苓尖銳的問。
她先是一僵,然後恍惚的笑了笑,良久都沒有回答。
「你真的愛上他了!」唐苓滿眼妒意,因為她已自范芙蕖眼中知道答案了。
「我不明白什麼是愛,也不想知道。」愛又如何?她原就沒有勇氣承認,如今更是沒此必要了。
「傻芙兒,」唐苓斂起妒意,虛偽的說:「若不是愛他,你又怎會傷心?我說得沒錯吧?」
聽她這麼說,范芙蕖再也無法強作堅強了,唐苓這模樣,像極了之前她所認識的大姊姊,救她難忍悲傷的投入她的懷中。
「苓姊姊,我該怎麼辦?我……我……穩婆說……說……」她哽咽不止的說。
「芙妹妹,穩婆說了什麼?」唐苓心下一驚。該不會是……
「穩婆說……我懷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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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芙蕖側躺在章頌煜身邊,她蜷縮著身子,雙眼緊閉,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她不想這麼地耗時間了!
但是……
她不敢轉頭看他是否已經熟睡,只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眼角餘光偷偷望了靠在肩上的男人一眼,他的雙眸閉起,但他睡著了嗎?
一邊回想著唐苓要帶她離開的時間,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胸上的大手移開。
成功的離開他的掌控後,她輕巧的下床穿衣,同時想起德福晉要見她的事。
明日……明日她就不知身在何處了。
對於德福晉為何要見她一事,她心中也有疑惑,會是因為兩人的容貌酷似嗎?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無奈時間不允許啊!
她已經決定了,她要離開,誠如苓姊姊所說,煜爺早在將苓姊姊收房時,就宣佈過不要孩子了;現在她有了身孕,也許煜爺會要她拿掉孩子……
不!孩子是她的,說什麼她都要保護著,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不論那名叫綸綸的女人是不是懷了他的孩子,她都不管了,再多的解釋都她都將視為謊言。
會讓煜爺動心的女人,不會是綸綸,當然也不會是孤女的她!
她寒心的在心底吶喊,以前不是,現下不是,未來也不可能是他章頌煜唯一的女人!
心酸的摸摸還平坦的小腹,她於心中對孩了說;不是娘不給你爹,而是娘沒有能力留住你爹的心啊!
對著腹中的胎兒解釋著離開章家的原因的同時,她也看了還安睡老的丈大一眼。
煜爺,芙兒走了,謝謝您為范師傅所做的,也謝謝您讓我知道什麼是愛。
收回依依不捨的視線,她披上油紙衣,輕聲走出房。
屋外正風雨大作,她卻一步也不停的走進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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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頌煜緩緩的睜開眼。滿眼陰鸞的翻身下床。
他是醒著的!他根不沒有睡著。
下午時,當他確定客人都得到妥善照料後,便回到沉香閣,立刻感覺出芙兒不對勁,問過喜兒之後,才知道唐苓曾來我過芙兒。
問芙兒唐苓說一口些什麼,她卻顧左右而言他,老是轉移話題,要跟她解釋戲檯子前發生的事,她也不是很專心聆聽,只告訴他,事情都過去了,她不會放在心上。
現在他知道了,又是唐苓搞的鬼!
不能再耽擱了,雖然他早派人跟著唐苓,不難知道她們會去哪裡,但現在外頭又是風、又是雨的,他還是快快將人帶回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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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芙蕖一點都不曉得,在她與唐苓相約的地方,有兩組人在等著。
一組是由懷忠所帶領的三個人,另一組是不安好心眼的簡群義。
簡群義經常來往杭州與諸暨,他之所以這麼辛苦,為的是伺機一親佳人芳澤。
對於范芙蕖,他始終沒死心過。
他知道今晚范芙蕖會來,是被趕出穗軒莊的苓夫人的丫鬟告訴他的。
同樣是有目的的,兩人於是連成一氣,就等著將范芙蕖騙出穗軒莊,屆時他只要帶走他想要的人,其餘都不用管。
簡群義當然沒意見,他想得到范芙蕖想得都快瘋了,如今這麼簡單就能得到,他又怎會拒絕呢?
思念已久的小美人,就快要是他的人了!簡群義樂得跨下的小兄弟都硬起來了。
遠遠地是來一個嬌小身影,是他心心唸唸的小女人呢!
目不轉睛的緊盯著目標瞧,他發現她正不安的左顧右盼。
是了,她在等姓章的三老婆來帶她離開呢!
簡群義不是不知道小山坡那邊也有人在等地,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想放棄,否則就太對不起他的命根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強風中隱約傳來馬蹄聲,兩方人馬皆聚精會神起來。
范芙蕖也被嚇了一跳,同時披在肩上的油紙衣又突然被強風吹刮掉,她伸手欲抓,無奈風勢太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油紙衣越飛越遠。
在馬蹄越來越近之間,范芙蕖小心翼翼的迂迥前進。
突然,黑暗中竟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是懷忠!
「芙夫人,快跟咱們回去吧!」懷忠上前說著。
這……不!不能跟他們回去!
心下一驚,范英蕖慌張的望向越來越接近的一人一騎,大聲喚著。「苓姊姊!苓姊姊──」
當她看見馬上魁梧的身子時,她簡直要暈了過去!
竟是他!煜爺……
好像目睹了惡鬼般,她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