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車輪聲終於又壓上了石板的聲響,元尚罄掀起了馬車的窗簾,看了一眼只是聽聞過的邊城。
出乎意料的繁榮,人來人往的吵雜與京城的鬧市並無兩樣,看來皇上分派自己來此,並非流放之意。糾纏思緒五十餘日,如此總算放下心來,元尚罄原本低聳的肩膀慢慢高了半截,只是一想到押在自己馬車後面的『囚犯』,他的心又不由揪了起來。
思潮暗湧,還沒等平復過來,就看到街上人人奔走相告,似乎出了什麼大事情?元尚罄招來護在一旁的騎兵:「去,探聽一下出了什麼大事?」
「是的,大人!」
目視著騎兵抓過一旁的百姓查問,元尚罄乾脆示意一行人等全部停駛,就看為何這邊城突然慌裡慌張地,難不成是要開戰了?
「回稟大人,剛剛將軍府傳出消息,焦晉霄大將軍急病去逝了!」
「什麼?」
完全沒有想到竟會這樣,自己才剛被皇上任命來此當監檢使,可未見上司焦晉霄大將軍便驚聞其惡耗,這下,他該如何是好?
略一沉吟,元尚罄抬頭看向仍舊等其下命的騎兵:「傳令下去,立刻趕向將軍府。」
「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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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隊伍護著中間的兩輛馬車規矩地停在了將軍府前,依禮遞上拜貼,元尚罄在書僮元謙的摻扶下步下了這五十多長日蝸居用的馬車,示意元謙把自己扶至另一輛馬車前,他輕輕佻開布簾,對著車裡的人低聲問了幾聲:「寒公子,將軍府到了,如今將軍突然患病去逝,按禮我們要去拜別一下,要不,你與我們一起進去吧?」
裡面的人沒有答話,只是做了個手勢讓元尚罄知道他無意下車,元尚罄也不好再勉強,這才轉身望向了已經把大門打開的將軍府。
輕輕推開元謙,元尚罄一整衣冠,在確認已經完全無恙後,他才邁開仍有些酸軟的腿步上了那高高的台階。
「本人焦明秀乃將軍府管家,將軍去逝的急,未及上報朝廷,也未備好儀式迎接監檢使大人,還望大人見諒!」焦明秀站在門前深深一掬,清秀的臉上掛著兩行未干的淚,頗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元尚罄未想到焦將軍的管家竟是如此清秀纖細之人,一時也不由心生憐惜,忙扶起她。
「焦管家近日必定勞累甚深了,本人剛獲皇上賞識,來邊城一行,原是想好好學習焦將軍治理邊城的政績,卻沒想到……焦將軍是因何病逝世?」在焦明秀的引領下,元尚罄一邊步入內堂,一邊問道,看得出來,這焦將軍的確死得匆忙,白幡靈堂這些也是急造而成,一時顯得有些粗糙。
「焦將軍原是生了一種膿瘡,先前一直以為是小病隱而不宣,哪知前晚病情急轉而下,軍醫怎麼也阻止不了病情,將軍,將軍他就這樣……」說到這裡,焦明秀忍不住輕輕抽噎了起來。
元尚罄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勸解,家裡剛剛埋葬了爺爺,失親之情他深有體驗,當時,跟隨爺爺多年的老管家哭得死去活來,差點也跟著走了,如此看來將軍與管家的感情頗深,讓他也不禁噓唏一翻。
來到靈堂前,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元尚罄這才看向擺放在靈位前的棺木,躺在棺木裡的焦晉霄將軍依稀是當年所見的模樣,當年爺爺接近這位將軍時,焦將軍正值風華正茂,沒想到十年過去,爺爺去了,將軍也去了,扶住棺木,元尚罄竟忍不住也黯然淚下,觸景傷情起來。
「少爺少爺……」悄聲提醒元尚罄的失態,元謙自然明白自家少爺的心情,只是這畢竟是別人家的靈堂前,而自家少爺跟棺木裡的將軍又沒交情,這般情傷怕會讓人誤認為惺惺作態。
「本官真是太過失態了!」擦乾腮邊淚水,元尚罄尷尬一笑,卻見焦明秀神情大為感動,整個人的態度也親切了不少。
「難得監檢使對我家將軍如此盛情,我家將軍泉下有知,一定會非常開心的!」焦明秀一揖到底,卻看見靈堂布後人影晃動,似乎有人忍俊不禁。
『咳咳』兩聲,提醒後面的人別太放肆,焦明秀向著元尚罄恭敬說道:「監檢使一路上辛苦了,我吩咐下人整理出將軍府西面的廂房,請監檢使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備齋菜為大人接風洗塵。」
「也好!」早就覺得相當疲憊的元尚罄點頭應允,就在管家引路時,他突然想起:「焦管家,馬車上還有一人,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也煩勞管家找個地方給他安置吧,只是切切不可取下他手裡的枷鎖。」
「枷鎖?」焦明秀敏銳地抬頭,見元尚罄一臉淒苦:「他是殺害我爺爺的重犯,卻因他的特殊身份,朝廷決定將他發配邊城。我便順手將他帶來了。」
這樣子?
雖然心有疑惑,可焦明秀還是先點頭答應了下來:「小人明白,請大人放心。我定會找重兵把守的。」
「他……」聽到焦明秀的話元尚罄呆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帶著書僮走進打掃好的廂房裡。
焦明秀直到書僮在察查完房間然後向她點頭表示滿意,這才舉步離開廂房門前。一個突然派來的監檢使,身份是前丞相的孫子,身邊又帶著殺害元丞相的兇手,朝廷派出這樣的組合到底想對邊城做些什麼?
沉思良久仍舊不得其解,信步走回到靈堂,卻見靈堂前早已站著幾人,一一看過正是月洛、璨冀、宇文凌烈及病情剛剛痊癒的焦晉霄,只見焦晉霄一臉不悅地盯著自己,她不由挑眉,看來剛剛在靈堂前差點破功的就是這個威武將軍了。
「幹嘛說我泉下有知也會為這小子的哭喪開心?」不悅地抗議著,因為臉部已經有所改變而無法再當回焦將軍的焦晉霄正一肚子火,如若不是這個元尚罄來監檢,他根本不用裝死,還要受他一哭。
「你啊!明知道是假的,有什麼好計較。就算他不來,憑你現在的臉,你以為有多少人會相信你是焦將軍?」當然知道情人心裡計較什麼,焦明秀沒好氣地低吼了回去,她在前台做戲,這冤家就只會在後面洩氣。
「你們先別吵了,我現在對京城的反應很有興趣。將軍暴斃,不管是真是假,他們怕且要再找個人來這邊主持大局。元尚罄一介書生,自是不懂什麼行軍打仗的東西,安排下的假將軍也被我們弄死了,平日流通情報的假管家也沒了,他們會有一定程度的驚慌吧。如若京城沒什麼大的反應,那就是說,這裡還有他們埋伏的人。」宇文凌烈分析著,在抓住假將軍時,那假將軍的頑強抵抗看起來武功並不弱,只是在自己手下能走過幾招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只能死於血劍之下,但可見,京城方面是非常有心想讓假將軍成為真將軍的。
「沒有兵符,這十萬大軍主要聽的就是焦將軍的命令,就算假的被發現了,可是真的面目全非,甚至是先比假的死於非命,那這十萬大軍還是要聽朝廷號令。原本他們打的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個算盤吧。就算兵符真的被璨冀得到了,只要假將軍不認這兵符,那兵符也無用武之地。」
聽著宇文凌烈的逐一分析,眾人才明白京城方面的險惡用心,不管是哪一招,現在兩邊手裡都沒有兵符,憑的就是官兵們對哪一方的忠誠度高了。如若假將軍未死,他登高一呼,說要扶助京城的新皇開戰,那就算璨冀手裡找到兵符,那也是沒用的。
「這法子是誰想的啊?」焦晉霄也沒想到這一層,只是對京城竟然有殺害他的意思感到莫名丑憤怒,如此再往深一層想去,十萬大軍全是在這些人的運籌帷幄中,而京城方面簡直把這十萬大軍的生死不當一回事。
「是安國公吧!」一直沒出聲的月洛笑了,「以前我就覺得他是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孩子。他想的東西,很少有人能猜得到,小小年紀就學會在我面前玩弄心機了。」
「會是他嗎?」璨冀想起那個總讓人猜不透的皇叔,一時也無法確定。
「八成吧,大皇子怎麼看也沒這幅心機,而鎮國公這人,看似比較崇尚武力解決問題。」宇文凌烈這次倒是挺贊同月洛的意見。
看著三人的猜度,焦晉霄與焦明秀相視一笑,反正這些快與他們沒關係了,再無官職縛身的他們,只要等大局一定,就能雙宿雙飛去。
焦明秀站出來把三人的注意力拉回自身身上:「先別管這些了,你們還是想想,元尚罄這次帶來的犯人吧,聽說他就是殺害元丞相的兇手。」
「你說什麼?」璨冀猛一抬頭,眼神亮如明燈,兇手?就是那人殺害了碧龍朝一向倚重的元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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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窄小空間內,一人盤膝而坐,手裡被強制掛上的鎖鏈在黑暗裡閃著忽明忽暗的光亮,偶爾一串流光飛竄,把原本混成一片的黑暗劃出深深淺淺的影子。良久,才傳來一聲意喻不明的哼聲。
「內面的人聽著,元大人說要把你押到將軍府裡呆著,你乖乖地就自己走出來,不然我們可要進去了。」吆喝聲由重重厚簾外傳了進來,惹來煩躁的情緒,長長的銀髮晃動,原本盤膝的人慢慢移動身軀,踢開厚簾,站在了陽光底下。
正在呱燥的士兵們聲音嘎然而止,看著步下馬車的『囚犯』,稱其囚犯是因為他的雙手雙腿皆被兩條漆黑沉重的鎖鏈鎖住,而那兩條鎖鏈近看如玉,並非普通的鎖鏈,除了這個異樣外,囚犯的容貌也引起士兵群的廣泛討論,絕世的美貌與絕頂的冰冷,到底這個人物是誰呢?士兵們一路上個不停,只可惜,至今仍沒有定論,所以大家的態度雖然不算和善,但也不敢過份無禮對待車內這人。
站在了已經許久沒有站過的實地上,寒星隨並沒有因車內黑暗突然轉為光亮而感覺不適,緩緩移動頭部,在看清面前站著一臉守備的士兵時,他冷冷一哼,就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將軍府,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哪有半點屈於人下的姿態,這一舉動又引起士兵們的議論紛紛,卻沒人敢上前對寒星隨有絲毫不敬。
拖著鎖鏈步進了大院裡,迎面站著數人,寒星隨頓了頓步,眼睛在瞄到某個纖影時皺了一下眉尖,便又邁步向前了。
「站住!你就是殺害元老丞相的兇手?」逆光中無法看清來者面貌,璨冀吼了一聲,卻見對方全無反應,只一步步地向他們方向走來,這人居然半分驚惶全無?
沒有理會身旁璨冀那聲怒吼,宇文凌烈只想再睜大眼睛看個分明,那身段那頭髮,怎麼看怎麼像某人,直到瞄見月洛也是一副難看的臉色,他才敢肯定那一步步向著他走來的人,身份是何!
「寒星隨!」
還未出口,宇文凌烈就看到一個喊著眼前人名字的少年出現在眼前,只見元尚罄快步走到寒星隨面前,一手拖起他:「你到底還是不是個囚犯?一路上,你比我還大爺!現在也磨磨蹭蹭的,快點過來,我已經請人安排了房間給你!」
看著如此滑稽的畫面,璨冀一時也無法言語,不是說這人是殺害元丞相的罪犯嗎?怎地元丞相的孫子對這人如此熱誠?
寒星隨甩開元尚罄抓住他的手,猶豫了會,這才挪動腳步來到了月洛面前:「幫我打開它!」
雙手一舉,黑漆發亮的鎖鏈便舉到月洛面前,寒星隨理所當然地等待著,他對這個禁錮他的東西非常的煩躁,他討厭讓他心情不穩的東西。
「還差一點,忍耐一下吧。」月洛卻笑了,推開擺放在眼前的手,她把寒星隨轉了個方向,移至一直以著炙熱眼光注視著寒星隨一舉一動的人面前,「再等等,你就能知道你心中最想抓住的是什麼東西了。」
彷彿這時才發現宇文凌烈離在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寒星隨有些愣然,嘴巴動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連眼前這人的名字也說不出來。
「寒!」似乎要與元尚罄區分親密程度,宇文凌烈聲音摻了三分柔,看到寒星隨對他那聲『寒』反射性地把目光完全投注在自己身上時,宇文凌烈感覺非常舒服,他踏前一步,就想抱住這個他一直在想的人。
「你們是何人?跟寒星隨是怎麼認識的?你們可知道他是朝廷欽犯?如果不想被關進大牢的話,就快點供出你們的關係。」明顯發現寒星隨在看到將軍府前那幾人時有了不同的情緒,元尚罄心中一陣不甘,即使他明白寒星隨並非罪犯,但這時,他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去打破寒星隨與那個青年糾纏的眼光。
被『朝廷欽犯』這四個字拉回注意力,宇文凌烈終於把眼光放在了這個一直在大喊大叫的男子身上,看著這個在他面前叫囂的男子,宇文凌烈冷冷的笑了。
他認識這人,元尚罄!一個一直在跟自己互爭長短的人。
後退半步讓璨冀把自己的半邊身型擋住,這時的他無法太過冷靜的面對敵人的挑釁,宇文凌烈推了推璨冀,示意他上前解圍。
「這位大人請息怒,我們與這位寒公子有過數面之緣,只是沒想到再次見面他竟會成為階下之囚,才會如此驚訝,還望大人見諒。」璨冀有禮地拱了拱手,溫和地向元尚罄陪罪起來。
「真是如此嗎?」眼睛在幾人身上徘徊著,偏又發現不到更大的破綻,元尚罄將信將疑,「我仍朝廷派來的監檢使,將軍已經過逝,這裡的官銜就數我最大,如若發現你們幾個有什麼不軌,可休怪我無情了!」
「來來來,監檢使莫氣,我這就派人領這位囚犯進去,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還是請大人先行用飯吧。」看到兩邊的氣氛完全僵化,月洛撞了撞焦明秀,焦明秀立刻明白,笑著出來打圓場,又是拖又是拉的,把還在顯官威的元尚罄拉回後院,寒星隨若有所思地看著已經退在別人身後的宇文凌烈,又掃望一旁笑立的月洛,還沒等悟出什麼,人就被一隻手拖著走進了內院。
(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沒等寒星隨發怒,一句輕輕的話就堵住了他的嘴,看著一路拖著自己離開的元尚罄,寒星隨這才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這個倔強的青年一些事情。
低頭不再回頭張望,寒星隨一掃先前的恍惚,討厭體膚上多了一層不熟悉的溫度,他撥開了元尚罄緊抓住他手臂的五指:「放開,我自己會走!」
聽到已經恢復正常的嗓音,看了看滿眼銳利已無先前迷濛的寒星隨,元尚罄這才放手,心稍稍安定,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恢復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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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掙扎……滿身如被狠狠地打碎,然後再一塊一塊的補回,頭已經讓尖銳的痛楚緊緊包裹,撕扯已經不足以讓精神分散,折磨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滿天的黑暗讓人覺得越發的窒息,大口的呼吸著,感覺自己已經到達臨界點,恨不得就此四分五裂,恨不得就此消失世間,口中的甜腥讓知覺慢慢模糊,不管自己再怎麼睜大眼睛,眼前仍舊找不到半分的光亮,似乎就要沉沒了……
疲憊地放棄抗拒,就此被活生生的黑暗侵佔,可就在這時,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在漆黑中炸開,隨著滿身開始被溫暖所包圍,痛苦也跟著被逼退,因為不適應強光而緊閉的眼睛在聽到一聲聲溫柔而緊切地呼喚後勉強睜開了……
「寒,還好嗎?你滿頭是汗啊!」仍舊那把在黑暗裡溫柔呼喚他的聲音,寒星隨有些怔忡地看著眼前為自己擦汗的男子,對他,自己印象深刻!
「……你到底是誰?」由夢魘裡醒來的嗓音帶著些許不穩,寒星隨沒有在意,可眼前的男子卻注意到了,他放開緊緊抱住寒星隨的雙手,站起來走到小桌邊倒了一杯茶水。
「來,喝口水!」
沒有絲毫的猶豫,寒星隨就著男子的手慢慢喝下了如同甘露般的冷茶,在喉間的炙熱被澆息後,他靜靜地看著來人,等候著一個答案。
如此固執的模樣還是首回看到呢!宇文凌烈偷笑著,很自然地坐回床邊,為寒星隨拉上薄被,又隨手探了探他額間的溫度:「你真想知道我是誰?」
逗弄的語氣實在讓人不悅,只是不知為何,應該生氣的自己卻沒有半分怒氣,寒星隨仍舊靜靜地看著來人,等候著他的回答。
「雖然沒有了往日的記憶,可是神情卻還是那樣的熟悉,原以為會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你呢!」相當親暱的口吻,配合著相當親暱的動作,寒星隨看著那張俊臉慢慢地靠近過來,然後有些乾燥的唇在自己額上印了一下,看似簡單,卻讓自己混身不由閃過一陣熱量,由額上那被碰觸的地方開始,傳遍了全身,讓心也不由焦燥了起來。
隨心而動,寒星隨一手扯過男子,把他牢牢禁錮在懷中,縛在雙手的鎖鏈技巧地把男子困住,卻混然不知,這在外人眼內是相當曖昧的姿態。
宇文凌烈沒有抗拒,他靜靜地靠在了那個熟悉的懷中,聽著有點急速的心脈跳動,心終於確定了眼前的男人還活著,還活著的事實。
「你到底是誰?我想不起你來……」困惑的聲音仍是那麼的好聽,宇文凌烈舒服地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在如雷的心跳聲裡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是宇文凌烈!」
「宇文……凌烈?」重複著這個名字,寒星隨只覺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打在了心坎裡面,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呼吸,「你是江湖上盛名的『血嘯狂凌』?!」
雖是疑問,卻更像是肯定,手突然緊緊地抱緊懷裡的人,他突然明白了,在他腦裡所牢牢記住的名字,是人,而不是劍!他要找的是『血嘯狂凌』,是眼前這個男子!
由身上加重的力度,宇文凌烈明白寒星隨心裡十分激盪,可是這樣不夠,這樣仍舊不是自己癡戀的那個人,他想完完全全的奪回這個一直守護自己的男人,在如今這樣緊張的時刻,他不希望自己仍舊要分心去盼,去念,去想……甚至是去害怕!
「我們曾經是什麼關係,月洛所說的可是指你?」借由手中鎖鏈不斷湧入心裡的強力,寒星隨發現心中模糊的景象越來越明顯了,他想要的、要霸佔的東西,那輪廓慢慢與眼前的男子重合了,痛苦地任由那霸道的力量侵襲腦中,他想就此一舉衝破腦裡那道無形的柵欄,他要知道,那裡面他極想要的東西,是否就是這個男子?
看著原本因為夢魘而蒼白的臉越發青黑,雙唇由淺紅被咬至紫色,甚至那點點泛至嘴邊的嫣紅……
宇文凌烈狠狠地抱住那折磨著自己的男人,兩指用力撬開那損傷自己的牙齒,在看到讓自己迷戀的嘴邊果真湧出血絲後,一直溫柔帶著點點期盼的眼神變了,危險地看著膽敢在自己面前做出傷害行為的寒星隨,他突然一口咬下已是冒血的唇瓣,在因為痛楚而想緊閉的嘴間伸出滑舌,慢慢地舔舐起傷口來。
被這刻親暱得不可思議的氣氛所制約,寒星隨只能僵直著任由宇文凌烈在自己嘴上肆虐,直到嘴邊被舔得生疼,才稍稍拉開了那個一直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怎麼了?」沒有顧及自己嘴邊的疼痛,在拉開宇文凌烈後,寒星隨驚訝地發現那雙眼眸深藏的傷楚,那如湖水般深沉的痛此刻全浮上了不及防備的眼底,只是在那一眨後,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在我眼前傷害你自己!」不理會寒星隨的拉扯,宇文凌烈重新緊緊抱住溫熱的人體,剛才那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看著寒星隨活活受苦的那刻!
被那一句蘊藏著無數情感的字句所憾,寒星隨一時出聲不得,手收緊懷抱,任由沉重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借由這樣來安撫那似在哭泣的人。
這樣互相擁著,靜靜地傾聽對方的呼吸,直到天邊慢慢泛起肚白,遠處傳來幾聲雞啼,兩人才驚覺時間的流逝,宇文凌烈掙扎著起來,迎面就對上了意欲挽留他的星眸,看到那全無掩飾的不捨,一時差點就想倒回那溫暖的懷抱裡,把所有背負的責任全數扔掉。
「我該走了……」似乎在勸告寒星隨的放開,可是那低得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量讓人感覺不到半分的抗拒,寒星隨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很狡猾。
「那我該放開你嗎?」把選擇權推給了自己,由自己來選擇放開,寒星隨不由有些氣惱了起來,兩人都是如此不捨,為何卻是要由自己來做這惡人呢?
看懂那一閃而過的惱意,宇文凌烈不由有些開心:「那是因為,每次都是由你來放開我啊!」
思及以往種種,有哪一次不是寒星隨先行離開,余留自己在後努力追趕,難得哪次是寒星隨不捨放開的。如今,能有一次難為寒星隨的機會,看著一向平淡沒有什麼變化的臉為自己浮現百般情緒,這讓一直害怕著寒星隨真會遺忘自己的心得到了更堅固的保障,宇文凌烈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是麼?」無法想像以往自己會主動推開懷裡的人,寒星隨不由對以前的自己有些好奇起來。「我與以往差很多嗎?」
問出口後才知道自己對這個答案的期待,寒星隨的肌肉不由有些緊繃,等待著宇文凌烈的回答,可就在宇文凌烈張口那刻,一股莫名的存在感讓寒星隨一驚,手一用勁便把宇文凌烈拉了下來。
發現掌下身軀突然凝聚的力度,宇文凌烈還沒反應過來問話是什麼,人便被狠狠地壓倒在床上,一張大被蓋了上來把他裹得密密實實。
「什麼人?」把宇文凌烈完全藏好以後,寒星隨沉聲喝問,蒙在被裡的宇文凌烈心也不由緊了一緊,在這個時分,會是誰來到寒的房間,自己連腳步聲也聽不到,這份能耐讓人害怕,如若不是寒發現,他們豈不是相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