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閉目養神的苻聿珩警覺地睜了眼。
此處受到魔障的影響,因而即便是正值夏日也無一絲熱氣,即使是個月明星稀的好夜晚,也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於苻聿珩無礙,他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地下被獸夾囚住的湛潯正打著瞌睡。
他起身輕輕一躍,足不著地地來到湛潯跟前,只見湛潯頭一點一點的,完全沒發覺有人到了身前,他不由無聲地歎息。
「唔……珩……我們栽來玩……」睡夢中的湛潯流著口水,口齒不清地說著夢話,苻聿珩伸手摸了摸他散落於臉旁的頭發,「我們手拉手成親嘛……暪暪……」
呢喃著不知名的話語,湛潯微張著嘴,臉往苻聿珩的掌心蹭去,愛嬌不已地露出個笑容,彷佛已然掌握永遠。
苻聿珩發覺他望著湛潯的睡容癡了,嘴角竟然還微微上揚,好似十分享受湛潯的陪伴,他神情一斂,盯著湛潯,手撫上他那因睡著而露出的殘角。
不論何時時地,湛潯總是能安然吃睡,毫不受外力影響,如此的蠢笨與執著,總是做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逗弄他總令人心神愉悅,兩人一路打打鬧鬧也過了這些年,可為什麼……為什麼……總是嚷著不離開他的湛潯會害他至此?
是打從他撿了湛潯開始,就注定走到今天的地步麼?或是造就此局的人是他自己?
「湛潯。」苻聿珩輕喃著。
「呼……吼……珩……我不要吃了……」回應他的是湛潯的打呼聲,兼雜著夢話。
苻聿珩笑了,湛潯肯定是夢到自己嫌他太瘦小而拼命塞他吃東西那時候了吧?所謂修心先修身,他是以仙人的修練方子來訓練湛潯的,湛潯是神族,體能各方面比諸仙人自然有先天的優勢,無奈空有身無腦子的湛潯,不論教他什麼都得學上個千百遍,還不一定會,每每教得他上火……
可是不能否認的,有了湛潯的日子,十分的開心。
臉不知為何似乎涼涼的,苻聿珩往臉上一抹,發現頰上有水,於是抬頭看了下夜空,濕氣雖重,可並沒有下雨。
他好一會兒才明白臉上的濕意是來自何方,他冷笑一聲,抹去那無疑是示弱的表征,伸手摸了摸湛潯的頭發。
「我該拿你怎麼辦?」苻聿珩清楚若不送走湛潯,他一身的修為會毀在湛潯手中,而他也決心如此做,可心頭縈繞的這份難過又是為了什麼?
他深知自己不捨啊,捨不開養了這麼久的湛潯,捨不開這總是黏著自己、總愛哭鬧的湛潯啊……
可捨不下,他面臨的便是生死關頭,苻聿珩遲疑著,卻不明白自己為何面對如此簡單、答案如此明顯的抉擇也會心生糾葛。
他不禁想著湛潯是否真值得他犧牲一切來換?是否值得他用所有的修行歲月來換取?是否能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子?不,不可能,仙人談情,死路一條,他們不若神族能隨心所欲,能逆天而行,即便反叛如苻聿珩、惠麟一流,也都受仙人的規范制約,遵循著一定的規律。
身為仙人動情已是大忌,偏生對象卻是只黑龍,更別說,天庭與黑龍一族向來不合,這是打兩方骨血裡便帶著的。即使苻聿珩對黑龍一族沒什麼感覺,可以先前幾次的照面經驗來說,那絕稱不上愉快,除了湛潯這他從小帶到大,全身上下除了外貌外無一絲似黑龍的黑龍之外,苻聿珩與大多數的仙人都一般,對黑龍一族無法有好感。
苻聿珩眼底掠過一絲殺意,他手成爪,扼住湛潯的頸子,想著只要他一用力,湛潯就會死去,不會有痛苦也不會有掙扎,就這麼靜靜地死去,屆時他就會解脫,不再受心底那份無名情感煎熬,更不必要放不放地帶著湛潯四處跑,也不必對湛潯有所留戀……
他一手拉拔長大的小黑龍呵……他們共處的歲月如今回想起來,漫長又短暫得不可思議,苻聿珩發覺他竟然心軟了,他下不了手,但一想到湛潯的存在只會危害自己,他不由得鐵了心腸起來……
湛潯似是因感受到頸上的壓力而呻吟出聲,苻聿珩加重手勁,想一手折斷湛潯的頸骨,讓他無聲無息地死去,可見著湛潯皺眉痛苦的模樣,他心頭竟一緊,原本殺意盛盛的心霎時了開一條縫……
他的手勁輕了,掐著湛潯頸子的手一松,瞬時,他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身上的白光大為減弱,他捂著胸口,感覺全身貫穿過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他顫著手,取出懷中的瓶子,倒出一顆仙丹食入,仙丹一食入口中,霎時氣血翻騰,反而嘔出大量鮮血,原就微弱的白光已然熄滅。
走火入魔。這四個字閃過苻聿珩腦海。
他微喘著氣,止不住身體的顫抖,原本浮於半空的身影有如千金重地沉跌於地,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念之差,竟讓他變成這樣。
湛潯醒了,他睜著金眸,想看清在面前的這個奇怪物體,他在夜裡向來看不太到東西,他只能感受,眼睛一至黑暗之處上成了無用之物,除非是身處於水中,他的視線於水中比在陸地還清晰。
「珩?」但自氣息來辨別,他肯定眼前的人是苻聿珩,他直覺地喚著苻聿珩的名字,喚出聲的當口,他發覺自己能說話也能動了,苻聿珩對他的禁制已然解開。
「珩?」湛潯伸出沒被夾住的手想碰身邊的苻聿珩,但被苻聿珩揮開。
「別碰我。」苻聿珩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他現在心底的殺意仍殘留著,走了火入了魔,他的自制力急遽降低,他不知道自己會對湛潯做出什麼事來。
「珩,你生病了?還是受傷了?」湛潯聽出苻聿珩聲裡的虛弱,緊張的猛問。
苻聿珩咬緊牙關,好不容易穩住氣息,他吃痛地合上眼,不理湛潯關心的詢問,徑自打坐盤息,無奈受傷已巨,他得花上一段時日方能復原。
「珩,珩,你說句話啊……嗚嗚……怎麼有血的味道?」湛潯努力揉著眼睛,想看看揉一揉能不能讓眼睛看清楚,可惜他再怎麼揉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別吵。」苻聿珩嘗試穩住紊亂的內息,可體內仍似移山倒海,五髒六腑全移了位似地痛,他胸口一窒,喉頭一腥,再次吐血。
要命,沒人同他說走火入魔竟是如此難受……不過苻聿珩深知自己的走火入魔不是因修練走了偏差,而是心念走偏了,才會傷得如此重。
他不由笑了,只覺這一切全是自己種的因,現在自食惡果。
「珩。」湛潯這回再伸手終是抓著了苻聿珩,苻聿珩捂著胸口,微喘著氣,已然沒有氣力揮開他。「珩,你怎麼了?你哪裡受傷流血了?」
「我沒事。」苻聿珩好想一拳打昏湛潯,要他別再亂問了。
「可是怎麼會有血味呢?」湛潯嗅到十分濃烈的血味,不可能是錯覺的。
「是你自己的血吧?」苻聿珩忍不住輕咳,瞥瞥湛潯教獸夾夾著的手腳,他傷處流出的血比他吐出來的還多。
難為湛潯渾然無所覺。
「我的血?」湛潯方才覺得有些昏沉,直想睡覺。「嗯……珩,我頭好暈哦……」
「流那麼多血當然暈。」苻聿珩反手握住湛潯抓著自己的手,感受那沁涼無一絲褶裂的肌膚觸感,那光滑的觸感像絲緞一般地順著肌膚相碰滲入他的血液,讓他心一動,好不容易穩下的氣息又開始亂了。「醒醒,別昏。」
「珩,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湛潯揉揉睡眼,勉力支著身子,想更加靠近苻聿珩。
然而苻聿珩只肯與他的手相握,不過沒多久,苻聿珩終是因情動而亂心地前傾身體,靠在湛潯身上,他牙齒打著顫,身體發著抖,心卻意外地安穩踏實了起來,可這樣是不對的,苻聿珩很清楚這樣是不對的……
心裡那深種的情根在意識到的瞬間已然成長茁壯到苻聿珩來不及拔除的地步,那名為情的毒素已深深深深地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無一幸免,苻聿珩試圖回想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卻已不復記憶,就像是一顆不小心落地的種子,未曾特別照料注意,等到發覺後,才知道其已茁長至自己也不知道的程度了……
苻聿珩克制不了想近湛潯的欲望,他抓著湛潯的手臂,遏力壓抑那悸動不已的想望。
「珩……」湛潯受寵若驚,向來不肯親近自己的珩竟然會靠著他,他實在太高興了,他忍不住想將珩抱個滿懷,可惜他一手被夾住,怎麼也無法好好的抱珩,於是他只好手腳並用地想抱住苻聿珩,但苻聿珩在他腳想環住他腰時一手拍掉他的手腳。「珩,你干嘛?」
「我才想問你要干嘛。」苻聿珩輕咳幾聲,推開湛潯,捂著狂跳不已的胸口,警告自己不能再犯忌,此時的他可比初生的嬰兒,毫無反擊能力。
「人家想抱你啊……」嗚嗚,好難得好難得的機會呢!湛潯眨眨酸澀的金眸,握住苻聿珩的手,吸吸鼻子就想哭求苻聿珩再給他一次機會,但他忽地背一寒,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他討厭的東西來了。「嗯……珩。」
苻聿珩甩開湛潯的手,冷睨他一眼,壓抑身體裡那翻江倒海的紛騰,不想同他有再深的肢體接觸。
忽地,他聽到鈴當響的聲音。
「有人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生等他走火入魔才來,這些人未免也太會挑時間了吧!
「珩,我覺得害怕。」湛潯金眸閃著無助的光芒,他牢牢抓住苻聿珩的袖子,覺得心頭堆積起了一層厚過一層的不安。
苻聿珩嗅到不屬於人類的氣息,心下明了是布下陷阱的魔族人前來驗收成果了。「魔族人給人的感覺總是不好的。」
來的千萬不要是道行高深的魔,更別是淫魔或是魘魔,否則他與湛潯肯定會被啃得一根骨頭也不剩。
「哎呀呀……這不是仙人麼?」轉眼間,說曹操曹操到。
一對男女騰空而落,踩在半空中像是空中有階梯似地一階一階地走到他們面前。
「娘子,妳錯看了,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神族與一只半腳踏入魔道的仙人。」男子妖異的眼眸掃過苻聿珩與湛潯,詭譎一笑,「好難得能見到黑龍與仙人走在一塊兒……」
能說那話的人必定知曉仙人與黑龍一族的恩怨,只是魔族向來自成一格,不與仙人神族混在一起,三者並無溝通橋梁,知曉此事的魔族人,不是修為年份高,便是屬於魔族中除了食人外,也會食仙人的魔族。
而能食仙人的魔族,算來算去也只有淫魔與魘魔,這兩種魔族人是仙人克星中的克星,他們非但食人,也吃仙人,藉以此增長自己的功力,他們才會尋思去找仙人的弱點,否則一般見到仙人的魔族是能避便避,誰想見天敵呢?
「珩……」湛潯是真怕了,他吸了吸鼻子,推了推苻聿珩,「珩,我們走吧!」
「別吵。」能走他早走了。
湛潯噤口,只敢吸著鼻子,努力躲在苻聿珩身後,不敢造次。
「來者何人,少裝神弄鬼。」苻聿珩暗暗掄拳,深吸口氣,強裝冷靜地說道。
「怪了,我們才要問你是什麼人呢?闖入我們的地盤,毫不愧疚,竟還喧賓奪主了起來。」女子妖魅一笑,出口的話即使充滿怪罪也另具風情。「呵,仙人把自己搞到走火入魔,我瞧也十分的有趣呵!」
「珩,走火入魔是什麼?」湛潯見不得女子調笑苻聿珩,拉拉苻聿珩的袖子,小聲的問。
「閉嘴。」苻聿珩瞪眼湛潯,他手掌一翻,用盡最後一點仙力,凝聚其為一顆白色的光球,白色光球於掌心浮現,照亮四周。
這一照亮,那對男女有些承受不住光似地微瞇起眼,而湛潯則清楚看見苻聿珩身上血跡斑斑,與他平素那干淨飄逸的形象二致,不由得紅了眼眶,想問苻聿珩發生什麼事了,但見苻聿珩一臉凝肅,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在下誤闖,實在抱歉,但小兒的手腳皆被閣下的獸夾所制,望請閣下出手相助。」
「你們是父子?」男子微微一笑,怎麼也不相信仙人與黑龍會成父子,他彈了下指。「本來仙人開了口,我們是該好好招待的,但是你半只腳已經入了魔道,我想你該知道,這樣的仙人,我們魔族是不需要聽的。」
「在下走火入魔,但非入魔道,這中間有所區別,你可別含血噴人。」若非苻聿珩無法控制仙力,他也不必讓他們這樣輕慢。
「哈哈哈……」男子放聲大笑,「仙人啊仙人,我可不怕你們,我堂堂淫魔,可是你們仙人最大的夢魘呢!哈哈哈……」
「但淫魔也不是無敵的,不是麼?」苻聿珩淡淡地說,魔最怕什麼東西,他們心都明白。
「相公,他小看我們!」女子一個揚手,隔空就是一個巴掌打在苻聿珩臉上。
苻聿珩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打,臉上浮現清楚的紅痕,嘴角也泛起血絲。
「珩!」湛潯一急,沖著女子大吼:「妳做什麼傷人啊!妳這可惡的魔物!」
說著說著,他就想沖上去同女子拼命,但苻聿珩拉住他:「湛潯,住手。」
「是。」湛潯這一動,也讓自己吃了苦,他覺得手腳快斷了。
「一會兒我讓你引雷你便引。」苻聿珩暗聲交代。
湛潯聞言一愣,雖不明白,仍然使勁點頭,且凝聚全身的力量,只待苻聿珩發令便砸下雷火。
「娘子,先別氣,我倒想看看他能耍什麼把戲,尤其是……」男子眸微斂,一個彈指即禁制了湛潯,「黑龍被夾住又被禁制的情況下……」
湛潯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被禁制,這回他被下的禁制可不似苻聿珩下的,他覺得心裡癢癢的,不是癢到不行的那種,而是覺得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輕輕吹、輕輕吹,有點舒服,可是也很癢。
他不自在地扭動身軀,感覺一股怪異的躁熱自體內深處緩緩地、緩緩地發了出來。
苻聿珩神色未變,只輕輕一笑,將掌心的白球往湛潯心口送去,霎時,一股沁涼無比的氣息縈繞著湛潯,他舒適無比地歎了口氣,方才的躁熱已全然消失,但他全身的氣力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怎麼的,竟全數消失,氣力全失的他只能半倚在苻聿珩懷裡,疲累的他只能合上眼,在苻聿珩低聲的撫慰下入夢。
見湛潯入睡,他揚眼看男子,「你倒似是個有腦袋的淫魔。」
「多謝誇獎。」男子毫不客氣的收下又是諷又是刺的話,他打量著苻聿珩,大為不解地揚眉,「你何需費盡最後一絲仙力只為救他?」
要知道苻聿珩仙力已罄,那顆白球是凝聚他最後一點仙力所成,雖然苻聿珩已經沒什麼氣力,但要是准頭夠的話,一樣能將白球扔向他們兩人,讓他們兩人灰飛煙滅,可苻聿珩竟捨去這最後一點脫逃的希望,浪費在那黑龍身上。
「我說過,他是小兒,為父的保護當兒子的是天經地義的事。」苻聿珩微揚手護住湛潯,「你要食我,行,但請你放過他。」
反正他現在無法保護湛潯,也走火入了魔,一身修為毀去大半,不妨做做好事,救救湛潯。
苻聿珩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因心系湛潯才肯犧牲自己相救。
「我對神族沒興趣。」向再好吃了黏牙,也夠令人厭惡的。
「相公,吃了神族不是能增強修為麼?」女子貪婪的目光落至苻聿珩懷裡的湛潯,正要飄到湛潯跟前,卻教男子給拉住。
「黑龍一族性暴戾,不適合咱們吃,比較合魘魔的口味。仙人跟人類比較好吃。」
「原來如此。」女子可惜了,她依依不捨的目光在湛潯身上溜轉著,顯然她覺得湛潯比較好吃。
「仙人,我答應你。」男子語一結,夾著湛潯的獸夾瞬時解開,而苻聿珩也被他騰空一抓,抓至身邊,他以看著美食的目光打量苻聿珩,「這麼干淨的仙人很少見,想來肉也很美味……」
說著男子露出垂涎的臉色,伸舌往苻聿珩的臉舔了下,眸微露興味。
「相公,肉怎麼樣?」
男子未答,打量著苻聿珩,似乎理解了什麼,他沖著苻聿珩露出笑容,苻聿珩見了背脊發寒。
「你想做什麼?」苻聿珩只求快死,但男子顯然另有打算。
「仙人動情,哈哈哈……仙人竟會動情……哈哈哈……難為你不過半只腳入魔,你早該墮入魔道了……哈哈哈……」笑著,說著,男子突然吻住苻聿珩,苻聿珩大驚,狠狠往男子胯下一踹,將他踹離的同時,也被男子咬傷。
「呸!」苻聿珩忙吐了好幾口口水,想把男子的氣息吐掉。
「相公,男人有什麼好親的,你做什麼親他啊!」女子可不依了,摟著男子的手臂直撒嬌。
一旁還在吐的苻聿珩,忽地雙膝一軟,全身發起寒顫來,他睜大眼,干嘔了起來,嘔不出東西,便開始嘔血,他抖著手,指著男子,「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
男子一親他,他便覺有個東西借口鑽了他體內,想嘔出來,奈何這小東西鑽得深,一眨眼已融入他的骨血,無所不在了。
苻聿珩只覺全身麻痺,又有一股奇異的熱度自體內深處急遽高竄,後腦像被狠敲了一記般地暈沉沉地,大顆大顆的冷汗自額角冒出,不一會兒他全身上下都冒出冷汗,不住地發著抖。
這是……什麼……苻聿珩覺得死都現在難過。
「情咒?」女子雙眸一亮,笑顫如花,「你在他身上下情咒?這還不弄死他?呵呵呵……」
苻聿珩一聽,只覺天地皆棄他而去了。
若仙人動情犯忌,那麼淫魔下的情咒就是致仙人於死地的毒,淫魔之所以不怕仙人、食仙人,是因為他們擁有催情動欲的能力,而情咒便是淫魔的武器之一。
中了情咒的仙人,下場不是被吃就是自爆了。
當然仙人也不會完全沒有防備能力,只是倒霉若苻聿珩,偏生是在走火入魔又早已情動之下中了情咒,所受的磨難自然比正常的仙人多上百倍。
他連自爆的氣力也沒有。
「娘子,一會兒,有好戲看了。」男子拎起苻聿珩,吩咐女子帶著湛潯。
「你說過要放他的!」苻聿珩咬著牙,忍過一波的奇異麻顫,抖著聲說。
「魔物可沒仙人跟神族那種遵守契約的好精神。」男子哈哈大笑,在苻聿珩背上摸了一記,苻聿珩如遭雷殛般,不可遏抑地發出一聲呻吟,但他沒時間訝異,只能讓男子同女子帶著他們離開。
留在原地的,只有繚繞不去的笑聲。
☆
「嗯……」湛潯打了個哈欠,睜開金眸,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紅,不禁怪奇地偏著頭打量,好一會兒才發現那是床帳,「咦?」
他同苻聿珩除了在水神殿那段日子是睡在床上之外,其余日子都是餐風露宿,鮮少入世,現在他一醒來張眼就見床帳,心下不禁覺得奇怪。
「珩?」湛潯想起身,發現自己雙手被一種質材特異的紅絲線縛著,絲線另一端綁在床柱,他使勁扯了扯,竟然扯不斷,他反手抓住絲線,勉力起身,環視周遭盡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這床坐落於竹林間,床是紅的竹是綠的,身邊還有奇異的白色煙嵐飄著,配起來詭異無比,他沒看到珩,也沒看見昏睡前見著的那對男女,這裡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可是他又覺得好像有什麼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窺探著。
「珩?」湛潯又喚了聲,但沒人回他。
他又扯了扯絲線,奈何他扯到床都快散了絲線還是斷。
「珩!」湛潯心一慌,大吼出聲,可響應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那聲「珩」就這樣聲聲迭迭地遞了出去,終至虛無。「珩!」
「小弟弟醒啦?」耳邊突傳句輕聲悄語,驚得湛潯下意識便出拳,那聲音嬌笑著,「小弟弟脾氣不太好哦?呵呵……」
湛潯這才發現說話的是先前在竹林裡看見的那個女子。
「是妳。」湛潯瞪著金眸,想裝出凶惡的模樣,無奈那張俊美艷麗的面皮怎麼裝也不像。「珩呢?」
「他不就在那兒麼?」女子纖長的手指一指,湛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苻聿珩盤坐於不遠處的地上,渾身像捉到湖裡洗過一遍般的濕透了,他臉色慘白,雙眼閉合,斗大的汗珠不停地自額角冒出,微微喘著氣就像無法呼吸過來一樣。
更要緊的是苻聿珩身上的白光完全消失,他看起來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一樣。
「珩!」湛潯見狀大叫,他看得出苻聿珩不知被什麼東西折磨著,不由得心一顫,使力扯著絲線想到苻聿珩身邊去。「珩!妳對珩做了什麼!」
「沒什麼。」女子可不怕那看起來像要將她吃下肚的湛潯,笑笑地飄到苻聿珩身邊,柔若無骨的身子依著苻聿珩,而向來人不親,甚至疏離的苻聿珩竟然沒推開她。「他正在逞強呢!沒看過這麼可愛的仙人,就算走火入魔中了情咒也想保持一絲情醒,啊……」她輕吟了聲,「看得我都為他累了,呵呵。」
湛潯一看,眼都紅了,他凶性大發的扯著囚著自己的絲線,恨不得長翅膀發到苻聿珩身邊去推開女子,「妳不要抱著珩!放他!」
「小弟弟,雖然我覺得你比好吃,可惜相公說你的肉太硬吃不下去,所以我們決定要吃他。」女子手指順著苻聿珩臉部的弧線上下撫著,苻聿珩微微揚起了汗濕的眼睫,微揚的眼瞼下的瞳眸是滿滿的狠厲,奈何他抵御情咒已無暇顧及女淫魔對他做什麼了。
他的視線落至那紅色的大床,模糊不清的視界只辨得出色彩,他耳邊鬧哄哄的,壓根聽不見女淫魔與床上的湛潯說了什麼,天,他甚至連湛潯的身影也看不見……
情咒的威力大到苻聿珩難以想象的程度,莫怪仙人遇到淫魔唯有束手就擒、打不過就逃的份,這情咒……這情咒,連大羅上仙來也抵受不住啊……
苻聿珩覺得身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嘶吼著要解放,一半則張牙舞爪地要侵吞他,最痛苦的莫過於要承認自己對湛潯的情感,原本只想著丟開湛潯,恢復自由自在的他,卻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妳的手不要碰珩啦!」湛潯氣得金眸大爍,那張紅色的大床就這麼硬生生碎裂,但縛著他的床柱竟然還屹立不搖,讓他無法完全自由。
女淫魔見湛潯發狂的模樣,竟覺萬分有趣,「放心,我會等相公回來一道食他的,到時你就能看見他是怎麼被我們一口一口吃掉的,呵呵呵……」
說著,她更是擺出各種誘惑的美姿,直想激怒湛潯,至於苻聿珩,雖覺厭煩,確知女淫魔於他無礙,因他心裡掛記的人根本不是她,反倒是湛潯對他威脅比較大,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在張狂著想去壓倒湛潯,對他做一些連他自己在身為人時也從未想的事,想著想著,苻聿珩的臉因那貫穿全身的熱麻而扭曲。
他呼吸困難地咳了幾聲,掄緊拳,苦苦壓抑著那流竄躁動的可怕欲望,努力不讓情感壓過理智。
湛潯成功被激怒了,他面容稍變,似要變回原形,又維持著人身,臉冒青筋,眸微突,閃著金芒,看起來猙獰可怕,手成爪,掌心逐漸凝聚著雷電的光球。「妳去死吧!」
「啊!」女淫魔閃避不及,被光球打個正著,一口血吐在苻聿珩身上。
☆
完了。被女淫魔吐的血噴到的瞬間,苻聿珩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即支持不住地跟著吐血。
吐完血苻聿珩的氣息似乎不像方才那般不穩了,他蒼白布滿冷汗的俊臉浮現了一種解脫的舒適,他舒了一口氣,緊抿的嘴角微揚,微微揚起眼睫,揚起的瞬間,那只黑眸流轉著一抹青色的流光,向來清俊飄逸的仙靈氣質染上了邪氣。
他如夢初醒,支起上身,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自己,然後他心微動,眸光飄向正往自己飛過來的湛潯。
他微瞇起眼,嘴邊的笑意擴大,眸裡的青芒更盛,可下一瞬,苻聿珩面露痛苦,捂著胸口,低下頭,黑發披散,似是強忍著什麼似地喘著氣。
不行……苻聿珩掄緊拳,咬著牙,遏力保持清醒,然而心底對湛潯的想望像墨汁滴落白布般地愈擴愈大,漸漸地,他再也法壓抑心底的情感……
☆
湛潯不知用什麼方法將囚住他的絲線扯斷,他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地來到苻聿珩身邊,一把揮開女淫魔,女淫魔被彈飛,一時間還弄不清楚黑龍怎麼會變得如此厲害,不由心生懼意。
她揚手往天空打了個訊號,一縷青煙自她的指尖冒出直往天空竄去,她向著跑去邀請其它淫魔來觀賞仙人崩潰記的相公求救,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湛潯獸性大發地躍上前去壓住女淫魔,成爪的手往她身上招呼,只聞女淫魔連聲慘叫,她拼著最後一口氣,親上湛潯的嘴,但被湛潯一手貫穿心髒。
☆
趴倒在地的苻聿珩則處於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
不行……絕對不行……苻聿珩在心底大叫,已全然教情咒束縛的他這心底小小警告全然置之不理,他重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又咳出血來,這回吐出的血呈青紅色,看上去十分惡心。
有什麼不可以?我這麼想要湛潯,有什麼不可以?這一瞬的想法,苻聿珩的理智盡失,只剩下依存內心深處想望而動的欲念。
是啊,有什麼不可以,有什麼不可以……
其實雖然苻聿珩明白他對湛潯的感情是人類所稱的情愛,但深怕染上這種情毒,變得與人類一般時而可憎時而可厭,因而一直壓抑著,不願顯露出來。
然而情咒加身,去除了他這一層顧忌,原本那單純無瑕的情感也因情咒的緣故而變了質。
他對湛潯的情感有多深,想占有湛潯的意念就愈深。
他抬手擦去嘴邊的血,面泛笑意,緩站起身,目光渺遠地盯著不遠處碎裂的紅床,周身泛起白光,看似仙氣已然恢復,但若細觀,卻能發現那白光竟滲著絲絲的青霧。
☆
這方的女淫魔嗚咽一聲,等著下在湛潯身上的情咒發作,但好一會,都不見湛潯有似苻聿珩那樣的反應,於是她恍然睜大眼,「你……」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淫魔沒辦法吃神族了,只因他們的情咒對他們壓根起不了作用。
起不了作用,也就無法魅惑他們,無法魅惑他們,怎麼食得了?
「敢碰我,去死啦!」湛潯只覺得有點麻麻癢養的,除此之外,就只有被女淫魔親吻的憤怒,他抓住她的心髒,就這麼活生生地剜了出來,捏碎。
女淫魔帶著悔恨睜著大眼,死於湛潯爪下,但湛潯還不放過她,他發出一聲低嘯,動手將女淫魔的屍首撕到碎不成形,才停手。
湛潯身上、臉上都沾滿了女淫魔飛濺的血,那張妖艷的面容覆著殘酷的笑意,舔了下嘴邊的血,快意的說:「原來魔的血也是紅的……」
爾後,他愣了下,久久回不了神,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半會才回過神來,他望著身上手上的血肉,飽受驚嚇地甩開,他盯著地上模糊的血肉,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他、他殺了人?湛潯被這個事實嚇得倒吸口氣,連退兩步,倒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一時間還未能自自己殺人的事實中抽哩,但最後,他歎了口氣,一開始的震驚之後,他絲毫不感任何愧然,只因他殺的是傷害他最珍視的苻聿珩的人,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甚至還想找到另一個淫魔殺之而後快。
但接下來竄進他腦裡的是苻聿珩,他下意識地喚著:「珩……」
「嗯?」身後傳來的是熟稔不已的嗓音,他回頭看是苻聿珩,轉身抱住他。
「珩,你沒事吧?那個女淫魔有沒有傷害你?你哪裡痛?我幫你呼呼?」湛潯迭聲問著,殊不知自己的親近只加深了教情咒控制的苻聿珩的欲念。
「湛潯。」苻聿珩輕喚,抬手以指背拂開他的發。
「嗯?」湛潯喜孜孜地抬頭,聽得出苻聿珩並沒有不悅,覺得不會被處罰的湛潯全無防備地沖著苻聿珩笑,迎上苻聿珩那兩泓深沉無比的眼眸,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伸出青白的手,撫上苻聿珩的臉,「好多水,珩,你很熱麼?」
「嗯。」苻聿珩微牽嘴角,青芒流轉的眼眸目不睛地望著他。
湛潯微皺著眉,被苻聿珩盯得全身不自在,他不安地扭動身體,「珩,你生氣了麼?」
「沒有。」苻聿珩的笑容更大了,他的手覆上他的,用一種奇異的方式撫摸著。
「珩,好癢哦,你不要這樣摸嘛!」湛潯咯咯笑了幾聲,想抽回手,苻聿珩也任他收回手,只不過下一瞬間,湛潯便發覺自己被抱住了。「珩?」
「你喜歡我麼,湛潯?」苻聿珩在他耳邊以著他從未聽聞的說話方式問他,湛潯只覺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膝好像突然之間沒了氣力。
「喜、喜歡……珩,我站不住了……」湛潯抓著苻聿珩胸前的衣服,感覺到苻聿珩吐在自己耳畔的熱氣,不由得縮了縮肩膀,覺得全身的力氣不知怎麼的,好像……好像都不見了……
「站不住就抱著我。」苻聿珩異常柔和的說,他的手環著湛潯的腰,可手指不安份地騷動著,弄得湛潯不知如何是好。
「珩,你在做什麼……好癢哦……」湛潯扭著腰想躲苻聿珩的手,可卻只是讓兩人的身軀更加貼合。
苻聿珩低聲笑了,他輕輕推倒湛潯,整個人壓在他身上,兩人的身體無縫隙的貼合,湛潯半是驚半是喜的瞪著金眸看著苻聿珩,苻聿珩從來沒這麼主動親近他的。
「珩……你好熱哦……」湛潯伸手摸了苻聿珩的脖子,憨直地笑著。
「一會兒你也會熱。」苻聿珩微斂眼眸,俯首親吻了下湛潯的唇。
湛潯的眼睜得更大了,「珩?」
「我也喜歡你,湛潯。」苻聿珩邪邪一笑,一個揮手,湛潯隨即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他的馴獸鞭給縛住了。
「珩,你要做什麼?珩?」湛潯不明所以地看著苻聿珩解開他的腰帶,脫下他的衣裳,「珩?你脫我衣服做啥?」
「噓,乖湛潯,好乖哦……」苻聿珩低頭,親了下他叨叨不已的嘴,低聲撫慰著。
湛潯眨了眨眼,雖覺不安,可也被安撫了,他乖乖地任苻聿珩脫了衣裳,任苻聿珩在他身上撫摸,感覺好奇怪,可是又覺得好舒服,他情不自禁地呻吟出聲……
☆
苻聿珩是冷醒的。
成仙以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天氣的變化。
他睜開眼,發覺自己衣裳凌亂,全身冷汗,還殘留著一些奇異的痕跡,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情咒的束是否縛解除了,然後才想起他失去意識前,似乎看見湛潯撲了過來……
「嗯……」身旁傳來熟悉的夢囈聲。
苻聿珩轉頭一看──霎時冷了心、冷了身。
他冷著一張臉瞪著未著一縷,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上殘留著激情後的痕跡的湛潯,久久,方忍不住合上眼,不願回首一切。
然而一合上眼,一切全都歷歷在目,加上眼前躺了個「證據」,要苻聿珩想不面對實都不成。
更可怕的是,不知是情咒未解清還是怎麼的,苻聿珩見湛潯毫無防備的睡臉,一股溫暖柔情竟自體內燃起,所幸他不似先前那般沒有招架之力,尚能把持得住自己,只是早知今日如此,苻聿珩根本不會一時興起帶著湛潯。
「唉……」苻聿珩輕歎口氣,「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
他伸手拂開湛潯覆於額前的發絲,驚覺湛潯額上的圖騰,指尖輕撫著,這圖騰像是渾然天成,不知情的還以為湛潯一出生就帶著圖騰了。
可誰知就在剛剛之前,湛潯額頭根本沒有什麼見鬼的圖騰。
這個圖騰讓湛潯看起來更艷了……
「嗯……」湛潯皺著眉頭,呻吟一聲,醒了,一睜開金眸,他便見苻聿珩俯視著自己,滿心歡喜地沖著他笑,「珩!」
苻聿珩一時未意料到湛潯會如此熱情,有些呆愣地回望著他,不發一語。
「珩,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湛潯伸手拉住苻聿珩的袖襬,見苻聿珩別開臉,他便湊過去看他,「珩?」
「我沒事。」苻聿珩想甩開湛潯的手,卻發現自己身上的白光不知何時已復原,但細觀的話,白光中滲有點點金輝。「這是怎麼回事?」
苻聿珩反復看著自己的手,乃至全身上下,都被這奇異的光芒籠罩著。
沒錯,這是屬於他的仙氣,可又為什麼似乎摻了別種東西?苻聿珩直覺地只能想到,是剛才發生的事讓他仙氣恢復,也讓他變得奇怪,霎時惱火不已地撫額。
「珩,你頭痛麼?我來呼呼,呼呼你就不痛了!」湛潯巴著苻聿珩,拉下他撫額的手就要替他「呼呼」。
「放開!」苻聿珩反手推開湛潯,湛潯被他力道一推,退了好幾步,他意識到苻聿珩的惱火,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一雙金眸閃著無辜地望著苻聿珩。
苻聿珩瞥他一眼,見他仍赤身裸體,於是丟了套衣服給他,「穿上吧!」
「哦。」湛潯接過衣服,笑笑地穿上,但仍不敢沒有苻聿珩的命令便貿貿然地靠近他。
苻聿珩仰天長歎,他也走了火入了魔,火裡水裡走了一遭,加上身中情咒,跟湛潯做了那些事,錯已鑄成,再懊悔也於事無補,只是今後,他與湛潯該如何是好?下一步他又該怎麼走?
自請降罪這種事他做不來,他也沒那麼大公無私,只是大難臨頭,他方覺生死倍受威脅,平素的灑脫在這個緊要關頭怎麼也發揮不了作用。
「珩?」湛潯好小聲、好小聲的喚著。
「嗯?」苻聿珩瞥眼湛潯,不太想理他。
「我可不可以過去抱你?」湛潯好可憐好可憐的問。
「不行。」
「為什麼?」湛潯嘴一癟,「我們已經成親了,為什麼不能抱你?」
「誰同你說咱們成親的?」苻聿珩凌厲地瞪眼湛潯。
湛潯被苻聿珩一瞪,有些畏縮地癟癟嘴,可一個轉念,他又理直氣壯了起來,「我就是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知道的,可是我就是知道我們成親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妻了……」
苻聿珩倏地瞬移到湛潯面前,賞了他一個爆粟,「誰是你的妻!」
「好嘛好嘛……不當妻你當我的夫嘛……」湛潯被打,捂著頭,青白的俊臉上寫滿無辜兩個大字,乖乖地改口,「以後我就是你的妻了……我們的小指已經有月老公公綁上紅線,就不怕分也不怕找不到人了……嘻嘻……」
湛潯一個人愈說愈高興,沒瞧見一旁的苻聿珩臉色愈是陰沉。
苻聿珩不想理會兀自開懷的湛潯,左右張望,尋找將他害慘的淫魔,男淫魔不知所蹤,但他女淫魔的屍首就陳屍在他與湛潯兩人……嗯咳……的不處,他走去,查看女淫魔的屍,發現她是被人剜心而死,這裡四下無人,他那時又身受情咒煎熬,不是他,就是……「湛潯。」
「是!」湛潯一溜煙地沖了過來,「珩,你叫我啊!」
「是你殺了她的?」苻聿珩指指地上那女淫魔的屍首問。
湛潯一見,俊臉蒙上一層狠戾,「誰讓她欺負你,欺負珩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苻聿珩見狀心一悸,不知怎麼的,他感覺到湛潯對自己的情感更強烈了,那不是以往的那種帶有孺慕之情的感情,而是更純粹、更執著、更單一的……
「珩,你怪我也不打緊,可我就是不能見你被人欺負,她……她竟然碰你……還……還蹭你……這是絕對不可以的……」湛潯邊講邊跳腳,一臉凶狠,好似女淫魔對苻聿珩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
苻聿珩見湛潯如此,心中的感覺更加深刻遽烈,他承受不住地合上眼,輕晃了下身軀,終是明白他是再也逃不過的了……
他認命地歎口氣,現在心裡想的,已不是該怎麼避禍,而是該怎麼讓湛潯留在身邊,如何永生永世在一起的問題。
成仙也罷,入魔也好,苻聿珩發現自己已然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眼前的湛潯了……就算日後得面對被追殺的亡命生涯,他也不在乎了……
「男的淫魔呢?」苻聿珩掌心貼覆上湛潯青白的臉,凝望他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金眸與上彎的唇。
「不知道,我醒來就沒見他了。」湛潯抬手握住苻聿珩的手,將臉愛嬌地蹭著他的掌心。「珩,咱們走了吧!我不喜歡這裡,他們都好壞。」
「不,我們等在這兒,等男淫魔回來。」淫魔向來成雙成對,女的死了,男的必不獨活,現在女的被湛潯殺了,男的必定不會放過他們,不如留在這裡守株待兔,一並解決,省得日後麻煩。
「等他做什麼?」湛潯嘟起嘴。
「報仇。」苻聿珩可不會放過讓他們走到這般地步的「恩人」,他一定會好好地「感謝」他。
說完,他盤腿而坐,閉目養神了起來。
一旁的湛潯覺得奇怪,平日若是他做了什麼錯事,珩免不了一頓打罵,可為什麼他殺了女淫魔,珩沒有打他、罵他呢?
「珩,你不生氣麼?」湛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氣什麼?」苻聿珩眸未張,淡淡地反問。
「我、我殺了女淫魔啊,你不怪我麼?」
「為何怪你?」苻聿珩微揚嘴角,一身白衣襯得他清俊飄靈,看得湛潯口水都流下來了。
「平時,你都會要我別傷人的。」湛潯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說。
「他們是魔,不是人。況且……是他們害我們的……」苻聿珩說這話時,眼裡散發的冷芒,令湛潯渾身一顫。
「珩?」
「嗯?」
「你不可以丟下我哦!」湛潯覺得剛剛的苻聿珩好難親近。
「我們的小指已經有月老公公綁的紅線了,你還怕我丟了你?」苻聿珩睜眼看著就地坐在他身邊的湛潯,笑道。
「也對哦,嘻嘻,我是妻你是夫嘛……嘻嘻……」湛潯喜孜孜地笑著,他握住苻聿珩的手,想同他十指交握,奈何自己的指隙間有蹼,怎麼也無法握得緊實,他不由得難過地低下頭。
苻聿珩摸摸他的頭,「別難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著,苻聿珩主動握住他的手,湛潯喜出望外地抬頭看他,忍不住將頭倚在他的肩臂上,「珩啊,你說,咱們會不會有小娃娃啊?」
「不會。」
「為什麼?別人成親之後就會有小娃娃的。」
「但是別人是一雄一雌,我們都是男的,怎麼可能會有?」苻聿珩現在連湛潯說渾話也不罵他了。
「哦,好吧,沒小娃娃也好,我才不要別人跟我搶珩呢!」湛潯臉蹭著苻聿珩,幸福無比地說。
苻聿珩沒有搭腔,只重新閉上眼,入了定似地,卻也不阻止湛潯近他的身,任由他倚著自己,兩人的手交握。
沒多久,他們等了到男淫魔,男淫魔一見妻子暴斃,大怒,然而在苻聿珩仙力已然恢復的情況下,男淫魔不敵,被苻聿珩鞭打致死。
苻聿珩將那對淫魔的屍首高高吊在竹子上,待天邊大放光明,那對淫魔的屍首一接觸到陽光,化為灰燼,盡灑空中,他方肯罷休,與湛潯踏上旅程。
而雲隙間,隱隱地,平空閃了電、鳴了雷,雷打在天庭的長生樹,將樹燒個焦黑,天庭大撼,認為這是有仙人逆天行事、違背天庭規律,才會有此惡兆。
由於時當與黑龍開戰的關鍵時刻,天帝下令立刻徹查此事,勢不能讓此惡兆影響開戰之事……
注:黑龍一族於遽長期後是發情期,此時黑龍若心有所屬或已然行敦倫之裡,額上會出現紋飾,而於發情期的黑龍族人也會於此時再長大一次,不過是屬於心靈的成長,而非身體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