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而我,又一次躺在了校醫室的病床上。
對我來說,就像太睏了睡著一樣。沉沉地睡了一覺,一夜無夢,然後睜開了雙眼。可是,從老大他們嘴裡聽到的卻絕不是這樣。在我「睡著」以後,袁霏當即嚇得大叫我的名字,驚醒了老大和老四,而那個東西……隨著寢室其他成員的驚醒而消失不見,彷彿從不曾存在過。
但是,他們卻怎麼也喚不醒「熟睡」的我,最後急得叫來了管理員,又一次驚動了整個宿舍,浩浩蕩蕩地抬著我送到了校醫室。大夢初醒的校醫半夜三更被喚回學校,卻怎麼也診不出我出了什麼問題,最後只好說觀察一晚上再看看。
聽老大說。袁霏急得差點打電話叫救護車,最後被校方攔了下來。呵呵,他們已經不敢再驚動任何社會機構了吧?兩宗離奇的兇殺案,同一個寢室的兩名被害者,然後是喚不醒的第三位寢室成員……如果校方沒有封鎖消息、本著人道主義將我送往醫院救治,拿學校岌岌可危的名聲換取一個學生的平安,那倒真是奇怪了。
「好點了沒有?」
袁霏雙目通紅,滿臉鬍渣,模樣落魄得好似天橋下的流浪漢,全無帥哥形象。我好笑地用手摸摸他的下巴,大概弄癢了他。袁霏的神情明顯放鬆,微微地笑了起來。
「老六,你昨晚夢遊嗎?怎麼睡到老五床上了?」吳凡促狹地笑著說。
袁霏的臉刷一下紅了,我想我的臉也一定通紅,因為兩頰火辣辣的。
「吳凡,你不是說今天還要去查檔案嗎?蕭雨應該沒事了,咱們先辦正事。」徐平淡淡地插嘴道。
「哦,好的。我看老六應該沒事了,袁霏,你好好看著他。」
袁霏點了點頭。老大便和老四離開了校醫室。他倆的身影剛消失,袁霏便立刻緊抓住我的手,俯在床畔,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微微顫抖著。
「我以為你……幸好沒事……」
想到昨夜他驚恐之餘卻仍在為我向「它」乞求平安,我的心頭一暖,下意識地輕輕反握住他的手。
「我是下一個?」我小聲地問。
「不是!」袁霏更加大力地握住我手,呼吸微微加粗:「從現在起,我不會離開你半步,我絕不會讓他碰你!」
「袁霏……」
難以言喻的感動襲上心頭,就算此刻那個東西出現。袁霏拔腿而逃,我也會感激他在這一瞬帶給我的無限溫暖與安全感。在他滿含關切的目光注視中,我本能地感覺到我?胨之間多了一道無形的羈絆,似是友情,又似親情,更似…?
不知怎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傻傻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我現在沒事了,趁著這會兒是上課時間快回寢室吧,要是等到下課,咱倆走在校園裡又成觀賞動物了。」
袁霏還是不放心的問東問西,我啼笑皆非的有問必答,他才最終放下心來,扶著我下了床,好似我是垂危病號。
我心中暗笑,但心頭暖洋洋的。
穿好鞋正欲出去時,校醫正巧回來。公事化地給我複查了一遍,敷衍性地開了幾片維生素,讓我注意休息。便放我離開了。
我不禁好笑,校醫的目光閃爍,好似心虛一般,心想他水平有限,診不出我的病情,大概顏面掃地了吧?難怪從進屋開始他便沒有與我的目光對視過。
離開校醫室後,我問袁霏:「校醫是不是覺得特對不起我?」
袁霏好笑地揚了揚嘴角:「錯了,是因為校內正盛傳咱們寢室的人沾上了類似咒怨那種不乾淨的東西,沾之則亡,老少咸宜,來者不拒,反正把咱們幾個說成比SARS還厲害的病原體了。」
我頓時哈哈大笑:「幸好出事前電話沒響,不然就是二零零六年度鬼來電豫北校園版。」
袁霏也哈哈大笑起來,我也笑得更加大聲。我與袁霏的笑聲在寂靜的校園中顯得格外響亮,已有不少人從窗口望向我們,正在操場上體育課的班級更是集體向我們行注目禮。我與袁霏則搭著對方的肩,大笑著從眾目睽睽下走過。
彷彿是一種無形的默契,只有三零八的人才明白的默契:如果別人以為我們三零八的「倖存者」應該在惶惶不安中渡過餘下的時間,那我們偏要證明給他們看,我們不僅沒有被恐怖打敗,甚至還在嘲諷這些不幸,嘲笑那些旁觀的好事者,嘲弄那些在等待觀賞我們下場的人群。
這就是人性,事不關己便高高掛起。因為彼此不相識,因為這份危害沒有波及到他們,他們便以獵奇的心態去靜待事態的發展。那麼,我們為何要配合他們的想像去表現出惶恐與害怕?為何要讓他們有機會感慨地長歎一口氣,說「看,他們是多麼的不安?」
看著友人一個、一個遭遇不幸的痛苦他們不會明白;那種在黑暗中等待未知事物的恐懼他們不會瞭解;他們更沒有體驗過理智在崩潰邊緣徘徊時的歇斯底里;也不知道堵塞在喉中的尖叫便是瓦解一切支撐的契機;對死亡的無力更是他們無從體會的經歷。
猶如一道無形的溝壑,將我們與他們劃分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明明在同一片天空下,說著同樣的語種,卻找不到共同的話題,更沒有相知的心靈交流。哪怕,他們確實窺出我們的不安。
回到空蕩蕩的寢室,我的目光一瞬間停留在袁霏床鋪下方、穆木床鋪上方牆壁的水漬上!所有撕心裂肺的記憶全部湧出,出現在孔令林床鋪旁的水漬、出現在小燦床鋪旁的水漬……為何我又犯了同樣的錯誤?
它確實站在了袁霏與我所睡的床鋪旁,可是,下鋪便是穆木的床,那慢慢滲出的水流向了穆木的床,這才是它的目標!
「穆木呢?穆木呢!?」
我像瘋了一樣抓住袁霏拚命搖晃,我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更不知找到穆木又要如何。我只是在本能地拚命大叫著!
袁霏似乎被我的緊張感染到,他的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老大今天早上給他打過電話,穆木說他坐今天的車回家,應該會回來收拾東西。」
正說著,穆木便推開門走了進來,見到我倆時愣了一下,便低下頭一聲不響地掏出鑰匙打開儲物櫃收拾東西。
「穆木!」
我失控地一把抓住他,穆木嚇了一跳。我對著他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最終只能大叫道:「快跑!你快跑!」
穆木被我抓得變了臉色,氣惱地一把甩開我:「你發什麼神經!」
「你是下一個!你是下一個!」
我已經顧不上說出這些話會令穆木不安,但我只能將危險的訊號傳達給他。明知就算說出來我們也束手無策,明知穆木就是因為害怕它才連著數天逃離學校,明知穆木知道後也於事無補。可我不敢再將這個訊息隱瞞下去。我怕又有一個人出事,哪怕我猜錯了,哪怕下一個死的是我或袁霏,我也不想再發生小燦那樣的事!
也許說出來的一瞬間這個悲劇便能發生轉機?也許穆木會因為提高了警覺而避過這次危機?也許被人揭穿的一剎那便不靈了?也許真的會有片刻的奇跡出現?
只在短短一瞬間,我的腦中便轉過千百萬種假設,好的、不好的、可怕的、充滿希望的……
「你在說什麼?」穆木大概被我慌亂的神情嚇到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混蛋!你想嚇唬我嗎!?報復我這幾天一個人逃掉嗎!?」
「不是!不是!」
我拚命搖頭,穆木想甩開我的雙手,我卻不敢鬆開他。我怕我一鬆開他便萬劫不復。而他也漸漸急躁起來,使著勁想甩開我,我與他在無意識間已經扭作一團。
袁霏被我倆的激烈反應嚇到,慌忙在旁拉架。
「你聽我說!」
我一聲狂吼,穆木終於稍稍停止了掙扎,我急促地喘著氣,哆嗦著說道:「你聽我說……這個水跡不是偶然的!我查過,沒有滲水的地方。在三零八沒有,在五零一更沒有!你也知道這面牆就是這幢樓的外圍!我見過那個東西。第一次它出現在孔令林的床邊,水滲向了他的床,他出事了。第二次它出現在我和小燦的床鋪,水滲向小燦的床,小燦出事了。第三次它出現在你和袁霏的床,水滲向你的床……」
穆木忽然一腳踢在我的小腹上!力道大得令我整個人都撞向書桌,重重地摔倒在地。
「蕭雨!」袁霏急忙奔到我身邊,憤怒地沖穆木大吼道:「你瘋了!?蕭雨是擔心你出事!」
「那為什麼是我!?不是你!?」
穆木瘋狂的大吼聲令袁霏一怔,他繼續失控地大叫:「屋裡有這麼多人!為什麼它要挑上我!?憑什麼是我!?玩遊戲你們倆也有份,為什麼你們倆沒事!?憑什麼!?」
面對穆木瘋狂的吼叫,我與袁霏都沉默了下來。應該如何回答他呢?不知道……面對一個在死亡面前失控的人,語言的力量顯得多麼蒼白無力。
「穆木,這裡每個人都很危險,都害怕被選中的那一刻……」袁霏的聲音中透出一絲隱怒:「可是,請你在最後也保留一絲身為人的尊嚴!不要把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暴露出來!」
「哈!我醜陋?你們倆個咒我死還指望我心平氣和的謝謝你們嗎!?」
穆木粗暴地拉開抽屜,將他的東西倒在床上。風捲殘雲一般收拾著行李:「我再也不要在這個鬼地方多待一分鐘!你們就在這裡繼續扮演你們同生共死的感人戲碼吧!我不奉陪了!」
「小燦出事的時候,警察說過不許咱們離開本市。」袁霏定定地說。
「那你去告發我啊!」
穆木重重地甩上儲物櫃的門,他的表情如同中邪一般,張狂之中帶著冷笑。
「小燦也離開了……」袁霏意有所指的慢慢說道。
是的,小燦也離開了……可是他也沒能逃過這個詛咒……
穆木的手一頓,但馬上又俐落的將旅行包的拉鏈拉上。片刻不停的當即背起行李往外走。我呆呆地看著他,想說些什麼,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穆木在我身旁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我,面無表情地說:「老六,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如果換了是你,不會做的比我更好,也許比我還絕。」
「住口!要滾就快滾,蕭雨才不是你這種人!」
袁霏像是想保護我一般將我緊緊地摟進懷中,瞪著穆木的目光彷彿與他有著深仇大恨。穆木的眉頭皺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我和袁霏,我下意識地覺得他察覺到了什麼。但他只是哼了一聲,便拉開門走了出去,重重的摔門聲令我莫名地一顫。
我的微顫令袁霏將我摟得更緊。他用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蕭雨,不要管他了,這種人不值得你付出關心!當初是他積極的提議玩那個遊戲,出事後第一個逃跑的也是他。現在又這樣攻擊自己的朋友!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有什麼下場都是他自找的!」
「別說了!別說了!」
我一把推開他,將自己縮成一團,用手搗住了雙耳:「不要這樣……不要互相攻擊……互相埋怨……不要這樣……我不想看到變成這樣……」
「對不起!蕭雨。我不說了,對不起!」
袁霏不住的向我道歉,看著他愧疚的眼神,我的眼眶迅速濕潤,無力地垂下了頭,我無法告訴他,我的沉默並不是我的傷心,而是我無法反駁穆木……
因為在它站在我床前的那一夜,我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卑劣。我又何嘗不是在心中狂吼著為什麼不去選擇別人而來選擇了我?我又何嘗不是在知道下一個目標不是自己時暗鬆一口氣?是的……我跟這個拋棄難友的穆木沒什麼不同,也許,比他更卑鄙也說不定。
如果這次的目標真是我……我會做什麼?也許,我的攻擊會比穆木更瘋狂……也許我會大聲的詛咒袁霏他們跟我一樣不得好死,我會將人性的陰暗與醜陋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你滿意了嗎?看著卑微的人類醜陋可悲的真面目,欣賞著我們面臨恐懼時的百般醜態,你是否滿意了呢?而你,要到何時才會住手……
***
午飯的時候,吳凡和徐平一無所獲的回來了。袁霏將穆木離開的事大致說了一下,隱去了他臨走前的失態,以及我揭示出水漬含義的這件事。不過,我想老大和老四都對這個水漬產生了懷疑,因為老大看著水漬直皺眉頭,而徐平也安靜地注視了許久。
我們四人在其它人的指指點點中打完飯回到寢室就餐,雖然我打了自己最喜歡吃的菜,卻毫無胃口,機械地拿著筷子戳來戳去,半天才木訥地吞幾口。
忽然,袁霏將我飯盒裡的魚塊夾走了幾塊,我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袁霏責備地瞪了我一眼,便低下頭開始剝魚刺:「看你恍惚的吃魚實在太可怕了,明明見你把魚刺塞進嘴裡卻不見你吐出來。饒了我吧,我倒像吞了一肚子的魚刺。怕了你了,我把刺給你挑乾淨。」
我兩頰滾燙,蚊子哼似的小聲道了一聲謝謝。
吳凡笑著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半開玩笑道:「誰說不是患難見真情?咱們寢室鬧意見最厲害的老五和老六不就變得如膠似漆?」
「什麼鬼形容詞,小心畢不了業!」
袁霏凶巴巴的罵了一句,但耳根已經漲得通紅,我也不由心虛,雖然不知道在心虛什麼。
「對了,你們查資料有什麼發現沒有?」我急忙轉移話題。
「沒什麼發現,至少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內容。」老大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發現我的想像力無限飛躍,我已經聯想到這個學校是不是有過黑幕,相關資料已經被毀,所以一直在留意資料有沒有銜接不上的內容,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我托我爸查了一下這個校址以前是幹什麼的,也沒有可疑的地方,更不是墳場刑場一類的。」徐平淡淡地說。
「你爸?」我一愣。
「哦,你們不知道吧?徐平的爸爸是咱們市刑警總隊的大隊長,咱們的案子就是他爸爸的手下調查的。」老大說道。
「啊?」我張著嘴巴愣住了,沒想到那麼淡定的徐平原來也是很有背景的。
「那不是有很多一線情報?」袁霏兩眼一亮。
誰知徐平搖搖頭:「這個案子上級很重視,雖然刑警都是我爸的手下,但是關於案情的進展卻是絕對保密的,不過我爸對我的安全很緊張,所以會想盡辦法找消息。如果有什麼發現一定會通知我的,到時我會告訴你們。」
「老四,你爸既然這麼擔心你,你幹嘛不回家?」我剛問完便想到了答案,當即閉嘴。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地看著自己的飯盒一聲不響。
徐平看了看我們的反應,咧開嘴笑了起來:「幹嘛這個反應?我留下沒什麼偉大的理由,只不過想在自己考警察前積累一些經驗罷了。」
「原來你想當警察啊?」袁霏笑道:「那怎麼不上警校?是想拿高學歷直接考高職位?」
「警校出來當個小武警多沒勁啊。有我老爸在,只要我有高學歷,最差也混個督察當吧?」徐乎半開玩笑道。
「官僚主義的腐敗!」老大故意板著臉「義正嚴辭」地批評道。
「哈,我才發現其實老四挺幽默的!」袁霏笑道。
我則定定地看著徐平,第一次發現他笑起來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竟是說不出的清爽。
「老四,我才發現你好帥啊……」我喃喃道。
徐平愣了一下,立刻笑罵道:「一邊玩去,被男人誇我可一點不高興。」
屋內的靜寂一掃而空,被陣陣大笑聲取代。笑,果然是可以傳染的,其實並沒有這麼可笑,可是每個人都被其它人笑得前仰後俯的模樣逗樂,而自己的笑容也令別人倍感好笑,於是笑得更厲害……無限循環。
直笑得我肚皮抽筋,兩腮酸疼,淚水飛飄。
忽然吳凡重重一拍桌子,一聲大叫:「差點忘了!」
這一拍把沒防備的大家全嚇了一跳,我捂著狂跳的心臟部位,咬牙切齒地瞪著險些一次殺死三人的老大:「吳、凡、同、志!你不知道笑是可以放鬆心情的嗎?你不知道人在放鬆心情的情況下是毫無防備的嗎?你不知道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是很容易被嚇到嗎?尤其像我這種神經衰弱、心律失調的可憐人!」
老大拚命向我們陪笑道歉,然後轉入正題:「差點忘了個事,我發現一件事蠻奇怪的,就是咱們幾個人的檔案都不在學籍室。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從小燦出事開始,咱們幾人的檔案就全被校長拿走了。」
「為什麼?」袁霏問道。
「我猜是檔案裡面有什麼東西,比如小燦和孔令林的共同點。而這個共同點至關重要,很有可能是一切事件的緣由。」老大說完後,又緩緩加了一句:「當然我也是猜的,也有可能是為了警方查案方便或出於安全考慮而把咱們的資料調走了。」
「怕兇手毀滅證據也不是沒可能。」徐平淡淡說道:「學籍室的保險措施並不安全,而且學生會和老師都可以因需要而調用,如果兇手是學校內部的人很有可能會毀掉檔案隱藏線索。而學生的學籍檔案是個敏感區,現在又臨近考試,警方也不便抽走,大概複印了一下就還給校方了,但將來訟訴時一定要拿原件。所以校方為了將它們嚴密保護而調到別處也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說……那裡面可能有他們被選中的原因?」我心中一動。
「對。現在只希望校長沒把咱們的檔案鎖進保險櫃裡。」吳凡忽然笑著說道。
「你的意思……」
袁霏皺了皺眉,看向了老大。吳凡狡黠地笑了笑,我們四人的目光對視了一圈,齊齊地露出一絲極具默契的笑意。
「夜、探、校、長、室。」我笑著為這次行動取了個名字。
「這次咱們四個一起行動,真被發現了也好照應一下。」老大剛說完就大歎一口氣:「如果被逮到,別說我這個學生會幹部沒得當,有沒有書讀也是個問題了。」
「對哦,兄弟們,真出了事記得說主謀是老大,咱們幾個只是可憐的、不起眼的、被迫的共犯。」我板著臉鄭重其事地提醒道。
「去你的!」老大笑著槌了我的頭一下:「別鬧了,具體安排一下分工。校長室的鑰匙黨支部書記就有,我去借來並不難。但校長室的櫃子鑰匙我就弄不到手了,所以今晚我和老四進校長室想辦法撬鎖,不過如果真是鎖進保險櫃那就沒辦法了。袁霏、蕭雨,你們倆一個把守東樓梯口,一個把守西樓梯口,如果有動靜立刻通知我們,然後分散撤退,寢室集合。」我心中不禁好笑,我們四人這會兒真像抗日戰爭時期正在密謀竊取日軍情報的八路軍。
「要是你們撬不開、或者檔案真的鎖在保險櫃裡,那怎麼辦?」袁霏問道。
「命苦不能怨政府。」老大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幾人頓時暴笑起來,按倒老大一陣虛虛的拳打腳踢。
雖然計劃已經大體定下,我們也一直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但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些許不安,所以才會藉著吵鬧來放鬆自己。畢竟,越接近真相,也意味著危險係數的提高。
***
白天,很快便在平淡無奇中渡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裡,我僅有兩次為穆木現今的處境是否安好而擔心片刻,但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今晚的行動上。
我曾下意識地觀察其它室友的神情,卻沒有發現他們流露出擔憂或心事重重的模樣,甚至,沒有一個人說一句「不知道穆木到家了沒有?」……
正因為連最普通的關懷都沒有,我才意識到這是多麼不正常,好像所有人都把他遺忘了一樣不再提起。正因為刻意的忽視,才說明大家都額外關注吧?將對他未來際遇的忐忑隱埋在心底,不敢感染給其它人。
我終於明白,我不是漠視了他,而是害怕去想像……每次一想起他時,我的心臟部位便一陣收縮,彷彿所有恐怖的想像力都想拚命地竄出來,把一切事情往最壞最無法挽回的方向牽引。我害怕這種感覺,非常害怕,所以我不再去想起他,因為自私來講,我的神經和心臟都經不住太大折磨了。
我望了望窗外的天際,終於,夜深了。